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时的客栈就好比现代的火车,客栈是古人南来北往的运输中转站,经商的,赶考的,寻亲的,哪一个不要在路上吃饭睡觉,因此这客栈就成了流动人群的必经之地。眼看要过年了,大家都往家里赶,好在除夕之前和家人团聚,于是他们都凑在客栈相聚了,这几天的客栈呢,那是叫一个人满为患:桌椅不够,就到邻居亲戚家借来用用,客房床铺少了,就打地铺睡楼道凑合睡睡。店小二和掌柜的忙的腰酸背痛,脸上却是乐开了花,因为,不乘这几天多挣点银两,接下来的几天就会如同现在这样,几天都见不着一个人影。所以这掌柜的看见黛墨几人,像是看见神仙下凡,就差点没给他们磕头作揖了。
“戴兄要是胆小,可以和我住一起,这样我们还可以节约点盘缠!”逍遥寻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对掌柜说道:“住店,四间上房!”
黛墨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伸出细长的小手掌,“五间!”随后自行噔噔噔地朝楼上跑去。身后传来逍遥寻好不得意的笑声,“戴兄,有我在身边,你可以不必易容,那些东西抹在脸上,你不难受吗?”说完又是一阵清朗的大笑。
一旁的晓泗吃惊了,随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戴公子易容了,原来他不丑,说不定跟逍遥公子一样是个美男子呢,难怪逍遥公子会喜欢他。
半个时候后,洗漱完毕的四人在客栈的大厅等着黛墨出来用餐。自从那次在雪地里,黛墨要求程恩和他们一同吃饭后,每次吃饭他都同黛墨同桌,刚开始他还会拒绝,后来看见黛墨真心实意地将自己当做家人对待,才安下心。这四人左等又等,终于,黛墨磨磨蹭蹭地从楼下走来。
她刚露面,四人都同时惊呆了,只见一位肤白如雪,发黑如墨,眉是远山之岱,唇是三月桃花,眼若水波流转,形容秀美无比,娇美如花的女子,眼露羞态,袅袅婷婷地从楼而下。
这惊呆的四人里面,秦霄和逍遥寻是知道黛墨是女子的,按理他们不应吃惊,可是他们两却呆了。秦霄呆了,是他没有想明白,为何黛墨一路都做男子打扮,今天怎么突然就换回女装了?而且女装的她,比上次从天牢救出来的她,不知有美了多少倍。
逍遥寻呆了,是他没想到,传言中的京城第一美人,周美人,确实名不虚传。他阅女人无数,黛墨的面容虽是极美,却也不是绝世,他见过不少容貌与黛墨不相上下的美人,却没见过如她这般……这般美艳里透着宁静,娇羞里伴着独立,她不似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女人,她不忍让,不攀附,不钻营,不献媚,她是恬静的,乐观的,通透的,豁达的。
其余两人,承恩和晓泗,都不知道黛墨的真实身份。承恩惊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平和的,家人一般的黛墨,竟是如此一个美貌女子。晓泗惊呆的是,她,竟是女的?那之前的猜测,纯粹是自己毫无事实根据的遐想,黛墨既不丑,也不是男子,她是仙女一般的女人,难怪清冷如逍遥公子,都会对她另眼相看,青睐有加!
第十九章 重磅炸弹和赌约
黛墨换回女装,原因有三:
第一:没有易容药物。
之前用的那些易容物都是黛墨摸索着调制的,带在身上的数量并不多,这一路过来,已经用完了。本来黛墨是想在路上顺便采些药物重新调制,但这些易容物大多是用新鲜的草药和岩石,以及蜂蜜等混合而成。现在正是大雪冰封,万物凋败的时候,这些材料并不好找。逍遥寻知道她的药物用完了,暂时又找不到材料继续易容,料定她必然以女装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刚才才会那样打趣她。
第二:没有易容必要。
易容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身份,对于那些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易容是不管用的,就算她黛墨化妆成九十岁的老头子,那些人一样能认出她来,比如上次在葵城刺杀她的那个女人。这是黛墨后来才想明白的道理。
而对于不认识她的人,她又何必易容?
至于红颜祸水这一点,黛墨也想过,外出行走,装扮成男子是最安全方便的,不过有逍遥寻这样的高手在身边,这一条也可暂时忽略不计。
第三:重新设立一个新身份。
世上美丽的女人很多,相貌相似的也有不少,若是换了新得身份,即使面容再像,这新身份也能具有混淆视听的作用。所以她打算给自己换个新身份,取个新名字,将过去的种种都撇开,以另外一个人,开始另外一种生活。
她看着铜镜里那巧目盼兮的陌生女子,有不习惯,也有别扭,还有丝丝喜悦。因着黛墨这一路都是男子打扮,现在换回女装,又没有易容,竟有一种失去伪装的保护,将自己赤裸裸袒露在世人面前的感觉,所以她才磨磨蹭蹭,迟迟没有下楼。
四人里面,最不淡定的就数逍遥寻,他故意夸张的大声道:“呀,这美人儿是谁呀?我知道了,那不是戴兄弟么!我竟不知道,戴兄居然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听见逍遥寻这样说,黛墨暗地里稍稍松了口气,她害怕逍遥寻说出她的真名——周黛墨。周丞相谋反,诛九族,现在她这个大名鼎鼎的丞相千金却出现在客栈里,这不可谓不是一个重磅炸弹,极有可能有人居心不良,以此生事。
黛墨在晓泗身边坐定,等到逍遥寻不再调侃她,才一句一字地丢出今天的第二记重磅炸弹:“从今以后,没有黛墨,只有雪竹。大家以后就叫我雪竹姑娘!”
