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我们怕了他们。”一梦倒对称呼“公主”一事没那么大的愤慨,“茜香国这一战,损失惨重,而且今后十数年,还要年年纳贡,想要恢复元气,可不是件易事。而且我们如今人在大靖,说是游学,不过是质子罢了,身家性命都在别人手里,你若再这般没个轻重,或许有一天我们都会被你害死的。”
如昔看着平静的一梦,突然就没了底气,呐呐不敢言。
一梦见她收敛了,也不再多说,只沉着脸想自己的心事。以往处境好的时候,如昔娇蛮任性,看着还觉得是真性情,如今却只觉得是麻烦,但是她这次被派来大靖,身边早已被安插了各方人马,唯有如昔是从小跟着她长大,最不会背叛她的一个。更何况如昔的父亲掌管着皇城的禁军,她要好好待如昔,就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所以,哪怕如昔是个惹事精,她也不可能将如昔怎么样。
茜香国女子身份不低,但也没有到凌驾男子之上的地步,说男女机会平等,大概才最贴切。
所以,即便国主是女儿身,也不代表朝堂之上,就会是阴盛阳衰的局面,相反的,因为男人天生条件就比女人优渥,所以茜香国的文臣武将,有三分之二,还是男子。
也同样的,即便国主是女子,可并不代表继承皇位的必须是女子。一梦还有一个哥哥名叫苻生,同样有继承女皇皇位的资格,只是听说前任皇夫死得不怎么光彩,连带着苻生皇子也被女皇所不喜,常年居于别宫,如同隐形人。但是,自打一梦公主的皇父私自调动军队,间接致使茜香国被大靖诚恪亲王狠狠报复而导致了惨败,一梦也大受影响。首先便是女皇对她的疼爱,明显地少了许多,其次便是朝中大臣,很快就有人上折子要求接回皇长子苻生,而女皇也答应了。
一梦感觉到了危机,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相处办法来应对,就被派到了大靖为质。
一梦觉得很可笑,正因为她曾经是女皇最中意的继承人选,所以才会被选为质子,但是,也正因为她被选为质子,她的继承资格面临着极大的挑战。她相信,在她身处大靖的这几年,苻生那边的支持者,绝对不会错过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来促使苻生成为下一任的茜香国国主。
一梦自从出生,就站在了权利的中心,彼时苻生已被女皇厌弃,一梦自出生就被捧在掌心里,受的就是皇位继承人的教育。然而,一梦总觉得,这权利、富贵,都不是自己在追求的,更仿佛是有人逼着她承受的。
只是,到底享受了这富贵,就该要承担这责任,唯独心是逼迫不得的,她的本心,依然是不耐烦这种争权夺利的,所以对于能够远离必然要发生的纷争,来大靖朝作为人质,她的内心也并不怎么排斥,甚至冥冥中有种感觉,大靖的这片土地,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所以,一梦表现得很平静,甚至对于庄煜等人傲慢的下马威,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她并不想和大靖作对,所以对于大靖的安排,都很是顺从。
庄煜等人对一梦公主这样的安分,还是感到满意的。
庄煜也觉得这个公主还是有点眼色的,若是她敢闹腾,他绝对不介意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便是黛玉也觉得自己对一梦公主的厌恶有些来得莫名其妙,不过很快也就丢到脑后了,反正按庄煜的话来讲,既然不喜,少接触就好了,反正他们本来就和一梦公主不会有什么交集,更犯不着去讨好她。
回京的路上,庄煜再次带着黛玉脱离队伍行动,黛玉都为庄煜的不务正业臊得慌,不过却也乐得有庄煜陪着一路游玩回去。
当庄煜和黛玉回到京城,将一梦公主丢给鸿胪寺便不管了。
当淳佑帝听闻庄煜就是这样执行任务的时候,真的很想踹这小子一个屁股墩。
然后就觉得,庄煜这种讨好自家媳妇的方法,貌似也很值得借鉴,思量定了,便决定今年把事情都料理清楚了,明年春带着皇后下江南游玩去。
此次出门,游玩尚在其次,但是黛玉对于贾敏的死,终于是看开了。因着林海不打算续弦,家中内院的事情,都交由郑嬷嬷和徐嬷嬷打理,黛玉也请示了裘卿妤,常常会回林家去看看。
黛玉回来后第一次进林家,便有贾家贾母的人上门来,说是贾母对贾敏的死哀痛万分,病倒了也不见好转,十分挂念外孙子林雩,想着林雩没有母亲照料,打算接到贾母身边照料一段时间。
黛玉对贾府怨念颇深,总觉得贾敏的死,贾家要负大半的责任,又如何肯将林雩交给贾母教养?贾母简直痴心妄想。
贾母也是急于修复和林家的关系,贾宝玉经过长时间的治疗,情况以及好转起来,在各种补药、汤水的滋补下,脸上的肉也慢慢的长了回来,贾母这才有心思顾得上别的事情。
经过之前的那一系列事情,贾母知道,这贾林两家的关系,怕是要生了隔阂了,也幸好林海不打算续弦,否则这贾林两家的关系,就该是断了。
