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跟随的丫头婆子都不禁在偷偷掩嘴嬉笑;后又都十分有眼色的悄悄散去了。
花羡鱼因心里有气;脚下冲冲的;故而这一撞把鼻子给撞得生疼,两眼泪水汪汪的,却还不肯服输,抬头直瞪韩束。
见花羡鱼落泪;韩束就慌了;“妹妹别哭,是我唐突了。”一阵手忙脚乱地想给花羡鱼拭泪;身上却遍寻不到帕子,只得执袖给花羡鱼揩拭眼泪。
花羡鱼打开韩束的手,拿出自己的手绢捂住鼻子,薄面含嗔道:“你是不是家里也戴护心镜的?”
韩束哭笑不得道:“又不是在军中,我戴这些做什么?”
花羡鱼拿指尖用力戳戳韩束的胸口,“那怎么这般硬,撞得我生疼。”
韩束这才知道花羡鱼为何流泪,不由笑道:“怎么好怪我的?明明是妹妹和我置气,连路也不瞧了直我身上撞。撞得我心口闷疼,现下却来恶人先告状。”
花羡鱼一听连大红鼻子也不掩饰了,指着韩束便嚷道:“谁和你置气了,我凭什么要和你置气,你别自作多情了。再说要不是你毫无征兆地刹住脚,我又如何能撞上你的。只说都是你自己活该。”
韩束也不气,看花羡鱼顶着大红鼻子和他强词夺理,想笑却又怕花羡鱼恼羞成怒,只得佯装咳嗽了几声,又道:“是,是,是,妹妹说的是,我活该。只是鼻子可还疼?”说着,从腰上的荷包里拿出一鼻烟壶大小的斗彩瓶子,又从瓶中倒出些许清亮的油来,就要往花羡鱼鼻子上抹。
花羡鱼忙挡住,问道:“这是什么?”
韩束道:“这是山茶花药油。山茶花能止血散瘀消肿,故而治跌打损伤的也很好,还不似寻常那些药酒味道难以恭维。像我们这些整日拳脚刀兵不离身的人,难免不磕着碰着的,随身带些也方便。”
花羡鱼凑近了闻一口,果然有淡淡的山茶花味道,这才乐意让韩束往自己鼻子上抹,“你们家总有别人没有的良药,像当初给我吃的续命药丸,还有比一般烫伤膏子好用的象胆凝露,现在又来个山茶花药油。”
韩束给花羡鱼抹匀了药油,又笑道:“先祖从来都是武夫,刀枪水火的经历,自然就是有些家传药了。好了,一会子就能消退了。”
罢了,韩束将瓶子收起,稍稍侧身,向花羡鱼一伸手,“我们走吧。”
看着面前纤长的指掌,花羡鱼有些怔怔的,再抬头看韩束,午时的阳光穿过石子小径两旁的枝叶,斑斑点点的光投映在他银朱十二团缠枝青莲的袖箭上,头上缠丝四翼金冠的红缨,在微风中颤巍巍的。虽华服美冠在身,韩束却不落半分俗套,反而越发显得风姿隽爽,明朗洒脱。
让花羡鱼觉着自己的耿耿于怀是那么的幼稚可笑,不禁低下头来,“束哥儿……我错了,往后我再不会顾头不知道顾尾地纵性逞强了。”
韩束又笑了,“昨日我也有不是。过分着急了,往后有话我定好好和妹妹说。”
说着,韩束又近花羡鱼一步,轻声道:“我知道妹妹也是为了给我分忧,我也知道内宅的事儿的确是妹妹去打探更便易些。只是府里内宅到底不过就这么几个人,若有一日被潜藏之人察觉蛛丝马迹,也很是容易便能想到是谁所为了的。到那时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结果。”
花羡鱼点点头,“我知道了。”
韩束再向花羡鱼伸出手来,“来,妹妹,我们走。”
花羡鱼这才抬头,伸手去握韩束的手,“用跑的吧,这毒日头底下的,我已难受半日了。”
韩束应了好,两人脚下一阵轻快向澜庭阁跑去,所过之处一路笑声。
回到澜庭阁,这两人便要大卸簪环更衣,直喊着要松散松散。
却听婆子来回说:“大太太身上不大好,大奶奶正病着,二姑娘又在初透阁里出不来,老太太让爷和奶奶去正院给秦夫人请安。”
花羡鱼和韩束对看了一眼,韩束问道:“早上时,瞧大太太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就病了?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症状?”
