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空氣在房間裏流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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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門口詢問處得織田,邊改著補習班世界歷史的考卷,邊聽著嵌在柱子裏的電扇發出嘎嘎的轉動聲。
外面的陽光雖然耀眼,但是玄關處因為天花板挑高的關係相當通風,所以還不太悶熱。
掛在詢問處櫃檯的鐵制風鈴,在電扇的吹拂之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裏的住宿生每二、三個月就要輪流做一次櫃檯。主要的工作時接受訪客的詢問,和接聽兩台可以打進來的公共電話。
有電話打進來的話,就要到房間去個別通知。
不過,電話的尖峰時間是下午到晚上,而且能夠打進來的時間也只到晚上十一點為止;所以,在中午時間並洠в惺颤N電話可接。
打分數打倒膩了的織田,伸了個懶腰時電話鈴響了。
真難得……織田放下筆接起響了第三聲的電話。
“喂?這裏是K大吉田宿舍。”
“真是不好意思麻煩您,我姓杜司……”
一個聽起來相當有氣伲闹心昱曉谠捦脖硕隧懫稹!
請問篁嗣在不在?
織田第一個直覺反應就是他是杜司的母親。
“請稍等一下。”
按了保留音樂掛上電話後,織田迅速瞄了一眼玄關旁吊著的名牌。
確認過杜司洠в谐鋈メ幔w快的往北宿舍跑去。
“杜司學長。”
織田敲門叫到。
“你家裏打電話來。”
來開門的杜司臉色微微變了。
“麻煩你跟她說我不在。”
織田訝異的凝視著杜司。杜司咬著唇猶豫了片刻,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出去。
織田跟在杜司身後,卻覺得此時好像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喂……”
果然,接起電話的杜司皺起形狀優美的眉心,織田從來洠в锌催^他這麼不高興的表情。
看到這種情形,織天才想起杵柄曾經說過他跟家裏處得不好。
“為什麼?”
很少聽到杜司強烈的語氣的織田,現在卻明顯的聽出他的口氣非常的不耐煩。
似乎感受到了織田的注視,杜司想要耄Р刈约旱母星樗频霓D過身去,壓低了聲音說話。
“我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杜司不斷敲打著櫃檯的手指表現出了他不耐的情緒。
織田屏住呼吸的靜聽他們的談話。他明明知道杜司不想讓他聽到,但還是忍不住豎起耳朵。
寂靜的空氣中可以聽得出打電話來的人正強烈的責備杜司。
然而,杜司仍舊強硬的堅持不回去。
過了幾秒鐘,電話裏的人由原來的女性換成一個壯年的男人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杜司的父親,織田坐在櫃檯裏邊假裝在該考卷邊沈默的傾聽。
“好啦,我回去就是了!”
好像已經超過忍耐的界限了,杜司怒吼了一聲把電話摔上。
“……杜司學長。”
從來洠Э催^杜司發這麼大脾氣的織田大吃一驚,趕緊朝著氣的肩膀劇烈起伏的青年叫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杜司眨煤粑疵V劬σ屪约浩届o下來。
“……對不起……我不能去霄山了。”
從織田的凝視中移開目光,杜司輕聲道歉。
“你家裏發生了什麼事嗎?”
聽他說電話的情形就知道杜司有急事非回家不可。
雖然知道杜司不想說明爽約的原因,但是織田還是要問。他覺得自己既然聽到了他跟家人的對話,就又知道的權利。
杜司的實現撸б屏藥酌腌娽幔砬槊糟拈_了口。
“我祖父好像倒下去了……”
“那應該趕快回去啊……”
織田吃驚的說。然而,杜司的語氣中卻有著濃厚的猶豫。
“但是,我不想回家……”
聽到杜司的回答,織田不由得皺起眉頭。
從剛才在電話裏的對話織田可以窺知他跟父親一定處得不好。
“杜司學長,我不是不瞭解你不想回去的心情,但是,如果不會去探望生病的祖父……”
織田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中洠в胸焸涞囊馕叮瑒裾f他回家。
“我知道……”
看來,不管有什麼理由杜司都極不願回家。
杜司的個性雖然有點遲緩,但基本上是個意志堅強的人。這是織田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躊躇。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或是,我跟別人接車送你回去?”
織田故意永關西腔說話,試圖舒解杜司的壓力。
表面上說是送他,其實是在背後推他一把。另外,織田也想看看代代相傳的神職名家是什麼樣。
杜司仍舊迷惘的看著織田,眼神中充滿了依賴和不安。
“我去向朋友接車。如果不塞車,應該二個小時就到了。”
說服了小氣的山崎出借他的愛車後,織田把車子開到近衛路上。
他把坐櫃檯的工作交給正在寫報告的日向井,而日向井也因為在櫃檯絕對無人打擾而爽快的
答應了。
從京都到奈良,如果洠в杏龅饺嚨脑捴灰粋小時就到了。
“這裏跟京都不同,山勢很低,到處都是綠樹和稻田,感覺好舒暢哦。難怪這裏以前會被人
稱作日本的秀地。”
織田邊開著車邊眺望遠山的棱線。
少了高樓大廈的阻擋,可以清楚的看見稻田對面的綠色山茫!
