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之一 公孙 by吕希晨(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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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之一 公孙 by吕希晨(星野)-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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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这表情——灰狼抬起前足擦了擦嘴边,慵懒地趴在月光下,打了哈欠:「我在决心修道之前还有过妻小儿女,您要知道我狼族可是最忠贞的族类,感情这回事我是再清楚也不过。可您却不是,打从成精有了意识便无情无欲修道至今,这会儿遇见吸引你的人,恐怕您是爱上他了。」 

  「我……他可是个男——」 

  「咱们精怪之属岂会在乎男女之别?」狼掌拍上身边老哥的肩,灰狠嚎出老气横秋的低咆:「认了吧,您中意他,只是不自知罢了。」 

  「是这样么?」粗犷脸一片茫然。 

  「还有更好的理由能解释您为何亲近他,又为何因他忽喜忽悲——」 

  「谁悲了啊!」不承认不承认,打死都不承认他曾为滕洛书的病卧焦心悲愁。 

  「好吧,那改成为他高兴为他生气总成了吧?虽然讨厌可还是天天想见到他不是?」 

  嗯嗯……陷入长考的脑袋直觉地默认猛点。 

  的确,虽然被他气又老是有种被耍弄的感觉,但他还是想见——不对!「我干嘛顺着你的话说!」死不认帐的硬脾气一如银杏树干,坚实得可以。「我接近他另有目的。」 

  灰狼一时鼻痒,抽了抽,顺道吸进一口气,其中竟嗅出异于山林的气味。「咦?这是——」 

  再深吸一口——「哎呀!」原来如此! 

  「怎啦?」 

  「那滕洛书——不不,当我没说话,您继续。」灰狠决定静观其变。 

  公孙白点点头,果真继续为自己近日异常的举动辩白:「我说过,滕洛害是将死之人,我只是想等他死好让你我分食,增加道行!」 

  「真要那么想,您就不会插手救他了。」唉,树老兄的确比牠早化人形没错,可人情世事牠灰狼懂得比他多哩。 

  再说,滕洛书的来历——如果牠没闻错的话——树老哥是裁定了。「信老弟的话没错,您压根不想他死,所以吃他增修行这事还是免了吧。」他可不想惹事。 

  公孙白还想再替自己说些话,但找不到任何一句能理直气壮的,气闷之下,转头盯着高挂天际的玉盘直看,像赌气似的瞧也不瞧他狼老弟一眼。 

  一两个时辰之后,扪心白问的细语飘来: 

  「真的是这样么……」 

  唉,搞不懂哪! 

  摇头晃脑,头一回觉得自个儿的脑袋真是个实心木头。 

  毕竟,他到底是银杏树精啊,唉…… 

  自怜自艾了大半夜,在晨雾渐散、天光未明之际,公孙白终于认清事宜,决定不耻下问: 

  「如果我真爱上了他——狼老弟,你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一个凡人长生不老?」身为精怪,寿与天齐、长生不老是自然不过的事,但凡人就不一样了,会生会老会病会死——他可不想砍自己的本尊给滕洛书当棺材板。 

  若是要,就要他永生永世,不要只是寥寥可数的几十年。 

  该死的!他真的像狼老弟所说,不知不觉间爱上他了!公孙白想喊糟,但又直觉事情并非真那么糟糕。 

  甚至可以说这事令他开心。虽不明白滕洛书作何感想,至少他明白了自己的。 

  其实,有个伴也挺不错的,他想。虽然老让他气,可也常让他笑。思忖时,公孙白想起滕洛书弹筝唱曲的神情、啜酒夜读的专注、说话时的淡淡笑纹——他笑起来比入秋后满山满谷淡黄的银杏树林还美上几分。 

  脑海中浮现滕洛书的一举一动,公孙白不自知扬起唇色。 

  也真够怪奇的呵,平日看时并不觉他有何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但此刻回忆时,心头会泛起甜味,也觉心旌动摇。 

  如此看来,他的确是喜欢他的。 

  耿直的木头性子一旦下了决定就不易更改,推推灰狼,公孙白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遍。 

  打盹的灰狼被声音吵醒,揉揉眼,神智尚未清明,但已听进了问题,打哈欠的同时脱口道:「关于这事您老哥不必担心,因为他是——」叽哩咕噜一阵,灰狼发现自己被拎在半空中像条挂在铁钩上的腊肉左右摇晃,他亲亲爱爱的树老哥正瞠着铜铃眼瞪他。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被吼叫声震醒的灰狼忆起自己刚说的话,狼脸上划过一片惨白。 

  吻呜呦呜呜…… 



  ==.==  ==.== 



  琥珀送进新茶,忧心道: 

