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了好一阵,当宇文咏真出来时,已着好了上朝的朝服,只是脸色很是苍白以及,臭。
睡眠不足让他的脸色整个都沉了下来,原本就很冷沉的脸更加的让人望而生畏。
墨黑的眸色整个显得比平日更加的深沉,细长的凤目淡扫了眼似乎很想将自己埋起来的子默,“杵在这儿干啥,碍事。”
很冰也很火的一句,子默当下抖了抖。
宇文咏真这一赖床,赖掉了不少的时间,早朝的时间自然也迟了,只是似乎不觉迟到是什么大事的他,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完全忽略其他大臣以及兄长们的讶异眼神。
支着下颚听着朝上众臣报告的荆棘王只是不冷不热的投去一眼,脸上神情丝毫未变,依旧是慵懒的样子。
脸上,依然是一片的冷默与阴沉,脑海里只想着要睡回笼觉的他,根本没心思听朝上的议事。
首次上朝不但没有不安,甚至没有将荆棘王给放入眼里,这让所有人都替他捏了把冷汗。
荆棘王虽是个勤政且体恤下属的好皇帝,但绝不是个好人,他的好,是把一切都放在利益前的好。
不过现在的宇文咏真可管不了,他真的很想睡,没办法,只要在白日里他就很难精神的起来,所以他的活动时间大部份都在晚上,而通常这时候,他正在梦里和周公互杀的正爽快呢。
不知过了多久,张着眼睛状似认真,实则是半昏半睡的宇文咏真,好不容易盼来了退朝的声浪,这是直到有人轻拍了他肩膀时才知道的。
挑了挑眉看了过去,是笑得很和善无害的人,传说中的佛公子,宇文咏善。“十四哥。”
宇文咏善微笑了笑,“第一次见你早朝,还可以吗?”
“……嗯。”
“方才说的,十五弟有什么意见没?”
方才说什么……?
见宇文咏真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一旁的双胞胎兄弟,异口同声开口。“瞧他那模样,能有什么意见。”
“话可不能这么说,五哥、六哥,就是我们也不知该对盐皇和北皇的事如何下手呐,更何况是第一次上朝的十五弟,能在不在殿上出丑就不错了呐。”
“也是啦,父皇太过严肃,手段又狠又辣,即使是正得皇恩的人也不敢随意放肆呢。”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始终笑得温润的人。
不过,像这样带有恶意嘲讽的语调,宇文咏真半句也没听进心里去,他已听过太多。
他的注意全放在一个名字上。“盐皇?北皇?”
有些出神的想着,直到肩上被拍了下,“十五弟?”
拍他的人是八皇子,宇文咏誊,是太子呼声最高的人,不论是面貌、身形以及作风,都与父皇有七成相似。
只是,他的血液之中绝无荆棘王的狠辣无情,但这只是现在,宫庭久中谁能永远保持着那份真。
“十五弟,海德叫你呢。”
顺着宇文咏誊的手指看了过去,不正是那老太监?
“十五皇子,皇上诏您到上书房呢。”
“哦。”
看了宇文咏誊一眼,看了看周身的人一眼,宇文咏真连声告别都未说就随着老太监离去。
陆
跟着海德后头,宇文咏真算是首次这样走在这中央殿阁里。
并非是从未来过,而是他向来只会半夜才出来逛,这样大白天走在这,周围那些路过侍女、侍卫们看着人的目光,令人有些不舒坦。
领在前头的海德走得很快,他们一下子就穿越了那向漫长无止境的弯曲回廊,来到了上书房层层侍卫把守的门外。
等待海德通报的期间,上书房的外头,很静。因为荆棘王最厌恶吵闹,所以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往往都是静得一片死沉。
宫女、太监、侍卫,每个人都站得直挺挺的。
将目光投射到了上书房外的,那一株壮硕,却焦黑的树。
像是被巨雷打击过似的……
“殿下,皇上让您进去。”海德小心异异的声音,轻声的说着,阻止了宇文咏真想走向那颗早已死亡的高大巨木。
一回身,见到了海德那微胖的身子,放得低矮,微笑看着他。
随后,他进到了第一次进入的上书房。
而那个,威严的人,正笑着看着他。
“父皇。”
冰冷锐利上扬的眸看着他,俊美得如美玉般的脸上的笑,达不到荆棘王的眼底。“第一次上朝的感想如何?”
纤细、美丽、修长、无瑕、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滑过那一叠叠的奏折,荆棘王的声音,温醇如陈年美酒般的低沉。
宇文咏真的眼,自荆棘王的手上轻轻滑过,看向那冰冷慑人的眼。“父皇……想问什么呢?”