但是仅仅维持这样名义上的亲戚关系,贾母可不会觉得满足,尤其是在庄炜出事之后,贾圆春那里就没原先那么靠得上了。
所以,贾母想要通过照顾林雩来修复和林家的关系,毕竟林家没有主母,林雩这么小的孩子,还是需要一个女性长辈来照料才妥当的,贾母给的理由,是怕林雩跟着嬷嬷长大,和嬷嬷亲,恐怕会被教唆得胳膊肘往外拐。而贾母,到底是林雩的亲外祖母,必然是不会害他的。
黛玉听了只是冷笑,贾母这才叫贼喊捉贼呢。是的,为了修复和林家的关系,贾母大约是不会伤害林雩的,悉心照顾也会有的,但是教唆着林雩亲近贾府,甚至和林霁作对,却是一定的。
比起贾母来,黛玉还宁愿林雩亲近郑嬷嬷呢,至少郑嬷嬷是个下人,有什么不妥,打发了也容易,可贾母不是,她是他们的亲外祖母,可没那么好下手、好打发。
黛玉也懒得和贾家人虚以委蛇,当即便拒绝了贾母的要求,甚至暗示说,若林雩真的需要一个女性长辈照料,她会劝慰林海,再续一房妻室,由继母教导林雩,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黛玉这样说,自然只是为了吓唬贾家人,她虽然也心疼父亲老了无人照顾,但也知道父亲再续弦,弊大于利。为了两个弟弟,她是不可能去劝林海续弦的。
贾母也是这般猜想的,但是一想到黛玉使人送回贾家来的那一匣子东西,知道黛玉如今对贾家是怀疑大于信任,贾母也只好消停了,万一真的逼得太紧,林海真的续弦了,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黛玉气愤于贾家的步步相逼,庄煜自然要为她出头,贾家最依仗的不就是贾圆春——敏靖郡王妃么?正好庄炜还得罪了他们,教训他们一下,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很快,凭着郡王妃女儿的面子升上去任四品工部侍郎的贾政就被人捉了个错处,又掉回原来的员外郎位子上去了。
贾政本就是眼高手低的人,做个工部侍郎,并非凭着他自己的真本事,偏偏他升了官,就对原先的同僚昂起了高贵的头,以眼角看人,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掉回原来的位子上,本就人缘不佳的他,更是处处被排挤。
贾政的情绪是一落千丈,每日里都表现得郁郁沉沉,让向来重视小儿子的贾母,跟着狠狠地心疼了一把。
而林雩,则常常被黛玉接去诚恪亲王府玩耍,和裘卿妤的双胞胎儿子庄爝、庄烆玩在一处。和两个嗣王一同长大,林雩的将来,绝对坏不到哪里去。
贾母脸皮再厚,再没眼色,都不可能提将林雩接到贾府的话了,甚至隐隐觉得妒忌,若是她的宝玉能够有这样的黛玉,该有多好。
偏生贾宝玉这个时候,还闹出事情来,贾母很快就没心思再管林家的事了。
78第77章
黛玉说到底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虽则气愤贾家人的无耻,怨恨他们间接导致了贾敏的死亡,可也没想过要用什么手段叫他们家破人亡、一棍子全部打死。
但是,这家人太能折腾了,不用旁人动手;自己就能折腾个底儿掉。
贾家和这次庄晟、庄晞两人的谋反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却有些间接的牵连;首先便是庄炜和贾圆春的失势,其次就是四大世家王家的倒台。
王子腾是庄晞的得力手下,后来外派做了巡抚。王子腾本人精明得很;在庄晞谋反这事里,努力使得自己不要牵连得那么深,就算出事,也不至于落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下场。
淳佑帝是个仁厚的,少一些铁血的手段,所以只将王家直系男子处了死刑,像王夫人、王熙凤这样出嫁了的女子,便都没再深究,否则京城注定血流成河。
但即便没有被问罪,王夫人和王熙凤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没了强有力的娘家做靠山,夫家还嫌弃她们给他们惹了麻烦,这日子过得当真是一落千丈。
王夫人倒还好,有个贾母眼珠子似的贾宝玉在,且贾圆春到底还是个郡王妃,贾母还肯给她几分面子。可王熙凤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邢夫人本就不满王熙凤亲二房而远大房,贾琏之前更是怵着王子腾被王熙凤管得死死的,如今两人简直就像是翻了身一样,再也不拿王熙凤当回事情了。
邢夫人更是做主,从东府贾珍夫人尤氏那儿,给贾琏说了个二房回来给王熙凤添堵,也不是别人,正是尤氏继母带过来的女儿,模样生得十分标致,性格又极是温柔和顺。
尤二姐本身是有婚约的,不过那家人家已经败落了,尤氏老娘就来求尤氏和贾珍,要退亲。恰好这时邢夫人要给贾琏娶二房,来讨尤氏的主意,尤氏心下一动,就答应帮尤二姐退亲,转身又说给了贾琏。
