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腾睡着之后。长孙皓也沐浴完了。他正有些心急地掀帘子,正巧桂玲珑先掀了开来。一打照面,竟然有些尴尬。
沉默。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长孙皓饿虎扑食似地压了下来。
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两人的节奏出奇地一致。桂玲珑被他一碰就软了,而长孙皓也一下子就兴奋起来。
衣衫乱七八糟地掉落,正要坦白地不能再坦白时,桂玲珑低叫了一声“不行”。
长孙皓愣了一下,看到她正看着孩子那里,顿时醒悟,二话不说将她抱了起来。
“不……”乍这么一下子,桂玲珑慌乱了。
“乱抓乱挠,跟孩子似的。”长孙皓难得地笑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到了卧榻上。
“不,太亮了……”大白天的,她不愿意。
他二话不说就将就近的月华纱扯了下来,蒙头将两人都盖住了。
小小的卧榻里登时暗了些,却又不是黑黑的,她看得清他的身体,他也瞧得细她的。
不是没孟浪过的,但那记忆有些遥远了,有必要用新的记忆更新一下。
新的尝试,必然是新鲜的。尤其是对半躺半卧的桂玲珑来说,她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见两人融合的景象。
她的神色无疑取悦了他,他本来就饥渴了太久,现在更是急着要吃饱了。
月华纱里光影流转,时不时传出女子的细吟。细碎的声音刚开始还像清水滴石,一滴滴的,后来就渐渐变成小溪般地连续清越,与青石被洗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最后却又简直要变成哭泣了。
隔壁的暗室里,倾情看得浑身都要抖起来。月华纱遮住了一切,却反而丰富了她的想象。
她阅人无数,阅场景亦是无数,长孙皓这种男人,实在是最能让女子愉悦的那种。
自己昨晚废了那么大功夫都不能让他动情,这个不知从哪里掳回来的还带了个拖油瓶的女人,竟能让他如此。
难道,他喜欢这一口?她歪歪地想,不喜欢年轻稚嫩的,喜欢成熟有风韵的?那自己岂不是一直都走错了路子……
日光慢慢地斜,不知过了多久,月华纱才停止了摆动。呼啦一下,就沉了下去似的。
紧接着柔滑的轻纱又滑了一下,就露出两颗交颈缠绵的脑袋来。一个额头间沁着细汗,一个面色酡红,如刚剥了皮的石榴,红里还透着点白。
月华纱仍在轻轻地动着,那轮廓是只手,如在欣赏上好的玉石似的,抚摸流连不止。
“玲珑!”他低叫,“多久了……我有多久没见你了……”
桂玲珑喘着气不理他。
“三个月又二十七天,你真狠,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理我……”他抱怨。
桂玲珑这次嗯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长孙皓心里有些不乐意了,用了些手劲扳过她脸要看她表情,“不说话,你竟然还不理我。”
“都是你自找的!”桂玲珑嗔着,却也着实是有些怒了。
☆、81 何德何能
长孙皓顿时就没了气势。他找着她的手一个劲地抚摸,希望她能消消气。
桂玲珑却越想越委屈,有声无力地哭了起来,“你就知道欺负我,想要就要,不要就休,兴致来了,就来找我,忙起来了,就不理我,你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这样?你怎么能埋怨我不理你!”越说越大声,越说越委屈,拉拉杂杂地又扯了些别的事情,“你这么随随便便地把我掳来这里,让我怎么办?静儿……静儿她还在柳栈……”说到最后,哭得稀里哗啦的,只把好好的一颗男儿心都给哭乱了。
长孙皓无奈至极,只好紧紧地抱着她,一迭声在她耳边安慰,“我的乖乖,求求你别哭了,我的心都被你给哭乱了。”手上下力,学着她抚摸孩子的动作抚摸她,却又压低了声音道:“有人盯着呢。”
桂玲珑立刻没了声,转眸一看他,一脸的无奈,不禁长长叹气,努力安定了情绪,握住了长孙皓的手,轻轻摸着。
很久以前,他的手上虽然也有骑马拉缰留下的茧子,整只手却还称得上是柔滑的,现在,上面却是一道道的深痕,明显是风餐露宿留下的痕迹。
桂玲珑就又心疼了,嘟哝道:“辛辛苦苦的,到底图什么。”
长孙皓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话,心里怔了好半晌,才小心地轻声问:“你不喜欢?这种事虽然危险,一旦成功,可就是……”
“不!”桂玲珑没等他说完,就大声嚷了一句。
长孙皓更惊讶了,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男人成就一番事业?虽然他要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但一想想成功后的荣耀,有多少人能抵挡……为什么她会说不?
