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婚事,要不就择在小女嫁入府中的那一天一同办了吧。”
蓬莱王闻言朝桂玲珑看来,并不答应,桂玲珑却知道他若不答应。汾阳侯是不会干休的,情势所迫之下。便点头道:“侯爷说得是。”
汾阳侯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带人去了。
人走后,留下蓬莱王等人,异常安静。
蓬莱王静静坐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桂玲珑由观琴搀着走到近前,握住了蓬莱王的手。蓬莱王反握住她手,又过了一会,才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穆楚,回吧。玲珑,委屈你了。”只说了短短两句,蓬莱王便起身先行,穆楚看看桂玲珑,转身跟了过去。
两人走后,桂玲珑才软软地跌坐在地上,说不清是愁是悲。
楚知暮示意观琴退下,才坐在桂玲珑身侧,道:“方才是迫不得已,还请公主原谅。”
桂玲珑点点头,道:“我知道。”
“玲珑,”楚知暮倾近身子,拿住她手臂,道:“委屈你了。我……我会对你好的。”
桂玲珑还是点点头,道:“我知道。”嘴里说着,眼里却流下泪来。
楚知暮不再说话,慢慢将手移下来握住了桂玲珑的手,桂玲珑想要把手抽回,却终究还是没有。
静寂间,突然鞭炮烟花放起,夜空里一片璀璨。星火明灭间,楚知暮大着胆子,轻轻抱了桂玲珑一下。
两个月后,蓬莱城全城轰动,孤身了数年的年轻皇子、这片土地的主人蓬莱王,成婚了。
此时料峭春风已经驱走了烈烈北风,蓬莱城一片春天复苏的迹象,男女老幼相携出门踏春,顺带一路观看蓬莱王迎娶汾阳侯之女秦吟仪。
一片繁华热闹中,很少有人注意,一顶花轿被人从蓬莱宫东侧抬出,直抬到海边的一栋宅邸进去了。
桂玲珑就在这样的默默无闻中“再次”嫁人了,没有亲人,没有酒宴,只由观琴陪着,进了楚知暮居住的地方。
傍晚时分,桂玲珑由楚知暮陪着,登上了特意为她建筑的小楼。小楼门前上方挂着碧海云天四字,从这楼上,也恰看得到无边海景,碧海蓝天。
“这是你今后的住所,还喜欢么?”楚知暮问道。
“嗯,很好,多谢你。”桂玲珑道。
“你就放心住在这里吧,我绝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的,”楚知暮扶着她坐下,道:“累了吧?你稍等一会,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
“嗯。”
待他出去后,房里便只剩桂玲珑一人了。她缓缓移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怎的,又无声地流下泪来。
海风从窗缝里吹进来,还带着一丝冷意。桂玲珑突然想知道,明湖上的风,此时是否已经暖了?观春台上,此刻还是空无一人么?禹山上的绿树,是否已经有了绿意?那重重金瓦的皇宫之中,还有昔日的旧人么?
我在沉默中嫁给别人,是不是对你无声的报复?若你知道了,又会是怎样的面容?
铜镜中的女子呆愣半晌,突然微微地笑了。她双手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在夕阳的微光中露出了无比安静祥和的笑容。
这个孩子,从此便是我最好的希望,在没有你的日日夜夜里,只有他陪我度过。
当然了,还有……他。
桂玲珑看着镜中端着晚饭走进门的楚知暮,微笑的脸上又浮上了一丝惆怅。
☆、42 腹中胎儿
八个月后,又是秋天。
碧海云天小楼内,桂玲珑难受地躺在榻上,只觉浑身疼痛异常,无可纾解。楚知暮在一旁满脸焦急,却也没有办法。
“小姐,穆先生来了!”观琴急急地奔进房内,身后紧紧跟着穆楚。
桂玲珑伸出手去,穆楚慌忙握住,把起脉来,过了一会,方松开了。
“怎么样?”楚知暮忙问。
“仍是没有异常,”穆楚无奈道:“都是孕妇正常的脉象。”
“这……这哪是正常啊!”楚知暮看着豆大的汗珠流下桂玲珑脸颊,嚷道。
“唉,我也没有办法了,再深入的妇科,我也不懂,”穆楚有些沮丧,道:“如今,恐怕得请郑太医才行了。”
“郑太医?”楚知暮瞪大眼睛道:“千里迢迢,哪里去找郑太医!”
