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人探究的目光又齐齐扬落在凌澜的身上。
天子震怒了,怕是在劫难逃了。
而当事人凌澜却未见过多慌乱,低垂着眉眼,不知心中所想。
就在大家以为他是否是无话可说的时候,又听得他蓦地开口道:“微臣本是那样打算的,可是,就在微臣准备打开机关的时候,听
到了有人破门而入内殿的声音,所以微臣只得作罢,后来听说皇上也掉下了机关,微臣更不敢妄动了。”
众人一怔。
锦弦冽怒凤眸停留在他的脸上,片刻,一撇笑开,“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可知道,皇后是朕的女人,你偷窥、觊觎天子的女人,同样是死罪?”
凌澜垂了眼帘,没有说话。
“所以……”锦弦蓦地腕袖一抬,扬手直直指向凌澜,凌厉凤眸一转,看向叶炫的方向:“先将这个男人给朕押入天牢,等朕发落!”
啊!
众人一惊。
相反,凌澜自己反而比较淡定,只眸光闪烁了一下,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也不求情,只抖抖衣袍站了起来。
叶炫跟两个禁卫上前,将他押了下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凌澜骤然回过头,眸色深深,最后看了蔚卿一眼,蔚卿脸色一白,男人又转回头,随着禁卫出了殿门。
蔚卿心中急得不行,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皇上,臣妾……”
“大家都散了吧!”蔚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锦弦打断。
语毕,便也不顾其他人,袍袖一拂,径直穿过众人,率先走了出去。
众人心中讶异,就这样结束了?
而且这是他的龙吟宫,他却出去,是要去哪里?
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仍站在殿中的皇后,一个个行了礼也都退了出去。
****************
眼前一片黑暗,脸颊似乎有谁在触碰。
脸颊?
蔚景一惊,猛地睁开了眼,一把抓住那人的手。
由于用力过猛,对方手中的东西就掉落在了她的耳畔,温热的,柔软的,眼角余光及到。
是毛巾。
“夫人你醒了!”
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意识也逐渐清明,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站在她的床畔,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可这个女人,她并不认识!甚至可以说从未见到过!
心中警惕,她装作不经意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发现人皮面具还在,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发现,这里不是九景宫,看房间的布置模样,似乎是宫女的住处,是眼前这个宫女的住所吗?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又浮现起她昏迷前的那一幕。
当时,因为大脑缺氧,她的意识开始溃散,但是,她清楚地听到了,锦弦来了内殿,影君傲来了内殿,很多人都来了内殿,她知道,接下来,就应该是锦弦弄个什么“偶然”让她被发现。
或许是一直强撑突然一放松,又或许是她真的已经到了极限,所以,还未等那个偶然出现,她就已经慢慢陷入了昏迷。
似乎,朦朦胧胧中,她看到了凌澜……
“凌掌乐呢?”
几经犹豫,她终于还是问向宫女。
她觉得那不是她的梦境,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真的看到凌澜了!
意识虽然浅薄,但是,她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感觉到了他胸膛的温暖,还有,他用嘴度气给她,就像曾经在相府那次,黑衣人燃迷。香搜房,他们两人在房梁上,他让她屏住呼吸,自己则吻着她给她度气时一样。
那干净清新得如同四月的风、五月阳光的气息。
一定是他。
一定是他救了她。
不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是别人将她从陷阱里救出来的,她现在应该在九景宫才对,而不是这个地方!
那么,既然凌澜将她放到这里,想必这个宫女也是凌澜的人!
“爷有些事要处理!”宫女眸光轻闪,朝着蔚景一笑。
蔚景一怔,为宫女口中的‘爷’字。
不是掌乐,不是大人,不是二爷,是爷。
果然是凌澜
的人。
正略略怔忡,又听得宫女道:“爷让夫人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要问,换衣服赶快出宫,以免夜长梦多!”
换衣服出宫?夜长梦多?
蔚景一震,愕然抬眸,就见那宫女从床下拉出一个檀木箱子,打开锁,拿出一套浅色男装放在她面前,还有一些特殊材料。
蔚景蹙眉,那些东西,她并不陌生。
****************
宫道上,宫女太监看到男人,纷纷停下脚步朝着男子行礼。
“左相大人!”
“嗯!”男人淡淡回应,脚下步子虽有些吃力,却也不敢停,从司乐房出来,就一直朝着宫外走去。
没错,她是蔚景!
那个叫湘潭的司乐坊宫女,让她易容成夜逐曦的模样出宫,说是凌澜的主意。
那凌澜自己呢?