心里寻思着。胳膊上却觉有尖而利的东西插过来,是她的指甲。
“这要是你想做的事,我也不会拼命反对,”桂玲珑喃喃道:“我虽然希望你……长长久久地跟我在一起,但也不会因为这种心思拦你的心愿。我……我讨厌皇宫,不喜欢荣华富贵的日子,我也不想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多少人想着那个位子,却不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坐得上去的。我……我不是不相信你……”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又加了最后一句。抬头真切地看着长孙皓,却再说不出话来。
长孙皓却觉得心里实在是太暖也没有了。
虽然她说得语无伦次,又很矛盾纠结。但字字句句,却都是真正地为他着想。
他不禁走神。
有多久、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或许是从来没有过?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会这么心心念念地为他着想。甚至……甚至是在他做出那样的事之后。
即便是为了保护,那样的事,还是对她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她一个人离开上京。怀着身孕,却在路上病倒了,到了蓬莱,却又难产,不得不南下武陵,孩子不能名不正言不顺地出生。为此不得不假嫁楚知暮,现在,又被徐文傕当成丫鬟带着上京。还得顾着两个孩子……
每想起一件事,长孙皓就觉得心上被刀子割了一刀,他痛得简直想晕过去,怀里抱着柔弱的身躯,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响着。长孙皓,你何德何能……
一时之间。他突然想全身而退。再也不要管什么山河大业,再也不要管什么宏图大志,老婆孩子热炕头,难道不也是一种幸福么?当皇上有什么好,当今圣上……
正想得没边没际,突然有手抚上了他脸。长孙皓忙回过神来,却听桂玲珑细细说:“我冷,”又指了指床,“想盖被子。”
长孙皓听着这有点撒娇的动静,只觉心里顿时愉快起来,将月华纱随意在两人身上一裹,就纠缠着又上了床。
放下帷帐,床里一片黯淡,倒是两双互望的眼睛,亮得好像要烧起来。
将厚厚的锦被拖过来盖上,两个人就埋在被子里嘀嘀咕咕说起话来。那样子,活像一对小动物。
“我们现下该怎么办?”桂玲珑低低问,“静儿还在徐文傕那里,我不放心……”
“我不让你回去!”长孙皓斩钉截铁,揽紧了她道:“好不容易能这样,我绝不会让你回去的。”
桂玲珑就有些黯然,她是真担心孩子。
长孙皓见她如此,自己也不禁心急,道:“玲珑,你别急,待会我就去柳栈,把静儿也带过来。”
桂玲珑却摇了摇头,道:“昨天这么一闹,徐文傕肯定加强戒备,你累了,别去。”脸色愁苦了一会,又道:“有慕容萼和观琴在,静儿应该没事。”话虽这么说,脸色却一点也不见好转。
长孙皓只得继续安慰,“别担心,我们跟着,也上上京去,总有机会把她带出来的。”
桂玲珑胡乱嗯了一声,长孙皓见她还是不能释怀,只好试着转变话题,道:“你怎么带着孩子也要往上京去?多不让人安心。”
桂玲珑眨眨眼,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长孙皓听得神色越来越严肃却不说话,只是狠命地抱她摸她。
原来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消息,他不禁又问了自己一声,长孙皓,你何德何能?
小手又摸上脸来,长孙皓立刻柔和下来,和声道:“玲珑,放心。你看着我,我不会有事的。”
桂玲珑心下稍安,应了一声,试探似地道:“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事情多告诉我点?我……我很担心。”
长孙皓听得心都软了,一个劲道:“你放心你放心”。说了好一会,见她还不安心,顿时醒悟,不说点实质的,还哄不过去。只好又道:“岸芷轩,是上京城中与汀兰阁并称的勾栏妓馆。”
桂玲珑倏然醒悟,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十分不定。
“怎么了?”长孙皓问。
桂玲珑却支吾起来,明显是有什么话隐瞒。长孙皓不禁奇怪,他熟知玲珑的性子,便一个劲催问,还摆出一副事关重大的样子。
桂玲珑皱眉半晌,还是将楚知暮的事说了出来。长孙皓听着听着脸色就有些发白了。
☆、82 你喜欢我么
他少有这样的脸色。上次桂玲珑看到他脸色苍白,还是在北金的时候。那时,他差点没能活着陪她回来。
她脸色也凝重起来,小心道:“你脸色不好,这事情很严重么?那个什么青青,你见过?”
长孙皓听了一愣,立刻摇头,道:“没有,我从来没去过岸芷轩。”
“这是为什么?既然去得了汀兰阁,又为什么不去岸芷轩?不都是勾栏妓馆么?”