穆楚也是焦急,却只能叹气,没有法子。
又过了好一会,桂玲珑才缓解了些,能说出话来了。
“观琴,扶我起来。”她虚弱道。
观琴忙扶着她坐在榻上,边用毛巾细细擦她脸上的汗渍。
“觉得好些了?”楚知暮和穆楚凑近问道,满脸都是关切。
桂玲珑点点头,道:“现下不痛了。”说着抚摸高高隆起的小腹,又连出几口气。
楚知暮看着她的腹部,摇头叹气道:“真是个能折腾母亲的孩子。”说完转头看穆楚,道:“已经过了十个月了,怎么还是这样?实在是令人忧心得很。”
穆楚脸上也是愁云密布,道:“等我回去跟王爷商量,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实在不行……唉。”说完嘱咐桂玲珑好好静养,便摇头离去了。
他走后不久。下人进来禀报说卫临来了。
“请进来。”桂玲珑示意观琴帮自己收拾收拾,就要接见卫临。几个月来,华乐居一直跟鸿福楼争夺不休,桂玲珑有心无力之时,便只能依靠卫临了。所幸卫临是个极聪明的人物,既能领会她的意思,又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楚知暮在一旁见状想劝,却也知道劝是劝不过的。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桂玲珑对这件事,有着莫名其妙的热忱和固执。楚知暮没办法。只好走到她身后站着,既是一种形式上的助阵,也是以防她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帮她。
不一会,卫临匆匆走上楼来,问安道:“公主近日身体还好么?”
桂玲珑点头便是回答,虚弱道:“你急匆匆赶来,出了什么事?”
卫临看楚知暮一眼。脸上有些歉意,道:“若非事出紧急,我也不会这么急着来找公主。公主,鸿福楼近来又有了新动向。郑希勇得到消息,胡顺才近日亲自出城,迎来了两位重要人物。”
“什么重要人物?”桂玲珑勉强凝聚精神问道。
“听说是慕容世家的人。一位叫慕容锦。还有一位,叫慕容颛。”
“啊!”桂玲珑尚未说话,楚知暮却轻叫一声。
“怎么你知道他们是谁么?”桂玲珑问道。
“是武陵常家当家夫人。和慕容世家的现任当家,”楚知暮温和道:“我在武陵,见过这位慕容夫人一次,她……不是好相与的。你先好好养身,这事。先让王爷和穆楚想办法,好不好?”
桂玲珑想要反对。精力却又涣散起来,只得点点头道:“先观察看看,弄清他们要出什么花招再说吧。”
卫临点头应声而去,前往王府找蓬莱王去了。
几日无话,桂玲珑的身体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好转了起来,竟能下楼在海边散步了。但孩子还是迟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让她内心十分忧虑。
这天,蓬莱王突然带着穆楚和卫临来了。
几人坐在院中高大的桐花树下,边喝茶边说起近日的诸多事情。
“鸿福楼的事怎么样了?”桂玲珑问卫临。
“这……”卫临看了蓬莱王一眼,有些迟疑。
“这事有些麻烦,”蓬莱王接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身体不好,先别管这些了。”
“怎么麻烦了?”桂玲珑固执地问,“我身体近日很好,哥哥不用担心。”
蓬莱王仔细看了看她气色,对穆楚道:“你来说吧。”
穆楚便道:“慕容锦这个人,玲珑你大概没听过。她在江湖间,一向被人叫做毒姑,因为她下毒手段高明,不少人都吃过她的亏。”
“嗯,然后呢?难道大家会因为怕她,就去鸿福楼吃饭么?”
“这倒不是,不过事情近日有些古怪,在鸿福楼吃过饭的不少客人最近都说,一天不吃鸿福楼的饭,身上就没有力气,人也没有精神。而一旦吃了鸿福楼的饭,整个人立即精神焕发,精力充沛起来。我和王爷都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而这古怪,一定与慕容锦有关。”
桂玲珑听了一愣,“你的意思是,她在饭菜中下药?”
“没错,”穆楚道:“不然无论如何,人不会对独独一家酒楼的饭菜产生依赖。只是食客吃的东西甚多,一时半会,难以查明究竟是什么引起了这种上瘾。”
“真是卑鄙,”桂玲珑沉思一会,道:“方今之计,只能尽快查明她的手段,对症下药才行了。”
“没错,”穆楚道:“这事交给我,你不用担心。我们这次来,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是这样的,”蓬莱王接过话头,道:“随慕容锦一同来到蓬莱的,还有慕容家的当家慕容颛。他可算得是当今天下医术最高的人,哥哥想请他给你诊脉,看看这腹中的胎儿,到底为何足月了还不出生。”
“原来是这样,”桂玲珑道:“恐怕胡顺才和慕容锦不愿意吧,这老头子,明明是他们那边的人。”
“没错,”蓬莱王道:“我请了几次,都没能请到。”
“算了,哥哥,”桂玲珑抚着小腹道:“他既然不愿意,又何必强求?再找别的大夫就是了,最近这孩儿乖得很,我想没什么大碍的。”
蓬莱王却摇头道:“已经容不得我们再等了,难得有他在此,哥哥一定会让他给你诊治的。方今之计,唯有一个法子,玲珑,还要辛苦你到华乐居一趟。”
“为什么?难不成他见了我,就会给我诊治了?”
