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慰的露出腼腆的笑,扫过众人,忽然说道:“既然来了,就在此多呆几日吧。”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瞟过柳怀一。
慕容昭微显为难的开口道:“我们大军在城外安营,准备明日一早继续进发,所以……”宣王微微一愣,刚想说话,柳怀一忽然说道:“所以,我们只能陪宣王用过晚膳,便要离开了。”宣王看着他,点了点头,便转头吩咐。慕容昭无奈的看了眼柳怀一,柳怀一则回给他一个颇为得意的笑。
宣王引着他们五人来到正厅,心中却在想着柳怀一。他究竟是什么人?在他脑中不由得升起一个想法,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这个时候,倒是柳怀一亲口问了出来。只听他问道:“刚才见宣王爷似乎对在下的长相颇为惊讶,怀一可是让王爷想起了什么人么?”
宣王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飞扬凤眼,又是一怔,垂头笑道:“是位故人。”柳怀一微微皱了下眉,笑道:“怀一很有兴趣知道是怎样的故人让王爷露出那样吃惊的表情。”除了吃惊外还有那份欣喜,不过柳怀一没有说出,只是笑着等着对方的答案。慕容昭本来觉得这样的询问有些不妥,再加上刚才宣王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可是自己也隐隐对此好奇,他看向柳怀一,见对方回给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便闭口任由他问下去。
宣王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眼神怀念,让柳怀一微微动容,他快速的垂下眼帘,再抬眼的时候已是一片平静,问道:“宣王可是想起了什么人与怀一相似么?”
宣王再次打量柳怀一,思索着究竟要不要说。柳怀一却垂下了眼,淡笑道:“宣王不认为怀一有资格知道这些么?宣王位高权重,却对一个与我相似之人露出如此神情,若是旁人见了,怕会对怀一产生误会,难道为此王爷不该解释一番么?”
宣王犹豫的看向其他人,柳怀一又笑道:“既然是解释,就不仅是对当事人,更要对其他目击者,不然王爷的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宣王神色复杂的打量柳怀一良久,最后苦笑着皱眉,无奈的叹出一口气,轻声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他重新看向柳怀一,眼中已经没有了迷茫和挣扎,缓缓问道:“你们可听说过九凤公子么?”
柳怀一和慕容昭对望一眼,沉吟道:“听闻若得九凤公子相助,天下定矣。”宣王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有这样的传闻。”他微微恍惚,声音怅然道:“二十年前,九凤公子曾出现在玄苍。那个时候,三皇兄和九凤公子关系很好,好到他曾打算迎娶九凤公子。”慕容昭惊讶的看向宣王,又望向柳怀一却发现那人掩住了眼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宣王继续道:“那个时候其他国的君主也知道了九凤公子的事,于是玄苍陷入危机。九凤公子知道了,就决定离开,再后来便消失无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宣王叹了口气,结束这个话题,他说起来很简单,可是任谁都看得出他眼中那深深的沉痛,想来这个故事还有更多,只是那人没有打算说。
慕容昭蹙眉道:“那……王叔所谓的故人是……”他心底已有答案,却希望不是如此。宣王淡淡的一笑,道:“便是九凤公子。”说完,他看向柳怀一,想知道那人会有怎样的表情。柳怀一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忽然道:“事有雷同,人有相似,怀一不过是个山野村民,自信不会与所谓的九凤公子有任何关系。更何况,九凤公子这件事这些年都不曾在从人口中听到,我想,是有人故意隐瞒,当时的九凤公子可说是人人欲得之人,一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就算离开,他身边也一定有监视之人,所以怀一相信,自己与他绝无关系。”他的眼神深邃,见不到底,却是神采飞扬,带着自信,让人无法反驳。
宣王凝视着他,即使容貌有所相似,但是那人的眼中总是带着解不开的轻愁,即使笑的时候,眼底也有化不开的寒冰,很少有神采飞扬的时候,大多都是带着无奈的神情看着众人,像只逃不开束缚的笼中鸟。而眼前这人,却像就要一冲飞天的雄鹰,有着慑人的气势,带着不服输的傲然。不管那两个人有没有关系,在这张相似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宣王只是觉得欣慰与欣喜,也许是那人冥冥之中回来了,这样的人,他只想继续当初那样守护着那个人一般,他不希望有一天在柳怀一脸上再看到折了翼的哀伤。
