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您身边的女人已经够多了,请不要……不要再多沾惹桃花了,免得多……多生枝节。”第一次说这种违背世子心意的话。小平有些紧张,但结巴之下,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长孙皓愈加奇怪,哈哈一笑,道:“小平你怎么会关心起这些事来了?”
小平低头道:“方才遇上那位姑娘。觉得她很是可怜,世子,人在做,天在看,您伤害过的人,迟早会……”
“闭嘴!”长孙皓突然喝止住了小平。见小平略有些委屈的模样,心里一软,缓了口气道:“别再说了。”
主仆二人沉默良久。长孙皓突然又笑了,叹口气道:“你才见了她两次,就这么为她说话,倒是很有缘。”
小平愣愣地看着长孙皓,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
“你是不是认为我对她十分凉薄?”长孙皓问道:“说实话。”
小平沉默少顷。终究不会说谎,微微点了点头。
“嗯。”长孙皓食指轻叩石桌,边思索边道:“很好,长久以来,我一直想派一个人替我好好盯着她,却又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如今倒是凑巧,我有意让你暗中照看她,你可愿意?”
小平惊讶地抬起头,十分不解,又十分不舍。
“世子,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您要赶我走么?”
长孙皓断然摇头,道:“绝对不是。”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手下实在没有能让我放心、又能忠心护她的人了。小康随我多年,不能让他随便离开,小健隐身地下,一时也是没法脱身,小安……唉,他的心如今,怕是还偏长安公主多些。我身边的人,能替我看好她的,只有你了。”
小平听了这番话,终于点了点头,道:“我听世子吩咐,一定会好好看着她的。”
其实长孙皓有心把桂玲珑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却又顾虑他质朴纯真,容易被人套了话去,所以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那就好,”他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印,递给小平,道:“将来若是我们的人对她下手,便把这个拿给他们看!”
小平伸手接过,细细一看,不禁一惊,竟然是长孙皓的黄金龟纽,虽然比不得兵符玉印,但凡是自己人见了,也必知道是长孙皓的凭证。
如此看来,那女子在长孙皓心中,竟是十分重要?小平抬头想问,长孙皓已经袍袖一挥,径自出去了。
到得药师谷后山小院,果然楚知暮不在。长孙皓偷入桂玲珑房中,见她正歪身倚在摇篮车边,看顾着两个孩子,昏昏似要睡去。
如此烛火昏黄,美人迷蒙,配上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长孙皓只觉幸福盈胸,此生无憾。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可惜他却不能公然照顾她们。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天下霸业,究竟为了什么?
“玲珑。”眼见微风吹过,桂玲珑不安地动了一下,他低低唤了一声,忙拿起一旁的锦衣,盖在她身上。
桂玲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待发现身边是长孙皓时,又是难过。
他知道了么?
“你这么睡,会着凉的。”长孙皓柔声说着,轻手轻脚,为她穿起衣衫来。
看这样子,似乎还不知道。桂玲珑松了口气,心里些微的不解,也被甜蜜淹没了。
“你怎么来了?明天……”
“别说!”长孙皓将食指放在她唇上,止住了她,“不要提明天。”
彼此相见的最后一个晚上,看来他是着意要快乐地度过了。
桂玲珑闭了嘴垂下眼去,悲伤,还是有的。
长孙皓的食指,就势轻轻摩挲起她柔嫩的唇来。桂玲珑觉察到后,抬眼瞪了他一眼,便要退开。
这般孟浪,真是死性不改!她现在,可是别人名义上的妻子啊。
“玲珑,”长孙皓端详着她灯火下的容颜,道:“楚知暮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桂玲珑嗔了他一眼,退开身道:“他回不回来,又怎样?”心下却是一跳,隐隐猜到了什么。
长孙皓逼近了她,道:“玲珑,这个男人,可一点都不简单。他虽出身一般,却竭力图大呢。哼,其实越是出身低微、又有本事的人,越是想做大。之前我还想着你能劝住他,没想到终究拦不住。你可知道,你刚嫁给我时,他便急着要回上京,突然被常将军叫住,竟又回了武陵!这样的人,我竟然还想过他会与你过平常日子,真是鬼迷心窍啊!”
