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表弟,最近如何?」隨著那人接續的問候,齊挹辰開始有了反應。
「老樣子,倒是表哥你在做什麼大事業,穿成這樣?」齊挹辰微微一笑,心裏仍有一浚笕唬幻靼鬃约簽楹螌@位「表哥」洠в杏∠螅屑毣叵耄赶涤H戚中卻又真有其人,而且他還記得上官擎「表哥」跟他的感情還不錯。
「別提了,有空嗎?找你有事。」上官擎妖異的黑眸閃過一抹金光,熱絡的笑著。
「等我一下。」齊挹辰才想轉身,因腦海裏浮現的字眼而突然頓步,全身一僵,他連忙四下張望,洠в校怂c「表哥」,洠в衅渌耍副砀纭箟焊鶅簺'有開口。
但他發誓,他真的聽到了「同性戀」三個字。
「怎麼了?」上官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不,洠颤N。」齊挹辰說服自己那只是一時錯覺,趕緊回辦公室同同事交代一聲後拿著公事包和西裝外套出來。「我知道有一家咖啡店不錯。」
「你帶路。」上官擎在齊挹辰之前進電梯。
齊挹辰跟著進電梯,閤上的門扉吞洠麄z的身影,也將齊挹辰那一瞬的驚惶關住。
「下雨?」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邵時方盯著黑耍囊箍眨瑹o數牛毛般的雨絲自天空飄下,被大樓未熄滅的日光燈染得晶亮。
今天一天他洠С鲞^這幢黃色大樓,自然也不知外頭下起如此大的雨,原還在計劃著要跟挹一道吃什麼枺鳎瑓s洠氲揭怀鰜恚瑵M腔的熱情即被這場雨給澆散。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他不知道齊挹辰是否知道下雨──呃,他想他一定知道,因為他洠в凶约哼@麼洠Ц拍睢
邵時方皺起眉頭,煩惱著怎樣才能不弄濕自己,他往大樓內靠近一點,雙手交抱候著那輛熟悉的車子到來。
「喵嗚──」一陣貓叫割破除了雨聲再無其他聲響的夜。
邵時方下意識的低頭找尋,在屋簷下的暗處瞧見一雙綠色發亮的眼眸,爾後,那雙眸子隨著走到光亮處而漸黯,黑色的身埽鼌s愈顯著。
貓。那是一隻擁有奇特眸色的黑色貓咪,在離他不遠處停步,開始抖落教雨珠浸染的身子。
「啾──」類似人類打噴嚏的聲音自牠喉間傳出。
邵時方靜悄悄地打量著牠的動作,因其可愛的表情而想親近牠,他蹲下身,朝牠伸手。
貓兒似乎理解他的善意而輕輕躍上他伸出的手臂,微濕的身子窩進他的懷抱。
「你的主人呢?」見貓兒教養良好,對人類洠в惺傻慕湫模蹠r方因而猜想牠是有主人的。
「喵嗚。」貓兒伸出舌頭舔吻邵時方,親熱的態度好似邵時方就是牠的主人。
「哈哈,別玩,別玩啦。」邵時方忙著躲牠的舌吻,將牠推離自己一點,含笑對望。
「喵嗚。」
「怎麼了?」聽出貓兒的叫聲有些怪異,邵時方輕問,感覺到手心濕濕的,湊到視線可及之處一看,才知貓兒受了傷,只是貓兒似乎喪失了野性的本能,即使受傷也僅能嚷叫幾聲,等待人伸出援手。
真可憐……
微歛眼睫,濃密的睫毛掩落他眸裏的想法,下意識地抬首先巡視一下過往的車輛,確定洠в惺煜さ能囎訒r才撫撫貓兒黑亮的毛,「乖,我先帶你去看獸醫。」
「喵。」貓兒乖順地叫了聲,任邵時方帶著牠離開,唯有流轉著不悅潾光的綠色貓眸顯露出牠真正的心緒轉折。
齊挹辰緩緩將車身滑入建築的車道,在大樓旁找到一處可遮雨的停車位,熄火,打開車門,撐開傘往約定的地點奔去,西裝外套的釦子未釦,讓它的衣敚щS著他奔跑的動作而往身後微微飛揚起,活似鳥兒的翼。
點亮一盞日光燈的大門延伸屋簷下洠в腥恕
齊挹辰抖落傘上的雨珠後收傘,傘的頂端因向地而使得雨珠一顆顆的順勢滑落,漸漸凝聚成一灘小水窪。
「邵?」齊挹辰低聲叫喚。
今天下午同「表哥」講話講過頭,等他猛然驚覺,努力趕來的結果仍是遲到。
邵不會是等太久所以生氣先回家了?頭一個浮出齊挹辰心上的念頭教他否決。不會的,邵不會的。
抬手看錶,離約定的時間過了三十分鐘,他順手撥開垂落的髮,掩不住眼底臉龐盈繞上的寂寥。
「挹,你來了。」自動門無聲的向兩旁滑開,一股凊涼伴隨著熟悉的呼喚傳入耳內,拂入骨血。
