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温柔体贴的人,除非我讲,不会问我写了些什么。他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默默地做好饭菜,吃饭的时候不断给我夹菜,说脑力劳动者要不断补充能量才能避免脑部缺氧。
我每天都能写大约五千字左右,但是当我写到五万多字时,遇到了瓶颈,我写不下去了。我希望能给文章里的主人公里安排一个幸福的结局,可我又总认为这样完美的爱情是不可能存在的。我自相矛盾着,不知道下一步怎么样去安排他们的命运。如同我不可预知自己的命运,淡淡地茫然着。
我问阿明:“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真正的爱情?”
他认真地说:“当然有,也许你没有遇到过,但不表示不存在。”
但他的话并不可信,他看电视都看傻了,很有可能沉溺在虚幻的事物中。他不但看新闻,连琼瑶电视剧都照看不误,每当我在旁边对他极度的投入表示极端不屑时,他会理直气壮告诉我:“我以前从来不看电视,因为要读书,家里人不让看,现在当然要好好地补看回来。”
电视里的女主持人开始播报最新的新闻:“白龙企业董事长龙云龙已经决定明年和她的美国籍恋人贺杰正式结婚,并从此退出商界,将公司内一切事务全权交给长子贺嘉明。贺嘉明去年年末刚从国外学成回来,他是法律和经济的双硕士生,精通十个国家的语言,各方面都非常优秀,传言极有可能将来会接手神龙集团。”
“怎么会这样?”阿明扬起双眉,真是少见多怪,虽然龙云龙这个年龄才结婚的确是奇怪了点。她与贺杰已经生了好几个孩子了,可是她生性喜欢自由一直不肯结婚,上层社会的人思想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理解的。
我对商场上的事一向不感兴趣,但龙家实在太有名了,不管何种媒体,不管是财经时尚还是八卦版的,只要与龙家有关的事肯定是头条,所以很多细枝末节我还是知道一点的。神龙集团是跨国大财团,董事长叫龙雪龙,他的哥哥龙雨龙和姐姐龙云龙各掌管一家分部青龙企业和白龙企业。
因为龙雪龙是同性恋,没有子嗣,而且一直声称四十岁就退休,所以大家都很关心谁会成为他的接班人。我很佩服他有勇气向全世界公开他的另类爱情,当然,以龙家的财势,谁要是敢在他面前有一点岐视的意思,只怕一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拥有太多的人是不在乎失去一点的,不像我,拥有的东西已经太少,自然会害怕连人前的自尊也失掉了。
贺嘉明?这个名字好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7
和阿明熟了以后,我常会问一些挺幼稚的问题。
“阿明,你说我这人是对男生的吸引力大还是对女生的吸引力大?”
他瞅瞅我:“对我蛮有吸引力的,你长得太一本正劲,看着挺想欺负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切,这么说我已经吸引住你了?”
“是呀,我对你一见钟情。”半真半假的腔调。
我从鼻子里哼了声:“别做梦了,我要是真喜欢男人了,也得找个有钱男人。”
“呵,现在的时代真不同了,连男人也开始傍大款了。”
“废话,同性恋的生活已经够艰难的了。如果没有大房子名牌汽车,心理怎么平衡?”
“房子我这里有的是呀,我们这个镇绕着走一圈用不了一个小时,汽车派不上用处。”
“你这种不赚钱的旅馆,搞不好哪一天就破产关门大吉,到时候只能流浪街头。”
“我算过命的,一辈子都会衣食不缺。”
“是呀,破衣馊食,你自然不会缺,不过要你再多养一个就没能耐了。”
“小米,你不愧是作家,口才真好,我投降!”他举起双手。
其实,平时我很少说话的,在他面前我才会如此的能言善辩。我们俩就像两种化学元素,溶合在一起就会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了,我想找一场爱情,那种在电视上看到的无论贫穷疾病都在一起的爱情。哪怕只是一个假象,我也想能看到一次,就如同美丽的海市蜃楼,即使虚幻,能看到何尝不是一种缘份。
我不像了我自己。
我喜欢这样。
我要放纵自己,做以前从来不敢做的事。
我想学着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勇于抉择勇于面对勇于承担。
不过天总是不肯从人愿的。
郭飞又打了电话来,他说既然我那么讨厌他,他会永远地消失。说着就挂了电话。
