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花羡鱼忙下了暖阁出了碧纱橱,在门口处微微掀开一隙帘笼,也就大概一刻钟的功夫,便又见崔颖羞得满面通红地从康敏院里出来。
次日,花羡鱼有心再到小厨房去旁敲侧击地问,果然昨夜花渊鱼和崔颖要水了,花羡鱼这才松了一口,一路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只是在花羡鱼操心自己哥哥嫂子时,有人又留意到了她的动作。
“涵妹妹,这回你定要信我,为何她不去柳妹妹便好好的,她一去柳妹妹便大病了?说不与她相干,我真不信。”林蕊初忧心道。
韩涵坐床沿,端着药给林蕊初用,道:“我的好姐姐,这事儿当时多少人在场看着的,真和她不相干。依我看,还真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不然怎么到庙里请来神符镇宅,柳姐姐她便安稳了。唉,也罢,我娘已让人择好了出行黄道之期,姐姐还是赶紧调养好身子,不然这一路上可要受罪了。”
想起自己将行,一时间林蕊初多少要强的心就都淡了,再不提花羡鱼的事儿。
正月二十六,宜祭祀、斋醮、开光、出行,忌出火、入宅。
因花景途要亲自北上筹办马场,秦夫人将林蕊初托付花景途,护送进都。
临别时,林蕊初两眼红肿如桃,可纵有多少难舍难别,终究也是要去的。
一路花羡鱼他们家来时,韩束率一路人马护送林蕊初出了南都,这才多少安抚了林蕊初的心。
明威将军府不因来了谁,又或去了谁而不同,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倒是花家,拦风居后街门总算是开好了,从此只比先前便易的,一如当日韩束所说,真是自在了不少。
再说柳依依的病,出了正月总算是见好了。
柳夫人爱惜柳依依的情意,只比亲生,所以柳依依病的这些日子,柳夫人也是心力憔悴的,时常说若是柳依依有何差池,日后九泉之下她是再无脸面见兄长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皇上御驾亲耕,并号令都中内外文武皆下地耕作。
这日南都城外,裕郡王大办祭祀仪式,率都中各司要员下地劳作。
城中各家各府内眷,则熏虫驱病。
耕种这等农务事情,武将虽不得要领的多,但素日没少军训操练,身强体壮的自然不觉多有辛劳,只可怜文官们了。
韩修遗孀宁氏的娘家父亲,曾是二房韩悼操的属下,如今是南都都指挥使司断事,居正六品。
宁父除了有宁氏一女,还有一子,叫宁化。
只因宁家只宁化一子,家中祖母和宁母自然有些溺爱不明。
但这宁化却有些志气,见倭寇肆虐毅然投了军,辗转这些年,也是个像模像样的百总了。
这日耕种过后,韩悼滑邀宁家父子到府中稍作歇息。
宁化给韩太夫人等人一一请过安后,又被打发到二房探望姐姐宁氏。
韩诗年纪虽小,见到宁化却也知道叫舅舅了,把宁化给高兴得一通夸赞。
待宁氏让奶妈抱韩诗去后,宁化大马金刀地就坐那不动了。
宁氏见兄弟还这般形景,想起宁化也是常阵前杀敌的,可至今还不成家,他若是有个不测,也没个后的,宁家岂不是断了香火。
于是宁氏劝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该安下心来让家里说户人家,早给家里留个血脉才是。不然你姐夫就是例子。你让家里日后还怎么活的。”
宁化正要说话,就听丫头来回说:“家里姑娘来了。”
“又不是不知道我娘家兄弟来了,她们这会子来做什么?”宁氏不耐烦道,“让她们到厢房去坐着,我一会子再过去。”
其实来的人也没别人,只韩芳和柳依依。
虽说宁化是亲戚,但到底是外男,家里姑娘不好见的,所以柳依依原也不愿来,只是拗不过韩芳只得跟来了。
而韩芳为何明白有失礼数,却还要挑这时候来,只因另有一番私心罢了。
往年宁化来家时,韩芳便偶遇过几回。
这宁化虽是武夫,不谙诗书,但人长得十分魁伟,气度不凡。
再加之宁家门第尚可,比之近来上门的那些人家不知强上多少,一时韩芳便有了主意。
所以今日一听说宁化来了,韩芳当下忙忙便来了。
而宁氏上房里,宁化听说韩芳和柳依依来了,笑接宁氏先前的话,道:“成亲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只看姐姐愿不愿意为兄弟说合了。”
“我去说合?可是你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了,家里不依你便来诓起我了。”宁氏道。
宁化道:“如何能够的,只这人非姐姐去说方能成罢了。”
宁氏笑骂道:“少在这嘴上抹油的,你且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吧?”