“這裏是鄉下……”
系著安全帶乖乖坐在前座的杜司,對故鄉只有負面印象般洠Ш脷獾牡驼Z。
“是縣立醫院嗎?”
裝作洠в新牭蕉潘镜脑挘椞镌俅_認了一次前去的目的地。
他們不回杜司的老家而直接到醫院。
“是市立醫院。”
杜司的口氣裏還是敚摬涣四欠莩翋灐!
“一定洠碌摹!薄
可能是在電話裏的爭執讓他心情沉重吧?織田故意口氣輕鬆的安慰他。
“我不是在在擔心祖父,他是那種就算被殺也死不了的人……我想這一定是叫我回來的藉口
,因為我前一陣子就告訴過他們暑假不回去了。”
修長的手指在膝蓋上反覆交握,杜司一臉鬱悶的說道。
“織田,你想成為一名學者嗎?”
杜司突然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問睿!
“不,我想到專門從事資料管理的公司去上班,最好是有關金融經濟動態的搜尋和諮詢最好
。這個業界雖然不太需要資格,但是我聽一些系裏的學長說過,像研究所這種受過專業訓練的
學生容易受企業重用。經濟學本來就是紙上談兵,如果不去實際去接樱脑挘緹o法當別人
的顧問。”
織田握著方向盤回答。
“我……”
杜司垂下眼睛。
“我夾帶帶都是奈良三諸大社的宮司。”
杜司開始說起自家的事。
“三諸神社我也去過二、三次,聽說是日本最古老的神社。”
不敢說是杵柄告訴自己的,織田只好隨口說是自己去過。
“我家洠в猩竦睿且陨絹泶嫔耋w。相信山是有生命的這種古代信仰很特殊吧?根據傳說
,這附近的神住在那裏,所以我家就代代在那塊土地上祭祀山神。
可能是因為這樣,杜司家歷代的直系長男都有能夠聽到山神的聲音和看到各種神跡的能力。
不過,如果洠в心欠N能力也不可能擔任神職了。
然而,到了現在那種神力卻漸漸消失,像我和父親都完全洠в羞@種能力。我從不否定祖父看
過白蛇使者的事情,也不認為他在說謊,只是我自己什麼都看不見、聽不到,對神社的後山也
只存著一種恐怖的感覺。
而且說道神社,宗教的意味已經漸漸薄弱,慢慢走向所謂觀光經營的方向。我父親想讓我這
個毫無神力的兒子繼承神職的原因,只因為那是家業……理由就這麼簡單。而且,我父親是那
種對神力一點興趣也洠в械娜耍娨饨邮苌衤殻皇窍M已Y能安泰。
但是,我無法抱持著那麼樂觀的想法。如果我也有像祖父那種天賦的神力,當然可以繼承家
業……”杜司說到這裏歎了一口氣。
“我以前也說過吧?我的個性基本上很淡薄,從以前就不曾執著過什麼枺鳎詫都已Y
安排好的事也很少反對。
但當我接樱轿锢怼⒅婪彩卤赜性颍^而衍生出清楚的答案之後,我真的覺得好像進入
了一個新的天地。”一反平常冷靜的聲音,杜司越說越激動。
“我想成為一名學者。這是我第一次做出選擇,也是第一次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然而,
我跟父親表達自己的意願時,卻遭到了強烈的反對。他還說:你只要想著繼承家業就行了。
完全不聽我的解釋。所以我才會搬出來,獨自在吉田宿舍住了七年,我不想在這個時候退讓
……”杜司堅毅的眼神不禁讓織田看呆了,知道聽到背後傳來的喇叭聲才趕緊發動車子前進。
在醫院服務台聽到祖父住在外科病房時,杜司疑惑的甩了甩頭。
“織田,一半聽到老人家病倒,不是都會聯想到內科或是腦神經外科嗎?”走到掛著祖父名
牌的擔任病房時,杜司遲疑著要不要進去。
“篁嗣還洠в谢貋韱幔恳以谶@裏到多久?我要出院!去把我的主治醫師叫來!”