桂玲珑想到楚知暮帮蓬莱王探听消息,有心辩解一番,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早就着意接近常将军,是不可辩驳的事实。他有心做大,她更是早就明白。不过他念在与刘玲珑的旧情上帮了她,把一腔痴情移在了她身上,她心软之下,也不想说他的不是。
☆、63 一夜(二)
“玲珑,你在想什么?”长孙皓复又逼近了她问。
“没什么。你……你要干什么!?”桂玲珑颤着心问,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这样的逼迫,这样的动作……在在显示着他今晚想发生点什么。
长孙皓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桂玲珑僵硬了一下,却并没躲开。
“我真的已经很久没见你了,”长孙皓纤长的手指滑过那依旧娇嫩的面庞,轻抬起她下巴,低头道:“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的眼光别有深意,桂玲珑心跳加快了。
“不行!”她心里横着一道坎,没有勇气逾越。
长孙皓了然地冷笑一声,突然就一手揽住她后腰,逼她贴在自己胸前,道:“为什么不行!我明天就要离开,再见之期未定,生生受相思之苦,玲珑,”他魅惑地喊她,继续诱哄道:“你舍得么?”
“我……”长孙皓的手在她腰间轻挠,这太过熟稔的动作让桂玲珑更加慌了,她此时是有名分的人,若是跟他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这么想的同时,心底又有一个声音道,你早就是他的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日便要远离,良宵虚度……最后又想到,这男人眼里向来没有规矩戒律,你能怎样?
纠结间,长孙皓已经拢紧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玲珑,我想你了,你可知道,与你分离的这许多时日间,我再没碰过女人……”
桂玲珑心里一震,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你胡说!”依长孙皓的性子,这怎么可能!
“不信啊?”长孙皓眯起眼睛似乎在思索,“我该怎么证明给你看呢?”
下一秒,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他就吻了下来。紧密而不容抗拒,带着久旱思甘霖的渴望。
桂玲珑此时再要拒绝,已经迟了。
昏乱中她乱糟糟地想,为什么他不论做什么,都是这般令人猝不及防呢?爱情来得猝不及防,营救来得猝不及防,抛弃来得猝不及防,连此刻的吻,今晚的一切,也是如此猝不及防。
此刻她很没用。可是这才是她的爱人、她本该共度一生的丈夫啊!
楚腾轻叫了一声,院子里也传来了脚步声。
桂玲珑身上一紧,长孙皓反而笑了。
真是混账!混账!她心里暗暗骂道。若是被发现了……
外间门响的刹那,长孙皓带着她轻轻后跃,便到了窗外。
不知是谁进来了……
然而再没有时间让她想这些,长孙皓腾迭挪跃,瞬间便带她出去好远。
……
简直是太荒谬的一场。桂玲珑简直此生都羞于回忆了。天地穹庐,长孙皓实在太放肆了!
然而相思情深,食世间烟火之男女,不能抵挡。
万幸她被抱回去的时候,楚知暮仍是没有回来。
依依惜别,终于还是再见了。长孙皓临行前看着襁褓中的两个孩子。叹了一声身不由己,又沉默良久,才下定决心离去。
欢愉过度。使桂玲珑无暇伤悲,不久便昏沉睡去。第二日凌晨时分,不知怎的,突然一下子醒来。
黑暗中有什么人在盯着她,如豹子一般的双眼。危险而狡黠。
她僵着手一摸,突然便被人拿住。
未及惊呼出声。对方先开口道:“你醒了。”原来是楚知暮。
“吓死我了。”桂玲珑忙抽回手,抚胸安定情绪。
“我刚回来,来看看你。”楚知暮轻声道:“没想到把你吵起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不掌灯?”桂玲珑说着就想起身,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痕迹,又不敢动了。
长孙皓这个混账!方才这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的一场,简直……简直……
“你怎么了?”静夜中楚知暮突然问道。
“没……没什么。你这么晚才回来,还是尽早休息吧。”
“没时间了,”楚知暮平静道:“大军马上就要启程了。”
桂玲珑反应好一会才惊声问道:“你要走?”
“嗯。”
“这么突然……不过也是,常将军那么厚待于你,你跟着他,也是不错。”
楚知暮沉默了好久,才道:“玲珑,有时候,只有在静静的夜里,你才像她。一说话,便不是她了。”
她是指……刘玲珑?
