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殿上一片哗然。
从狄青入朝为官至今,无人得见其庐山真面目,至于‘大宋第一美男’也都是以讹传讹,道听途说而来。
那边,狄青瞥了庞昱一眼,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做梦!”
“皇上,微臣认为,这门婚事固然是一桩美谈,但前提是狄将军肯让我等有幸瞻仰他的遗容,哦不,是尊容!”庞昱歉意的笑了笑,径自侃侃而谈道:“只有让狄将军的鲜明形象永远活在我等的心中,永垂不朽,才不辜负皇上您的一番良苦用心。”
狄青额角的青筋凸凸直跳,宋仁宗则非常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呵呵,安乐侯所言极是。”可是,年轻帝王接下来的话却将庞昱溜到嘴边儿的词又噎了回去:“请诸位爱卿放心,朕见过狄将军摘下面具后的俊朗容貌,大宋第一美男子,实至名归!”
“额——”庞昱垂在两侧的手攥成拳头,一计不成,她只好拿出了杀手锏:“皇上,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等佳人,总得给本侯个一亲芳泽的机会吧!”她本着‘我是流氓我怕谁’的铁则,小脖儿一扬,大大方方的说着令众人倒吸冷气的言辞。
“倘若朕没记错的话,安乐侯的红粉知己不是怡春院的颖儿姑娘吗?”
“回皇上,颖儿姑娘已于日前被八贤王横刀夺爱。”庞昱重重的叹了口气,做扼腕伤痛状:“为了补救微臣这颗碎得稀里哗啦的心,微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让微臣与狄将军公平竞争!”
“呵呵。”宋仁宗轻笑两声,不以为然道:“安乐侯,反正你的心已化作碎片,又何必介意再伤一次?”
“皇上,老臣以为…”见庞昱一连碰了两颗软钉子,极其护短的庞太师随即要为她出头。可是,庞太师刚一出声便被年轻的帝王挥手打断。
“太师不必多言,念在你为大宋百年基业出谋献策的份儿上,朕特许银川公主下榻在庞家。待选定良辰吉日,狄将军和银川公主便结为秦晋之好。届时,朕会亲自去喝这杯喜酒的!”说罢,宋仁宗一挥衣袖,在嫔妃宫娥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徒留文武百官在集英殿上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此情此景,饶是聪慧机敏的庞昱也不禁有些发懵……
怎么回事?
她可不可以把宋仁宗刚刚那番话理解成:狄将军的未婚妻在出嫁前都会和她这个声名狼藉又居心不轨的安乐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突然,一股恶寒从脊背直窜庞昱的头顶。她僵硬的转过头,毫无意外的对上一双盛满了熊熊怒火的黑眸!不知是不是她的心里作用,那银质面具在烛火的映衬下竟泛起了阵阵寒光,看起来格外的狰狞渗人…
虽然狄青未必同意这门御赐的亲事,但未婚妻‘正大光明’的给他戴绿帽子,想必只要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就接受不了…
“狄、狄将军,你、你听本侯解释。”庞昱扯了扯嘴角,试图借此缓解某位冰山对自己的浓浓杀意:“狄将军,本侯可以向你保证,绝对恪守礼仪,不做那逾越雷池之事!”
“狄将军稍安勿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等西夏使者安顿下来,老夫再向皇上谏言,即便皇上不愿收回成命,也可叫银川公主改嫁犬子,做我们庞家的儿媳。”庞太师从旁帮腔,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地位作保。
“那就有劳太师了!”淡淡丢下这么一句,狄青就起身告辞。临走之时,他别有深意的剜了庞昱一眼,似警告,似疑惑……
随着两位主角相继离席,文武百官也陆续踱出集英殿,顺轿回府。由于庞太师要张罗西夏使者下榻的相关事宜,遂先走一步。
无视众人诧异的视线,庞昱直接把昏昏欲睡的小包子抱在怀中,同展昭并肩而行。一出宫门,展昭便体贴的将熟睡的包拯接了过去。
浅浅的新月,越发明亮,照在疏稀的林木上,投下斑斑阴影。
“那钱百万就是当今的圣上吧?”两人走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展昭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诶?嗯!”庞昱微微一愣,然后诚实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脱口问道:“展猫猫,你是怎么知道的?”
