肖超和各个医务人员由于自责早已开始心处理伤口了,池小墨搭着湿漉漉头发一直守冷然旁边。明明他们做事情她都会,可偏偏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医人者不能自医,想必便是如此吧。
车子到时候已经是早晨七点钟,触目所及一片汪洋,村中几处房屋倒坍,村长将人全部集中了义诊点。
肖超送冷然和池小墨上车时欲言又止,而后道:“我和其他人留这里救助伤员,完成三个月义诊任务,冷医生受伤不轻,早日随车返回景和。”
她木然摇上车窗,阻隔他们之间交流,车身摇摇晃晃还未走远,身后便是肖超声音:“对不起。”
她恨肖超,却恨自己。她抱住他头,眼睫一暗,有晶亮液体从眼角溢出,苍白脸颊上滑出一道水痕。
“冷然,一定要撑下去!”
到青城镇后冷然被紧急送往第一人民医院,她虽然是实习医生,却大大小小也做过了很多台手术,没有一台像这般忐忑。
她跟着行动病床一路小跑,不停叮嘱医生:“他说小腿无知觉,可能神经核麻筋断了,不排除是颈椎压迫神经引起,一定要拍个颈椎四位片或颈部磁共振,腿部问题严重,倘若神经断裂缝合一定要细致……”
她喋喋不休说着,就怕医生们不细心了,为首年老主治医生隔着玻璃镜片意味深长盯着她瞧了眼,没说话,却略微点了点头。
她盯着手术室前led显示屏上红色字幕,忽觉头痛欲裂,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再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水晶吊灯天花板,淡紫色台灯上扒着一只天蓝色兔子。池小墨愣了下,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青城镇么?怎么会家?
冷然呢?伤势怎样?
她慌乱滑下床,来不及穿鞋,赤脚跑下楼,瞥见蓝婷和习娴正客厅里,她扯着嗓子道:“奶奶,我怎么家里?冷老师呢?他伤势怎样?”
习娴面露喜色,起身迎了上去,然后陪着一起坐沙发上:“你一次性问那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你?是你冷老师家人让我们去接你。”
她是困惑了:“冷老师家人?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里里外外将所有记忆都搜刮了一遍,对冷然家人没有一点印象。
习娴欲言又止,半晌后开口:“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昨天回来时候烧得不省人事,不过好像是冷然家人接他回来,顺便把你捎回来了。”
“……”感情她成了物件,可以捎来捎去。
池小墨一把握住习娴手,焦急询问:“奶奶知道冷老师伤势情况?”
习娴摇摇头,没作答。她心像跌进隆冬腊月水池一样冰凉刺骨,仿若有一只无形手攥着她,令她不能呼吸。
蓝婷见她煞白了脸色,忙安慰轻拍她肩膀,宽慰道:“我和微白去接你时候,见他家人没多大情绪变化,想必应该没大碍。”
池小墨低垂眼睫眸色黯淡,末了呢喃道:“但愿如此。”她都不知道是回答蓝婷还是安慰自己。
习娴让张妈准备了一点清粥,她吃过后便回了房间。手机遗落了那间房内,她握着话筒照着记忆拨通了冷然手机,那边机械女声传来令人窒息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电话已关机……”
后按捺不住,去他家门外敲了很久房门,冷然没敲出来,倒是把蓝龙豪和蓝夫人给敲出来了,硬拉着她蓝家吃了顿晚饭,顺便给蓝婷带了些补品。
佳木市夜来很,泼墨天空中几颗散落星星,月亮微弱光芒撕破黑夜点亮行人。
她记得林微白结婚那晚,她指着漫天星河道:“你看,星星一闪一闪好漂亮……咦,怎么好像还动啊?”
冷然:“那是飞机。”
池小墨坐窗台上,透过玻璃窗仰望无垠夜空,忽然有一股不可遏制悲伤袭来,一点点扩大,逐渐将她压倒。她捂着脸泪如雨下,顺着指尖滴落窗台上,像盛开皑皑白雪中莲花。
冷然,你哪里?
冷然,你伤怎么样了?
冷然,对不起!
冷然,我想你了。
……
正文 第29章
“小墨……”
她闻声抬头,颊边有泪痕,眼睫上还挂着泪珠,被灯光折射得晶莹剔透。林微白桃花眼里满是疼惜,上前坐窗台上,噙着嘴角笑揉了揉她飞扬短发。
她抿着嘴憋住眼泪,声音颤抖:“哥……”
林微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替她擦去脸颊上泪水道:“把哥哥当成垃圾桶,有什么不痛全部倒出来就好了。”
她扑进林微白怀中,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自责道:“要不是我,冷然他也不会被砸断腿,都是我错,都是我错……”
到后来,说出话早已破碎不堪,反反复复说着那句“都是我错”。
他轻拍她后背给她顺气,边说道:“个人有个人命数,这都是老天安排,这几天四川水灾严重,云南只是一点内涝,完全不关你事……”
其实他话里没别意思,只是想委婉告诉她:看,就这么点内涝就被他赶上了,是他倒霉催罢了。
池小墨从林微白怀中探出脑袋,抽抽搭搭问:“那……那……还真是他倒霉了。”
林微白抽搐:“……”
第二天没忍住,开着她专属坐骑去景和探探口风,麻醉科值班是苏玉秋和李锦,当值护士是潘雪,见她进来都瞪大了眼睛,像见到鬼一般。
池小墨顿感芒刺背,试探性问道:“难道,我不上班时候是不能到这里来吗?”