她不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或者说,她不知道从她掉下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湘潭也没有告诉她!
但是,那个陷阱分明是锦弦为了试探她而准备的!
她宁可缺氧,也没有碰开关,只是相信,锦弦一定不会让她死在宫里,时间到了,便会从上面打开机关,却没想到,休克之前,竟是凌澜救了她!
凌澜是怎么做到的?
他该不会被锦弦发现了吧?
不行!
蔚景顿住脚步,猛地转过身,朝着九景宫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搞清楚,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一定是!
心底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可是走着走着,她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万一她回去了,凌澜有什么计划,被她这样回去,破坏了怎么办?
每次都是自己自以为是地往前冲,结果好心办坏事的不少,既然凌澜如此安排,定是有他这样安排的道理。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一惊,几时自己变得会这样想?
哎~
正值黄昏,残阳似血,她站在落日余晖里,心中乱成一团。
默了好一会儿,她终是朝着宫外的方向走去,而胸口的不安,不知为何,却越来越强烈。
蹙眉,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往前走着。
猛地,不远处几个人的身影撞入眼帘,其中一抹那般熟悉,她一震,愕然抬眸。
只一眼,便生生顿住了脚。
那是……凌澜?
仍然是一身绛紫色乐师服,却是被几个禁卫押着。
押着?
脑中猛地响起一记闷雷,她就像是被人定住一样,只死死的望着那几人的方向。
被人押着……他怎么了?
斜落在宫阙沟檐间的夕阳投来满地霞光,将男人的周身镀上一层妍艳的红彩,光影偏逆,她微微眯了眸子,映入眼底的身影被几人架着,直直朝一个方向走。
在这宫里生活了十几年,宫里的一切她何其熟悉。
那个方向是……天牢?
胸口重重一撞,她刚朝着那个方向迈出一步,就看到男人忽然回过头来,看到她,一怔。
她同样心尖一抖,虽然隔得有些距离,她却发现自己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眉眼,以及眉眼里的表情,所有微末的表情。
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感觉,只觉得,天好像一下子塌下了一样。
那种当头棒喝的感觉,让她脑中瞬间一空。
怎么会这样?
是为了救她,才被抓了是吗?
脚步不自觉的朝着他走去,却看到凌澜俊眉一蹙,似乎轻轻地摇了摇头。
几不可查的,而她却看得很清楚,不知道为什么!
呼吸一滞,她只好停到原地,不敢往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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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0】他的心里为何还那般乱?
冷宫
铃铛轻轻将火折子吹着,燃了一柄驱蚊香,弯腰置放在内殿的墙角,低低一叹,起身。
冷宫就是冷宫,才初夏的天气,就已经蚊虫多得不行殓。
在这里也不知道要呆多久,当初进来是因为锦弦设计想要试探某个人的,结果被锦溪误闯,后来就一直这样搁着了戏。
其实,这本来就是一招没有退路的棋,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没有了再从这里走出去的理由。
她的非处之身摆在那里,除非锦弦承认那个男人是他,而这种打脸的荒唐事,他一个帝王又岂会去做?
弯了弯唇,她转身,就蓦地看到站在门口的明黄身影。
正值黄昏,天色微暗,屋里又没有掌灯,而男人高大的身影又挡住了一大半苍茫的光线,男人的脸隐在一团黑暗里,看不真切,要不是一身耀眼的明黄,铃铛一下子都没认出来是谁。
微微一怔,她连忙上前,作势就要行礼,男人却拾步走进屋内,来到桌案边,一撩袍角坐下。
铃铛又怔忡了片刻,见手中还握着火折子,就走到男人所坐的桌案边将灯盏点了起来。
屋里倏地一亮,她看到男人面色冷峻,微微抿着唇,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直觉告诉她,男人心中有事。
可是,他不说,她也不打算问。
轻轻将灯罩盖上,她低垂了眉眼,立在边上。
“她认识凌澜吗?”
男人忽然开口。
铃铛一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凌澜?
没有吭声,就抬眸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默了默,又重复了一遍:“蔚景认识乐师凌澜吗?”
话落,也未等她回答,又转眸看向她:“你认识他吗?”
铃铛长睫微微一闪,颔首:“认识。”
男人一怔。
铃铛又道:“铃铛当时一直陪着公主去学堂,经常听到公主们谈论凌澜,说他生得俊美,所以,铃铛有所认识。”
“仅仅如此?”男人凤眸微微一眯。
“嗯”铃铛眼睫未抬。
“你再好好想想,譬如他有没有跟蔚景交情颇深?”
