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都好痛,想要辨识小径什么的已经够辛苦了,还有叉路……
「你还好吗?要不,我背你好了。」
「不……快走就行了。」
月光下,看着易缺额头的汗大滴大滴滑落,阙军突然觉得心脏一紧,连忙回过头去,快步跑着。
现在,我是易缺的眼睛……可不能出错……
「易缺,我们现在在树林里了,我知道前面不远处好像有水池,你要不要去那边?」
易缺放开了阙军的肩,好像没有听到阙军的话,开始自顾自地往前触摸着树干前进了,阙军看着易缺有些摇晃的身影,担心地唤了他一声。
「易缺?」
此时易缺却突然欢呼一声,阙军抬头看到水塘就在眼前,想着等会儿也一起洗把脸好了,易缺的身形却已经一侧,滚倒在地上了。
「你怎么了?」阙军吓了一跳,看到易缺倒在沙堆中,以为易缺昏过去了,正想伸手去扶,没想到易缺开心地扬起一阵阵沙尘,身体不停地在沙堆中滚来滚去。
「呃……」阙军当场呆掉,怎么……一个好好的美人儿,喜欢在沙堆中打滚呢?这里现成的就有一个大帅哥,易缺如果想在他胸膛上滚,他一定二话不说慷慨奉献的。
阙军哀怨地蹲在沙坑旁,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易缺,我的怀抱不好吗?你一定要躺在那里吗?」
易缺只觉得头晕脑胀的现象似乎减轻了一些,身边阙军的话也听得比较清楚了,「这儿很好。」
「哪里好啦?脏兮兮的……」阙军用足尖轻轻踢一下沙子,低声嘀咕。
「呵……」滚在沙堆里让易缺感觉胸口和四肢传来的痛楚似乎也不那么痛了,他放松了全身,放任自己半埋在沙中,风吹过夜间的树林带来奇异好闻的味道,晚风中夹杂着一丝魅人的香味,易缺不禁缓缓闭起了双眼……
「天啊!真的睡着了?」阙军蹲在一旁,摇着扇子的手不禁停了一停,不可置信地看着易缺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接下来他该怎麽办?放他睡在这里,还是自己也跟着睡比较乾脆?
阙军大大地叹了口气,看着易缺柔和的脸庞上到处都是沙,头发、衣服、鞋子上都是沙……鞋子!易缺居然蹬掉了鞋子!
阙军满脸无奈,上前将易缺拉出沙堆,看着毫无防备的易缺,阙军缓缓收起了摺扇,抵在易缺胸前,透过薄薄的衣料,阙军的掌缘感受到易缺心脏的跳动……
阙军慢慢以摺扇在易缺胸口游移,脸上表情显得有些阴暗,过了半晌,阙军倏地将摺扇插在腰带上,抱起易缺,缓缓走出树林地界!
「少爷!你怎麽……」
「福伯,别嚷嚷,小心吵醒老爹和大哥,去烧两桶水来。」
阙军终于让福伯充满操心的声音和身影离开视线范围,也终于可以将全身脏兮兮的易缺放到椅子上去。
没多久,行动迅速的福伯指挥着两名强壮的家丁将一桶热水抬了进来,然后用着一贯的恭敬姿势道:「少爷,另一桶水已经放在您的房里了。」
「嗯。去叫小春和小丽来。」
福伯一听笑弯了眼,「少爷今儿个要她们伺候吗?」
「福伯。」阙军抬起头盯着福伯道:「你老人家以为我是色魔吗?一个晚上要两个女人?」
「难道不是?少爷您也太久没有……」
「福伯,不用连这个都替我担心好吗?去把她们两个叫来,帮我的朋友洗净身子。」
「哦……」福伯躬着身子仔细盯着易缺瞧,发出一声用意嗳味的长音。
「还有,」阙军不得不再度转身,「那是我的朋友。不是我从外头带回来侍寝的,另外,他是男的。你可以不用盯着他看。」
「呵呵,是是。让老奴服侍您入浴。」
第五章
沐浴过后,阙军换上淡银色的宽松衣袍,缓步走到客房去看易缺的情形。
结果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小丽显得过度兴奋的声音:「这爷好俊呢!」
小春道:「你少发花痴啦!人家才瞧不上你呢!」
「说的也是,他一定是哪个候爵的公子。」
「搞不好是哪个少年将军呢。」
「但是,哪有将军长得这俊模样的?」
门外的阙军越听越好笑,想着如果再不进去,易缺搞不好就被家里这两个色女给生吞活剥了。
阙军推开了门,正好看见小春将手放在易缺的脸上,而小丽则执起易缺的手细细地看着。
「摸够了就该回房去了。」阙军倚在门口,要笑不笑。
「啊!少爷!奴婢马上退下。」
阙军看着两个婢女像被抓到偷腥的猫跑得飞快,不禁开始想象这两个人到底是对人家作了什麽事?
阙军走近,看着睡得香甜的易缺,身上披着的是从杭州锦织行送来的上好云锻衫,不愧是福伯特地挑选的,真是适合易缺的气质啊!
