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斋夜叹气。
我做不到!泪流得更凶了。胸口开始疼痛,可是我依然止不住。
斋夜只有抱紧我,将头埋在我肩上。
对不起……。我对不起好多的人……。
“别哭了。身体这么弱,再伤神就活不长了。”远远的声音传来。身后的斋夜抬首,我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擦掉泪,泪水却还是涌个不停。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身着白色上绣火红樱花和服的中年人,英气迫人的脸,一看就知非普通角色。此刻他脸上挂着和津川类似的笑容,却依旧盖不住苦涩。
“主事大人。”斋夜低声道,我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好似同时包含了尊重与节哀两层意思。
“来。手伸出来,我看看。”主事点头回礼,转瞬便朝我笑道。
“……。我……。我想先见见津川的遗体。”一边抹着抹不尽的眼泪,我一边轻声说。
主事微微一怔,又笑了:“不愧是日里的死党。不过,我已经将他们合葬了,不日就另竖墓碑。到时候约你在场如何?”
“那雾和齐藤呢?”
“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现在正在昏迷。可能十年八年后才能痊愈。……。来,别折腾自己了。日里和齐藤都向我描述过你的病情,你的身体根本不允许再耽搁治疗了。”
瞥一眼旁边的墓碑,还有嘴上不言语、心里着急的斋夜,我乖乖的使力气伸出抹眼泪的手,另一只仍然牢牢的抓着自己的胸口——越来越痛了……。
半晌,冷汗泠泠的我终于盼到主事有些微的动作——轻轻松开我的手。
他的脸色不太好,连带身后的斋夜气息也开始急促。我回头,担心的看着斋夜。
“唉……。毒已经深入内脏,除非内脏血液脊髓全换掉,否则不能根治。但是,齐藤曾经看到过龙腾的资料:血型是O型,且为RH阴性,加上还输过一次阳性血液,根本不能采用阳性血输入。况且需要一次换全部的脏器——他的身体状况只能忍受一次手术,要找齐器官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能靠草药一层一层慢慢的解,否则拖不过这两个月了。”
“那么,如果他的身体好些之后,可以做手术么?”斋夜的黑眸更黯然了,隐约还浮动着杀气。我紧抓住他的衣服,紧张的瞧着他的动作。
“不行。他要是靠草药治疗,脑也有药性,血液也有药性,脊髓、内脏也带着药性——药有三分毒,副作用是必然的。”
斋夜咬咬唇:“那——请您无论如何让他不要再有生命危险……。”
“我相信他的毒能解。你放心。”
“斋……。”我也想开口让他宽心,不料才出声,喉咙里便涌上腥甜的一团,咳咳!!无力的低头咳两声,心口、腹部突的剧痛,眼前一黑,意识全无,便瘫软在地。
36
不要睡了……,赶紧醒过来啊。早早的醒过来便可以多看这世界一秒。快醒来——我从未如此殷切的期盼过。以往我醒来,总是不能看到自己最希望看到的人,总是要面对未知的人、事、物。还未清醒便要警戒四周,便要防卫。可现在不同了,意识中我清楚我爱的人正在等候,所以我不要再睡下去,也不能再睡下去。我要看到他。我不要浪费时间了!
拜托!眼睛睁开!
可恶!为什么眼皮还是如千万斤重似的?掀也掀不起来!
空气中有什么味道?!檀香?!怎么室内会点檀香?这不是想让我更加昏睡不醒么?干嘛要点檀香啊……。难道他们想趁我睡着之后对我进行治疗?怎么可以!我要自己亲眼看着自己被治疗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临场……我——清醒的意识好象越来越远了……,飘渺得我使劲追也抓不住它们。意识……,飞离了我么——
哇啊!好疼啊!!
腕、踝、膝、肘、肩、颈,每个关节都像被千针扎般疼痛!
对了,扎针??不要告诉我他们是打算用中国的针灸疗法!痛啊!!斋夜!让那主事大人不要再扎针了!!我怕……。
哇啊!!头!我的头!太阳穴!!人中……。不要啊……!(腾腾自小就不喜欢打针说……不能怪他……)
“他很痛。”
是斋夜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担忧。我居然能这么清楚外界的一举一动(虽然斋夜的答案并非很让我满意)?就在清醒过来的边缘了!醒过来!这样他们就不会再用针灸治疗了——我会坚决反对!