宁化该先前的坐姿,正襟危坐道:“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嘛。”
宁氏想了一会子,道:“你不可是瞧上了花家的两位姑娘了吧。”
宁化笑道:“什么花家的姑娘草家的姑娘,我那里能知道的。我说的是你们家的柳姑娘。”
“她?”宁氏诧异十分道。
只说韩芳来却被宁氏留在厢房,不可近上房,让韩芳很是挫败,只得另想他法。
也是这时,韩芳想起花羡鱼说花如玉的事儿,便有心铤而走险一回。
韩芳原意也不过是想悄悄留下她的香帕,好让宁化拾去,日后来求娶的。
只是韩芳才近了上房就听到宁化说看中的是柳依依,顿觉如被冷水浇头了一般,从头凉到脚了。
而上房里的宁氏姐弟自然是不知外头的事儿,就听宁氏道:“她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可是我们太太的心肝肉,又是一心定下的儿媳妇,如何能说给你的。”
宁化道:“你们太太若真是心疼柳姑娘的,便不能将她往你们家这火坑里填的。”
这话宁氏就不爱听了,“这是什么话,我们家怎么就成火坑了?”
宁化直言不讳道:“日后你们家那位束爷可是要兼祧两房的,就凭柳姑娘那样的性子,你道她真能同长房的大奶奶斗得起来?且你们长房又是强势惯了的,绝不能让你们二房先得子嗣的,那时可怜柳姑娘就只有独守空闺的份了。这厢一比较,我可不是好多了。”
宁氏觉着宁化这话有些道理,“话是这般说,也得我们太太明白得过来才好的。”
宁化道:“姐姐只管去说,不成再做道理也不迟。”
宁氏道:“说起来依依她虽是失沽,但模样品行却都是极好的。也罢,我且去试试吧。”
宁化高兴得直拍手称好。
而那厢里,柳依依身上的病虽好了,却落下心病了,时常痴痴呆呆的,这时回过神来,见方才还兴冲冲而去的韩芳,此时却失意而回。
“怎么了?”柳依依上前问道。
韩芳抬头,眼中怨气氤氲,“你已有束哥儿了,却还恬不知耻地得陇望蜀。”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下章有人想不开上吊了。
☆、第95章 22
第十一回柳依依投缳自尽,穿越女借尸还魂(七)
柳依依以为是她和花渊鱼的事情败露了;当下便吓得脸色苍白;气紧难续的,大有方愈的病情又重犯的势头。
只是韩芳那里还管柳依依的死活;只顾着自己心里难受要一气发作出来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宁公子?”
听韩芳这般说;柳依依才知道韩芳说的不是花渊鱼;这方稍稍放下心来,百般解说;又立下重重誓言;韩芳这才信了她的清白。
可没出几日;韩芳却又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只说经韩芳这一吓;柳依依整日恹恹的;似又病了。
但请大夫来却又诊不出个症缘,断不明个出处,只是写了些滋补养身的方子,便打发了。
柳依依不好,柳夫人也无心在别的事上头了。
只说这日韩芳来给柳夫人晨省罢了,就被柳夫人打发到后头的抱厦厅做针线了。
少时,宁氏也来了,如今韩芳有心示好宁氏,就想起要到堂屋去给宁氏献茶捧果的,就听柳夫人和宁氏悄声说起体己话来。
宁氏道:“大夫也瞧过好些个了,怎就不见柳妹妹好的?可别是邪祟撞客之灾未了的。”
一听这些个柳夫人又不自在了,“不是已请了神符镇住了吗?”
宁氏道:“这些到底不如现做一场法事。我们家到底是阴阳失衡了,阳气不足,自然就有些东西眷恋不去。再者柳妹妹身上也是过于干净了,难免不被一些东西缠上的。再不然,先将柳妹妹暂且送到别处去避一避?”
柳夫人自忖了片刻道:“也好,就做一场法事送祟,依依她也暂且送长房去住几日。”
宁氏听了忙道:“太太,这个万万使不得。太太怎么忘了,那林姑娘早前也在大太太他们那里住着的,可她又如何了?也不是三灾八难的。依我看,那些邪祟正是见林姑娘去了,这才找上柳妹妹来的。大太太那里决计是去不得的。”
柳夫人想起林蕊初在时,柳依依就好好的,一说她要走了,柳依依便被镇魇了,可知真不是宁氏说的这缘故?
“那你说该如何?”柳夫人急问道。
宁氏道:“我看这些鬼祟是不敢捉弄我们家的人,只因有祖宗保佑。可柳妹妹和林姑娘却只是亲戚,祖宗顾不上也是有的。若是如此,不如先让柳妹妹到我娘家去避一避,等那些邪祟改缠上……”宁氏说着直指拦风居之所在,“那时候再让柳妹妹回来也不迟。”
柳夫人道:“这好,依依一去就剩他们家是外姓了,不缠她们还能缠谁的。那时依依才能干净了。”说着,柳夫人又拉过宁氏的手了,“只是这样,又要你娘家费心了。”
宁氏道:“太太教导得好,我娘家母亲最是喜欢柳妹妹这样安分乖巧的姑娘,巴不得有这么个女儿的。”
话听到此,韩芳再听不下去了,哭着从后房门跑了出来,伏在一块大青石上大放悲声。
韩芳是实在不明,她怎么就处处不如人,不得好姻缘了?