丽娘回道:“听说光大夫就请来了好几个,可没一人能断清楚说明白大太太到底是个什么症候的。如今大太太还在说胸口疼的。”
花羡鱼道:“束哥哥,我们就过去瞧瞧吧。”
罢了,珠儿和招娣等人给花羡鱼和韩束都换一身颜色不那么艳丽的衣裳。
韩束一面更衣,一面道:“打发个人到二门上找长河来。”
长河是自小便跟随韩束的小厮,丽娘将长河带来,长河也不敢进去只在上房廊下躬身站着。
韩束出来,长河上前打千儿也不用韩束开口问,便机灵地回了今儿早上的事儿。
长河道:“二奶奶的嫁妆失窃,老太太让大太太查找,大太太查到大奶□上,不但打了大奶奶一顿嘴巴子,还把大奶奶领老太太跟前去听罪了。可后来听说老太太不信,就把大奶奶放了,还命人将二奶奶的嫁妆另存一处,老太太说要亲自看管,大大地落了大太太的面子。大老爷听说这事儿后,也训了大太太一回,大太太这才病了的。”林林总总的,长河说了好多。
长河说的都是面上都看得见的事而,只韩束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罢了,韩束让长河去了,又忙忙进上房来,坐花羡鱼对面的榻上,稍稍倾身过去道:“你的嫁妆保住了。”
花羡鱼听了眼前一亮,“真的?”
韩束点点头,“老太太发的话。还说明儿起,就由大奶奶和你一并管家的。”顿了顿,韩束又道:“只一件事儿你要老实说,你的嫁妆到底是怎么到的大奶奶手里的?”
花羡鱼迟疑了一会,欲言又止的。
见状,韩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了一气,道:“果然应该是她才对。”
花羡鱼忙解释道:“我也是算准了,到不了她身上,我才动作的。”
韩束道:“她若没那心思,凭你再如何作为也没用。只盼此番她在佛堂真能醒悟了才好。”
花羡鱼有些心虚,问道:“那大奶奶呢?”
韩束摇摇头,道:“若说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是不信的。自她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后,人就变了。二太太做下的事儿,那一件背后没她的影儿。”说毕,韩束再不说话了。
待花羡鱼梳妆妥当,韩束这才起身向花羡鱼又伸手,“走吧。”
花羡鱼愣了愣,“我还以为你又生我的气了。”
韩束默了默,“我只是觉得有愧,愧为人子。”
两人慢慢往正院里去。
只是到了秦夫人上房,也没能进去问安,说是秦夫人刚吃了药睡下了。
花羡鱼和韩束便留了话说待秦夫人醒来再来问安。
复又出了正院,韩束想起长河说柳依依挨了秦夫人一顿嘴巴子,不知道现在如何的,韩束想回拘风院去看看柳依依。
于是韩束道:“按理,我还是应该去瞧瞧她的好。”
花羡鱼点点头,“我也去。”
韩束一时难掩意外,花羡鱼便道:“怎么,我去不得?”
“也罢,她为嫂,做妯娌的去瞧瞧也是应该的。”韩束笑道。
花羡鱼和韩束的到来,让拘风院里的人都倍感诧异,特特是黄嬷嬷,嘴都忘了合上了。
只知时欢天喜地地给花羡鱼和韩束打帘笼,“爷和二奶奶赶紧里头请,大奶奶正好起身了。”让本想说柳依依不便见客的画绢直皱眉的。
待花羡鱼和韩束进上房去了,黄嬷嬷悄声在画绢耳边道:“她来做什么?来耀武扬威的不成?”