“醒得很快。我还以为他不睡个几天几夜不行。”主事好象在笑着,我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周身转了一圈,像觉得我实在特别似的,“不过没什么,针灸不太疼。(哇哇!才怪!不信你自己试试!)而且我学了很多年,自认颇得中国师傅的真传。若是扎准了,对逼毒十分有效。”
斋夜沉默。
斋夜啊!你不要不说话!我不想针灸……好痛!睁开眼!睁开!可是无论我怎么鼓励、威胁、利诱自己,檀香的作用还是大于自己对意识的施压——我仍然只有闭着眼睛,清醒的遭受宰割的份。
不几秒,斋夜似无奈的叹气了,目光停驻我脸上,良久才说一声:“若是实在害怕,只有忍着……。”
什么??忍着!!好过分!我还以为斋夜会是站在我一边的!
胸口!腹部!痛啊!现在我肯定已经被扎成刺猬了——过分!!斋夜居然无视于我的痛苦!和主事大人合谋令我的身体在檀香的药效中不能醒来!害我如此狼狈!斋夜!!(腾腾,你这个样子不能怪他吧……,他们也是为你好说……。'咻~~~'腾腾愤怒一拳,果冻成为登上火星第一人。'都是和水上学的~~,当初偶怎么会叫水上教他啊!恩将仇报~~)
“你回去吧。那里没有你顶着恐怕不行。龙腾就交给我和小隽,小梵随你回去应付那些个下三流的忍者。”
像是权衡着利弊得失,斋夜又不做声了。我猜想为了大局,他准会答应。虽然不想他在此时又离开,我也无法说出任何挽留的话……,——别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任人宰割的刺猬一只呢。何况就是现在我能发表意见
,恐怕也只是附和主事大人而已。相比较之下,我是会选择让他走的,毕竟复仇的重要性我们都了解。如果失败,岂不是让作出牺牲的伙伴们白白失去性命?这种自私的事情我做不来。
“一个月后,你将他接回去。龙腾离开太久未免让人生疑,他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主事大人试探一声,好象是断定斋夜是因为不好取舍才犹豫不决。其实只有我知道,斋夜——他肯定在脑子里想着道谢的话,不过不好说出口罢了。
“我——。”果真是很尴尬的样子……。
“放心。毒虽然不能根治,却也不会再危及性命。只是以后身体必然虚弱许多。”又误会他的意思了吧。斋夜肯定知道主事大人有信心,他自然也知道解毒后,我的身体会大不如前,现在的解释,其实可以免了嘛……。(当然只有你才了解那家伙,谁会想到他连道谢的话也是第一次说啊……)
“万分感激。”低低的声音透露出诚恳。终于说了,他放松了些。而我突然有种压抑自己的感觉。是因斋夜将要离开的缘故么?
主事大人似乎怔住了,没料到斋夜会感谢他吧。半晌后才听见他的声音,声调微微有些上扬:“你不必谢我。我也只是在完成日里的遗愿罢了。不过倒是你这小子,从来不是轻易说出感激之语的人,现在让我吃惊呢。”
——。斋夜没有答话。
“好了,不要再恋恋不舍的了。一个月后来接他,自然不是你眼前所见的半死不活的样子。齐藤早暗地将他的血样采了,验出了不少毒草,我只需对症下药……。”
“腾,好好的治。”斋夜打断他的话,俯身在我耳边轻轻的道,我听得一清二楚,明白他要求我配合主事大人的治疗,想应他却无法睁眼说话,只有心里头暗暗应了。斋夜于是直起身子,我听得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脸上突然觉着湿湿的。
我哭了??心里禁不住诧异:难道我并没有变得坚强一些么?或许,是人的软弱往往只出现在特定的人前?
这时,只听得主事大人喃喃道:“你们还真是情深义重,我倒是佩服起来了。那小子肯为你说出感激的话,你也能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屈辱和痛楚。好孩子……。”最后他长长的叹口气,其中竟然夹杂有不少感叹和惋惜及悲伤。
我刚想努力冲破檀香的控制答句话。不料脑门上一痛,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
37
目眦欲裂!心火腾腾!!
我发誓今天所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偷偷溜出来看这两个人——这两个将我当成空气,现在正在盘腿闭眼冥想兼养精蓄锐的人。
我这是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线啊,居然会以为他们两个在这次重伤后,冷淡的脾气至少能改那么一点~~~,一丁点也行。哼,事实证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等他们主动和我说话恐怕还要等上五十年。要是我主动说话又怕打扰他们休养。真是进不得退不得。在这里干瞪眼的坐到现在,他们竟然连眼皮也没抬一毫米。结果一个大好的可以供我好好睡觉借此养胖的下午就这样被浪费了。而我——自从一开始就知道有这样的后果,竟然陪他们静坐了四个钟头,而且还是纹丝不动的!!
