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青天在上,青天何处?我眼前,为何只有她的泪?
“我进了京城,为的,是跳进火坑。就算让孟家蒙羞,就算换来污浊一身,全家的冤屈,我不能忍了。”盈空眼中脆弱稍去,竟然闪着无比的坚毅,带着仇恨的坚毅。
“幸好,我进的是醉欢院;幸好,我遇上的是颦姐姐。”盈空仇恨之色略减,“那年我十四,颦姐姐不过长我六岁,却聪敏无比。我那时虽满腔仇恨,却不知我家为何获罪,仇人为谁,更别提怎么报仇了……是颦姐姐……”
我叹了口气:“这并不难猜,你爹既然为赵憬修建那座楼,里面定是机关重重。赵憬何等人,若留你爹在世,他那楼中所藏之物又怎能成为秘密?他那楼建来何用?”
这在评书中都是太老的桥段,以至于武侠小说和电视剧里反而少见这样的情节。但人同此心,所谓秘密,只有死人能保守。
我听赵悫声音,沉痛而低哑:“朕很抱歉,是朕无能。”
“哼!”我冷哼一声,“这种小官员的死活,即使你有能力也未必去管吧!一条小命算什么,你才不会因此得罪赵憬呢!若那天不是我拼死跳楼,盈空对你来说也不过是普通一个人,平常一条命罢了。”
赵悫尴尬一笑:“堂羽,你不要这么说,朕并不是那样的……”
我斜他一眼,转向盈空:“所以你自己站出来,在醉欢院以出题为名,征召懂机关术数的贤士,以破赵憬那栋机关楼?”
盈空微一迟疑,点了点头。
我苦笑一下:“原来这就是我的作用,你们信不过我,但是又需要我的技术,所以才装作……来学技术,是么?”
我心中掠过这个想法,瞬间心底冰凉。她,只是在利用我吧。她说喜欢,她说在意,她说……她说得一切,都是在虚应我吧?
盈空,你为什么不明白,只要你说要我帮你,我绝对会帮你的。根本不需要你骗我,不需要你用心机啊……你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要……
我心中难过之极,不由得转过头。被背叛的感觉如此难受,尤其是被心爱的女子背叛。原来她的温言软语,不过是用来骗我上当的工具。贺堂羽,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盈空这样轻灵的女子,怎么会喜欢上你?
忽然觉得眼前微暗,唇上凉凉的。我一呆,看着眼前放大了的盈空的脸,傻了。
我……我和她……kiss咧……
虽然不是first kiss,但这是我和她第一次的mouth to mouth的吻啊!!!!!!(可以想象我现在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完整的样子。)我我我我我……
如果有人把这一幕画成画面,我想在我一定是那种满脸网点和线条,头上烟状效果线的那种。对我来说,盈空是不可亵渎,不可冒犯的。所以即使是一个脸颊吻也会让我红遍满面,更何况是……唇舌之间……
“堂羽,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你不能不信任你自己啊!”盈空离我很近很近,她吐出的气在我鼻口间,“没有一个女人会在接近你之后不爱你的,难道你不明白你自身的……”
她脸一红,不好意思说下去。我听柳颦哼了一声:“哼!你自己喜欢的人,自然看起来样样好,我就没发现这小子有什么可爱的!”
切,谁用你爱了!我转头看向她,本来想骂两句的。见她身边的人一脸冰冷,简直能吓死两个人,不禁一抖,顿时忘了要说什么。
赵悫那张脸,真是臭得要死,这么凶吓谁啊!我横他一眼,在见了他的眼神之后,本来示威的眼光忽然收了回来——他的眼神并不凶,一点也不,只是有一种很深很深的绝望。我见他眼光,忽然觉得心口闷闷的……
这么想着,我不自觉抚上心口。盈空和赵悫同时上前,盈空扶着我:“堂羽,你还好么?”
“反正死不了。”话虽然有点重,语气却放轻,我心里还有气,但是盈空的吻实在让我发不出火来——而且还有赵悫的眼神。悲哀到让我无法轻易动怒的程度。
“到底是谁做的?谁敢伤你?”赵悫问道,声音极沉。
“我怎么知道?人家又没通名报姓。”我甩他一眼,“难道还有人偷袭的时候还打声招呼,告诉我他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我?”
“堂羽!你要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应该知道别人有多担心你,你就不要任性了!”赵悫忽然大声喊出来,吓了我一条,“你知道你倒下的时候我……”
他忽然住口,似是觉得失态,转过身去:“总之朕命你如实禀告事情经过,作为侍卫统领,你有这个责任!”
切,拿皇上身份压我,我怕你啊!