四人同时从碗里抬起头看着她。
“雪竹?嗯……洁似白雪,清如翠竹,就如皑皑白雪里那一抹葱翠的青竹,高洁优雅,人如其名,名如其人,好名字!”逍遥寻若有所思,对她的新名字大加赞赏。随后又咧嘴笑道,“雪竹姑娘,请用餐吧,我们都等你好久了!”大家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低头吃饭。
这天,逍遥寻和黛墨作为少的可怜的顾客之一,光顾了街头一家成衣店,因为没有易容的黛墨还穿着一套男装,她出宫时也没有在行李里面准备女装,逍遥寻硬是拉着黛墨,要她上街买套女装回来。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雪地发出吱吱的声响,黛墨想起刚刚吃饭的情形:那一顿饭吃得黛墨好不别扭,除了承恩老实的低头吃饭外,其他三人频频偷看她,看见黛墨望来,立刻又低下头去。而逍遥寻不但偷看,还明目张胆地看,还边看边感叹:“啧啧……雪竹姑娘……真是不可多得的妙人儿!不知谁艳福至此,能得到姑娘的芳心?照我说,你就做我的徒儿,以后我也好保护你呀!你如此美貌,没有一个护花使者在身边,实在太不安全!”
不知是不是商量好的,其他三人居然同时点头称是,都认为逍遥寻说的有道理!不过这让黛墨也再次考虑到这个问题,到底要不要拜他为师?这个逍遥寻虽然洒脱到过分,过分到无赖,可是他依然不失君子风度,对黛墨虽出言相戏,却一直以礼相待。
逍遥寻见她认真考虑着,不再是一口拒绝,欣然道:“这样,我们打个赌,如若你赢了,随你愿意,如果我赢了,你就得做我徒儿!可好?”
“好!赌就赌!”既然心不能决定,就让天意来决定吧!“赌什么?”
“至于赌什么,我暂时还没有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诉你!”逍遥寻笑得高深莫测。
正想着中午的情形,他们来到了一家成衣店,刚跨进店门口,老板就笑嘻嘻地迎出来,听说她要买女装,竟给黛墨推荐了几十套外套,几乎将他家的衣服全都推荐完了。这老板巴不得来的是个多金的购物狂,将他的店子打包,全都买下来。黛墨让他大大地失望了一阵,只选了一件淡紫色的丝质外套和一件淡紫色,边上镶了白色兔毛的锦棉披风。太子给她的那件貂皮大氅,在离开时,被她放在偏殿的大木箱低下,并没有一并带来。这一路上黛墨穿的是普通男子常穿的那种厚厚的棉布外衫。当她穿着淡紫色新衣,披着淡紫色披风,从后堂出来,站在那里时,逍遥寻似乎看见了一棵在风中摇曳的紫色小花,楚楚可怜,又顽强独立的立在风中。他满意地点点头,到柜台上付过钱,才和黛墨一同往客栈方向走去。
这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一白一紫的两个美人慢慢地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构成一幅罕见的,和谐的,美丽的画卷。他们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停下,逍遥寻一脸正经地对黛墨说,“好了,是时候进行我们的赌约了!你看见这户人家没有?”黛墨顺着他干净漂亮的手指看去,才发现他们跟前这户人家的大门不似大多数人家的紧闭着,而是大大的敞开,不时还有人进进出出,面带笑容地忙碌着。
黛墨正在纳闷这户人家和他们的赌约有什么关系,只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正送一个又矮又胖的老婆子出门,他干瘦的脸上一直挂着大大的笑容,“谢谢陈婆,你慢走,谢谢啊!”直到那老太婆走到街上,干瘦中年男子才笑着搓搓手,转身回到院里,吩咐来来往往的仆人继续忙活。
逍遥寻见黛墨一脸迷茫地望着他,解释道,“那老太婆是稳婆!”
“哦,这家人生小孩了啊,难怪刚才那男子那么高兴!”
“我猜那男子的夫人定是生了个儿子,你认为呢?”逍遥寻胸有成竹地说。
黛墨不以为然,撇撇嘴,“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男孩?”
“这就是我们的赌约,我猜是男孩,如果猜对了,你就拜我为师!”
“如果是女孩,就是我赢了,是否拜你为师,就看我的意愿了,是吗?”
“正是!”
