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阙军觉得喉中似乎堵了什么东西,眼睛也热辣辣的。
「先别说了……忍一下。」感觉杀气越来越近,易缺快速地将阙军抱在怀中,运用力量护住阙军后,深吸了一口气,张嘴长啸。
「吱——」有一瞬间,阙军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像是有一堆老鼠尖叫着跑来跑去,痛得恨不得刺破自己的耳膜,好不再听见这样恐怖的声音。
尖锐的声音让整个空间都骚动起来,刺客们痛苦地跪倒在地上,有些甚至已经昏了过去,有几个想逃跑的,全都不敌易缺带着杀气的啸声,渐渐地,一个个悄无声息。
易缺见危机已过,腰上的痛楚这时才清晰了起来,他将面如土色的阙军稍微推开了一下,见阙军无甚大碍,意识才得到放松,慢慢模糊……
「易缺!」声音过去了,阙军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让他心跳几乎停止的画面:易缺直挺挺地向后就倒。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桶冷水从头上泼下一般,阙军全身发抖,叫了一声后便扑向地上的易缺。
别死……别死!
阙军抖着手摸向易缺的颈部,直到摸到脉搏的跳动,颤抖的手这才缓了下来。
「易缺,易缺?」没有回应,应是昏过去了,得赶快治疗才行。
阙军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摸索到易缺受伤的腰侧,那儿一双尖锐的木制利器,应是国师给的龙醉木。
伤的太深,冒然拔起易缺可能会送命……还是先带易缺回药局,让宋伯瞧瞧。
阙军背起易缺,往家的方向走,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家中发生的事,是那样令人心痛欲绝。
「宋伯!小央!快开门啊!」阙军挪了挪易缺在自己背上的位置,有种头昏眼花的感觉,得快止血才行。宋伯快来开门啊!
阙军用头在门板上靠了靠,却意外发现门根本没有上锁,阙军心中一凛,迅速走了进去,入眼的情景和呛鼻的血腥味伴随着突然涌起的头晕目眩,阙军感到一阵恶寒,只愣愣地看着和小央一起被钉在树上的纸条。
「杀了易缺,吾就会平安送回令尊与令兄。」
他要救老爹才行,国师已经杀了这么多人,还有什么是国师做不出来的?国师会对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事?
但是,易缺……要他杀了易缺,像梦中那样吗?然后,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那样,老爹和大哥回来,而他也可以当上徐贤侯,他可以将阙军的版图,扩大到令帝王也无法望其项背的地步……
杀了……易缺!
阙军握着扇柄的指节用力过度,泛着死白的颜色,易缺就在以及的背后,可以很轻易地杀了他。
阙军缓缓回头,易缺昏迷不醒地倒在他背上,阙军的杀意越来越浓,但是带着杀意义的心在看到易缺腰侧的恐怖伤口时,颤了一下,握扇的手抖了起来,心口有一个地方被触动了,老爹,大哥,你们会怎么做?
阙军看着易缺因出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孔,想着不知是何处境的家人,满目疮痍的家园……
易缺微微一动,长长的眼睫慢慢眨开,问道,「这里是哪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好象很难过?」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但他闻到了很多死灵的味道,而阙军的心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混乱。
阙军慢慢倾过身,让易缺向他伸出的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傻瓜,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瓜,傻瓜,傻瓜……
一开始只是低低的啜泣声,渐渐地,阙军再也无法忍耐,紧抱着易缺,像个孩子似地哭了起来。「这伤口太深,硬拔出来会大量失血,恐怕会危及生命。」大夫捋着胡须,仔细观察易缺的伤口。
「但总不能一直留着那东西在他体内,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阙军语气着急。
「这……老夫实在不是这方面的专精……」
「没关系,拔吧。」易缺轻轻道。
阙军惊喜向前,「易缺,你醒了!」
「大夫,你就动手做吧,」易缺眨了眨眼,一直留在体内的龙醉木让他昏昏沉沉的。
「易缺,你可能会,」死。阙军实在不想说出口。
「这伤口我无法自行处理,不让大夫医治,又能怎么办呢?」