果然是相知甚深的人啊,即便她再怎么披了一张皮,终究不是原来的人。
“我死了一场,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了。”桂玲珑道。
“嗯,我发现了。”楚知暮道:“我早就发现,早该发现了。可是,还是舍不得。”
年少时的相爱,即便已经物是人非,终究仍有一丝放不下。但拿在手中的,早已不是过往的了。
当初为了常将军的赏识,为了可能的重用,为了自己的将来,他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若玲珑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或许,或许事情会完全不一样。
往事只可追忆,此时只能惘然。
本性难移,当再一次的机会来临,楚知暮仍旧选择了离开。
一切,的确在很久以前,就注定好了。
远远的似乎有号角的声音,楚知暮闻声微动,终于还是站起身来。
看着他模糊的走至门口的背影,桂玲珑突然觉得有些解脱的同时,也不禁有些悲伤了。
“你保重。”
离别之上再离别,还是会心碎的。
楚知暮长吸一口气,道:“你放心。”他在门口静立片刻,出门去了。
号角声一声连着一声,今夜武陵城中,不知有多少别离。
桂玲珑披衣而起,走至门口远望,此时天色微明,旭阳初生前的时刻,却让人无端忧伤。
院子里,蓬莱王也是长身而立,静得如同一座雕像。观琴拿了长衫,为他披上。蓬莱王若有所觉,伸手拥住了她,将她也覆在长衫之下,免受寒露侵袭。
桂玲珑看着两个人的相依,既愉悦又怅然,终究还有一对成了眷属的有情人,让人心生温暖的希望。
她转身回房,将漫天的晨光,都留给了院中的两人。
楚腾楚静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正骨碌着眼睛乱看,桂玲珑歪在榻上看着他们,有些哀伤地想到,今后,就只剩我们三个了。
☆、64 奇谋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后来的变化。
这一晚,桂玲珑正看护着楚腾楚静,突听劲风疾至,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直朝面门而来,她迅速躲过,转头看时,不禁大惊,竟然是燕支花!
在这南边的地界,怎么会出现北金的圣花?
这花直插入梁柱之间,可见发射人的力道。更出人意料之外的是花上还附着一张金笺,隐隐有字迹透出。
桂玲珑盯着那花看了半晌,才取下金笺查看,一看之下,眉头不禁皱紧,喊道:“观琴,请王爷来。”
不一会蓬莱王与穆楚一同进来,桂玲珑便将手里金笺递给他们看,两人看了一下,对视一眼,脸色都凝重起来。
“若这消息属实,可就麻烦了啊。”穆楚道。
“真是匪夷所思,玲珑,这是谁送来的?”蓬莱王问道。
桂玲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这人与长孙皓有些关系。奇怪,她为什么不把消息直接送给长孙皓,而是送给我呢?”
“若这消息属实,长孙皓也难以脱身。这等阴谋算计,真是恐怖。”蓬莱王盯着金笺,道:“皇上断然没有这样的谋略,长孙皖虽然阴险,也没法操纵这种布局,究竟是谁,布下如此高超的局?难道是太后?”
桂玲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来,却又不很确定,当下这不是重点,若这阴谋成功,长孙皓他……可是危险得很。
“哥哥,我们该怎么办?”桂玲珑问道。
蓬莱王沉吟,穆楚先道:“若是不管,便是两败俱伤,皇上得益。若是插手。或可接手秦保贤之前篡夺的兵权,但这样一来,天下诸侯没了打头,恐怕不会有人敢再造反了。”
桂玲珑想起方才自己脑中浮现出来的人,插嘴道:“或许这局不是为皇上得益,而是为了长孙皖。长孙皖经此一役,势必声名更加显赫,也更得皇上信赖。但皇上又怎会知道,长孙皖早已与北金勾结,私通外国呢?”
蓬莱王和穆楚都听得愣住。齐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桂玲珑将自己在北金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他们。以往她还不确定长孙皖是否真投靠了北金,如今却十分确定了。若无北金协助。这等计划,绝成不了真!
讲完之后,蓬莱王拍了一下桌子,道:“原来如此!真是好手段!我说长孙皖之前怎么能大克敌军,原来是北金故意落败。一时失败。培养起长孙皖这颗棋子,渐渐掌握我承汉军权,以后他们入主中原,可就不废吹灰之力了!哼,哼哼,狼子野心。岂能让他如愿?”
这话说出来,便是他要插手了。
穆楚会意,道:“既然王爷决定插手。未免不是个夺回军权的好时机。秦保贤军中大半士兵,都是我蓬莱军士,郑希勇和卫临等人可作内应。我们在长孙皖动手之前便策反军士,撤离上京,现下看来。有七成把握。”想了想又道:“常将军那边,要插手么?”
蓬莱王皱了眉头。思索良久,道:“这人久经沙场,是员老将,留着始终是个祸患,不如趁此机会,让知暮除掉他!”
“那随行的长安公主和长孙世子,”穆楚看了桂玲珑一眼,道:“要怎么处置?”
“这个……”蓬莱王看桂玲珑一眼,十分犹豫,“他所图非小,只是还没露出踪迹,或许,该趁早斩草除根。”
桂玲珑听到斩草除根四字,只觉浑身血液都僵住了。
“哥哥!”她终于忍不住,喊了出声,“不要!”
只是两个字,她的态度已十分明显了,蓬莱王微微震了一下,道:“玲珑,他如此对你,你还替他求情?”
桂玲珑连连摇头,辩解道:“他有苦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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