他的话模棱两可,让我不安。什么叫“永远地消失”?难道他想做什么傻事?他要真出点事我也会挺麻烦的,搞不好还真上了报纸头条,标题是“某记者为某同性恋人殉情”,我可不想这样成名。
我打电话找郭飞,他的手机关机,家里也没人接。打到他们单位,说他正在休假,没有上班。
我不安了,我不想背负起一些得承受一辈子的罪名。连着几天我都失眠,听到电话响都会让我心惊肉跳,生怕有人来告诉我一些不好的消息。
我的变化阿明都看在眼里,他的眉宇间常会出现若有所思的神情。我有点心虚,虽然他并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只不过是扶风镇的一个过客,我们心里都有过一点想法,只可惜谁都没勇气说出来。
这晚我非让阿明开了一瓶啤酒,阿明没有吃菜,一直给自己灌酒。他是不是有了预感?我已经决定回家去了,我要尽可能地找到郭飞,总是提心吊担太难受了。
“小米,”阿明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被你吸引了,我一直在默默地关注你……”
“傻瓜,你住在这个封闭的小镇很少看到外人,所以才会特别留意我这个外乡人。”突如其来的表白,却又在意料之中,我心跳得快超速从喉咙里冲出来了,但还是装作很理智地替他分析。
他微微一笑:“小米,你太冷静了,这使你有时候显得无情。但我知道,你的外表像一块冰,内心却燃着一把火。”
“切,说得好像你和我很熟,很了解我似的。”
他贴过来,吻住了我喋喋不休的嘴。他的吻技就算称不上高超也绝对不是青涩的,我很快地就已经吞咽下他的不少口水,差点没呛到。感觉和郭飞接吻很不同,我脑袋里晕晕的。当他的手不老实地伸进衣服来摸我时,我浑身酥麻地在他怀里扭动着。
8
火焰一旦被点燃,就难以熄灭,哪怕明知玩火会自焚。
不记得我们俩是怎么样从前厅纠缠着到阿明房间里的,我发现在床上,他其实有点霸道,不但强势地占着主导地位,而且几乎没做什么前戏就进入了我。虽然借着体液的润滑,我不觉得很痛,可是他实在太大了,到了里面还在膨胀。随着越来越快的抽动,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在了一块。我在他身下呻吟着,迷乱得让自己陌生。当他的体液射在我身体里时,我像是腾云驾雾一般,有种飞翔的失重感。
这是一个留念,我对自己说,这一辈子我只疯狂这一次。回去后,我还是要找个女人结婚生子的。我们现在,不过是一场如同电脑游戏般的虚拟,不管玩出多么精彩的情节,关闭电脑后就GAMEOVER了。
当激情过后,我喘着气躺在阿明身边,他说了句很煞风景的话:“小米,你好像有点冷感。”
虽然我不是女人,不用在初夜后细心哄着疼爱,可第一次和男人做爱,给我这样一个没面子的回忆,也太不留情面了。也许他认为我们还会有很长的将来,对我而言,每一分秒都是倒计时,我想和他好好地过。
“那是你技艺太差。”我郁闷地回敬。
他支起上半身,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脊背,另一只手还在挑逗我胸前的红蕊:“因为我是第一次,以后多做几次一定会让你变得热情如火。”
恶寒。
“我才不相信你是第一次。”
“真的,这有什么可骗人的?我从小就决定把我的第一次留给我的初恋情人。”他低下头在我胸前咬了一口:“我要再多练习几次……”
长夜漫漫无眠。
第二天,我上火车时阿明还在睡觉。我没有多看他一眼没有回头一步,我怕我会舍不得。不知道他醒来以后会怎么想,可能会认为我玩弄了他的感情。
又回到了熟悉的十七楼,睡在熟悉的床上,似乎我只是做了一场梦,不曾真的去过扶风镇,不曾真的认识一个叫阿明的男子。阿明,他全名叫什么,在哪里出生,生日是几号,去哪里打过工,我全然不知,也再没必要了解。梦里认识的人,总是无名无姓来无踪去无影的。真实的生活还在继续,再美的梦也不得不醒来。一回到家里,就有亲戚给我安排了新的相亲。这也没什么不好,认识了阿明以后,我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的孤单了。
这一次是个成熟的女人,叫岑焱,自己开了家广告公司。她表示很欣赏我的个性,将来我可以去她的公司帮忙做文案。广告文案一直是我向往的工作,与文字有关,能够表现自己的想像和创造力,这实在是个很大的诱惑。
我们在五星级的白龙饭店吃饭,她说她请客,帐单她的公司可以报销。这让我觉得我也是她的客户之一,正在等待她的审查,然后考虑签不签合作合同。
才没讲几句话,有几个人经过我们这桌:“哟,岑焱?在约会呢?又交新男朋友了?”