贾琏娶了个和王熙凤完全不同的温顺二房,当下乐得把个王熙凤抛到九霄云外,整日里围着尤二姐打转。
王熙凤没了娘家撑腰,底气也没那么足了,可她到底性子刚强,眼里揉不得沙子,有股子“我不好,你们谁也别想好”的狠劲,整日里各种吵闹哭骂,闹得大房一直不得安宁,只是尤二姐有贾琏和邢夫人护着,王熙凤也是拿她无可奈何,而王熙凤摆明了一副不要命的姿态,贾琏和邢夫人也不敢逼她太过。
大房这样不得安宁,二房也不见得消停。
贾政见王子腾倒台,倒没有什么兔死狐悲之感,反倒有些隐秘的难以言喻的窃喜,他和王子腾一辈儿,却远远不及王子腾的出息,一直以来都被这个大舅哥压一头,心底深处还是有些嫉妒的。但很快的,他就没那种高兴劲儿了,因为他自己的位子也没能保住。
叫人将贾政从工部侍郎这个他完全不能够胜任的位子上撸下来的庄煜,也在和林海的一次恳谈之后,不再对贾家动什么手脚,而是乐呵呵地看他们自己惹出来的热闹。
而在庄煜看来这样无关痛痒的变故,对贾政来说,却是无法承受的重。
庄煜在之前之所以把个贾政撸回了原职,一来是对贾家的不满,二来也是看不惯贾政那样尸位素餐的作为,可谁知,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变故,就导致了贾家那么大的风暴,甚至产生了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发展变化。
贾政从工部侍郎重新掉回员外郎的位子上,很是被人嘲笑了一通,自诩清高的他,受不了这样的排挤,便常常称病不去上衙办差。
可每日呆在家里,无事可干也不像样,和清客们谈诗论画了几日,偏生又叫他不小心听见有人在背后说他“能力不济,仗着女儿的身份才升的官,被打回原形也属应当”,当下气得几欲吐血,一怒之下将一干清客打发了个干净。
没了打发时间的清贵事情可做,贾政便动了折腾儿子的念头来,想他能生出个含玉而诞的儿子来,也是一种本事。贾政虽总觉得贾宝玉太过无能,却没想过他是真的无能,他的潜意识里和贾母、王夫人一样,都相信贾宝玉是个有造化的。所以,眼看着自己遭小人算计而使得仕途无望,那么凭着自己的学识能力,教导出一个状元之才的儿子来,必定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叫人再不敢说他是能力不济。
所以,贾政很仔细地订了一系列的计划,预备开始对贾宝玉的培养,反正贾宝玉如今已经十三岁了,是大人了,相比不会像贾珠那般,轻易熬坏了身子。
贾宝玉被行刑吓出来的病渐渐好转,可依然软弱不思进取,整日里只想着跟姐姐妹妹、丫鬟嫂子们处在一处,全然不想读书,更甚至憎恶功名利禄、科举入仕,甚至在私底下咒骂这官场昏暗、朝堂混乱,若非还有几分理智,恐怕还有更加大逆不道的话要出口。
贾宝玉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阴仄仄的,有些可怖,而这种时候,一般都只有袭人或晴雯在场,贾宝玉鄙视国贼禄鬼、厌恶功名利禄的话,从前也说了不少,两个丫鬟不懂政治,自然也不知道贾宝玉如今说这些话,和之前的有什么区别,反正也知道这话若是让二老爷知晓,必然要惹来一顿打骂,故而也帮贾宝玉瞒着,谁也没说。也因此,贾宝玉待她们越发亲近。贾宝玉自大病之后,身边便离不得人,否则就会吓得夜不能寐。
袭人本是贾宝玉跟前第一红人,早在之前就与贾宝玉试了云雨情,贾宝玉自来待她不同其他人。然而这次贾宝玉身体好了之后,却对她冷淡了几分,反而待晴雯和麝月亲近起来,隐隐有盖过她风头的迹象。
袭人有了几分危机感,几次三番往王夫人面前说晴雯和麝月的不是,借着王夫人的威风,明里暗里给晴雯和麝月下了不少的绊子。
晴雯和麝月也不甘示弱,转身就在贾宝玉面前诉尽委屈,贾宝玉也不知怎地,对袭人全然变了态度,甚至几次袭人趁着身边没别人勾引贾宝玉想借着肌肤之亲重获宠爱,可贾宝玉哪怕动了情,仍会露出厌恶的眼神,并不碰袭人。袭人好不容易勾起贾宝玉的情、欲,转身却便宜了晴雯和麝月。
晴雯本是不肯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了贾宝玉的,可贾宝玉哭得可怜,又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哀哀地诉说着日日噩梦带来的痛苦,晴雯终于心软,倒在了贾宝玉的床上。
袭人是这个世界上当之无愧最了解贾宝玉的人,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偏偏这种不对劲,她还不好对王夫人明说,只能暗暗地拐着弯子地告诉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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