阙军站在床边,视线溜到易缺因领口微微敞开而露出的锁骨,阙军摇起摺扇,「嗯,再往下看一点点就好……」
阙军轻轻地揭开易缺的衣襟,入眼的是一条极大的疤痕,阙军呆了一下,「嗯,我那么大老远地把你抱了回来,再多看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胸骨、腹部、腰间、大腿……易缺在衣服覆盖下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光滑的,大伤口、细小的伤痕,其中最为狰狞的疤痕怵目惊心地盘踞在易缺的左胸上,那像是个对易缺有深仇大恨的人狠力一刺、如火烧般的伤口……
「这个人……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阙军宛如被定住了…般,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些可怕的痕迹,良久才回过神来,慢慢地将易缺的衣襟拉拢,「呼」的吐出一口长气,坐在椅上。
阙军打开摺扇慢馒扇了起来,双眼牢牢地盯在易缺泛着珍珠色泽的脸庞,突然笑了起来:「幸好!这漂亮的脸没有被划伤,还好……还好……」
※※※
易缺觉得好像有人在叫他,但是他却睁不开眼睛,那声音听起来很温和,像是可以让人把心事都说给他听的那种心安。
易缺听到那声音里有着微微的疑惑,尾调轻轻的上扬:「易缺,好奇特的名字,可以知道缘由吗?」
「我的名字是别人帮我取的。」易缺听出了声音的主人,顺利地睁开眼。
易缺眼前那人身着代表君主的服饰,很专注地听着易缺说话。
易缺看着他:「尧君,名字不重要,有没有才能才是重点所在吧。」
尧笑了起来,就像一抹阳光突然从雨后的云层中透出来的那样笑:「爱卿,朕知道你的名字为何叫易缺了!」
尧喜欢和易缺闲话家常,而且渐渐的,有什么难办的公事也会和易缺商议,为了防冶水患,尧决定开通沃渠,易缺便是主持沃渠开通事宜的治河使。
有一天易缺和尧到城外巡视沃渠,沃渠工程浩大,他们正站在堤上视察工程,冷不防从斜地里冲出一人,对准了易缺就是猛烈一撞,易缺来不及防备,被顶得滑下了土堤,河岸数百工人连声惊呼,那人也马上就被抓起来了。
易缺滚了几圈才勉强构到一方突起的土堤,挂在半空中进退不得,若是平时,他大可就此钻入土中,免去这等尴尬场面,但此时身边有不下数百双眼睛在看着,钻了进去之后会怎样,易缺几乎完全可以想像雷龙雷会怎么笑他了!
易缺叹了一口气,往上看,上头尘沙滚动,似乎有不少人在走动,他听见尧惊慌的声音,动员工人准备绳索将他救起,化成人形不久,人类的手脚运用起来不甚灵活,他跌了好几次才爬了上来。一等他上来,尧冲了过来,也不在意易缺的身上满是尘土,拉住了他细细地审视起来。
虽然自己身上有几处人类所谓的「擦伤」与「挫伤」,易缺却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尧却显得相当的紧张,温文的他大声喝令从人去叫大夫,而尧下完命令之后,冲到了那冲撞的人面前,甩耳光的声音啪啪地传来,尧还不解恨,堂堂君主挥起拳头就往那人身上打……
突然之间,易缺感到天色暗了下来,不久之后眼前似乎出现亮光,易缺馒慢地走向那道光,然而;光亮却被一团团的迷雾所包围,易缺走了又走,那光亮似乎是在遥远的天边,既没有近一点也没有远一些。正当易缺以为不可能触及那道亮光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易缺直觉回头,周围的景色突然急速倒退,转眼之间,易缺便身处在另一处空间之中。
「尧,天象异变,国将有大凶。」祭师忧心忡忡地告诫着。
「祭师,可有应对之策?」焦急的君王不自觉地靠近了易缺。
那是……另一个自己?可自己不是在这儿吗?易缺张口大喊,却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只听到祭师继续说道:「请尧停止沃渠的挖掘,地象牵动天星,近年必有大难!」
「这……」尧迟疑着。
好个无稽之谈!易缺冷嗤之时,这才想起这是尧时,祭师分化自己和尧君的手段。易缺惊出一身冷汗,接着他听到另一个自已冷言道:「关系生民的河道不施工,人民哪有好日子?祭师怕是占错了吧。」
祭师并不答他,转向尧说:「请尧考虑。」
易缺想起从那之后,尧便不和自己去祭师那儿了!
易缺一个闪神,景物向后飞掠,周围的景物依旧熟悉,那是尧常和自己谈论政见的地方。
尧来找自己,声音低低的,问道:「易缺!可否给我你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那种东西自己怎会有?「我没有。」
「没……有……?」尧沉默了一下子,最后异常温和的说:「朕一直觉得爱卿很特别,易缺,可以对吾说说缘由吗?」
「嗯,我是……」
不是的!不是的!别说!不要说!