“公公,你這樣突然站起來小心又會扭到腰。”從房裏可以清楚的聽到老人豪放的怒吼聲和
媳婦忙著安撫的聲音。
“我就知道被騙……他根本就是那種就算被殺也不會死的人……”看著房門,杜司淡淡的低
語。
與其說生氣,還不如說他早已習慣這種方式,杜司臉上出現微微的疲憊。“對不起,給你添
麻煩了。既然祖父洠履俏覀兙突厝グ桑 笨粗潘纠潇o的表情,織田正想開口說話的時候—
—
“你這個不孝子終於回來了。”隨著一個厚實的聲音,以為身著白色單衣和溇G色和服,看
起來像是杜司父親的高大男人出現在兩人面前。他的身材比杜司高,臉長的不太像,但是從他
修長的鼻樑和長型的臉孔可以看得出來有拢氄叩臍舛取!
“一回來就要我繼承家業,我根本不想回來。”
杜司把眼光投向鋪著地毯的走廊靜靜的回答。他的口氣雖然沉靜卻字字辛辣,可以聽得出來
對父親的不滿情緒。
“你的將來裕Фㄒ^承神職,誰叫你是杜司家的長男。”杜司的父親從懷裏掏出一把扇子邊
扇邊瞪著兒子。
“我不繼承。”從他簡潔的回答裏可以窺知他堅強的心性。此時杜的臉比平常看起來更洠в小
表情。
“不,你非得繼承不可。”
“我絕對不繼承。”
可能是聽到兩人在門口說話的聲音,房門打開,一個穿著和服、氣伲哐诺闹心陭D人走了出
來。
“哎呀,篁嗣你回來了。祖父一直在等著你呢!”
從她握著杜司手的模樣來看,應該是母親吧!
“篁嗣嗎?你回來得正好,快進來讓我看看你。”
從病房裏傳來了老人中氣十足的聲音。
拉著杜司的手準備進房的婦人,這時才發現到織田的存在。
“咦,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他叫織田,是他開車送我回來的。”杜司的語氣這才恢復往日的平穩。杜司的母親趕緊向
織田點頭致謝。基本上,織田對這種氣伲哔F的婦人很洠в锌咕芰Α!
“初次見面,我叫織田。”
“麻煩你送篁嗣回來了,真是謝謝你。”把頭髮挽在腦後的婦人有禮的彎腰向織田道謝,杜
司的父親雖然不願意也不得不輕輕點了個頭。
“篁嗣、篁嗣!還不快進來?”
在老人的催促下,四人走進這間相當寬敞的單人病房。
“爺爺,你的腰怎麼樣了?”
病床上坐著一個從胸部到腰間纏著脊椎固定器的老人。
停著杜司缺乏感情的壓抑口氣,織田心想他在家裏是用這種態度過日子嗎?
果真如此的話那真的會令人窒息了,織田感到一陣心痛。
“今天早上在敬神酒的時候突然腰痛,結果這些人就誇張的把握送進這裏來……”在病床上
皺著眉頭說話的老人,五官跟杜司的父親很像,一看就知道個性不是太直率。他的年紀雖大體
格倒保持的很好,看他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應該除了腰之外洠в袆e的地方出問睿!
“公公,你年紀這麼大了,如果情況惡化怎麼辦?醫生不是也說還是住院觀察一陣子比較好
嗎?”
“什麼觀察?你們就是被他騙了,才要付這麼貴的住院費。”老人邊毫不客氣的大罵院方邊
伸出手迎向杜司。
他雖然看來頑固,不過可能因為很疼杜司,所以比較洠в心屈N疾言厲色。
“難得篁嗣回來,我可不要在這麼無趣的病房裏跟他說話。”
老人堅持今天要回去而叫人找醫生來,杜司全家只好默許了。下午,由杜司的父親開著四千
CC的深耍e士車前面引導,織田則載著杜司從醫院往三諸神社出發。
看著杜司沈默的坐在自己身邊,織田心想開神社還真好賺,有賓士可以開,自己開的卻是跟
山岐借來的國產車。
從醫院只要花十分鐘車程的三諸神社規模大的驚人。車子經過巨大的鳥居旁的參道,直接開
到位於社務所內的杜司家門口。四周種滿了杉木的杜司家大門兩側,是一整片白色的牆壁,非
常有古屋的氣派。那純白色的石壁在傾斜的日照下更顯得眩目逼人。
織田心想現在正是用餐時間,果不其然的,杜司的母親立刻準備出一桌豐盛的晚餐。杜司的
妹妹為了去只園祭的霄山,所以今天住在京都的朋友家。
坐在餐桌前的父親瞪著兒子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被穿著白色廚衣的夫人用一句:吃飯前就
不要說了,給擋了下來。餐桌上的氣氛雖然有點僵硬,但是在線香的薰沐中,織田還是享受了
一頓好久洠С缘降募彝チ侠怼!
杜司只是在一旁默默的進食。面對因為孫兒返家而興奮不已的敍述家中瑣事的祖父,杜司雖
然有回應,但是織田聽得出來他的興致並不高。
從醫院到現在的這幾個小時裏,織田可以感覺的杜司的祖父才是這個家裏的掌權者,比一般
家庭中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