铃铛微敛了眉,想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九景宫的内殿下面有条密道一直通到司乐坊凌澜的厢房?”
“密道?”铃铛一震,愕然抬眸。
“你也不知道是吗?”睨着她的反应,锦弦的脸上划过一丝失望。
“发生了什么事吗?”铃铛小心翼翼地开口。
“没有,”锦弦低低一叹,抬手捏了捏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朕只是很乱。”
他是真的很乱,脑子里似乎有千百个念头,想抓,却是一个也抓不住。
其实,他真的有种感觉,鹜颜就是蔚景,很强烈,非常强烈,以致于在凌澜的密室里,他才会那样不管不顾地摸向那个女人的脸。
可是,那个女人没有面皮。
竟然没有面皮。
终究是他多心了吗?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一刻他的心情,他自己都觉得早已是滋味不明。
明明真相已经大白,他的心里为何还那般乱?
明明这几日,他一个一个试探下来,都未试探出什么,就连最后,她差点丢掉性命也没有启动机关,他应该死心才对。
而且,鹜颜的脸只是鹜颜的脸,不是吗?
可是很奇怪,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对劲,心里的那种怀疑不仅没有打消,反而变本加厉,特别是在看到暗道、密室以及听到凌澜的说辞之后。
说辞似乎并无漏洞,可是,往往滴水不漏才是最大的漏洞,不是吗?
而且,他也绝对不相信,藏着密室,匿着暗道,仅仅只是为了偷看一个女人。
tang现在他要怎么做?
微微眯了眸子,他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来,那还是蔚景顶替蔚卿远嫁云漠的送亲路上,那个男人似乎一直来***扰蔚景,还要弹奏什么《四面楚歌》。
四面楚歌么。
锦弦眸光一寸一寸敛起。
****************
夜里。
相府书房,蔚景坐在桌前,望着面前烛台上跳动的火焰,眼神飘渺,面色黯淡。
以前都是凌澜或者鹜颜坐在这里,今夜,她第一次。
不知曾经的那些个漫漫长夜,他们两人坐在这里是否真的能看进去书,反正,她不行。
心里面乱作一团,第一次觉得偌大的相府是如此的冷清,其实,也不过是少了两个主人而已。
夜很静,远处隐隐约约有敲梆子的声音传来,声声入耳,让她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便更是烦躁急切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她不安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虽然她现在顶着夜逐曦的身份,脚上装着假肢,走路很吃力,可是不走,她更加难受。
也不知道凌澜怎么样了?
以夜逐曦的身份回了相府,她也不敢轻易换下来,怕有什么纰漏,就说要看书,谁都不准来打扰!
好在这段时间锦溪不在府里,不然,她不知道她能撑多久,能假扮多久?
现在,鹜颜和凌澜都不在相府,她只身一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凌澜现在的状况,性命堪忧,她更是慌了手脚。
出宫前,她大概从宫女太监口中听到了一些事情。
听说,在九景宫内殿的下面发现了一条秘密通道;听说,这条秘密通道一直连着一间密室;听说,密室是在司乐坊凌掌乐的厢房后面;听说,当今圣上一行人进入密室时,将凌掌乐逮个正着,而失踪的右相夫人也昏迷在密室里;听说,当今天子审问时,那个凌掌乐说,他之所以用密室用暗道,是因为心仪皇后娘娘;听说,天子震怒,说,偷看和觊觎天子的女人是死罪;听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的凌掌乐被打入了天牢……
很多,她听说了很多。
其实,说实在的,听到的时候,她除了惶恐,也很震惊。
有密室她是知道的,竟然密室有条通道通往她的宫里,她真是第一次听说。
他要做什么?
难道真如他所说,因为心仪她?她自是知道不是!
不过,此时的她,却也顾不上去想那多。
大概将听到的信息理了又理,她也基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凌澜将她从陷阱里救出,便另安排了一人在密室里顶替她是吗?
她不知道顶替自己的那个人是谁?
如果说顶替自己的话,拥有真实面容的鹜颜是最合适的,可,鹜颜不是在边国吗?
又怎会出现在皇宫之中?
如果是别人,当然也是可以的,毕竟,摘掉人皮面具,只要不是蔚景的脸,是谁都无所谓不是吗?
脑中纷杂,她找不到一点儿头绪。
最要命的是,凌澜被抓了。
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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