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我早说过了,你要针对我只管冲著我来,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原来他们俩个是认识的,而且有过结。我再笨也明白了,凯文做这些事说这些话只是想打击贺嘉明,他刚才说喜欢我当然也是假的,为什麽世界上会有这麽多的谎言?
贺嘉明想把我抱起来,我打掉他的手:“不用了,我和这个洋鬼子什麽都没做过。”
凯文呵呵了一声:“我在床上的技术一定比贺嘉明强多了,你想不想试一试?”
贺嘉明没有再理他,紧攥著我的手离开了酒吧。一路上,他始终用力握著我的手,似乎我是一只气球,一松手就会飞掉。
“其实从小学到现在,我们并不是没见过面。你记不记得十年前,有一次你和几个同学去台球房玩。你站在旁边看,很少说话。当时你穿著一件白色的背心,一条大花图案的沙滩裤,而且穿著一双拖鞋,可是你身上那种干净清新的气质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可惜你很快就走了,我问了你的同学才发现,原来你就是腾小米。”
想起来是有那麽一次,班上一个很有钱的同学说要带我们去高档的台球房见识一下。我那天正在睡午觉,硬被他们拖去看热闹。因为不会玩,所以没什麽兴趣,马上就找借口溜走了,回家继续睡大头觉。第二天那些同学说有个公子哥看上我了,不断打听我的事,我还只当他们是在闹著玩,原来真有这麽回事。
“我从开始发育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特殊的性向,在外国这方面的教育比较成熟。我一直很留意身边的男生,我的朋友很多,能让我喜欢上的男生却没有。每当我寂寞的时候,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你。基本上每年我都会回来偷偷地看你一次,有时候我刻意在人群中与你擦身而过,有时候我还在街上向你问路。”
鬼鬼祟祟搞这麽多花样干什麽?真是无聊透顶的人。
他看穿了我的心思:“那时候,我以为你不能接受同性,所以不敢出面向你表白。而且家里人又管我管得很严,让我必须拿到学位,我只好先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後来我知道了你和郭飞的事,才发现你并不排斥,学成回国後我就安排了这一切。”
我抿著嘴,还是不发一言。
“小米,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只要你肯原谅我,要我上刀山下火海,不管做什麽都可以。”
他很紧很紧地搂住我的腰,我快透不过气来:“贺嘉明,你逼我也没有用。你必须给我时间去忘掉心里的芥蒂,等我可以坦然面对你的时候我才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我给你时间,我会一直等著你的。”
他的眼睛里升起了一层水气,薄雾一般,双眸变成一片蔚蓝,仿佛海水潮起又潮落。
我很想吻一吻这双眼睛,终於还是忍住了。
“对了,以後不要再接近凯文,他不是好人,上次就是他绑架了我。”
我的眼光落在了那个疤痕的位置上:“你知道是他绑架你的,为什麽不告诉警察?”
“我知道是他主使的,但没有证据。我们从小就认识,可一直相处得不好。我去国外读书的时候,和他在一个学校。他老是带著一帮小混混来找我麻烦,我和他们打过好几架。回国後,本来以为摆脱了他,没想到他阴魂不散地也回来了。”
我冷笑了一声:“说不定他暗恋你。”
“怎麽可能?你不知道他有多麽可恶。那天早上,我醒得很早,想上街给你买早点,没想到一上街就被他和他的手下绑架了。他把我带到欧洲一座人迹罕至的高山上,也不是要赎金,就纯粹想吓唬我。那些日子里,我非常想念你,一想到你的心急如焚,我就比你更加痛苦。後来他答应让我打电话给你,我还当他发了善心,没想到他在电话里骗你说我结婚了。我很担心你会一气之下,就冲动地和别人结婚了,所以想方设法终於逃了出来。”
明明是那麽惊险的事,他却说得漫不经心,只在说到凯文骗我的时候才表现出激动的情绪。
不知道当时子弹射得深不深,他痛不痛?如果当时我知道他竟被人绑架了,我想必会比失恋更加地寝食难安,所以在电话里他不愿告诉我真相。
我知道,很多事他都在为我著想。
但我还是无法释怀。
正因为我太爱他,才接受不了他的欺骗。
怪只怪,我太爱他。
22
这晚,我们背对背躺著,谁都没有睡著。
我想起了很多小时候读书时的事,贺嘉明走後,我对新的同桌一时很不习惯,还偷偷哭过鼻子。我曾经异想天开他能重新出现,没想到多年以後他竟真的突然而至。
早上,我对他说:“我今天搬回家住了,你也该回贺家了。”
“我帮你收拾行李。”他没有阻止我:“我会一直住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我是带著行李箱去上班的,也许我不应该再留在白龙大厦,但我的思绪实在太乱了,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做不了太多的打算。
今天白龙企业下属公司负责人要开一个会议,来客比较多。我一边忙碌著,一边瞄到了一个让我大跌眼镜的镜头。
岑焱挽著成启的胳膊走进白龙大厦,他俩还向我得意地打了个招呼。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没什麽好奇怪的。”成启觉得我的表情很可笑:“我总是要和女人结婚的,难道和郭飞过一辈子?”
