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证明庄家大老爷果然已经认同了两家的联姻的事,杜宏所说的“朝中有人对先生十分欣赏”。”分明就是庄家在给父亲造势,做为地方官,最怕的不是没有政绩,而是上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
又聊了一会儿,华灼才扭扭捏捏地道出她今天的来意。
“杜大哥…………咳,………若是得空儿,不妨也与庄世兄亲近亲近,他师从当世大儒孙通,若有机会,杜大哥你说不定也能得到大儒的指点,………”
杜宏怔了一下,旋即双眼含笑,道:“放心,我晓得。””
看那神情,分明已经听出华灼的重点在前半句,“与庄世兄亲近亲近””怎么个亲近法儿?自然是从学问到人品,全部都要亲近一番才行。
华灼红了脸。
杜宏的才学如何,看他能考中庶吉士就知道了,但庄铮的才学怎么样,华灼心里没底儿,庄静虽然把这个二哥夸得天上文曲星下凡一般,但是谁知道有没有夸张,所以她想让杜宏去考校一下庄铮,要是庄铮真有庄静说的那么不凡,不,只要达到庄静说的一半儿的好,以后在十五姑太太面前,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替庄铮辩驳了。
杜宏难得看到华灼这样羞怯的模样儿,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208章 踏雪寻梅
杜宛的信里只有寥寥数语,大略只说她这些日子里又淘到几本好书,收到几幅好画,还随手摘录了一些她觉得写得极好的诗句,顺带还托她代问庄静好,然后又说大哥京里一个人不会照顾自己,女儿家毕竟心细,希望华灼能关照些,最后还提了清玄的情况,说她自出家后,越发不带烟火气,大抵韦家将来又能出个女菩萨。
华灼被这封信越发勾起了思家之情,真想不管不顾,立时便收拾行李回淮南府去,但望窗外北风劲吹,秀阁前的梧桐树已是一片凋零,心中凄然,想到自己若真的背着老祖宗的怒火回去,只怕在不远的将来,荣安堂便也如这株梧桐树了。
生生按下思家之情,她提笔给杜宛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先说京中风情,又提到庄静之惬意,顺带还提了华宜人几句,在她想来,杜宛淡然,华宜人淡泊,两个女孩子凑在一块,必定能合得来,最后还是忍不住对自己不能尽快归家的处境抱怨了几句,却没敢多说,杜宛是个冰雪聪明的,说多了她指不定就猜出什么来。
时间过得飞快,庄严就到了二十这一日夜里突降了一场大雪,当华灼醒来推开窗户时,只能望着白茫茫的天地发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都说瑞雪兆丰年,她应该感到欣喜,但………………下雪出行不便,原本计划今天开始踏出她在京中建立人脉的第一步,结果却天公不作美。
两个丫鬟抱着新做的衣裳,新打的首饰,都不知道是替华灼妆扮上好,还是不妆扮。看这天气,恐怕出不了行了。
“小姐,还打扮不打扮了”
“打扮,为什么不打扮?衣裳做出来就是穿得,首饰打出来就是待着的,犯不着摆在那里好看”
华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夹杂着一阵若有似无的暗香飘来。
这是……………梅香?
这栋旧宅里并没有种梅花,梅香应该是远处飘来的,华灼来了兴致,想要踏雪寻梅,让七巧和八秀帮她穿戴好后,兴冲冲地出了绣阁,才走出几步,一阵寒风夹裹着雪花刮在她的脸上,还有几篇落在了脖子里,顿时冻得她一个哆嗦,拉着两个丫头又窜回了秀阁里。
“好冷………………”她搓着脸,觉得鼻子都要冻掉下了,在屋里有火盆武者还不觉得,一出门才知道京里的冬天,果然比淮南府冷得多。
八秀也冻得够呛,哆嗦道:“我去找火炉…………也不知道这次带了几个来……………”说着,就去翻箱倒柜。
七巧吸吸鼻子,给自己又裹了一件厚斗篷道:“小姐,我去厨房取些碳,放在手炉里再搁怀里捂着,就不会这么冷了 。”
“给姑太太和伯娘那里也送些,刘嬷嬷那里也要送,我看大家伙儿都冷呢,你跟刘嬷嬷说一声,手炉要是不够,就赶紧差人买些回来。”
华灼吩咐了一句,然后坐到桌案前,想想自己刚才被风雪刮得落荒而逃,不由噗哧一笑,心念一动,研了墨,取过一张浣花笺,提笔写道:昨夜飞雪忽降,今晨暗香浮动,访梅兴忽至,循香踏雪寻踪,风大,仓惶又回到屋中。
然后又抄录了一份,放在两个信封里,一封派人给杜宛送了去,一封派人送给了庄静。做完了这些,心思却转到了庄铮的身上,以庄静的脾气,收到这封信,肯定会拿给庄铮看,也不知他看到这首她随手乱填的小令,是否能会心一笑。
想到这里,她又撇撇嘴,难啦,他那死板的性子,跟爹爹是一个样,只怕不能体会到她的幽默自嘲。
庄静的回信来得很快,几乎是华灼到十五姑太太那里请过安后,回来刚用完早膳,庄静的回信就到了,抽出信笺一看,字迹大气浑厚、禀直刚正,分明就是庄铮的字。
又来这一招?