长孙皓不知该怎样回答,汀兰阁是自己传递消息的暗所,不得不去,岸芷轩没这功能,他自然不用去。
桂玲珑突然一甩手,有点小脾气地道:“这么喜欢那个月儿啊。”
这什么思维模式,长孙皓汗颜,忙一把搂住她,为自己辩解,“才不是,我都多久没见她了。”见桂玲珑冷哼一声,继续耍小性子发小脾气,只好又道:“实话告诉你,我见她,是要跟别人联系,并不是为了见她而见她。”接着又装可怜,“哪像你,每次见你,都要废这么大功夫。”
桂玲珑继续冷脸,道:“你自找的,谁让你不要我。”
长孙皓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脸,气道:“你个没良心的,怎么就能说出这么狠的话来,我……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
他语气软下来,桂玲珑心下就稍微平静了些,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长孙皓只好继续哄,揉着她腰调笑道:“再说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样虽然辛苦了点,倒是别有滋味。”话虽然这么说,语气却满是苦涩。
桂玲珑抬眼看他。只觉他神色太苦,让人不忍目睹。
她就捉了他的手,良久突然问一句,“长孙皓,你喜欢我么?”
长孙皓浑身都僵住了,一下子就抓紧她的手,道:“喜欢,当然喜欢。”
“怎么个喜欢法呢?”她歪头,像小孩子似地问。
“嗯,”长孙皓沉吟一会。才缓缓道:“我也不知是怎样的喜欢。我只知道,你伤心,我比你更伤心。却想让你笑起来。你受委屈,我比你更委屈,就想替你出气。我喜欢与你呆在一起,坐马车也好,看月亮也好。走走路也好,甚至一路逃难也好,怎么都好……玲珑,我宁愿死也不想与你分开,但若是你有危险,我却宁愿推开你也要保全你。即便所做的一切让我生不如死,但若让我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离开你。只要你好。”
他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嗓音是柔和的,语速是慢慢的,有种醇厚感在语句里弥漫,让桂玲珑想起桂花的香气。
“我现在很伤心,也很委屈。”她心里盈满了感动与宽慰,却说着奇怪的话。“你怎么让我笑起来,怎么替我出气?”
“我……我不知道如何做是好。”他愣了好一会,才郁闷地答。长这么大,有时赌了气也要做成一件事,却从未说过这样无奈的话。
她一下子圈住他的腰,趴到他身上,抬头看着他,认真道:“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你再也别不要我了,我宁愿死了,也不想活受罪。你这样,才最让我生不如死。”
她抱得他那样紧,仿佛心中的紧张都传递到了手臂上。
长孙皓又呆一下,才一下子紧紧地反搂住她。他活了二十一岁,知道有不少女人喜欢自己,但这样直接坦白的情话,却是第一次听到。没有眉目间的勾引,没有招摇间的诱惑,这样的毫不掩饰,仿佛正午炽烈的阳光,不能抵挡。
两人如岩壁上的藤蔓纠缠在一起,若是生命可以化成丝丝缕缕,他们定要攒在一股绳子里,即便断成千条万段,也不分开。
就这般黏糊了许久,直到两个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才起身忙碌。长孙皓虽是冲动下做下抢人的事,却也想出了善后的法子。帮着玲珑净身后,又陪她用膳,最后又把她与孩子放到一起午睡后,才径自去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徐文傕一行人竟然不久就收拾启程,连夜渡江北上。桂玲珑醒后听了,惦记女儿,忙忙的也要跟上。
于是三个人“扮作”一家三口,也上了路。
剩下的日程便颇为平静。
过了洛滨,是清风渡,从清风渡沿官道一路向北,过康城、玉剡、清溪、北郭、汜行、平城,便到了京畿地区。此时北地花柳招摇,阳光暖而不热,清风和煦怡人,一派春光胜景。两大一小行在路上,是前所未有地幸福。桂玲珑有时甚至希望,永远也不要到上京就好了。就在这春光里,行着,行着,不要停下。
长孙皓心里也颇不平静,于是两人便变成这么一副情状,越靠近京畿,就越不想分开,有时甚至在马车里,两人都能滚成油炸果子。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平复心里的担忧。
但人们总是不能拒绝时光的流逝,与必做之事的到来。
春四月十五,他们还是到了上京。徐文傕已经先一步在他的旧府邸安顿下来。桂玲珑不得不随他去应对岸芷轩之事,而长孙皓也不得不去汀兰阁听些消息。
最后的最后,两人抵死缠绵了半宿才歇。第二天天泛白的时候,他给她戴上锥帽,带着她和孩子在静寂无人的上京骑马缓行。将军府、长安大道、金瓦朱墙的皇宫、肃穆的太庙,走了一圈之后,他们才在博乐侯府后墙停下。
他将她圈在怀里,谆谆叮嘱,“诸侯进京,一个不小心,就会乱起来。这时节,你还是待在博乐侯府才安全些。没事不要出来,看好孩子和自己。我有消息随时通知你。”
她点头,却不说话,踮起脚来吻他。
清晨、青空、灰瓦、白石,在不平静的上京的一条平静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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