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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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鸾随-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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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克扬是在躲避夏侯质问的目光时与谢方正对上眼的。他看他嘴角轻扬,似笑非笑,而且正毫不忌惮地直视着自己。吕克扬分明感觉到谢方正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专门用来挑动女人自主上钩的。他先前不曾晓得,像谢方正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能露出具有此等强大杀伤力的哂笑,连他——吕司农的公子都自惭形秽。该有多少无知的女子迷失在他甜蜜而无耻的陷阱中啊!——吕克扬天马行空的联想十分有趣,他忘记了谢方正连老婆都讨不到一个,还以为谢方正是个酒色淫魔那就大错特错了。所以他并未这样想,而只逗留在不服气的境界。 
没有往更坏方向猜测并非吕克扬的本意。他本人愿意把谢方正从头到脚、从品格到作风都一个不落地编派一遍。但此刻他们已经渐入山腰,其间芳草飘香,鸟语窃窃,清新悠然,他便再无意愿亵渎这份质朴,以至于连那个可憎的笑容都令他怦然心动,仿佛入了画卷见了那画中仙人一样,吕克扬几乎忘记了自己捏造的处境。 
夏侯心里可还记恨着他,她向谢苍正求助:“你看他们呀!都欺负我!” 
苍正爱护地长笑,对她的脾气不置可否。他应该是很了解夏侯貂的习性了,知道沉默是最好的办法。这时他只要附和一句讨好的话,夏侯一定如鱼得水盛气凌人。她往往为了向人炫耀她的护花使者而故意耍横为难别人,看到谢苍正不帮衬自己,貂儿也就安安分分地坐下不再胡闹了。吕克扬对她的识大体懂分寸现出赞赏的一笑,夏侯则还赠他一个不屑一顾的冷眼。 
好清高的女子!吕克扬暗自赞叹夏侯与众不同的傲气。高傲两个字并不能概括全部的情感。不同的女人,她们高傲的方式与方向也各有千秋。天下多的是目中无人式的高傲,而夏侯貂却属于一种难能可贵的带有理智和人性光辉的傲慢。有时她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周身感觉不到荒凉,这和方宜云的冷漠截然相反!吕克扬渐渐觉得,方宜云同夏侯貂比起来真是没什么了不起了。他甚至不用与她相处太久,就已经身陷泥潭。 
“我看我们加紧步伐,上竹峰亭一览山下全景吧。”谢方正的提议避免了过久的冷场,众人纷纷起立,由他在前面带路。 
陈子昂担尽了客人的职责,一边走一边向谢方正请教:“竹峰亭是什么地方?” 
“它是整座小胭脂山的最高处所建的一座凉亭。故而称作「峰亭」。” 
“那「竹」字又怎个解释?” 
“无肉令人瘦,无竹使人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那题匾之人想是怕俗了。” 
陈子昂淡笑着说:“这倒令我想起一个相同的故事。” 
谢方正谅他没有卖关子的心计,顺水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有兄弟二人一同吃饭。兄长与其兄弟说:我怕瘦你怕俗,因此我吃肉你食竹。” 
谢方正附和一笑,问道:“子昂哥哥可是说自个儿日后吃肉的时候让我陪着吃竹子呢?”他不光问这边,还不时回头看看陈子昂旁边的吕克扬及其身后的夏侯貂。他自以为观察入微,目光敏锐,并且这次更是深信不疑。一个寻常百姓需要不间断地干活养家糊口,他们没有深入研究别人思想的闲暇。而谢方正不同了,他家农、商并行,丰衣足食,他作为养尊处优的少爷,除了考虑怎么花钱就是琢磨怎么引人注意,也只有他们这类饱食终日的人,才有那样超凡的本领用以填补空虚的日子,消磨多余的光阴。 
陈子昂不料他有此一问,慌张地回答:“怎么会呢?我说过我不会对你耀武扬威。我们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会让你……” 
“让我怎样?” 
“我不会欺负你。” 
“哈哈哈……听我说吧——应该是有福我去享,有难你来当!就凭你也能欺压到本少爷么?你不被我招惹就已经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他竟然说这种话!他竟然说“有福我去享,有难你来当”!他怎么这么自私!他怎么还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嘲笑我!陈子昂对谢方正太过肆虐的疯笑异常反感,他更讨厌谢方正嘲笑自己。即使他真的很蠢,那也给客人一点起码的礼数吧?最可恨的还不在于此,权当他不拘小节好了,最可恨的是谢方正对自己的行为还不自知,否则他就不会做出那些违背道德的事情。 
被耻笑得郁郁不乐,陈子昂保持着他最后的镇定说道:“我要下山了,你们请继续。”说罢,不顾谢苍正和吕克扬的好意阻拦便气鼓鼓地愤然离去。 
“子昂哥哥!”谢方正知道真个惹出火来了,惊叫着追上前去,但他拦不住决意离开的陈子昂,反而一头撞在了小径边的木桩上。 
谢苍正赶过去,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你怎么走的路?竟会撞到这蠢物上面。” 
“鹿死不择音,我可有空闲照顾脚下?” 