以为是庄铮又借着庄静的名义给她写信,华灼脸一红,心中微跳,说不上是喜还是恼,好一会儿才仔细看信,却是一首小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请她喝酒?那个古板的男孩子能这样知情识趣?
恍惚了一会儿,华灼忽地反应过来,轻啐了一口,道:“死静儿,居然捉弄我。”
这哪里是庄铮给她的回信,晚来天欲雪之句,根本不应景,雪都下了一夜,到现在还没停,哪儿来的“天欲雪”,如果是庄铮写给她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疏漏。分明是庄静载表示,今天的约定照常进行,让她在秋水台温好酒呢。这笺上的小诗,只怕是庄铮以前写给庄静玩的,也许是给庄静做字帖的也说不定,却被庄静拿来生生戏弄了她一回。
“七巧,命人到京中酒楼。”
街上的行人比平日少了很多,虽说在那些文人雅士眼中,大雪铺天盖地而落,到处白茫茫一片,极富诗情画意,专挑这个时候出游的人也大为有之,但对那些平日营营汲生的老百姓来说,大雪天又冷,路又不好走,除非必要,自然更愿意留在家中靠着火炉取暖。
“小姐,我听姑太太那边的吓人说,这样的雪,京里一年要下五、六回呢。”
跟华灼一起挤在小轿里,八秀一边呵手一边咋舌。淮南府的冬天顶多就下一、二场雪,而且最多两、三天就融化干净了。
“京里本来就比淮南府冷,看你冷的,手炉给你焐。”
“谢谢小姐。”
八秀也不客气,赶紧接过手炉,几乎把脸都贴了上去,焐了一会儿,又塞回华灼手中,道:“小姐,我已经暖和了。”
华灼好笑地看着她,把手炉又递给七巧,道:“可惜路上不好走,不然坐马车出来,摆上火盆也不会这样冷了。手炉就一个,咱们轮着焐,等到了酒楼,就不会这么冷了。”
酒楼里,自然有火盆会焐得暖暖的,秋水台下还铺了地火龙,更不会冷了。
“小姐你焐着吧,我不冷。”
七巧要硬撑,华灼也不勉强她,把手炉又塞回八秀的手里,然后自己用双手拢住七巧的手,但笑不语。七巧脸一红,抽出手,道:“小姐,别冻着你……………”
华灼笑道:“怎么会冻着我,你又不冷。”
七巧讪讪地说不出话来,其实她的双手已经冻僵了。
“还是小姐厉害……………”八秀笑的东倒西歪,把手炉塞回七巧的手里,“让你焐着就焐着,矫情什么,把手冻坏了,还不是小姐心疼你。”
七巧瞪了她一眼,嗔骂道:“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没皮没脸。”虽是这么说,但这回到底还是把手焐得暖了,才把手炉又递到华灼手上。
大约走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到了酒楼,从后门绕了进去,方大掌柜一早就已经收到消息侯着了,把后门处都清了场,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在场的只有方大掌柜和两个心腹伙计。
“小姐,秋水台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方大掌柜恭敬道
“方大掌柜,庄小姐来了吗?”华灼问道。
“不曾,小姐是头一个到的。”
“方大掌柜,你忙你的去吧,让他们引我去秋水台就行。”华灼看向那两个被方大掌柜特地带来的心腹伙计道。
虽然后门处被清了场,但是华灼还是能听见从前面传来的行酒令的声音,显然这个时候,酒楼里已经开始有客人了,虽然天气寒冷,道路难行,但太液池雪景素来是京中胜景,酒楼又是靠着太液池,到这里一边吃酒暖身一边欣赏雪景再好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天气,酒楼的生意也依然好。
方大掌柜微微躬身,又对那两个伙计道:“韩三、赵四,伺候好小姐。”
两个伙计颖了一声,同时上前一步,向华灼行礼,道:“拜见小姐”
华灼微微一点头,道:“带路吧。”
秋水台里的地火龙已经烧了起来,一进门就暖气扑面,八秀连忙帮着华灼脱下斗篷,嘻嘻笑道:“外面冷得要死,屋里温暖如春,这可比咱们旧宅的屋子里还暖和。”
华灼缓缓打量四周,只见墙上果然提满了诗、画,有些地方还用纱罩笼着,显然不是绝世好诗、就是名家丹青,隐隐约约,墨香扑鼻。临窗的桌案上,笔墨纸砚摆得整整齐齐,对角的墙边,却有瑶琴、萧、笛、琵琶等常见的乐器。贴墙放置的多宝阁上,书籍几叠,小巧玲玲的精瓷摆件数只,旁边还有一张棋枰,上面摆了一副残棋,不知何故,伙计们并没有把残棋收起来。
缓步来到窗边,轻轻一推,窗边开了,外面的寒风吹进来,却吹不散屋里的温暖,秋水台正对着太液池,站在窗边,大半个太液池都可以尽收眼底,大雪如鹅毛,铺天盖地落下,将整个太液池都笼罩在一片朦胧里,沿太液池而建的长堤宛如一条白龙,静静地蛰伏在那里,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远处的九曲桥,有一艘画舫正从桥边缓缓滑出,这种天气,照样有人兴起游湖。
“好冷的天儿……………灼儿姐姐已经到了吗?”