  「爷,您已经在树下动也不动地坐了两个时辰,快进屋吧。天冷,着凉可就不好了。」 

  「我在想——」任琥珀为他盖上白毯,滕洛书双眼瞟向孤挺的银杏树。「是不是该放把火烧了它。」 

  这个木头人,真的是想气死他好吃下肚增加修行,不然怎会作出一连串的蠢事来,甚至还忘了他们的约定!滕洛书愈想心愈闷。 

  闪电雷鸣纵雨下,银狐负伤踟蹰行,银杏借荫遮风雨,取叶磨药挽生机——三百年前他救他性命,也助他凝神归气免去道行全失的下场,而后在他的庇荫下休养生息,虽然最后还是失去近半的修为,让他好一段时间只能以原形示人,至少并非全盘皆空。 

  三百年后,他回复人形,只可惜身子骨因旧伤难愈,留下身虚体弱的后遗症。 

  这株银否树护了他一百二十余年,如此日久,怎不生情。 

  来见他,为报恩,也为相思。 

  可恼的是,对方本尊是棵树,化成人形以后还是块不解风情的——大、木、头!竟连这事都忘了! 

  琥珀听后可紧张了,虽平日不怎欣赏粗枝大叶的公孙白,可他到底对爷的身体大有助益。「这、这不好吧爷,烧了元神奇附的本尊可是会让他神形俱灭哩!爷您不是说过,这杏树精是您的恩人。」 

  「曾经是恩人,现在快变成仇人了。」滕洛书说话时,表情既是气又是好笑,根本让人瞧不清他真正的心绪。「嗤呵,要求一棵树长脑子会太过份吗?」 

  琥珀听得迷糊,正要开口问,天外一颗火球突然劈来,直觉回头看的瞬间,已被自家主子勾住腰纵身跃上屋脊,不复见平日羸弱的模样。 

  俯首下看,主仆俩原先所在、火球落地之处,焦黑一片。 

  「火逍!」认出来人,琥珀先叫出声。「你竟敢偷袭爷!」他跟爷一路上故意走小道,怎这样他都有办法追来? 

  与主仆俩对立的屋顶也站着一人,鲜明的红发及突出头顶的两朵尖耳在在说明此人非凡夫俗子,且手上仍握着颗火球,大有随时出招之势。 

  「是他先弃栖霞山上的族人不顾,自找死路,怪不得我!」话说毕,火逍再出招,火球丢向主仆。 

  滕洛书仍采守势,带着琥珀避其锋,跳到树上。「火逍,我已将族长之位交予江岩,这决定长老们业已同意,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能担当族长之位的只有你。」追了百里千里,他就是不明白有两千年以上道行的滕洛书为何甘心将族长的位子让给江岩。 

  妖狐族中,以九尾银狐为最,千年仅出一位,滕洛书拥有两千余年的修为,理应居首位。 

  「就算江岩非我族之首,般若也不会爱你。」滕洛书点出他苦苦相逼背后的真相:「她爱江岩并非因为他的身分,这点你应该清楚才是。」 

  「无论如何我就是不想听他号令。」 

  「江岩不会号令任何人。」若不是看准江岩无为而治的个性,他不会把担子丢给他。「火逍,凡事得过且过,不要钻牛角尖误了自己。」 

   「我来就是要带你回栖霞山,无论你是否愿意都一定要跟我回去!」火逍念起咒文,手掌逐渐聚集起方才火炎似的光球,故技重施去向滕洛书。 

  「别开玩笑了!」突然介入吼声像从七重天外打来的旱雷,轰隆作响。 

  就在同时,一团黑影挡去火球的来势,硬是当了替死鬼,在空中烧成灰烬。 

  「要打也不挑个好地方!万一烧到我怎么办?你不想活了啊你!」公孙白飞降至滕洛书身旁,同时起脚把没啥作为的琥珀踢到后头。 

  方才的黑影,则是公孙白见情况危急及时踢来挡火的枯木。 

  半刻钟前才绕过胆敢知情不报的灰狼老弟,赶回来想找滕洛书算总帐,谁知一到别院就看见有人准备放火烧他本尊,啧,这红发家伙哪来的? 

  搂过身边人,粗声问:「他谁?跟你什么关系?」 

  「你在意?」还记着前帐,滕洛书依然声冷。 

  「在意得要命!」重重吻上他唇,啧啧有声:「你敢以妖狐特有的媚香迷惑我,就不能再去招惹别人,男女都不行!」宣示的口气十分霸道。 

  原来在他身上闻到的香味是妖狐一族特有的媚香,狼老弟说了,道行高深的妖狐能操纵自如。 

  由此可知,他是故意让他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换句话说,他滕洛书早有心——勾、引、他。 

  「既然我中招了,你就别想不负责任拍拍屁股走人。」 

  紫眸诧然,不免因自己的心思被戳破而脸红。「你都知道了?」 

  「是我说的!」灰狼一跃,跃上离两人最近的屋顶。「一百多年不见了,你是那时受伤的九尾银狐吧?」 

  「狼兄。」该记的人忘了,不必记的人却记得很清楚,滕洛书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久违了。」 