谢苍正顺手理理他兄弟的头发,觉得一向沉着的三郎从没像今天这么可爱过:“又不是战场上吃败仗要亡国了,这般莽撞,叫我回去怎好向爹爹交代?” 
谢方正撅起的嘴巴足够挂上一个油瓶,“你若真怕爹爹怪罪,早该将子昂拦下了。” 
夏侯貂、吕克扬乃至灵湖,须臾间都被这少见的傻气逗笑了。吕克扬笑得尤其夸张,简直能赶上谢方正的放纵了。对付他们,谢方正只有自我解嘲:“能博美人一笑,也算我谢某人功德一件了。”紧接着他随身一跃,稳稳地降落到陈子昂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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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貂、吕克扬乃至灵湖,须臾间都被这少见的傻气逗笑了。吕克扬笑得尤其夸张,简直能赶上谢方正的放纵了。对付他们,谢方正只有自我解嘲:“能博美人一笑,也算我谢某人功德一件了。”紧接着他随身一跃,稳稳地降落到陈子昂的背后。 
陈子昂站住脚,却不回头,只说:“别跟着我。” 
谢方正没有应声,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大跨一步上前,胸口随即挨了陈子昂重重一拳。他捂着痛处连退五步,委屈地喊道:“来真的啊!”见子昂扭头便走,谢方正大喝一声:“站住!”他拼了命地奔过去,一面追一面喊:“你别生气嘛!是不是觉得我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大不了我向你磕头赔罪好了!” 
陈子昂终于转过身来,但是严肃得令人不安,“不用了,陈某受不起。” 
“那你要我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啊?” 
“省点心思吧,我不敢劳驾你为我费心。我讨厌你这个事实也是无法改变的。” 
“子……”谢方正体会到一种危机,令他焦虑、令他惶恐、令他手足无措。虽然他们认识才几天时间,但并不能打消谢方正放弃这位朋友的念头。他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认错对他而言是极其难办的事。他向来妄自尊大,从不认为自己会有过失。即使这次,他依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误,可是为了挽留子昂,他逼着自己说出违心的话来。因为在他心目中,子昂比面子更重要。谢方正的优点就在于他能够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在于他明白自己心里想什么、需要什么。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能耐,所以他们就像心灵中睁着眼的瞎子。甚至连读了那许多书的吕克扬都把他归为异类。书卷对吕克扬身性的培养作用收效甚微。他没有所谓的知书达理,却同一个粗鲁的莽汉一样。由此可见,吕克扬在读书人之中也算得一个异类,而他这种变异,最初竟是由于那场错误的婚姻引起的。 
谢方正的步法跟不上陈子昂,垂头丧气地随余人登至竹峰亭。下山之前他叹息道:“没能与子昂同瞰半城景观,实属一大憾事。” 
“三弟不必悲伤,来日方长。” 
“我竟忘了问他要去往何处。” 
这时只听吕克扬朗朗说了一句:“他的被子还在你那儿,走不远的。”谢方正惊奇地看着他,凄然地笑了。 
你为什么如此伤悲?为什么要流泪?为什么,会露出这样失落的眼神?这样地丢魂落魄?你……还是我见过的那个缺陷大王吗?是你变了?还是我根本不了解你? 

第二天的狩猎计划搁浅了。夏侯一家在几天后启程回京,陈子昂的下落也很快有了眉目:他就住在玉世行分号的泰安客栈。谢方正原本想早点去见他,但是那天的冲突之后,他显得心事很重,乃至于竟成了疾病,连日来的头痛影响了他的行动。灵湖整日整夜地看着他,不让他出门。女大尚且不中留,更何况是谢方正?那些墙壁又怎么关得住他那颗不羁的心?所以一旦他的气色好转,谢玉山就命人把大门为他敞开。 
找到陈子昂时,他正在底楼吃饭。谢方正向他打拱,道:“陈兄别来无恙啊?不知小弟可否同桌?” 