听说花羡鱼跟着韩束来瞧她,柳依依也有些愕然,也以为花羡鱼此番前来,是来者不善,又暗道:“幸好执意用了刘大夫的药,如今才有精力应付花羡鱼。”
花羡鱼和韩束端坐正间堂上,就听重重帐幔里头,传来柳依依低哑的声音,“妾身身上不好,恐病气冲突了爷和二奶奶,这厢失礼不能相见了,望爷和二奶奶见谅。”
韩束点点头,“听声音比早先好多了,可到底还要小心调养,别又反复了,那才棘手了。”说着,韩束将他那瓶山茶花药油放桌上,“这药油对跌打损伤极好,此时看着虽没用,但到底有备无患。”这说法不但送了伤药,也顾全了柳依依的脸面。
说罢,韩束起身领着花羡鱼便要走。
韩束的体贴让柳依依正觉受用,却忽然又要走了。
还有花羡鱼,半句话都没就走了?
柳依依以为花羡鱼是绝不会那么好打发的,惊诧之余不禁脱口而出,“二奶奶且留步。”
花羡鱼和韩束同止步。
“大奶奶还有什么吩咐的?”花羡鱼道。
柳依依道:“二奶奶这话生分了,依依岂敢。只是老太太说,明儿起让二奶奶和我一并管家,不知道二奶奶可有什么章程?”
花羡鱼只笑道:“大奶奶这话我就不明白的,那家不是长嫂当家的,我不过是应景儿的,大主意还得大奶奶来拿。”花羡鱼一面说,一面给韩束挑眉。
韩束不知道花羡鱼又打什么主意的,但还是顺着花羡鱼的意思说了,“二奶奶这话没错,二则她到底年纪比你小,难服众,还是你多担待些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离婚,陪了她大半个月,眉头觉着都快成心理辅导员了。现在的婚姻真脆弱啊!!!
☆、第139章 16
第十六回羡鱼依依理中馈;大刀阔斧弄手段(三)
韩束这话面上是在帮柳依依;可又不难听出对花羡鱼的维护,所以一时间让柳依依闹不明白;韩束到底是向着谁。
柳依依只得感叹这是韩束对她和花羡鱼的平衡之道。
“夫君说的是那里话。”柳依依咳了两声,又道:“老太太是没有无缘无故提起二奶奶的;既然如此说了,定是想让二奶奶同我携手,齐心合力了。”
“既然大奶奶都如此说了,我再推脱便不识好歹了。以后还请大奶奶多多指教才是。”花羡鱼向里头半蹲福道。
柳依依忽然有种被人拐带了的感觉,可回头细一想又觉着应该是这样没错的;都按着她的意思走的,于是道:“二奶奶过谦了。”
言不由衷的话说到这份上也够了,再多就都不耐烦了;韩束便携起花羡鱼的手,道:“也来了半日了,大奶奶也该烦了,就不要再搅扰大奶奶养病了。”
花羡鱼应了“是”,便告辞和韩束走了。
虽隔着撒罗的帘幔,但韩束和花羡鱼手牵着手亲密的样子,里屋还是瞧得见的。
柳依依自然也看见了,令她觉得与外头的两人看似不过是两道帘幔的距离,却如同两个不可逾越的世界般,一时间心中多少怅然,如有所失般。
而出了拘风院的花羡鱼和韩束两人,这边你给我折枝花,那里我给你摘个果子,就好似小时在海边,你给我捡个贝壳,我给你捡个海螺的光景,纯净而美好。
“妹妹若要在府里站住脚跟,方才那样说话可不好,这不是挑拨着大奶奶拼了命和你争的?”韩束一面拨着还带着青的柑橘,一面道。
花羡鱼笑道:“就怕她不拼命,她拼命了我才有机可乘。”
韩束试吃了一瓣果肉,酸得他直想皱眉,好不容易才忍住,把柑橘往身后一藏,道:“这话怎么说的?”