展昭笑了笑,“我与那融统领有过一面之交,知道他乃皇上近卫,向来寸步不离的守着皇上。”
“原来如此。”原来并非宋仁宗不善隐藏,而是那融华的身份实在太过招摇,难怪颖儿上次求证的口气是那么的笃定。
“想必皇上早就洞悉了你的女儿身…”展昭的声音很低,轻得好像他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尽管如此,庞昱仍听得一清二楚。
“展猫猫,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我——”庞昱想要解释,可她动了动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恐怕再华丽的辞藻传入展昭耳中也不过是一堆苍白无力的借口罢了…
“侯爷,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展昭微微一笑,用空出的手摸了摸庞昱的头:“别把所有重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可以替你一起分担。”
微风袭过,拂乱了庞昱额角的青丝,也吹乱了她‘砰砰’跳动的心…她吸了吸鼻子,从后面环住展昭的腰,闷闷的说:“展猫猫,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你小心别吵醒了大人!”展昭扭过头,对窝在他身后撒娇的小女人轻声提点道:“侯爷,古语有云‘伴君如伴虎’。如果你真对狄将军有心,就别当众做那些让皇上妒意大发的事。”
“我哪有?”庞昱撅起小嘴儿,底气较先前矮了不止一截。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展猫猫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仿佛猜到庞昱所想,展昭笑着摇了摇头:“假如你和狄将军没有任何瓜葛,又怎会在宴会上那么动摇?”至于皇上,想必上次集英殿后院的惊鸿一瞥并非他的错觉。
也许别人看不出来,可身为当事者的他却瞧得清清楚楚,皇上望向侯爷的眼神不但带有极强的占有欲,而且还隐隐夹杂着几丝迫切和盼之不得的恨意。
侯爷招惹到这么一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男人,恐怕今后很难过上安稳的日子。
哎…
真是的,明明他才是最该妒火中烧的那个,此刻却依然在为身后四处沾桃花的女人忧心…都说‘情’字害人,现在看来,此话的确不假…
“呵呵。”庞昱干笑两声,心说:展猫猫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闹了半天,他其实比谁都明白,整个一大智若愚的主!
到达府衙,展昭不放心庞昱一个人回去,庞昱唤出远远跟在后面的偷香,又跟展昭再三保证,这才打道回府。
倒不是她不想和展猫猫来个小别胜新欢,而是她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自古这种抱有政治目的和亲都是一波三折,暗藏汹涌,绝不会像表面那般顺利……
不得不承认,庞昱的第六感确实很准。
她前脚踏入大门,后脚便有家丁战战兢兢的向她汇报,说:西夏特使银川公主在前往庞府的途中被一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挟持,随行的庞太师也一并被他们给捉了去。
“什么?!”庞昱秀眉倒竖,一把抓住那名家丁的衣领,怒不可遏的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侯爷,那群贼人武功高强,下手又非常很绝。他们只留了一个捎口信的护院,说倘若侯爷想要将人救出,必须在丑时前孤身赶往南城外十里的天境寺。否则,就等着为老爷和公主收尸!”
第094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名捎信的护院现在何处,本侯要仔细询问于他!”庞昱深吸两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焦躁不安,冷静的分析着眼下的情况。唛鎷灞癹晓。请记住本站
丫的,她不过是绕道去了趟开封府,结果便宜老爹和那劳什子的公主就被人绑了票…这是意外,还是冥冥中的巧合?
庞昱随家丁来到偏厅,留在庞府的窃玉早已等候在那儿。
“你看清是什么人干的吗?”尽管明知对方不可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庞昱仍不死心的从头到尾盘问了一遍。
据护院所言,那伙黑衣人均蒙着脸,应该是有预谋的埋伏在必经之路上。他们出手干净利落,那些略懂皮毛的护院根本不堪一击,只有任他们宰割的份儿。
庞昱秀眉紧锁,略微思酌了一会儿,轻启薄唇,沉声唤道:“庞福!”
“小的在!”
“本侯问你,我爹身边是否布置了武功高强的护卫,你给本侯如实禀告!”庞昱沉着脸,阴鹜的表情竟也十分骇人,吓得管家庞福为之一惊。
庞福自认是从小看着侯爷长大的,可眼前周身萦绕着浓浓煞气的侯爷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一直以为侯爷骄纵成性,难成气候,可现在来看,侯爷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真应了那句古话:虎父无犬子!
“启禀侯爷,宫中岗哨繁多,所以老爷此番赴宴并未带多余的暗卫。”
“那哑姑呢?她此时在不在府上?”
庞福抬眼偷瞄自家小主子的神色,硬着头皮回道:“侯爷,哑姑于日落之时出门,至今未归。”
“该死!”庞昱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腾’的站起来,在偏厅的空地上来回踱着,约莫有半柱香的功夫,她板起脸,一字一句的吩咐道:“偷香,你去怡春院将此事通知给颖儿,让她用最短的时间查出那伙人的来历;窃玉,你到开封府找南侠展昭,把事情的始末如实相告,最好能得到府衙的鼎力相助。”
“是!”偷香窃玉双双领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还有,此事一定不能声张,千万要保密。倘若开封府外出寻人,最好以搜查丢失物品或捉拿在逃犯为由。”庞昱停顿一下,声色俱厉的说:“庞福,你务必给本侯封住府内众人的口,要是公主和太师被劫的消息走漏出去,本侯为你是问!”