「易缺……」
大夫点了点头,「那么,请准备热水和干净的毛巾,老夫要准备麻沸散给病人服用。」
阙军看了易缺一眼,走出去张罗。
「带会会有一点痛,你咬着毛巾,别咬到舌头了。」
一点儿痛?在尧时没有经理过那种痛撤心扉,他还真想相信这大夫的话。「恩。」
阙军早已准备好所有必需的东西,站在一旁,杀气腾腾地瞪着大夫。
大夫也感受到来自阙军身上的强大压迫感,打点起十二分小心,屏气凝神,握住龙醉木的一端,「二少你有没有准备病人的衣物。」
「有。」
「有没有准备粥。」
「有。」
大夫似乎变得心情很好,又问道,「这病人是二少的什么人呀?」
「少废话!医不好我拿你陪葬!」
阙军的情绪显然已经紧蹦到极点,脸色不善,出口的话当然也就冲,易缺望着阙军的方向,微微勾起了唇角。
大夫抓起时机,一鼓作气将龙醉木抽了出来,易缺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大量的鲜血就狂涌而出,大夫丢开龙醉木,迅速扎针、压住伤口、洒上药粉,想止住鲜血。
原先龙醉木在体内的时候,无论如何想聚气或是减缓心跳的频率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如今芒刺拔去,易缺深深吸了一口气,凝神运气,没多久,血便渐渐止住了。
看到血不再流,大夫松了一口气,再次清理一下伤口后,敷上了药,便将伤口包扎了起来,一大功告成。
阙军一直紧捏着拳头在旁边盯着,一看到大夫拿着满是污血的盆子站起来时,马上冲到床前。
「易缺,易缺……还好吗?会不会痛,要不要吃点东西?」
「让病人先休息一下,大概明天才能进食。」
阙军「刷」的转头,「那你我们让我去煮粥?」
「怕你紧张的心情影响到病人。」
「呵……」易缺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笑了起来。
阙军的注意力马上又回到易缺的身上,「好好休息,有没需要就叫我,我不会离开。」
「大夫,谢谢你。」易缺道。
「这是老夫的职责所在,你要谢谢阙二少爷才是。」
易缺朝着阙军的方向微笑:「大夫说的是,阙军,谢谢。」
「说什么谢,怪别扭的。」
阙军低声喃喃,没逃过大夫的耳朵。「咱坏小孩在害羞呢!」
「杨叔!快快,咱么出去算你这回的出诊费了。」
「呵呵,是是,走喽!」
阙军送走了大夫,门口来了一个小孩东张西望。
「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是阙军吗?」
「你找阙军有什么事呢?」
「有人托我将这些东西,交给阙军。」
「我就是阙军,谢谢你。」
阙军给了小朋友几两银子,打开了信。
「明日戎,迎宾楼。」
国师……
阙军接着将蓝色的小包袱打开,入眼的赫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手指头,阙军惊叫一声,将包袱往前一丢,一张纸片也跟着飘落。
阙军稍微平复急促的心跳后,往前拾起纸片,纸上的字是暗褐的颜色,是血。
「特致令兄小指,慰汝思亲之情。」
啊!阙军心口一恸,是大哥!
国师居然狠得下心,可恶……可恶!
「国师?」易缺正在调息,听得阙军步伐凌乱地撞了进来。
看到床上的易缺,阙军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来到易缺身边。
很不寻常,「出了什么事?」
「易缺,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易缺按着伤口,慢慢地调整好自己的伤势,看着阙军的方向。
「我……我其实是国师派来,要杀你的。」
「那个国师,到底是何来历,为何非要杀我不可?」
「我并不清楚。」
「哦?」
「以前我曾经想过当官的,但到殿试这一关,我总是考不上,于是我只要转做药材生意,有一阵子,药材生意受到了阻碍,就在那时,国师找上我,问我想不想当官?」阙军顿了一下,看向易缺专注的脸。
「他说,如果当了官,自然不同现在处处掣肘,有了官职,便能使阙家获得更大的利益,要成就什么事业,都是轻易而举的事,有时候,国师也会帮我疏通一些官员间的管道,阙家的药材生意能打入皇宫、遍及各地,也是因为这样。」
「于是国师就向你说,杀了我就能让你作官?」
「是,国师说我只要杀了你,便是大功一件,他自然会向皇帝建言,国师权威无人能比,帝王也得让他三分。」阙军拿出龙醉木制的扇子,「这扇子其实是他给我的。」
「你怎能如此随意答应砂仁这种事呢?你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我是没有……我向国师说,杀人乃是杀头的大罪,如何能做?国师告诉我不必顾虑这曾,因为……他说,我要面对的不是人,而是天降妖孽。」
天降妖孽……易缺突然觉得想笑,尧时,祭师也是对尧这样说……易缺闭了闭眼,世间太过光怪陆离也太无情,他想不透为什么只凭一句「妖孽」,旁的人就可任意残杀?还有,究竟国师是谁,什么来历,为什么想杀他?