“你俩很配。”我讥讽道。
岑焱装出一副为我著想的姿态:“小米,我劝你还是甩了那个乡巴佬的好。我听说贺嘉明也喜欢男人,既然他是你的同学,你怎麽不在他身上下点功夫?要是成功了,那可就是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将来我们都得来巴结你。”
我翻了个白眼,不用下功夫,已经是了。忽然想起凯文那天称我为贺嘉明的男宠,如果被他俩知道,一定也都会在背後这样称呼我吧。
过了一会郭飞走进来,脸色很差:“有没有看到成启?”
“怎麽了?”我装傻。
“没你的事。”
“是没我什麽事,不过你现在不能进去。”
“好,我在这里等那对狗男女出来!”
我也没心情去管他们的三角关系,任他坐在接待室里。
主管忽然很紧张地一路小跑过来:“你们都起立,打起精神来。贺嘉明少爷今天正式接管白龙企业,马上就要进来了。”
两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率先走了进来,在室内戴墨镜也不怕看不清路摔跌。随後贺嘉明也进来了,身後跟了至少十七八个人。
他也穿了身黑西装,白色衬衫,灰色斜纹领带,很老沈的装扮。
经过我身边时,我的心狂跳了一下,他忽然转过头:“腾小米,你到我办公室来。”
所有人暧昧的眼光刷地全扫向了我,我的脸红得快涌出血来了。这个混蛋!我总不能当著这麽多人闹别扭,只好乖乖地跟著他进了电梯。
他的办公室应该非常宽敞,种了些热带植物,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另外还有一整面墙是书架。
“坐。”他在进门处的沙发上坐下,还客气地招呼我。
“董事长有什麽事要我效劳?”我冷著脸。
“你的文笔这麽好,我想让你做我的助理,帮我起草文书。”
“不用了,助理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我恐怕担任不来。”
“小米,这和我们的私人感情没关系,我真的很欣赏你。你在接待处做了一段时间,应该对公司有所了解了,相信你可以胜任新的工作。”
“我没兴趣,如果董事长认为我不能担任接待员的工作,我可以辞职。”
他沈默了一会:“你不喜欢就算了,我不会强迫你,不要再叫我董事长!”
我故作不解:“那叫什麽?贺嘉明少爷?”
“小米,”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仅是在折磨我,也在折磨你自己。”
“我不觉得有什麽受折磨,又怎麽有能力折磨高高在上的董事长?”
如果不这样折磨自己,我只会更加痛如锥心。
“小米,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不好意思,工作时间我不想谈私事。”
“好,我等你下班。”
“不好意思,私人时间董事长无权支配我,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很重地甩上门,坐在门口的秘书小姐吃惊地望著我。
回到一楼,我看到成启和岑焱、郭飞都在那,在激烈争论著什麽。
郭飞看起来快哭了:“你这个狗娘养的,明明答应了要出钱送我去日本读书,有了新欢就想把我蹬了?”
“我哪有钱送你去日本读书?我现在自身难保。要不是因为你我怎麽会得罪贺少爷?真是红颜祸水!”成启也愤怒得一脸猪肝色。
“我怎麽知道那个乡巴佬他、他是……”
我一个转身走进了一边的洗手间,不想被他们看到。
回家後母亲说:“上次帮我们装修的那个阿明我还没见过,不如什麽时候请他来家里吃饭谢谢他?”
如果她知道阿明和我的关系,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见到他。又或许,当她知道阿明就是赫赫有名的贺嘉明,反而会劝说我和他重修旧好也说不定。
自从龙雪龙同性恋身份的公开,据说在穷人家的心里,嫁进龙家成了女孩与男孩们共同的心愿,那代表著三代之内这个家不会有穷人了。
对富人来说,金钱不屑一顾。对穷人来说,爱情不值一提。
而我,什麽都不想要了。
23
我只想做一个默默无闻与世无争的腾小米,躲在我为自己虚构的世界里,在我的世界里有我想要的一切,我可以通过文字不断地寻找真实的自己。
我又开始全心全意写我的小说,男生和女生下了火车,回到了各自的城市。但他们并没有失去联络,每天都在网上聊天。他们找了一个虚拟人生的游戏社区,在那里举行了网络婚礼,然後在网上打工赚钱,买了共同的网络小屋,一起添置家里的用具,一起做饭吃,一起给花园里的花朵浇水。他们所拥有的都是虚拟的,但快乐却是真实的。
不知道这样倒底是幸福还是悲哀?