岑焱有点尴尬,她当然不肯让人知道她正在相亲:“这是腾小米,我在工作中认识的一个朋友,今天正好遇到就让他陪我吃饭。”
“是吗?那正好,大家一起吃,热热闹闹地多好。”那些人大大咧咧地在旁边坐下聊起天来。
“真是奇怪了,白龙企业不是明年就要交给贺嘉明了?怎么他回国后一直就没有出现?会不会另有隐情?”
“可能为了神龙集团的继承权,他是混血儿,又不姓龙,神龙集团只怕是要交给龙家老大的两个儿子的,搞不好现在已经开始龙争虎斗了。”
“龙雨龙的两个孩子都很老实,真要争起来我看抢不过他。”岑焱说。
有人耶揄道:“龙家的男人都又帅又有钱,岑焱你反正还是单身,不如找机会认识一下贺嘉明这位限量发行的钻石王老五?”
“我哪有机会认识这种大人物啊?”
“年底白龙企业会召开贺新年酒会,贺嘉明一定会出现。”
本来我正听得昏昏欲睡,眼皮忽然开始狂跳。我想起来了,贺嘉明,我的小学同桌就叫贺嘉明。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他只上到三年级就转学了,听说去了国外。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刻,他的皮肤很白,脑袋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双颊鼓鼓的,有点婴儿肥,相当可爱。当然我那时还没什么审美观念,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他非常有用处。读书的时候,我又笨又懒,每次劳作课老师教我们做的模型我都不会做,而他却一学就会,所以我的全部都是由他代做的。他的成绩也好,每次都是全校第一名,我顺利成章地抄了他的作业又抄他的考卷。他很乖,不管我要他做什么都会答应。有一次学校厕所里只有我们两人,我一时兴起非要看他的小鸡鸡,结果他让我又捏又摸了好长时间。不知道被现在的记者知道了,会不会成为一个八卦?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只过了三年,以后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好孩子,也难怪我对他念念不忘。
9
女老板开车送我回家时一再向我道歉,今天的约会被破坏了。其实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无所谓的,我的心起过一次涟漪已经是难得,不会再起什么波涛了。我现在只想要找个结婚对象,要求不高,还过得去就可以了。
郭飞还是沓无音讯,不回家也不上班。我在他家门上贴了纸条,给他的手机留言,我甚至想过去报警,但连他的家人都不急我又以什么身份去呢?也许他的家人根本就知道他的下落,只是不肯告诉我罢了。
为了弥补上一次的约会,女老板又约我在白龙饭店开了个包厢,点了两份鲍鱼一瓶红酒。她很喜欢在白龙饭店吃饭,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服务员拿酒进来时,我怔在了那:“阿明?”
真的是阿明,他穿着饭店服务员的制服,左胸前还别着名字牌:“范明”。
原来他姓范。
他激动地差点摔了手上的瓶子:“小米,我总算找到你了。我按你登记的身份证地址去过你家,谁知道你已经搬走了。”
“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的旅馆不是没人了?”我说不清是惊是喜,忽然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以为可以平静下来的生活,在重逢的第一眼又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我是来找你的呀,旅馆我卖给别人了。”
他何苦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没有了旅馆维生,假如他找不到我,以后要怎么生活下去?
岑焱被晾在一边不高兴了:“小米,你的朋友正在上班时间不能和熟人聊天,要是经理看到恐怕会炒他的鱿鱼的。”
她又不是经理,干什么这么严肃?
结果,我们的约会又不欢而散,因为阿明要和我回十七楼,他说饭店的集体宿舍就像难民营似的。我是他在城里唯一的朋友,他不说我也应该收留他的。
一进门,阿明把自己整个人摔在床上,惬意被弹簧床小小地弹起来一下:“你的狗窝挺不错,比我想像的整洁多了。”
“喂,我住你旅馆时可是交钱的,你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住?”我故意说。
“我会努力赚钱的,养老婆是男人的天职。”他洋洋得意。
“别臭美了,谁是你老婆?你是我老婆还差不多。”
“你长得这么粉嫩,不当老婆被我疼岂不是可惜了?我会跟着你,看管你,免得你红杏出墙。”他在床上坐起,伸手将站在面前的我一揽,把头埋进我的小腹:“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我知道你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小镇,不管你想去哪我都愿意陪着你……小米,我爱你……”
“肉麻,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我转开头,怕他看到我的表情。我想笑,却又想哭。
他抬起头,色迷迷地仰望着我,将我拽进他怀里:“真的是全身?让我来检查一下!”
“你这个混蛋……唔……嗯……”
于是,阿明入住的第一天先彻底了解了一下我的床的性能。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他把我屋里为数不多的宝贝都翻出来研究一番。包括我小时候的照片,我收藏的蔡志忠的漫画书,我电脑上下载的游戏,还有我内裤的尺寸。总之继身体的亲密接触后,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