隔着门,庄静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209章 多管闲事
华灼从窗边退开几步,转过身来,便正见三个打扮各不相同的少女依次而入,当先一个,正是庄静,精致美丽的面容上被冻出两团红晕,衬着头上一顶白袭帽,分外动人,紧跟在她后头的是个脸儿圆圆的少女,同样红扑扑的面容,虽不十分美丽,却显出几分可爱来,很是讨喜,再后头一个,却是曾经在琼林阁里的见过的那位白小姐,名儿唤做白露,父亲是中书舍人。
“哇,里面真暖和……”
庄静脱了斗篷和帽子,就欢呼着扑到了窗边,被华灼一手扯住,笑骂道:“你急什么,太液池就在外头,又没长了腿会跑。”
庄静撇撇嘴,不甘不愿地拉过那圆脸少女,道:“白姐姐你是见过的,我就不介绍了,这是程妹妹……原本还约了张姐姐和柳姐姐,但她们说大雪封了路,出行不便,就不来了。”
随着她的介绍,华灼和那圆脸少女互行一礼,便算认识了。
白露捂唇轻笑,道:“哪有你这样介绍的。”
庄静的介绍确实不合格,连名字都没说,姓程的人家天下千千万,这程又是哪程,好歹得提一句。
“我不管了啦,程妹妹,有什么话儿你自己说吧,我可先告诉你,以后你还想上这秋水台来,赶紧的,先把灼儿姐姐给巴结好了……”
左静哼哼唧唧,却又拉着华灼的手,笑道:“你别看程妹妹牟着朴素,她可是大财主,平素常念叨着要到秋水台来玩,只是没法子订到,今儿是你做东就算了,下回你下贴子邀她,让她做东,只要是在这秋水台,别说下雪,下刀子她都肯来,到时候狠狠宰她一刀……”
华灼噗哧一笑,便看到那程姓少女脸蛋儿红透了。
“休、休听她胡言……我、我叫程宁,父亲是、是户部侍郎,妾才不、不是大财主,但、但做一回东的钱还是有的……”
程宁不是口吃,只是她生性比较怕生,碰上头一回见面的人,说话难免有些不顺畅,不过看向华灼的眼神却是充满的热切之情。这秋水台她走向往已久,只是这地方京中酒楼向来不轻易接受预订,除非是当世名儒、又或走出名的才子,才能提前包下秋水台,否则有钱都不好使,而且荣安堂的人又素来不在京,连想走后门都不能,所以当她知道庄静这次邀约的地点就在秋水台,而且来的人里还有荣安堂的小姐时,她就铁了心要来,庄静那句“别说下雪,就是下刀子”都来,还真是说对了。
户部侍郎的女儿,怪不得庄静说她是大财主,管户部的要是没钱,鬼才信,华灼微笑着打量程宁的衣着,果然是极朴素,除了腰上悬着一枚小巧玲珑的八仙铜镜,头上戴了一朵做工精致的绒花,全身上下便再无一件饰物,衣料也是棉布所裁,虽说用料是上等精棉布,但与庄静、白露身上的锦缎相比,已是逊了一筹,更不要跟自己身上穿的皮袭相比了。
这位户部侍郎真是不简单啊,明明管着国库,却让女儿打扮得这样朴素,怪不得六部主官几年一换,但却只有户部和吏部,这两大油水部门十年未换过主官了。庄大老爷为官如何,她不知道,但由小见大,便可知严部侍郎十年未易主的缘由所在了。
“静儿就是爱闹,程妹妹你莫要理她,只要我还在京中一日,你什么时候想到秋水台来,派人知会我一声就成。”
说着,华灼也不理庄静,一手牵了程宁,一手拉了白露,笑道:“咱们坐着吃茶说话,不用理会静儿妹妹了,她爱看太液池的景色,便让她趴在窗边看个够,冻不死她。
七巧和八秀侍立在门口,一听这话,便立时推门出去,对伺候在门外的韩三、赵四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两个伙计就送来了茶水点心。
“好哇,灼儿姐姐你这走过河拆桥,有了这个妹妹,就不要那个妹妹了,白姐姐,你帮我评理……”
庄静不忙着看景色了,扑过来摇着白露的手寻求支持。
白露却只是捂唇轻笑,不搭她的腔。
“白姐姐是明是非的人,你休要烦她。”华灼替她开口,那日在琼林阁时,白露就极少开口,十分温婉恬静的一个女孩儿,似乎也并不像那陈小姐、庚小姐那么爱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