“那好,你猜是男孩,我偏猜是女孩!”生男生女,按概率来说,应该是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不可能打个赌也能重男轻女吧?
逍遥寻丢给她一个笃定的笑容,这时一个丫头在门口泼完热水,正准备转身离去,逍遥寻叫住她:“这位姑娘,请问你家夫人生的是公子还是小姐?”
那丫头见是位俊美的翩翩公子哥向她问话,红着脸,又羞涩又高兴的回到:“回公子的话,我家老爷终于得了个公子爷,老爷高兴的不得了,还说过几天就要大摆筵席,将这喜讯告知亲朋好友们呢!”
“喏,你听见了吧?”
黛墨望着笑得贼贼的逍遥寻,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如此确定就是个男孩?”不可能他有什么透视的特异功能或者为了这个赌约,在人家院里按了暗哨吧!
“那,先说好,这个赌约我赢了,你就是我徒儿,先叫我一声师傅,我再告诉你!”
黛墨满脸黑线,尽量使自己在不起鸡皮疙瘩的情况下,语调正常的说了句:“师傅,你就告诉我吧!”
逍遥寻得意地笑,做了个一高兴就想做的动作——扇扇子。谁知手刚伸到腰间,才猛地想起,前天黛墨不满地抗议,叫他不要大冬天扇扇子,扇得旁人冷得慌,他便没将折扇带在身上。
他改扇扇子为摸下巴,露出曲线优美的颈项,半晌才道:“因为那男子在笑!院里的下人也在笑!可见这男子终于如愿以偿,时人生十个儿子都不会嫌多,一个女儿都不生那是最好。如果生的是女儿,早就垂头丧脑,唉声叹气地紧闭大门,计划着如何能生出个儿子来,哪能亲自送稳婆离去!”
黛墨目瞪口呆,她以为逍遥寻不过是运气好,侥幸猜中了,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学问。黛墨曾经是现代人,根本不会往男重女轻方面去想,而逍遥寻对这个时代的世情风俗最是了解,这个赌约其实是建立在不平等基础上进行的。黛墨直觉自己又被他摆了一道,心里暗暗叹气:本来自从那次街上遇刺后,她就考虑是否需要学点功夫用以自保的。只是她觉得学功夫,就应该拜那种一脸慈祥的白胡子老头为师,再不济,也是那种一脸正气的阳刚男子为师吧,做逍遥寻这种比女人还漂亮,而且年岁和她差不多的美男子的徒弟,黛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住,黛墨虽不是男子,却一直都很讲信用,既然答应了这赌约,就要愿赌服输。叫他师傅虽然很别扭,也许叫着叫着就习惯了吧,嗯,对,习惯了就好!
于是他们回到客栈后,黛墨扔出了今天的第三记重磅炸弹,逍遥寻对着黛墨一口一个“徒儿”,直轰炸得其余三人莫名其妙,头昏眼花,找不着来由。
第二十章 新家
一行人且行且停,因为新年后的几场大雪,他们到达燕南山附近的一个小山村时,时间比预计的两个月整整晚了半个月。村庄里,偶尔可以看见树枝上抽出的嫩芽,田埂间冒出的小草尖,气温也渐渐回转,不再似路上那般冰寒彻骨。
按照原计划,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雁南山上的百花宫,离这村庄不到百里,只是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脚。黛墨看见村庄炊烟袅袅升起,鸡鸣狗吠,幼童相戏,一片隔世清幽,安宁祥和之气,决定就在村庄居住下来,不再前往百花宫。去了百花宫,也不过是寄人篱下,从皇宫到百花宫,不过是从一个篱下到另一个篱下罢了。
逍遥寻依言要在村庄为黛墨购置房产和良田,因为要在这里长期居住,这两样财产是必备之物。不过这样的计划,还是让黛墨给否定了,于是他们赶着马车往村庄的深处走去。
马车穿过村庄,走出村落,来到村庄尽头,又行了大约五里路,来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山林。这片山林,在村庄和百花宫之间,换句话说,就是要去百花宫,此地是必经之处。
寒冬刚过去,春寒料峭,对面的山崖还挂着枯萎的蔓藤,地上的枯枝败叶,经过雪水的浸泡,逐渐开始腐烂,光光的树干,开始抽出稀疏的,幼小的淡绿色嫩芽。
黛墨选定一处平地,旁边不远处有一湾浅浅的水池,湛蓝清切的池水,波光粼粼,岸边浅水处可见几尾青色的小鱼悠然划过。两只野鸭在水里觅食,荡起一圈圈的水纹向四周不断扩大,看见有人靠近,野鸭迅速地钻入到池底,不见了踪影。
站在平地上,可以远远望见对面高高的山崖上的有一片青松,逍遥寻告诉她,过了那片松林,就是百花宫。不过要到对面的山上,还得经过一小段低谷的密树丛,黛墨低头便可俯瞰到那片低谷杂草丛生,几乎分辨不出是否有让人通过的山间小径,枯草丛中不时有山鸡一样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