多日不见,陈子昂当然不会拒绝谢方正的请求,而且自己也不是不想见到他。不过现在的陈子昂,不得不与谢方正保持一段距离,他不希望再被人爬到头发梢上。他将自己的心扉紧紧关闭,不让任何人闯入,尤其是面对谢方正的时候,他希望自己是麻木的。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饭,中途一句话也没说。饭后,谢方正抹抹油腻发亮的嘴巴站起来喊了一声“结帐”,便丢下一锭银子走出店去。店家知道这顿饭不过一、两钱的银子,便跟过去叫道:“哟!我的三少爷!我哪敢要你的钱呀!这顿就算小店孝敬您老人家的。” 
谢方正剔着牙懒洋洋地收起银子说:“既然如此,那我老人家就不客气了。”可他看见陈子昂瞪着他的双眼,又马上改口了:“这么点前你不肯收,是不是看不起三爷啊?你敢骂我是臭要饭的是吧?就准别的大爷给赏钱,三爷就不能给吗?我告诉你,三爷不但要给,而且比他们的手笔大得多!这钱,一定要收下!不够我再添。” 
一番话把众人逗乐了,陈子昂背过脸去,免得让谢方正看见他笑得变形的脸。这还不足以瞒过谢方正,他见陈子昂笑了,便一鼓作气又向他道歉,还派人把被子还给了他。 
陈子昂笑定,喝了口茶水说道:“算了,过去就过去,都这么些天了,你何必还耿耿于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还会计较吗?” 
“这就好!我现在要喝酒!”谢方正的双眼恢复了神采,他没有看错:陈子昂确实蠢笨,竟然没有借此提出条件。既如此,谢方正也大可不必送上门去要他开价,可以省了本钱。 
街道上横行的官差使道路变得狭窄。他们在客栈对面的墙壁上贴了告示之后又到别处去贴。大伙儿一窝蜂围上前,只见上面写着:江宁知县方延缜之女方宜云无故失踪,望女速归。知情并通报者赏银十两…… 
陈子昂陪同谢方正也挤在人群中,他不解地问道:“她不是克扬兄的夫人吗?怎么会失踪了?” 
谢方正鄙夷地咕哝道:“欲盖弥彰。” 
“你说欲盖弥彰?” 
“这里说话不方便,借你客房一用。” 
“好。随我来。” 
陈子昂回进客栈走上楼梯,谢方正看他住的房间布置得还不错,也就直截了当地回答他所问的问题:“你也许会怀疑和我谢家有关。但是撇去方宜云出走的这个动机不管,以吕家和方家的势力,至少在金陵一带完全可以自己找人。若真个失踪了,他们不会贴告示而让家族声誉受损。” 
“以你的意思……” 
“方大人不可能对女儿下手,而方宜云又住在夫家。” 
“你怀疑克扬?” 
“我并没有说是他。” 
“可是从你的推断来看,吕府很有嫌疑。” 
谢方正笑笑:“我也没有说不是他。他这个人阴晴不定,难以把握。说句心里话,我见了他就有三分畏惧。” 
“那也许你真的错了。克扬很爱惜嫂夫人,又怎么会把她弄丢呢?” 
谢方正看着陈子昂,慢条斯理地回答:“吕克扬的为人,我比你清楚。对了,你这些天有没有和他一起打发闲寂?” 
“前两日倒是一同斗蟋蟀。可是据说昨天,他连夜去了京城。” 
“京城!”谢方正跳起来,自言自语道:“坏事……坏事……看来我也得去京城。” 
陈子昂受了这一惊一乍,益加大惑:“他去京城找夫人,你去添什么乱?” 
“哼,你以为他是找我大哥要人?我恐怕他是别有用心另有所图吧?” 
“那你又不肯把你的想法告诉我!”陈子昂心中不悦,“我对你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你却这般不信任我。” 
是你自己乐意说的,我也没逼你——谢方正心里这样想着,但他对陈子昂的说辞又换了一套:“你也知道我说话向来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何必这么较真呢。”陈子昂果然给了他一个诮笑,便不再插心思。谢方正邀他同往京城,陈子昂想了想,以到苏州办事为由推辞掉,两人就此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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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乐趣口水坛子是tbtlskwsh 也欢迎众姐妹来灌水,帮我找点话题。 
事不宜迟,谢方正没来得及禀报父亲就到马厩鞴马。他人似彩凤,马如龙,单骑飞驰,转眼消失在一抹树林。 
假如一刻不停地跑,兴许还有追上吕克扬的可能。但从金陵到长安,说远也不是很遥远,快的话,第四日就可以到达长安城,半路拦截的希望因此万分渺茫,加上天公不作美,谢方正行到半程之时,上空降下雨来。 
这些日子接连寒爽干燥,日照充足,四十多天来的第一场雨要显示一下它的威势。它妨碍了谢方正的行程,迫使他放慢脚步。那些纷纷坠落的雨点无不烙上了秋季的寒冷,迷得人睁不开眼睛,浑身笼罩在一股湿滋滋的阴晦之中,像是会从身上长出苔藓或者木耳来。四周是旷野,看不见一个人,或许再过二、三里就是颖州。 
正是人困马乏时,谢方正一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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