隐隐猜到主子作何打算的偷香,忍不住出声问道:“侯爷,那您呢?”
“既然他们要本侯只身前往,本侯又岂能扫了他们的兴!”庞昱的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弧度,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无论对方是谁,敢动她爹,就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侯爷,您万万不可鲁莽。那群贼人指明要您独自前往,定是在天境寺内布下了层层埋伏。您若是按照他们所说的做,便是自投罗网啊!”庞福拦在小主子跟前,急得差点儿没哭出来。
他跟在庞太师身边的时间最长,知道太师把侯爷视为掌上宝、心头肉。假如侯爷此番有个三长两短,估计太师即便平安归来,心中也不会好过……
“放心,区区几个毛贼还伤不了本侯。”说罢,庞昱挥手推开管家,到马厩迁出她的坐骑小黑,不顾众人担忧的视线,策马而行,直奔南城外十里的天境寺。
因为现在距规定的丑时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庞昱并没有太过急着赶路,而是沿途慢慢的思考。
首先,那伙贼人的目标究竟是谁?
他们是为了绑架银川公主而顺道劫走庞太师?还是说,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庞太师,银川公主只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这两种可能庞昱更倾向于前者,毕竟皇宫里的那位还不至于昏庸到连‘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的地步,而外邦更不会去做绑架刺杀‘大宋第一佞臣’这种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其次,那伙人的目的是什么?
眼下西夏降和于大宋,如若银川公主真在大宋发生了什么不测,西夏即便有心为公主报仇,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何况,那李明德不惜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拿来和亲,这就足以说明他们西夏目前的状况根本无法继续承担连年递增的战事。
他们此时挑拨与大宋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另一方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大宋与西夏的同盟关系破裂,受益最大的便是兵强马壮的契丹。当然,也不排除某位皇上或将军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丢人’的闹剧。
然而,最令庞昱匪夷所思的却是对方为何指名道姓的非她不可?
尽管被抓的庞太师是她的便宜老爹,可众所周知,安乐侯不学无术,恶名在外,十足的纨绔子弟。倘若对方真有所图谋,意欲对大宋不利,好歹也找小包子那样说得算的清官?
莫非,对方曾与自己结过仇?
可她为人向来低调,凡事更讲究以德服人。讲句实在的,像她这般善解人意的好人,世上已经不多了啊!
庞昱胡思乱想了一堆,踩着丑时的锣声,如期来到了天境寺。她把小黑拴好,站在紧闭的寺门前,扯着脖子喊道:“喂,有没有人啊?本侯在此,你们还不速速相迎?”
没多久,只听‘吱嘎’一声,寺门缓缓朝两边开启。原本漆黑的寺庙刹那间变得灯火通明,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庞昱不得不微微眯起双眼。
“啧啧,侯爷好骨气,竟真的孤身前来赴约,是条汉子!”随即,远处传来一道低沉又略显尖酸的男声。
院中手持火把的黑衣人自动分向两侧,让出一条路。庞昱下意识的抬眼观瞧,意外的,竟看到一张既熟悉又厌恶的俊颜。
她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那脸与不告而别的耶律宗真有八分像。至于厌恶嘛,则是由于那人以往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那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被遣送回契丹的二皇子,耶律宗真的弟弟——耶律宗元!
“没想到二皇子这么喜欢吃我们大宋的牢饭,刚在契丹呆了几日,就眼巴巴的跑回来,想要重温坐牢时的美好感觉。”庞昱勾起嘴角,眉宇间尽是嘲讽之色。
“安乐侯,你很快就不能再逞那口舌之快了!”耶律宗元朝手下使了个眼色,那群黑衣人便迅速将庞昱团团包围起来。
不过,庞昱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反倒继续耐心的同耶律宗元周旋:“二皇子,不知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侯爷是聪明人,又岂会猜不到我的目的?”耶律宗元不答反问,可能他对今晚的行动胸有成竹,觉得庞昱是插翅难飞,遂浑身透着一股难掩的自傲。
“如果你们想以银川公主为事端,挑拨大宋与西夏之间的关系。本侯不反对,甚至可以鼎力相助。”庞昱耸耸肩,不遗余力的喷着口水:“我们庞家信奉金钱至上,想必你也知道庞太师在大宋的地位和风评,只要有钱赚,我们庞家完全不介意江山跟谁的姓!”
“哼,你倒是洒脱!”
庞昱摇摇头,好心的纠正道:“拜托,本侯这不叫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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