扫过慕容昭和柳怀一两人,宣王忽然开口道:“我听闻侄儿此次是要去善远。”慕容昭点头正色道:“此次父皇命我领兵夺回容中,以振我军气势。”宣王问道:“此次出征有多少人马?”慕容昭苦笑了一下,道:“只有伍万。”
“伍万?”宣王也稍稍吃惊,说完便拧了眉头,沉思不语。
此时,一名下人来到,在宣王身旁耳语几句,宣王重新展开眉角,对慕容昭等人说道:“膳房已经备好了晚膳,我们边用膳边说吧。”
跟着宣王到了内厅,见到桌上摆着的都是一些平常的菜,既不是什么山珍也不是海味,慕容昭微微诧异的抬眼,宣王眉头一蹙,不怒而威,道:“既然是款待客人,这成什么体统。”下人们听了,立即惶恐的上前,便要撤下酒席。
柳怀一忽然上前道:“我看挺好的,平日里吃惯了山珍反而不如这样一桌有些气氛。”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宣王扫过那张淡然的脸,又吩咐下去:“就这样吧。”
菜虽非华丽,但是也很精致,柳怀一落座后便细细打量起这桌菜肴,笑道:“精而不华,的确比那些华而不实的菜肴好多了。”宣王听了,呵呵笑道:“即使如此,柳公子便不要客气,多吃一些。”柳怀一见他眼中划过的温暖,微微挑了一下眉,笑道:“既然如此,怀一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忽然眼睛一转,对着站在慕容昭和他身后的点墨三人道:“你们也坐吧。”他大大的眼睛闪过天真。上官衍苦笑道:“柳公子,这样与礼不合。”柳怀一听了,皱了下眉头,凤眼瞟来瞟去,道:“这么多菜即便三人也吃不完,摆着也浪费,你们回去后,难道回去后还要再为你们开伙么?”慕容昭转头看向他,桌子下的手狠狠的扯了柳怀一一下,告诫他不要再胡闹。柳怀一好似没感觉一样,微微挑起眼角看着他,道:“我记得某人说过要和将士们同甘苦的。”慕容昭无奈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制止他。
宣王看着,忽然笑道:“柳公子所言甚是,既然如此,你们也一同用膳吧。”他命人添加碗筷,又回头看向柳怀一,心想如果没有那些事,那人也该有着这样一双灵动的眼睛吧。他对柳怀一道:“没想到,柳公子如此懂得为旁人着想。”
他此话一出,便看到慕容昭似笑非笑的表情,上官衍有些扭曲的看向柳怀一,点墨皱着眉,瞟向坐在他身旁的柳怀一,而没什么表情的卫英似乎稍稍扯了下嘴角,有些诧异的看向柳怀一,他只是微微一笑,道:“我讨厌别人站在我身后盯着我。”宣王看到众人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只在心里微微好笑,面上却有些讶异。看到柳怀一忽然转过头,扭着点墨的脸颊,笑道:“小鬼,叫你在这里吃饭,该感激我,懂不懂?”宣王不禁一阵莞尔。
点墨脸红着拍掉柳怀一的手,又想起自己的身份,惶恐的看向宣王和慕容昭,见那两人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只觉得脸上更是一阵火烧,不甘不愿的低下头,狠狠的瞪了柳怀一一眼。柳怀一微弯着眉眼,转回头,对宣王唤道:“王爷。”
宣王看向他,只听柳怀一接着问道:“不知道王爷认为以我不足十万,如何对抗对方三十万大军。”宣王为难的看着他,道:“这……我已多年不理朝政,何况这行军打仗之事一向不是我所擅长的。”柳怀一和慕容昭对望一眼,接着道:“那王爷怎么看待今时今日朝中局势呢?”他微微一顿,又道:“怀一知道,王爷虽然退避已久,但以王爷的心性,一定不会对玄苍的国运置之不理。”
宣王扫过在座众人,他虽然不过问朝事,但是当中的一切他甚是明了,他目光在慕容昭和柳怀一之间逡巡,忽然笑道:“不知道柳公子想听怎样的回答呢?”柳怀一凤眼一眯,笑道:“自然是最中肯的答案了。”
宣王看了看慕容昭,见那人只是笑了笑,便正色道:“老实说,我认为六侄这次出征,便是给大致儿留下了空间,但是如果六侄儿不出京,在京中恐怕更加难以巩固地位,施展拳脚。”慕容昭听了,苦笑一下,再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握了下柳怀一的手。
柳怀一神色不变的抽回手,喝了口酒,道:“既是如此,看起来六殿下已是毫无胜算了。”宣王蹙眉不语,他不明白柳怀一的立场为何,故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即使他不想看柳怀一折翅,但是他也不能拿玄苍的大事当作筹码。
柳怀一看得出宣王的犹豫,笑了一下,说道:“王爷是在担心我?”宣王脸色微微一变,生怕在对方脸上看到绝望的神情,可是抬头看去,那人只是事不关己的笑着,毫不在意。他无奈之下,也略微放心,毕竟这人不是当年那人。
柳怀一径自端起酒,刚要喝下,却被慕容昭挡住,他皱了下眉,放下了酒杯,看向宣王接着说道:“怀一认为六殿下并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宣王有些复杂的看向他,柳怀一道:“大殿下除了朝中那些弄臣意外,便是锐王在后坐镇,只是他在朝中势力即使很大,却无法得到各位王爷的支持,这……便是六殿下的机会。”宣王敛眉不语,柳怀一又道:“宣王一定了解大殿下的人品,至于他合不合适成为玄苍的王,王爷一定心里有数。”他低垂下眼,问道:“王爷认为我们得到怀王支持的可能会有多少?”