“就是今天晚上……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人我都运过来了。”我说,详细叙述了事情经过——我不是怕他哦,更不是看他担心的样子才心软的,不是哦。
“是憬王那边的人吧?”听我说完,柳颦先皱起眉,“他们怎么会这么急?”
“我太嚣张了嘛!”我耸耸肩,“你想想我那段时间又是在侍卫群里大换血,又是被诬告调戏皇后mm结果皇上青天还我清白……他们想在宫内朝内立足,我已经是不得不除去的人物了。”
“憬王本来就缺少军权,朝中大军尽在杨家控制之下,即使杨家无人任将军,他一个王爷也操纵不了军队。”赵悫开口道,“因此他们的主要军权本来就在于禁军,现在又被你整得七零八落的,势力大减,自然是要铤而走险了。”
“嘿嘿,而且若不是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程度,他们又怎么会把皇后mm的清誉豁出不顾,让她来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嘿嘿一笑,“就算皇上因此把我处死,皇后mm估计也不会受宠了,这实在损失太大,由此可以看出我是多么受重视啊~”
柳颦看看我,又看看赵悫:“堂羽你平时一副傻兮兮的样子,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实际精明得很啊!”
“那么柳颦你为何跟他们一起?憬王不是一直在追求你,对你很好啊!”我问道。想起第一次去醉欢院,尽管赵憬解救了我和盈空,柳颦还是对他冷冷淡淡的,原来原因在此。不过为什么呢?
柳颦脸一沉,转过身去。盈空拉拉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问。我见大家表情严肃,也不敢再问下去。这个时代,大概很多人都有苦衷吧!
“还是去审问一下堂羽抓到的人吧。”盈空说道,“宫里也不一定安全,万一出了什么问题……”
我心里一凛,想起来自己本来就是来请旨处置那些刺客的,于是勉强起身:“对,皇上,我希望能马上审问那些刺客……”
一起身就觉得胸口疼痛,我咳了几声,重新倒下。赵悫一摆手:“堂羽,你在这里静养,朕带人过去,亲自审问。”
呃?他亲自诶……
口年的犯人……
第十二章
“死了?”我皱起眉头,“怎么死的?”
“不知道,看起来像是自杀。”赵悫回答我道。我凝思片刻,反而笑了出来:“也好,我可是把人交给侍卫的……今天当值主管的,是高非步吧?”
赵悫看我:“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趁着这机会把高非步撤职喽!”我轻松说道,觉得心情愉快,“我还愁找不到罪名呢,这不是正好?”
赵悫也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哪里有?我是秉公执法。”我异常理直气壮,“是他自己犯傻栽到我手里,不能怪我。”
这是事实,他们的致命错误就是低估了我的武功——呃,或者说我的装备——导致一败涂地的结局。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死士?这些行刺我的人若是为钱投靠赵憬,就肯定不会为保密而宁愿丧命。没考虑到如果他们失手被擒怎么办,是赵憬他们最大的错误。而之后再想着杀人灭口,已经失去了先机。
在宫里,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让人死了,不管是他杀还是自杀,看守他们的人也难辞其咎。其实对我们来说,这些人就算承认他们是由赵憬派来的,也只是提供了点证据而已。最多能给他们点警告,其它什么作用都没有。
毕竟,能忍到现在,自然也能继续忍到最佳动手时间。在赵悫有足够把握反击之前,我们还不能燥进。不过他们给了我这个机会,不用可是对不起大家的哦。
赵悫笑道:“堂羽,你真的是越来越奸诈了,原来都没看出来。”
“哼!还不是让你们骗得团团转!”盈空和柳颦不能在宫中过夜,匆忙出去了。现在是我和赵悫这家伙算总帐的时候了。我给他一个白眼,然后转过身去。
盈空骗我,我可以原谅,因为我喜欢盈空。但是这家伙……切!
“堂羽,你不是说不气了么?”我听到赵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给他一句:“切!我是说不生盈空的气了,至于你……”
我听到身后衣服的瑟瑟声音,赵悫的手搭在我肩上:“那么,是不是朕吻你就可以让你不气了呢?”
kao!我迅速回头,出袖亮袖箭:“你想得美!”
回头见他一脸奸笑,更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挥起拳头向他打去。这家伙!
赵悫躲也不躲,受了我一拳,然后向后倒去:“呀!”
“别装了!切!”我还能不知道我手下那点本事?估计都不够他一顿的,居然给我来苦肉计,谁信啊!