但易缺发现梦中的自己丝毫没有不信任尧的举动,「是龙。」
易缺难过地跌坐在地,几乎不忍心继续看之后的发展。
「龙……」尧的声音有些抖,梦里的易缺不得不扶住他,「尧?」
「易缺……告诉我……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易缺眼前突然出现了尧的脸,他变成梦中的易缺了!
他想拒绝,但身体却不像自己的,好像有另一个人在操纵着一切。他连自己当时的想法都一清二楚,像是……自己剜着自己的伤口……
唉,看他这个样子,易缺根本无法拒绝,于是将自己是地龙之事说了。
后来的事到底怎么了,易缺也想不真切了,只知道心脏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提醒自己的大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突然之间只觉得八心跃动,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之后……之后醒来,已是满身疮痍,揭鳞之痛,胜于抽鞭。易缺身处囫囵,四周浮动着恶意的情绪。
易缺听见祭师的声音,混在人群中,正低低地和大臣们讨论着,突然之间易缺被一道熟悉的气息所吸引,转过头看时,那不正是自己守护着的地力之源酉月珠吗?他们……居然……
易缺悲愤难已,一向温和的心灵在一瞬间被仇恨充满了:是你们对不起我,你们……你们……
悠长而宏亮的悲嚎,震撼了天地,原本清昂的龙吟因愤怒而成了凄怆的嚎啕,大臣个个心旌动摇,纷纷颓倒在地。
易缺记得风起的时候,尧也刚好来到自己面前。
「易缺……对不起……」看似坚强的君王在伤了自己后,这样哭着对自己说……
抱歉吗?听着尧的抱歉,易缺却觉得那像在嘲笑自己的愚昧。自已所谓的信任在尧出手的那一瞬间便已碎成片片,但是,他还是听见自己对众龙说:「别杀他。」
后来月信人从天边飘然而至,替他拿走了放在柴坛旁的龙醉木,那是龙族无法碰触的东西。
月信人帮他拿回酉月珠,但酉月珠已有缺陷。「易缺,要好好养成漂亮的样子喔!」
他已无法回答。他只知道后来尧的宫殿被毁,是毁于风还是海啸还是自己的地震,也不清楚了,之后自己便处于昏迷状态;醒来后,巳是舜一代!舜一代原该雪舞下凡辅佐,但雪舞当时和云起了误会,早已出走。于是终舜一生,并无神龙入朝……
易缺的额头渗出薄薄的汗,漂亮的眉痛苦纠结、恶梦重现让他瞬间惊醒。
易缺翻身坐起,想着尧时发生的种种事情:尧君听信谗言, 重创了自己,自己理应要恨他。
但是,他总觉得尧君是不得已的,他只是被太多的恶言蛊惑,只是有太多人逼着他……
逼着尧君狠狠将自己对他的信任踩在脚下。
人类啊……照理说他应当疏离人类,甚至害怕或憎恨人类才是,但易缺却分不清楚心底那股对人类那既好奇又有些害怕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他想了解人类到底在想什麽?人类到底想追求什麽、想要什么?
突然之间,某种怪异的感觉拉回了他的思绪,这里,是哪里?
易缺游目四顾,昨天的回忆慢慢地回到脑海中……怎么没有树也没有草?他不是躺在沙堆里吗?
而且,身边这些软软的是什麽?易缺伸手触摸,感觉得出是上好的布料,易缺盯着上方的雕花床板,极力想辨识那是什么东西,徒劳无功之后,易缺撑着想坐起身来。身体还残留着倦怠感,易缺开始回想昨天的情形。
阙军说要带自已到另一个地方吃饭,然后他们就到了一个叫「长富馆」的地方,阙军似乎对那个地方很熟,一进门就有人热情的招呼,不过那不是他在意的,他比较高兴的是那家「长富馆」门前并没有阶梯。
然后,吃了饭、喝了茶……听到阙军说茶里被下了迷药,那个叫张谷派来的人过来纠缠……后来觉得头很晕,便到河床边的沙堆去舒快一下……然后就睡着了。
但是,自己居然对之后的事完全没有印象,这不可能是人间的迷药能造成的,能让龙失去意识的,只有龙醉木而已!
现在想起来,昏迷之前似乎有闻到龙醉木的香味……他必须马上去将龙醉木找出来才可以。
龙醉木生长环境特殊,只有在地阴之力和地阳之力交会之处才能生长,就他所知,极北之处有一大片的龙醉木林,因为范围太大,众龙甚至没办法接近,九龙为此聚集会商,讨论该如何处置。
雷龙雷、火龙炅、雨龙雩和电龙女娲都觉得应该烧掉整片的龙醉木林,但是云龙云、风龙雪舞、水龙水月、皇龙无梦却觉得无需破坏大自然的一切,最后那一大片的龙醉木保留了下来,而众龙在遇见零星的龙醉木时,便以自己的作法处理了。
炅和自已在一起的时候,只要发现龙醉木,都是直接烧掉,而雪舞虽然之前反对烧掉龙醉木,却在自己被龙醉木所伤之后,把遇上的龙醉木都连根拔起……
虽然他并不想摧毁龙醉木,但还是必须将零星的龙醉木施以标记,尽到警告其他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