话音刚落三人集体把头摇跟拨浪鼓似,她受不了,将手袋放桌子上,故意敛了笑意将脸拉得老长,攒出一丝愠色,低声道:“不想见到我就直说。”
潘雪是个急性子,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停挥手想要解释清楚,却磨磨唧唧半天没能说出一句成型话来。她看着心中乐开了花,却还是不动声色。
李锦一把拉过潘雪按椅子上,道:“她那点伎俩也只有你被骗。”说完转身凝视她很久,欲言又止。
池小墨怒:“说说,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是他们俩事情成了还是什么?还不成未婚先孕有孩子了?……
李锦清了清嗓子,道:“小墨,冷医生住院部。”因为冷然有交代不要告诉她,所以方才三人才纠结。
脑子总是紧急时候——抽了,她呆立原地,木讷开口:“哪个冷医生?”
苏玉秋叹息一声:“还能有哪个冷医生,当然是冷然啦!他住院部17楼骨科,前天就醒了,怕你自责,要我们不告诉你……”
苏玉秋话并未说完,她转身就往电梯走去,八台电梯竟然同时有人,就连医生专用电梯都忙碌。
她想,是不是她们本就无缘,可她却不甘心,转身朝安全出口跑去,一层四十个台阶,她数清清楚楚,12个台阶后她踏了骨科住院部领土。
箭步冲到护士站,她自实习开始轮班,还从未到骨科,所以骨科医生护士她都不是很了解。
她大口喘息,七月佳木市已经像个火球一样,额头已然沁了一圈汗珠:“麻烦帮忙查一下冷然哪个病房?”
护士温声细语道:“麻烦等一下!”说完内网里查了下,才说,“走廊头3号vip病房内。”
从护士站到走廊头vip病房明明查房时候经常是这个距离,可她却觉得脚步格外沉重,甚至有些虚浮,像喝醉了一般。
站门前横着手半晌都没能将门推开,刚准备收回手,病房门却开了。她不可思议瞪大眼睛,伸手指着那人舌头打卷:“你……你……你……怎么这儿?”
贺子如拿着病历哐当一下就砸她脑袋上,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见到我了就挂着这惊悚表情?我又不是鬼片,怕我干什么?”
对,你不是鬼片,因为你是鬼。
她也只能心中意淫一下,哪里敢真和贺子如叫板,单刀直入:“你怎么这里?”
贺子如无所谓耸耸肩,两手一摊:“转科啊,前几天刚来!”
“冷老师情况怎么样?”这才是她关心问题。
“神经什么都没断,手术很成功,复位什么都很好,你也不用太担心,躺着十天半个月,等基本复位了打个石膏修养几天就好。”
池小墨听后心中巨石算是放下了,立刻无声下了逐客令,侧身给她让路,道:“你去查房吧!”
贺子如也不恼,和她擦身而过瞬间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面上顿时红霞横飞:“你冷哥哥现动弹不得,赶紧,不行就霸王硬上弓。”
说完带着邪恶笑意施施然钻进其他病房去了。
池小墨尴尬地佯装咳嗽了声,挂着两颊上飞霞磨蹭进了病房,冷然半躺床上,细长手指执一本书,视线落她殷红面上。
医院所有vip病房陈列都是一样,进门便是待客白色真皮沙发,接着便是超大号病床,再往里是供陪护休息单人床和洗浴室。
天蓝色窗帘已分置窗子两边,火红朝阳霞光映照进来,均匀铺洒她面上,染上了三分颜色。
她本就因着内疚不好开口,方才被贺子如这么一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便只是呆呆站病床前立着。
冷然拿书手空中旋转,像蝴蝶一般,旋即一指病床前椅子,道:“坐吧!”
她闻声乖乖坐了下来,酝酿了半晌还是觉得道个歉要好:“冷老师,对不起!”声音拉得长长,说完撇撇嘴,欲落泪。
他将书搁床头柜上,对上她满是歉意眸子,倏忽有了笑意,像是嘲讽,一字一句道:“记住,以后无论什么情形,只有我跟你说对不起份。”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扫她眉眼,没多做解释:“记住就好了。”
池小墨不解,对上他深不见底黑眸,素颜眉头蹙,她虽不知道为何他会有这样一句话,却似乎另有深意一般,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依冷然性格,现不肯说,想必多问也无益。
她没什么优点,自我觉得唯一缺点就是从来不钻牛角尖,想不通事情从来不会较真。
转而道:“老师近就不用上班了,嘿嘿。”说完就后悔,不上班虽好,可成天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是啊,连义诊都省了。”他倒是浑不意,只顺着她话接了句,想必是怕尴尬吧!