我也不知道,我倒底是幸福还是悲哀的?
男生和女生虽然相爱,但仍然犹豫不决要不要在一起。这时,男生体检时查出自己得了绝症。这一个晴天霹雳使他茅塞顿开,他再也不想浪费一分锺,他要不顾一切全心全意地和女生在一起度过生命里最後的时光。於是,他踏上了去女生所在城市的火车。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总要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做出忠实於自己的决定,而平时却常常在欺骗自己。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郭飞来找我,头发没有染成五颜六色,衣服也穿得很简单。
“小米,我想和你聊聊天,我快郁闷死了。”
我没精打彩地跟著郭飞走出白龙大厦。
我俩坐在路边摊上,老板说珍珠奶茶大优惠,买一杯送一杯,刚好一人一杯。
郭飞埋头喝了一口奶茶,然後揭开盖子,用吸管把糯米珍珠吸出来吃,这动作使他看起来像个孩子。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红了:“小米,我和成启分手了。”
我不知道要说什麽好。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小米,我想去日本读书所以才和成启在一起,我心里爱的人始终只有你一个,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的耳朵嗡嗡直响,我想起贺嘉明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重新开始,听起来是多麽简单,可是人怎麽可能回到过去?感觉与心情完全已经两样了。
“我要去外地出差一段时间,也许我就留在那里的杂志社不回来了,你给我个答复好不好?”
“我们根本没有开始过,我不爱你。不管怎麽开始,我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话也许残忍,总好过欺骗。
他痛苦地揪著自己的头发:“为什麽?为什麽我总是这麽倒霉?”
“别这样,你现在只是还没遇到一个适合你的人,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的。”我安慰他。
他点点头,站起来:“小米,你觉得贺嘉明适合你吗?他是个乡巴佬的时候,我认为他配不上你。现在他是大少爷了,和你的距离又太大了。你们俩个永远不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这样的爱情太危险了。”
我勉强地对他挤出一抹微笑来:“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不会和贺嘉明在一起的。”
当著大庭广众的面,我抱了抱郭飞,对他说:“保重。”
他泫然欲泣地走了。
一转身,我看到贺嘉明就站在面前。
“董事长好。”我说。
就差没对他鞠躬了。
“你过来!”他大步上前,把我往边上一条小巷里拉。
“董事长,请你注意身份,万一被记者看到明天编造出什麽绯闻来就不太好了。”我酸不拉几地说。
“哼,还没有人敢来编造我贺嘉明的绯闻。”好狠的语气:“如果有人报导说我们是情侣,我不会否认。那是事实,不是编造的绯闻。”
小巷很窄,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走过,所以四下无人。
我低头瞅著他西装上银色的钮扣,不知道是不是真银做的?
他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抬头看著他:“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你怎麽在外面?”
我极力挣开他:“我向主管请过假的。”
“我不批准。”
“那你就扣我钱好了,我不在乎。你走开,别靠这麽近,热死了。”
他厚颜无耻地靠得更近:“我今天打电话去你家,询问你母亲对装修满不满意,她让我晚上去你家吃饭。”
“我今天不回家吃饭,我要和同事去吃韩国菜。”
“是吗?”他眯起眼睛:“那正好,我可以和你家里人谈谈我俩的事,你在场的话的确不方便。”
我急了:“你敢乱说什麽,我、我……”
唉,我能把他怎麽样?看来只有乖乖回家看著他了。
24
贺嘉明开了一辆银色的跑车,停在我家楼下时,立刻引来不少羡的目光,连社区保安都赶来了,询问需不需要特殊的看管,贺嘉明随手给了他一张纸币做小费。可能他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我就是看不惯这种行为,把什麽人都当成乞丐一样地打发。
母亲打开门有点发懵:“这就是阿明?哎哟,长得真好看,可以去当电影明星了,哪像我家小米,瘦不拉几的,不像个男孩子。”
气。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美其名为谦虚,其实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贺嘉明递给母亲一个特大的水果花篮:“伯父,伯母,打扰你们了。”
父亲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茶,家里难得有客人来,他很高兴,终於有人陪他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