「但见到你,我越来越怀疑所谓妖孽之说是否真实,我……易缺,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我只是想杀了你图取功名利禄,我……」
阙军突然离了床沿,站起身来,郑而重之地向易缺揖了一礼,「阙军在此郑重向你道歉。」
道歉?「对不起,易缺,对不起……」尧的声音在耳边迂回,居然奇异地和阙军的混在一起。易缺甩甩头,「你有什么打算?」
「你……你不怪我?」
「你告诉我这些事情,就代表你已经不想杀我,过去已经过去,现在你是我的朋友。」
「我曾经想杀你……」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曾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我,但是你没有,这些事情如果还不够让我相信你,我不知道我还能相信什么事情。」
「易缺……」
阙军抬起头,突然有种心中黑云一扫而空的感觉,阙军跳了起来,扑向床上的易缺,本想来个抱满怀的,没想到易缺虽然受伤,但身手依旧矫捷,轻轻一挪,阙军「碰」的一声撞上了床板。
「好痛!易缺你不原谅我了吗?」
「是啊!所以没有出手摔你。」
「真是没情趣,给抱一下会怎样?又不会掉块肉……」阙军嘀嘀咕咕。
易缺微微一笑,「表达感情有很多方法。」
「你喜欢哪一种的?」
「不动手动脚的。」
「唔……我了解了。那亲一下好了!」
易缺锁定了阙军说话的方向,一掌拍出,正中阙军的脸。
「易缺!」
「你要谈正经事了吗?」
居然……真的忘了……易缺,搞不好真是妖孽也说不定……
「易缺,我想请你赶快离开。」
「那你怎么办?国师不会放过你吧!还有,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
「国师派人杀了小央和宋伯他们,还抓走了我的父亲和兄长。」
「小央……宅子里的血腥味是……」死灵,满满的死灵居然是因为小央和宋伯的尸体而来……可恶!
阙军看着易缺激动的样子,想起那截断指,不禁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你带我去找国师,吾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要!你的伤很重,需要休息。」
易缺按上自己的伤口,想了一下,「给我三天,三天就可以了,我不能让你的亲人受那么久的苦。」
「明天,国师要我到迎宾搂。」
「国师应该不会杀你……否则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想必是向你施加压力吧!」
「我会见机行事的。」阙军一顿,「易缺,你不用这样的,你大可一走了之……国师,很厉害。」
「易缺从不是退缩之辈。我看不惯他的作法,而且,他居然连当面和我决战都不敢,能有多厉害?」
「我相信你有让国师忌惮之处,但如今国师用计让你受伤,我担心,他不久之后就会找上门了。」
第八章
「国师,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吧!」
「沈周,你急什么?」师妾看着似乎有些焦虑的下属。
「阙军会一个人来赴约吗?」
「昨日的攻击让易缺受了伤,想必阙军心急如焚,但无妨,为了他的家人,阙军不敢不来。」
沈周有点担心,「但若是易缺也跟着来,那么……」
「沈周,你不是准备了龙醉木的熏香了吗?不要那么担心。」
「国师……」
「真该让你守药炉的是不?你太紧张了。」师妾微微一笑。
「属下只是担心国师的安危。」
「易缺目前受伤了,所以他要是真的动手,现在的我可能有一点点胜算,倒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输了,一定能让你有时间逃走的。」
「属下绝不会弃国师而逃。」
「吾叫你逃,那就是命令,你,沈周,不得违令。」
「属下,自当尽力而为。」
若沈周不是直接回答「是」,那就代表他不想做或是想抗命了,师妾微微一笑。
「哦!阙军来了。」
沈周闻言,马上趋前递上师妾的面具。
「国师。」阙军进门,微微颔首。
「真有胆量,沈周,你先退下吧!」
「是。」
「国师,我父亲和大哥现在情形如何了?」
「想要让他们平安无事吗?那你知道要做什么事吗?」师妾饶富兴味地欣赏起阙军焦急的模样。
「国师要阙军做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吾只是要你实践你当初与吾的协定而已。」师妾一派悠然。
「国师要我杀易缺?」易缺……想到易缺,阙军的心头是一阵酸疼,那是混合着爱怜、思念、羞愧的感觉。
「那要看你的配合度如何,或许吾可以代你下手,但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助我杀掉易缺,否则,吾会让你因为易缺失去所有的一切!」师妾的声音阴恻恻的。
阙军突然大声了起来,「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我不会帮你杀易缺的!」
师妾倏地伸出手掐住阙军的喉咙,「是吗?那我只好禀告皇上,将阙老、阙文以卖假药为罪名,不只你们阙家的名声全毁,并且还要公开凌迟处死于午门!你们阙家上上下下,全让御衙司去处置。」
御衙司!是个连小孩都知道的恐怖刑罚所在,听说他们能让人后悔生在这世上!
阙军无法发出声音,只感觉师妾掐住自己喉咙的手发出阵阵热度,阙军的脑中突然浮现出父亲和大哥被押上刑场的情形…一大堆愤怒的民众拿着木头和石块没头没脑地往他们身上丢,以致于在到达刑场之前,人犯就已经满身是伤。
父亲和大哥跪在高高的石板上,刽子手手拿渔网,先将大哥牢牢实实地包了起来,大哥身上的肉因渔网的勒紧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