蓬莱王听了微笑,看着桂玲珑道:“或许是这样也不一定。慕容颛最好古怪病例,你怀胎十月,却未生下孩子,他若见了,一定会为你诊治的。”
☆、43 蓬莱王vs慕容锦之祝寿
几天之后,在蓬莱王的安排下,桂玲珑来到了华乐居。据说这天是慕容颛生辰,胡顺才和慕容锦会在鸿福楼三楼为老爷子祝寿。
从三楼窗口朝外看着鸿福楼,桂玲珑不禁好奇这毒姑慕容锦是怎样人物,自己狠辣不说,竟然还教出了常隌这样的女儿。
想到常隌,桂玲珑又不禁心里生恨,这女子三番两次跟她过不去,迟早有一天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能在此揭发慕容锦的卑鄙手段,也算是泄了些心头怨气。
正漫天漫地想着,鸿福楼三楼窗户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一个面相俊俏的少年边开窗边嚷道:“快把房间收拾好,迎接母亲和外公。”
说话间抬眼看到桂玲珑,不禁愣了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神色的同时,还脸红了一下。
楚知暮站在窗后,低声道:“这便是慕容锦的心肝宝贝儿子,常隌的弟弟常陟了,原来他也陪他母亲来了蓬莱。”
“啧啧,常家人来了一半,还请来了太师傅,真是给我穆家面子啊。”穆楚笑道。
“表哥,常家和穆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闹得这么大呢?”桂玲珑问道。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穆楚道:“上一辈的事太过麻烦,说也说不清楚。”沉吟一会,又问蓬莱王道:“你今天要去鸿福楼么?太师傅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未等他说完,蓬莱王便道:“还是你先去吧,就说我在这里,遥祝老人家福寿安康。”
穆楚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抱怨似地道:“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哥哥总是交给我做。”说着摇摇头,却还是依言下楼去了。
“毕竟是你的太师傅。他心底里,还是想见见你的。”蓬莱王远远地淡笑道。
说话间,慕容颛一行人已经到了鸿福楼下了。
桂玲珑起身想看,却被蓬莱王拦住,道:“待会等他们上来了,会看得更清楚些。玲珑,虽然有怨,但慕容颛毕竟是位老人家,待会儿见了,你还是要恭贺他。知道么?”
桂玲珑有些不解地点头答应,又坐了回去。
又过一会,鸿福楼三楼窗口人影闪动。慕容颛等人已走上楼来了。
“外公,您坐这里,这里临街通风,景致又好。”常陟的声音传了来。
“好好好,乖外孙。来,坐外公旁边。”一个苍老却精神的声音传了来,一定是慕容颛了。
“陟儿,不要闹你外公,快,去看看饭菜都好了没!”女子声音响起。柔和中含着命令,便是慕容锦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突然一个下人禀告道:“启禀老爷子、夫人。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蓬莱王府派来的人,姓穆名楚,来给老爷子贺寿。”
房间里登时沉默了,慕容锦慕容颛不知为何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慕容锦才道:“去告诉他,今天这里只有慕容家的人。不见外人。”
“常夫人何必见外呢,”穆楚说着话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太师傅大寿,穆楚怎能不来恭贺呢?”
“哼,滚!”慕容锦毫不留情面地道。
“等等!”却是慕容颛的声音,不知为何,他说话间有些微的颤意,“你是穆楚?”
“穆楚见过太师傅,”穆楚说着跪倒在地,给慕容颛磕了三个头,道:“穆楚在此,与蓬莱王爷一起祝太师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慕容锦又哼一声,道:“说得好听,既然这么有孝心,蓬莱王怎么不亲自来呢?”
穆楚笑道:“王爷就在隔壁,因顾念您和老爷子的心情,所以不敢贸然过来相见。其实……哎呀!师姑,你这是做什么?”
一声惊叫过后,隔壁三楼就传来打斗之声,似乎慕容锦与穆楚莫名其妙地动起手来。不多时,穆楚嚷了一声,“师姑这么待客,穆楚可就不奉陪了!”
话音落下,穆楚已经从桂玲珑所待的房间窗口蹿了进来,他刚落地,就有人追了过来,蓬莱王毫不犹豫地上前将慕容锦逼退,威严道:“袭击当朝王爷,慕容锦你是活腻了么!”
“哼,杂毛小子,你在我眼里,就是只不该出生的小耗子,今天我就让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慕容锦声音里喊着深沉的怨毒,就想要对蓬莱王下狠手。
房间里诸人都准备对付她时,慕容颛的声音又传了来,“锦儿,住手!”
“爹!”
“既然早就说过既往不咎,就该言而有信,回来!”
慕容锦哼了一声没了动静,想是退回去了。
蓬莱王站在窗口,遥遥地对对面喊道:“刘珉在此,见过太师傅,多谢太师傅手下留情。”
对面静默了一会,才传来慕容颛的声音,“你就是蓬莱王?”
“正是,”蓬莱王道:“本想前几天去拜见太师傅,无奈礼帖都被退了回来,听说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