笑,加深了几许。
眼,冷了几许。
美丽修长的手随手挑起一本奏折,淡薄的唇轻启,冰清冷意的声音低沉的道:“这些奏折都是这几日来的,全都是为了同一件事。”
宇文咏真漆黑的眸晃了晃,眼睫微微半阖,沉默着,等待。
坐在高位上的男人,美如绸缎的发整齐的束起,帝冠上的珠玉衬脱着那张玉颜,锐利、冰冷,没有气息。“毕竟,下药杀人可不是什么小事呀。按律令,杀人者偿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个男人,反悔了……
在心底,悄悄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宇文咏真很淡的勾起浅笑,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是再次的证明了,这个男人,这个帝王,果然如传闻中的反覆无常。
“那么,父皇希望怎么做呢?”
“本王不喜欢当个言而无信的人。”飞扬柔细的剑眉微拧,帝王如玉的面上显露了几许的无奈,“所以,为了不让本王当个言而无信的人,本王的皇子,你觉得让怎么做呢?”
美丽的手,撑着腮,倚在玉龙扶手上。
站在底下的宇文咏真,望着远远端坐龙椅上的人,沉默的拧起了眉。
他直觉得想到了要来时听到的那段对话,『北皇以及盐皇』。
与荆棘王极其相似的俊美容冒,承载了荆棘王的优点以及生母的优点,那张美丽的面容是惊人的,却一直太过安份沉寂,而显得黯淡没有光采。
此刻,却因为生母蝶妃而被迫呈现与众人眼前,不得不开始思考求生之道,因而起了生动。
荆棘王看着那张开始显露出光采的面容,心底有着一股陌生,却又有一丝丝熟悉的臊动感。
虽不明白,却有些期待,却又有些觉得不安。
两相充斥,矛盾……
“……父皇想怎么做?”
细长上挑的眸轻轻的贬了贬,看着底下小心异异的人,荆棘王只想逗一逗,看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于他人的表情,却只是压着臊动的心绪,以着惯常捉摸难定话绕着弯。“你觉得北皇和盐皇是什么样的人呢?”
北皇、盐皇,果然……
宇文咏真微低下头,遮去了眼底的思绪。“北皇冷漠无情,武功冠绝天下,能与之抗横的人,世上恐不出几个,他的成就在于无情。而盐皇……”形状优美的唇线微抿了抿,藏与唇下的齿轻咬着,“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商人。”
盐皇握有天下泰半盐权,朝庭虽握有整片航行海上的水令以及设立盐驿道,另一半的盐权被朝庭刮去了三分之二,其馀的三分之一则被其他商人分散去。只是天高皇帝远,荆棘王再精明,却不是他亲自掌管着那三分之二的盐权,他只能放给其馀的官员,却无法保证他们能够不贪。
盐权啊,多么肥美诱人的权利,嘴边的肉,谁看着不想尝?
聪明狡猾如盐皇,手段多端,怎么可能放过。
明着虽是朝庭掌握了天下所有的盐权,但那盐权暗地里老早就被盐皇吃下了。
整个漱水州,早已是盐皇天下,每年虽乖乖缴上税钱,那点税钱和盐皇私自吞下的税钱相比,不过九牛一毛,和拱给一个贪吃的官衙肥猪一口油饭差不了多少。
“那些本王已听过太多次了,本王想问的是你的看法。”
轻抬起头,宇文咏真看着荆棘王轻搭在案上的另一只手正不耐烦的轻敲着,眼眸闪过了隐晦之色。“他们二人……都不是能够掌握的人……”
空间,迅速的沉默了下来。
海德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十五皇子,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说出如此放肆的话。
那样的话,不等于在掌王上一巴掌,对王上说他想做的事是异想天开吗?
海德想上前训斥,却被荆棘王溢出薄冷唇瓣的笑声给止住。
那笑低低沉沉、冷冷冰冰,感觉不出情绪,台阶上的帝王表情依旧没变过,只是有趣的瞅着底下低垂着头,看不清面貌情绪的人。
“你倒是……很诚实啊。”
宇文咏真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着。
这样子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
荆棘王随意的翻了翻案上的几份奏折,一份翻过一份,停留的时间不过数秒,整个上书房,除了翻阅奏折的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过了许久,荆棘王那低沉好听的声音才又道:“这两人一日不除,本王就一日心里难安啊。你说说看,朕该如何处理这几份奏折呢?”