赵悫倒在一边的椅子上,半晌没有出声。我站在一旁冷冷看他,却见他一动不动。装模作样,bs!但过了半天,见他还是没动静,不禁担心起来,凑过去查看——
“喂喂喂!你放开!”做人果然不能太好心,好心就会落到被人侵犯的地步!我看着眼前这个卑鄙无耻抱着我的人,深深后悔起我的妇人之仁来。
“堂羽,不要生朕的气,朕真的不是有心瞒你的。”他说道,“朕当初对柳姑娘许诺过,绝对不把她们的事情泄露给任何人,除非经她们允许。堂羽,你也知道她们在宫外,处处得小心,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我才不是为了这件事生气——”我忽然住了口,自己也有几分疑惑。
是啊,我不是为了这件事生气……那,我为什么生气?
为他那次在醉欢院逼我?为他始终没露半点口风?还是……
因为他对我的信任,我本以为是出自内心的,现在看来,却只是因为柳颦和盈空本来就不是敌人罢了。
“难怪醉欢院的靠山表面上虽然是赵憬,柳颦却从来都对他不假辞色。”我淡淡道,“不知道我是不是在通过了醉欢院的考验之后,您才认为我没有什么叵测居心的?”
赵悫愣了一下,忽地问我:“堂羽,你是觉得朕不是无条件信任你,所以你才生气的?”
“胡说些什么!”我脸一沉,心中却有些承认了。我,确实是失望的。我和盈空相恋,本以为柳颦是赵憬那边的人,赵悫一定会怀疑我的立场。然而他重用了我,表示他对我的信任。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也因此生出了知遇之感。可是……他信任我,大概只是因为他知道我不是奸细不是卧底,因为我在柳颦她们面前表现出来过我对赵憬的厌恶。
这样的感觉,很不舒服。
“堂羽,相信朕,朕并未怀疑过你。”他说,“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注定了无论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怀疑。”
“还不是因为我的长相,切!”恋母狂!BT!
“你的眼很透明。堂羽,在宫里,我很久没见过这么清澈的眼。”他说。
呃呃呃呃呃呃……
我摸上自己的脸,我的眼很清澈么?我瞪起据说很“清澈”的眼:“你该不会是说我生活经验少,因此看起来很白痴吧?”
“怎么会?”赵悫笑起来,我还被他抱着,两人离得非常近,他的唇轻轻从我脸旁掠过,“堂羽,你其实很聪明,你知道得比一般人还要多,对那些阴暗心思也了解得很,可是你的眼依旧清澈。”
我挠挠头:“是不是证明我比较奸诈,会装无辜呢?”
“不是。”赵悫的手拂过我头顶,“朕只觉得,你像是翠玉一般清澈。”
呃……这个,好像是说女子的词咧……
“只是我读过的东西太多,但是又不曾真正接触过而已。”我说道。其实现代人很多都和我一样吧?可以随口发出“帝王家真惨”“所有的装饰只是为了隐藏内底的肮脏”“政治是最脏的东西”“强权就是真理”之类的评价,可以面对电视上的打杀和血腥面不改色,却不曾真正面对过这里面的肮脏。
其实,我也不过是一个赵括,纸上谈兵地说着一个个数字,却不会真正上场打杀。也许他说我眼神清澈,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吧。我还是学生,单纯善良,即使说得刀光血影,其实也是没有意识的吧。
“你,和盈空她们,都是希望扳倒憬王爷的对吧?”我不觉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过要帮你,我也必然要帮盈空。但我希望你能做到一件事:得饶人处且饶人。”
“堂羽,朕饶过别人,别人会饶过朕么?”他问我,“你还是心软啊。”
我微微皱眉:“让你得饶,不是让你人人都要饶啊。不要太残忍不就结了?”
“好,朕答应你。”他说,对我微微笑道,“那么,你是不是不再怪朕瞒着你了?”
我也一笑:“用我的原谅换你的这个承诺,倒也值得啊。”
赵悫笑着,我心中一动,有句话差点到了嘴边,又收回去了。
——其实,他笑起来,也很天真和单纯。
唉,做了皇帝,他即使想单纯,怕是也单纯不起来吧?
所以,被他骗个一两下,就当我倒霉好了。
赵憬他们确实是打出了丢卒保车的策略,我以看管不力为由罢免高非步,他们竟然都没有蹦出来反对。其实也确实该当如此,哪个做大事的,还在意下面的小卒子呢?
我审问高非步,他咬死不说赵憬半句,我倒有些佩服他了。我把他撤职下狱,于清寒接管他的位置。于清寒在宫斗之中向来没有派别,赵憬那帮人也没表示出特别强烈的反对。他们大概还没意识到局势的严重——现在御前侍卫的队伍中,倒有一大半已经被我搞定。即使赵憬现在起事,也未必能在宫里讨得了好去。而在宫外,是杨家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