宣王一愣,本以为那人是要劝说自己,没想到却是询问怀王,不禁反问道:“你们此次征兵是为怀王?”慕容昭也是一愣,就这怔愣的一霎,柳怀一端起刚才被挡掉的酒杯,一口饮尽,末了舔了舔嘴唇,不忘给了慕容昭一个得意地眼神。转头对宣王说道:“锐王拥兵十万,若是他有心,一点一点吞下玄苍都不成问题,他唯一忌惮的人就是怀王。我听说怀王一心为国,自然见不得有外姓人觊觎皇位,所以锐王才迟迟没有动静,他转而帮助大殿下,如果可以拱他上位,自己的势力固然可以坐稳,恐怕也无须再忌惮怀王,而登上皇位的人是慕容家,自然怀王也无话可说。他要保的是慕容家的天下,是玄苍,却不是慕容昭或者慕容浅的天下。如此一来,不知道如何劝说他才好。”
宣王目光赞赏的看向柳怀一道:“柳公子分析的如此透彻,想必已有了万全之策,不是么?”柳怀一垂下眼角,道:“争人心,需投其所好,怀一和六殿下只知道此次如果旗开得胜尚可有一线希望,只是……一来时间颇长,恐怕大殿下早已在京中布置妥当,二来仅有八万大军,实在没有全胜的把握。”他露出担忧,眉头紧蹙。宣王看着心下不忍,便要开口说话。柳怀一却又忽然笑道:“怀一一时失言,宣王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宣王一愣,柳怀一又道:“此番而来纯属六殿下思念叔父,至于朝中的事,宣王看的清楚,也无意插手,刚才怀一所说这些,若是多有得罪,还望王爷见谅。”说着,他便站起身来,深深一揖。
宣王也立刻起身,托起他说:“哪里,难得有柳公子这样的能人跟在六侄儿身旁,忧国忧民,思虑深远。到叫本王惭愧万分。不知……有什么本王可以帮忙的?”慕容昭听了,眼神微微一动,同上官衍对望一眼,忽然起身道:“王叔言重了,王叔高挂庙外,今日我等搅了王叔清静已是不该,又如何敢劳烦王叔。”他瞥向柳怀一,见对方只是挂着浅笑,不言不语。便接着说道:“何况,我同大皇兄之间,也不是生死之争,无论谁为帝,谁为臣,都该尽心为玄苍,兄弟之争已是不该,遑论将各位叔叔扯入这场争端。”宣王还在再说,柳怀一垂头道:“是怀一的错,是怀一不该说这许多,怀一扰得王爷清静,理当受罚。”他说着,便要撩袍下跪,却被宣王早一步扶住。宣王看向慕容昭,见那人脸上一片凝重,口中张了张,收住出口的话,转言道:“柳公子言重了,不过是大家闲话家常而已,只是这帝王之家的话题自不比平常人家。”慕容昭听罢,笑道:“多谢王叔大量。”柳怀一也站直身子,掩住眼底目光。
宣王左右看看两人,忽而笑笑,不再多言,只是询问起柳怀一一些对天下局势等看法,平淡听之,并为再发表意见。
掌灯时分,已过戌时,慕容昭等人便要请辞。宣王亲自将众人送到门口,却在最后拉住了慕容昭,他低声问道:“这柳公子出身何处?”慕容昭微微一笑道:“我和他在落霞山相识,至于出处我实在不知。”他微微一顿,问道:“王叔认为他与那九凤公子有关?”宣王点头道:“他们一族在身上都会有很特别的痣,形似鸟雀。九凤公子身上的那个看上去便像只凤凰。”慕容昭微微一愣,宣王问道:“不知柳公子身上……”慕容昭听了,忽然想起上次共浴之事,又想起了两人那一吻,不由得脸上一红,嗫嚅道:“他这人平日里谨慎的很,我……我也不知道。”
宣王就着夜色也没看清楚他脸上神色,只是低头道:“如此,你也不知他身份究竟。”见慕容昭急忙点头,宣王接着道:“你若是……嗯……多注意些,毕竟那人身份特殊。”宣王想起若是观察势必要宽袍脱衣,自己脸上也红了红,说得吞吞吐吐,慕容昭听得明白,也含含糊糊的应了。
回到柳怀一身旁,见那人斜着眼睛,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心底便要喊糟,这人莫不是有要借酒撒疯了?上次是接吻,这次又要做些什么?想着,慕容昭脸上犹如烟霞烈火,一片嫣红。柳怀一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笑道:“你干嘛?桌上那几杯水叫你醉了?”慕容昭见这人说话还算正常,心下稍安,摇摇头道:“不是。”
柳怀一眼神一转,凑到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