想来安慰安慰他们居然会便成这样的局面,真是好心没好报。枉费我趁着主事出去采购的时机托小隽带我过来~~~。
有些乏了,坐太久,累得晕头转向。而且依主事神不知鬼不觉的速度,采购一个星期的民生物品现在也应该快回来了。得马上离开,否则他又要碎碎念,念得我头疼得厉害。心念到此,气也消了不少,于是我站起来,举步打算尽快离开这闷死人的房间——
“等等。”
这声音~~,我是不是坐太久,对这两个人期望太高得了幻听了?
“你参加了立碑仪式。”淡淡的陈述着事实,好似非常确定我应该有的一举一动。我停下来,回头——见到的却还是他们一动不动养神的情形。难道这也是我的幻觉?那我未免病得太严重了。他们是很重视日里和津川的,我笃定,因此沉默的等着他们的下一句话。
“樱花,更红了。”雾开口,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确实,心底又有什么情绪浮上来——日里的精魂好象都化在花中了。
“谢谢。”齐藤?好惊讶。他为什么要说谢谢?一个冷漠的人——就像斋夜一般,是不可能轻易说出谢谢这两个字的。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唉,还是我,将日里杀了的,由此也加速了津川的死亡。他们——为什么要谢我?
有些惶惶然的,我立刻跨出门。
和小隽约好,应该是院落偏门前见面吧。正想走过去,空气中似乎充满了清香,我闻着,顺着风来的方向看去。远远的,樱花的香味还隐约的被风吹过来么。这么久了。那些早已落了的樱花竟然还释放着香气?还是不能忽略来自于日里的哪怕任何一点信息——我,慢慢的朝着香味来源的院落走去。
甲贺流并不有钱,因此他们也没有如伊贺流那般壮观宏伟的数十个美伦美焕、足够彰显忍术大家气派的庭院。甲贺流共只五座院落,四座分布在不同方向的小山头上,中间隔着原始的松树林;还有一座在中央,相对较大,里面种满了樱花树。第一次到这里,见的满目红艳的樱花便是在这里面了。这也是日里小时侯住的地方,被称为甲贺流的禁地。津川、雾和齐藤住的是南边的院子,离得挺远。我无法想象日里孤单长大的日子。是不是和我一样呢?蜷缩在角落里眼巴巴的瞧着别人快乐的模样?
现在,这院落已经上了锁。主事似乎不愿意有人打扰爱徒的清净,看得出来,他对弟子们都是极宠爱的。
伸手用力拉拉硕大无比的琐,链条发出叮当的响声。我连锁身都拉不动,怎么翻墙爬过去探看情况?
缩回手,想起立碑那天,樱花已经全部落了,地上铺满的樱花花瓣就像鲜血一样刺目。好红好红的花瓣,比火焰还眩目,似乎真的是吸收了日里的精血而成。好想进去看看,不过量力而行的话,还是算了。
抬头看着高得有点过分的围墙,我突然有些黯然,马上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主事住的院落位于正北方的山坡上,过去得穿过一个大松树林。因为觉得错过了与小隽约定的时间,我决定自己回去:身体应该能够支持得了吧,这段距离好象也不近。
转几圈,找到小路,踏着石板阶梯,缓缓的挪动着脚步。阶梯好像望不到尽头,一直向着灰色的天空延伸——应该是自己太胡思乱想了吧,中午被小隽背过来时怎么觉得特别近?现在身上的毒已经虽然解了不少,运动运动也不至于像以前一样气喘吁吁,但主事说过多休息有利于身心,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加油!
石板好象有些滑。是了,山间的石板很少有不长青苔的。仔细的低头小心翼翼的避开可能踩不稳的地方,我可没忘记自己的病人身份。咦?胸口~~,闷闷的,有点不对劲。啊!刺痛!好痛!!好痛!!仿佛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身体的每个器官都跟着叫嚣!跟着绞成一团!痛!!找东西扶住……,树!哪里有树?扶——
我看不见了!黑漆漆的!树在哪里?树!有人吗?小隽!主事大人!黑的!全是黑的!有没有人??突然有些害怕,我瞪大眼睛,看着墨黑的世界,耳中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不要,不要!腿一软,身体不经控制的向后一仰——糟糕!!啊!!右手——撞到石板阶梯上了!入骨髓的钻心疼痛!是不是断了!?右手没有知觉……。现在不是顾虑这个的时候!头!撞到了!
——就这样,我倒栽葱般摔下了阶梯。
痛~~~浑身上下都好痛。额头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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