宇文咏真想对那个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人说:『就随他吧。』
可是一想到,那个他被称作母妃的……
酸涩的眼闭了闭,又张开。
其实,这个男人不论说什么,他都会去做的,只要他开口……
紧闭的唇微张,正要开口,高高阶上的男人又道:“那个人那么想要本王的十四子,就送给他吧,你说好吗?”
低垂的头,抬了起来,惊讶的瞠大与男人相同美丽的凤目。
咏善……不是他最宠爱的皇子吗?
为何这么轻易的……
“至于蝶妃……朕真的不想当个言而无信的人呀。”看着宇文咏真的眸,似乎很苦恼。
但其实,荆棘王的反覆无常,朝野之中,又有谁不知。
“不如,你就替朕办个漂亮的差事吧。这样一来,你有什么想望,朕也好赏赐你,朝中也不会再有什么反对的声浪。”
宇文咏真深望着眼前俊美无双的男人,望了很久,望得他的眼酸涩了,却仍移不开视线。
末了,却只是撑起了一抹难看的苦笑。
这个男人,就像个魔鬼一样,就像那些奴才、官员们私底下所传的一样。
“儿臣知道了。”
“据说北皇和盐皇二人目前正在京里,本王会给你便宜行事的令牌,出入宫中也较为方便。至于蝶妃那儿,就得委屈她些时日了。”
酸涩的眸,看着高阶上的男人,一本一本的将奏折叠得高高的,然后轻易的用一指将它们弄垮,而后薄冷无情的唇笑了开来。
撇开了眸,心底,泛起了丝丝的寒意。
“啊,今日就陪陪父王午膳吧,解决了心头一桩事,胃口大开呢。”
高阶上的男人,笑得灿烂又美丽,声音带着些些的高扬,听似愉悦无比。
酸涩的眸缓缓的闭上。
忘了午时与宇文咏善的约。
他……没有犹豫的答了,“是。”
柒
不论是什么时刻,每一次的回忆里、梦里,那个人总是背对着他。
不是高壮的,是瘦长的;不是宽阔的,但却能够令人安心的。
前方那被耀眼眼的日阳照得身着一身明黄代表着帝王象征衣裳的人更加耀眼,长长的发,随着那人的走动风飞飘荡,长长的衣摆,如白色的雪花波浪般的随着滚动。
紧跟着在后头的人伸长了手,着急的想抓住,但那人的身边却总是有许多人。不是阻挡,可是却是一道又一道的墙,将他和他,无形的隔绝了开来……
不论他再如何的伸长了手,不论他如何摆动他的双腿使劲的追,那人永远都在前头,追不到。那人的身边无论何时都跟随着无数的追随者。
到不了他的身边,无能的他成为不了能与他并肩而行的人,就连他的手都抓不住。
即便只是小小的一片衣摆。
那人,始终远远的走在前头,倨傲的人永远不会回头、不会停下脚步,那人没有回头向后看的时间,前方有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事在等着他。
而他永远只能在后头苦苦的追赶,然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无声呐喊着那人。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一道淡淡的风,吹动了纱帐,蒙胧里,院子里的树,掌般大的枯叶缓缓飘落……
床上的人,微张着迷蒙的眼,看着窗外那染上了秋色气息的树。
轻巧的足音,推开了门,走了进来,踏在毯上,空气里,只有袖摆拖曳在地的声音。
来人放下了微温的脸盆,看向难得已经醒来却出神望着窗外的年轻主子。
“主子?”子默关心的轻声叫唤着,他并不认为即使是出神望着窗外的风景,就会闪神到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即便他的足音是被那厚厚的毯子给吸收掉了。
看似出神望着窗外的宇文咏真轻轻的转动那默黑的眼珠子,望向床旁正看着他的贴身奴才,淡淡的轻哼了一声。
闻言子默微微的笑开,“难得主子那未过午时就醒了,先让子默服侍您洗漱更衣吧。”
对于早已习惯被人服侍的宇文咏真来说,即便是再如何的独立自主,但他也是奉行着能够不必自己做就完全放手他人的一个主子。若说得好听点的话是贤明且信任手下的人,说得难听点的话也就是懒。
完全放松的让子默进行一连串熟练的服侍,快速的洗漱更衣完后的咏真,此刻已坐在摆满了午膳的饭桌前。刚入秋的午时天气正是秋老虎嚣狂肆谑的时节,热辣猛烈的太阳不断的绽放着能将鸡蛋烤熟的热度,连带的也影响了咏真的食欲。
随手挟了几个还算喜欢的菜入口,脸上是一脸的意兴阑珊。就连机敏的子默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天气的确是会让人大减食欲。快速的吩咐一旁的婢女去地窖取来几块冰块,让主子能够舒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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