  「论道行,我远远不及你,这么说就折煞我了。」灰狼咧嘴,露出肉食者的尖牙。 

  「道行与脑袋不相干,有人空有修为却没脑子。」斜瞳瞥向没脑子的某人。 

  说得有理。灰狼以视线表示认同。 

  被一狐一狼瞧得不自在,公孙白咬牙。「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吧?」转向来袭者。「红头发的,滕洛书是我的人,你少惹他!」 

  火逍向前一步。「这是我族内之事,旁人休管。」 

  「凤凰山是我的地头,这里发生大人小小的事都是我的事!」 

  火逍哼地讪笑:「不过是个树精,不怕我一把火烧了你本尊,让你神消形灭?」 

  公孙自瞧着火逍手上的火焰球,颇为忌惮。 

  阴阳五行亦有言:火克木。所以—— 

  「狼老弟,他就交给你了!」公孙白决定把这等重责大任交给好兄弟。「给我咬死他!」 

  「行!包在我身——」原本杀气重重的灰狼露出利牙咆嚎,但听见后头那句「咬死他」后,拔山倒树的气势像被浇了一桶水,只剩袅袅余烟。 

  咬死他?狼头偏了偏望向金兰交,怎牠觉得自个儿突然变成住在山脚下猎户人家养的那只白毛狗,专职狩猎看门。 

  「还不快上!」浑然不觉自己说错话,公孙白指着前头碍眼的火逍命令,气愤填膺。「咬死——不不,咬他个半死就行,克制点,别忘了杀生有损修为,上!」末了的提醒算是尽到兄弟情义。 

  灰狼突然有种自己拜错金兰交的感觉,唉。 

  为了兄弟义气,牠也只好降级当起看门犬了,呦呜呜…… 



  ==.==  ==.== 



  「对对对!就这样冲上去,咬断他的胳臂,让他没手丢火球——老弟!小心我的本尊啊!离我远一点……就是这样,很好!」公孙白扯着喉咙充当战场军师指挥灰狼的招势。 

  当然,同一般军师无异,公孙白安好躲在远离战场的大后方,一边坐享美人恩,一边神色自若地吆喝灰狼。 

  「阁下还真好不事啊。」冷语淡淡飘来。 

  身为木头人,怎听得出话中的讥讪劲,还十分得意地起谱来:「当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凡人不都这么说?」 

  这种拔刀相助法,被救的人也很难对他有什么感恩之情。「火逍的道行比灰狼深厚,你不怕牠败阵?」 

  「打架靠的是实战能力。狼老弟是个中翘楚,不必担心。」胡乱指挥一通,害灰狼被火球丢个正着,在屋顶上滚了三四圈才灭掉火花。 

  公孙白见状,不但不帮忙还落阱下石,趁机酸了好兄弟一记:「会不会打架啊!咬他咬他!」 

  连与灰狼没有交情的滕洛书都忍不住同情牠的误交损友,灰狼至今无法幻化人形大概有八成的原因是在于牠不幸认识公孙白这棵厚颜不自知的千年老木头。 

  「先别管小孩子打架,来谈谈我们。」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是这样吗?」既然人家不理他,他只好转移注意力回到战场,又开始多管闲事插嘴喊阵,害灰狼应战之余还得分心应对,好几次绊到脚,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 

  树老哥!你就别再喊了!自顾不暇的灰狼低头躲开一颗火球来袭,忙得连惨叫的空闲都没有。 

  传给树老哥这样玩下去,牠还没被眼前的火狐狸打死,就先被自家道友给玩死了! 

  不忍见出手相助的灰狼反被后方的乌龙大军师害死,滕洛书提出建言:「你最好不要插手。」 

  「那好,我们来把话说清楚。」 

  莫非……「你是故意的?如果我不允,你就要捣乱、害你兄弟受伤?」 

  「你真聪明。」他想了很久才想出这招,他一下子就懂了。「再怎么冷淡,你也不会是见有人因你落难还无动于衷的人。」 

  滕洛书静静地看着战场,仍不理人。 

  「你费尽心思叫我注意,现在我真的注意到你,你反而不理我——要知道我是个怕无聊的人,再这么没事作,我可会再插手『帮』狠老弟一把哦。」 

  紫眸添了恼意,滕洛书有点后悔,自己怎会恋上这么厚颜不惭的木头。 

  薄肩垂下,代替主人表明顺从的意思,公孙白大笑地将入揽到前头,双腿大开,单臂一收,便将滕洛书紧紧收纳在胸前。 

  下巴搁在单薄的肩上——有点硬,不太舒服。 

  粗指不安分沿着他胸臆游走,滑过一根根微起的肋骨,不满地皱眉。 

  滕洛书一脸平静地盯着不属于自己的十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双掌又游移片刻作最后的确认,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面对现实:「你好瘦。」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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