池小墨将视线落他被纱布绑住腿上,目光灼灼,伸出手想要去戳,被冷然轻巧避开。她横着手找了半天借口,只道:“老师这伤口疼不疼?”
冷然嘴角抽了抽:“你觉得疼不疼?”
她老实回答:“肯定很疼。”
“那不就得了。”
此后两人之间便再无声响,冷然端坐着看书补充精神粮食,她来早,彼时仍是腹中空空也想来点粮食,不是精神层次。
忙攒足笑容:“老师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下去买。”
“我都可以,你随便买点什么吧!”
池小墨应声出了病房,冷然目送她背影消失拐角,他将她心思看得通透,其他人也一样,这样纯良性格不应该生有这样背景人。
他能帮衬得了她一时,却绝对是不能护她一生。他闭目叹息,他人生,从来就没有多少事情是遂意,是不能掌控。
往后一个星期,池小墨就成了骨科vip3号病房常客,家也是变着法熬汤。咳咳,虽然做汤都是难以下咽,后不得不带上张嫂熬制,但她每次都是大言不惭告诉所有人——这些汤是她亲手做。
谁有疑问?谁有疑问?谁有疑问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哼哼!
习娴看眼底,眼底笑意渐渐凝固,后消失一点不剩。
是夜,静谧黑。
池菲挽着林志逸手,扯了扯他衣袖,问:“这么晚了还要我们去书房,妈到底要跟我们说什么?”
林志逸安抚拍拍她手背:“许是关于白墨集团,没事儿,微白打理很好。”
她低垂目光,落白色地砖上,心中忽地腾起一种不好预感,语气有些飘忽:“但愿如此!”
待他们去书房时习娴和一家之主林松鸿已经端坐书房了,习娴一脸严肃,相比之下,林松鸿像没事儿人含笑着看着他们进来。
见池菲和林志逸落座后习娴才开口:“我今天要说一下小墨事情。”
池菲心中一沉,惊愕抬头:“小墨怎么了?”
“她近家表现你这个当妈看不出来吗?”
林志逸捏了捏池菲手,接道:“近很进步啊,都知道心疼人了,没事就跟着张姐学着做饭什么。”
白炽灯照习娴皱纹横生脸上,一贯和蔼面容已经不复存:“坏就坏这儿。”
池菲蹙眉,不解:“您有话就直说。”
林松鸿淡然开口:“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孩子们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掺和要好。”
“啪”一声,习娴一掌落桌子上,怒火中烧:“什么叫不要掺和?凭什么什么事都是他们冷家说了算,就因为他们都机关大院里工作吗?因为他们有权吗?我们林惠还不是有……”
林松鸿勃然大怒:“你住口,菲儿面前你好意思提那个畜生。”
习娴抬眼见池菲面色惨白,忙敛了火气,坐了下来,平心静气道:“我没别意思,就是前些天去接小墨时候碰到了冷泽父亲。”
池菲抬眸,对上习娴早已平复毫无波澜眼睛:“所以,然然、然然,不是别人,就是小墨现老师对吗?”
习娴长叹一口气,无奈闭上眼,微微点头。
正文 第30章
林志逸面色也不好,沉默很久,才缓缓开口:“先观察一阵子,我瞧这孩子也没什么恶意。”
言罢起身,拉着池菲站了起来:“这件事我们会注意,夜深了,爸妈也早些睡,我和菲菲先回去了。”
待两人走远,习娴回头,含着泪盯着林松鸿,哽咽开口:“都二十多年了,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惠惠?为什么?”
林松鸿起身,直直往门外走去,只于一句:“因为池和光和于晴永远也回不来了。”
习娴尚算精明眼中满溢泪水,模糊了眼睛,喃喃道:“她是我们女儿啊……”
只是一个晨跑时间,等她迎着阳光擦着额角汗水盯着花园后出现了一栋苏州园林样子古宅,惊悚般揉了揉眼睛。古宅还是屹立那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使劲掐了掐胳膊。
疼!nnd,还真有栋古宅,什么时候出现?
她以光速穿过花园,推门便嚷嚷:“奶奶,我们家后面怎么出现了这么栋古宅了?”
习娴答:“你哥哥早上弄回来。”
彼时蓝婷给池小墨未出生侄女做衣服,林微白旁边陪着,时不时递一递剪刀,穿一穿针线,好一副相敬如宾模范夫妻样。
蓝婷嘴角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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