花羡鱼早瞧见韩束吃柑橘了,“你怎好意思吃独食的。”说着夺过一半来就往嘴里填,顿时觉着牙都要倒了,脸上的五官更是快蹙成一堆了。
韩束背过身子去笑得直耸肩,“我若不佯装吃独食,那能引得你来陪我吃完这果子去的。这才是有难同当。”
“哎哟,好酸。你竟敢耍诈,瞧我饶得了,饶不了你。”花羡鱼扬起手中的花枝,朝韩束身上就打的。
先前是韩束让着花羡鱼,这才让她抢去果子了,这回花羡鱼是连韩束的衣角都没碰到。
韩束一面躲,一面笑道:“正所谓‘兵者,诡道也。’我为军人理应的狡诈。”
两人就这么一路打闹着回了澜庭阁。
顾妈因要来说一句话在屋里等半天了,听说花羡鱼和韩束回来了,出来一看不禁笑道:“真真是越发比小时候还闹腾的。”
花羡鱼喘吁吁地告状道:“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找打。”
韩束十分纵然花羡鱼告状,也不辩解,接过珠儿绞干的帕子擦了把脸,问顾妈道:“妈妈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顾妈一面帮着招娣服侍花羡鱼盥洗面手,一面道:“姑爷不知道,你们前脚才走,后脚傅家就来人说,傅公子打算初五日便启程回广东。老爷也没大的意见,已让我们家爷和傅公子在那日一并启程。”
听到说傅泽明,花羡鱼便默然了。
韩束看了看花羡鱼,对顾妈道:“那日我定同二奶奶前去送行。”
顾妈又道:“我们太太就为这个让我来说话的。我们三姑娘到底已嫁作人妇了的,不论是在情,还是在理,都不应该再似从前那样毫无顾忌了,安安分分在家里才是妇道人家。”
韩束知道康敏这话看似在教训花羡鱼,实则是在忌惮他韩束,唯恐韩束因此对花羡鱼生出不满和疑心,可见康敏为女儿的殚心竭虑。
想罢,韩束道:“岳母多虑了,我岂是那等不知情理的。再说那日慎卿也要同行的,我和二奶奶去送一送又有何妨的。”
待送走顾妈,花羡鱼还在那里出神的。
韩束过来陪着坐了半晌,才道:“妹妹不必顾忌那些的,我们三人心里明白便可了。此番子允与慎卿若是顺利,只怕要来年春闱才能再见了,还是得去送送的。”
如今花羡鱼是十分听不得春闱二字的,每每听闻总让她心惊胆寒的,“束哥哥。”
韩束不能理解花羡鱼的恐慌到底从何而来,便安抚道:“别怕,在他们回来前,我定会保妹妹周全的。”
夜里,这两人又是隔了一道围屏安歇的。
花羡鱼望着床帐顶,韩束望着房上梁。
“看大太太的意思,明儿是不能来给你们‘保驾护航’了,可你们又是头回主持家务,里头多少头绪的,只怕没等你们闹清楚,就有刁奴依仗着有几分体面欺压你们年幼的。”韩束提醒道。
花羡鱼这才扯回心思来道:“这些都勿用担心,那个想总揽大权的,比我更清楚着急的。”
韩束知道花羡鱼说的是柳依依。
而就在花羡鱼和韩束说起柳依依时,柳依依却正在服药。
三剂药下去,柳依依果然就好了不少,只是总觉着身上有些发凉,所以哪怕是在三伏天,又是在门窗紧闭的屋里,柳依依还要穿夹衣才耐得住。
吃了药后,柳依依躺床上细细打算着明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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