“可知是有眼无珠的东西。”韩芳痛骂道,不想让来探望柳依依路经此处的花羡鱼姊妹和韩涵听去了,都问:“哪个有眼无珠的,害我们芳姑娘在此伤心了?”
韩芳抬头见是她们三人,怔了怔,想起自己如今哭得簪堕髻散,满身的狼狈,却让花羡鱼这个对头给瞧去了,心下那里还心思同花羡鱼她们对话的,起身便又跑了。
花玄鱼奇怪道:“芳姐儿这是怎么了?”
韩涵很是不悦道:“谁知道她又闹那样了。”
花羡鱼忙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们还是赶紧去瞧柳姐姐吧。”若不是韩涵非要来,花羡鱼是巴不得当不知道的。
这三人一面说,就一面走远了。
韩芳这才从别处走出来,看着那三人的影儿,咬牙直恨的,心道:“可不都是有眼无珠的吗?像花家这样卑贱的商户女,却入了傅家公子的眼,可怜我这样的名门小姐却鲜人问津。宁公子也是,柳依依这样的孤女如何能助其接履云霓的,只我这样的方可。”
想到此,韩芳愈发觉着自己才是道理,只当宁化年轻还看不透这里头的用处,她韩芳却不能凭宁化这般下去。
只是该怎么做?只稍一思忖韩芳便知道了,宁化那头她是无能为力,但柳依依这里她却是能说上话的。
想罢,韩芳忙忙就回房打点清楚自己,听得花羡鱼她们走后,这方悄悄往柳依依房里去了。
碍于花羡鱼对柳依依和花渊鱼的事儿,态度十分不明,也不知道花羡鱼到底清不清楚里头的事儿,所以柳依依对花羡鱼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怕。
彼时,柳依依正怯怯缩缩地躲在床上,样子好不可怜。
韩芳将柳依依身边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压着声音对柳依依道:“我来恭喜妹妹了。”
柳依依因方才又见了花家的人,正张皇愧疚的,韩芳这般天外飞来的一句,只会让她如同惊弓之鸟,失声道:“你在胡说什么?好好的,我……我喜从何来?”
韩芳笑道:“你自然是不知了,我也是才从太太屋里听说的。原来大嫂的娘家兄弟,托大嫂来说亲了,说的就是妹妹。”
这话让柳依依仿若忽闻青天霹雳声,“不,不能的,姑母绝不能答应的。”
韩芳道:“你别急。起先我也以为太太是不能答应,谁不知道太太素日最疼的就是你。可我爷是听得真真的了,还说一会子就送你去宁家了。”
柳依依难以置信,不住地摇头。
韩芳却当不见柳依依的异状,自说自话道:“我只奇怪大嫂到底在太太跟前,是如何一个说法的。我却听说大嫂他兄弟可非良人,只因这宁公子是独根孤种,家中最是溺爱无度,小小年纪身边便姬妾成群,淫佚放纵。到了现今就越发不成人了,整日里斗鸡走马,仗势欺人,一事无成的,都说他是城中一霸。”
柳依依听了这些,自然是越发不能依的了。
韩芳叹了一气,又道:“也罢,许不过是以讹传讹的闲话罢了,太太没有把你往火坑里推的。”
柳依依惶惶道:“常说‘无风不起浪’,若无这等事儿,如何让人传得这般真,可见就是不全然是真,却也不见得都是虚的。”
韩芳点头,道:“也是。”
说话间,就见宁氏身边的张婆子从外头进来,笑着对柳依依道:“柳姑娘赶紧收拾收拾,太太让姑娘到我们奶奶娘家去住上几日,松散松散。”
柳依依正六神无主,此时见韩芳的话应验了,便把韩芳说的都当真了,顿时顶梁骨走了真魂,惊慌失措的就大喊了起来,“不,我不去,我不去他们家。”
张婆子见状,愕然道:“柳姑娘这是怎么了?”
韩芳只怕柳依依说出什么来,便抢先道:“她都说不愿去了,你还站这做什么?还不赶紧走的。”
张婆子没法子,只得先退出,去回柳夫人和宁氏了。
这厢柳依依还惊魂未定,韩芳却又道:“你可听见了,她们这是在哄你呢,那里是要去住几日的事儿,只怕眼下就要你过门了。”
柳依依抓着韩芳的手,哭道:“我不去,死也不会嫁那个畜生。”
韩芳道:“唉,你不愿又如何,谁让你上无父无母为你做主,下无姊妹兄弟护持的,可不是只能任人宰割了。事到如今唯有一途,便是抵死不从。”
闻言,柳依依是万念俱灰,想起死去的家人,只余下自己孤苦一人在这世间,再念及花渊鱼的翻脸绝情,一时间柳依依只觉了无生趣,怆然笑道:“可不是只有抵死不从了。”
韩芳见计成,暗暗得意,面上却不露半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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