齊挹辰心底的暖意沖開適才繚繞的落寞,笑意在清楚見著邵時方身上未乾的血跡時凍結,血色自他的臉上褪去,語氣急促不住驚惶:「你受傷了?」
上前一把拉住邵時方的手臂,他閃爍不定的眼眸撸б圃谏蹠r方身上,急著想找出他身上血跡斑斑的緣由。
「我?」不解地微蹙眉頭,邵時方順著齊挹辰的目光往下一瞧,「哦,那不是我的血。」
「那是誰的血?」齊挹辰見邵時方事不關己的模樣才安放下緊繃的心情。
「我撿到一隻貓兒,牠受傷,這是牠的血。」邵時方微微一笑,將齊挹辰的不安全數消融在這抹笑容裏,也釋放臂上強勁的力道。
「我以為是你發生什麼意外。」齊挹辰抬手想碰他之前,先下意識的樱闹埽姛o人才放心大膽的將掌心貼上邵時方微冷的臉頰。「好冰。」
「一下雨,樓裏的冷氣就變得比較冷了。」邵時方輕喟,「我剛剛送小貓去看獸醫,怕你久等才跑出來。」
「我遲到了,對不起。」齊挹辰的手滑至他的肩,像兄弟勾肩搭臂那般與他一道走進大樓。
「反正我們今天晚上也去不成夜市。」邵時方不在意的搖搖頭,對他而言,跟什麼人在一起比在什麼地方來得重要的多。「小貓的傷不重,但是需要人照顧,我想帶牠回家,你說好不好?」
不知為何,養什麼死什麼的邵時方和那隻貓兒特別投緣。
「你不是不養寵物的嗎?」齊挹辰記得邵時方曾經半開玩笑的說過他是生物殺手,除了實驗室裏培養的實驗物不會被他養死之外,養動物死動物、養植物死植物。
「但是有你,我想情況不會比只有我一個人養時糟。」
「好。」齊挹辰雖然覺得兩人生活很好,但一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便讓他心起疚然,也許是基於補償心態,齊挹辰很爽快的答應邵時方的請求。
「我們先去看牠,你一定也會喜歡牠的。」邵時方展開笑容,蒼白的臉上難得染上血色。
齊挹辰揚眉,開始有些後悔如此快答允邵時方的要求,見他的開懷不是因自己而發的感覺不怎麼好,但能見他的笑容他也跟著開心,這種矛盾的心情讓齊挹辰深刻明白自己對邵時方的獨佔欲有多強烈。
即使日後得面對所有人,他還是想跟邵時方在一起,只是……不到那一天之前,他會選擇永遠埋藏事實──他是同性戀的事實。
思及此,齊挹辰突然想起今天下午聽見的耳語,絕不是錯覺,那絕不是錯覺,可那時那兒只有他與「表哥」在,「表哥」的聲音不是那樣。
那麼……是誰?是誰呢?
「挹,快來。」邵時方推開看允业拈T,在那兒等他。
邵。齊挹辰教不安糾纏的心在他呼喚自己的名時解脫,在心裏喃唸他的名,微頷首,跟上去。
第五幕
齊挹辰將泡好的咖啡倒入馬克杯中,執起它們的杯耳走向客廳,將其中一杯交給坐在沙發上正用浴巾擦頭髮的邵時方。
「謝啦。」邵時方將浴巾垂掛在胸前,接過他遞過來的咖啡,聞了聞後才輕啜一口。
齊挹辰洠в新渥粘龅囊浑b手扠上腰際,偏頭笑望邵時方凌亂的濕髮,見著他摸索的手在茶几上尋找眼鏡時彎身替他拿起眼鏡,順勢靠坐在茶几邊緣,把馬克杯擱上茶几,雙手執著眼鏡的鏡架替邵時方戴上。
當眼前的視線因眼鏡而變得清晰時,邵時方頭一個見著的是齊挹辰的笑臉,他洠в心帽拥淖笫痔Ц呗娱_切割視界的頭髮,這才真正看清齊挹辰,跟著,他也露出一抹笑容。
「怎麼這麼看我?」齊挹辰的眼光像是在看一件極為珍貴的寶物,讓邵時方頓時不太自在。
齊挹辰說不出盈繞胸膉間那滿溢的情感,只能笑著搖頭,一邊替他將黏在臉龐的濕髮往腦後撥去。
幸福,這指尖即樱男腋#瑢訉永p捲在伸手可及的幸福,他實在不願意破壞它。
思及下午同「表哥」上官擎的談話,讓齊挹辰頓覺無力,不知如何向邵時方開口。
「小貓怎麼樣了?」他決定先行提起較安全的話睿
「喝完牛奶就睡了,我把不用的壂子拿來當牠的床。」邵時方指指窩在客廳角落那坨黑色的毛絨,笑道。
「嗯。」重新拿起馬克杯,將之置於兩手掌心間,前後轉動把玩著。
每當齊挹辰有什麼煩心的事情時,他會有一些不自覺的下意識動作,他自己本身不太可能查覺,但卻提供了旁人窺視他內心的機會。
「挹,你想說什麼?」查覺到齊挹辰的欲言又止,邵時方很乾脆的替他說出口。
「啊?」把玩杯子的動作軋然停止,齊挹辰有些錯愕,也有些許放鬆的盯著戀人。很多事情是起頭難,他很慶幸邵時方替他開了頭。
「你有事想跟我說,不是嗎?」句子是問句,但口吻是肯定的。邵時方邊喝咖啡,杯子掩去了他唇角的弧度卻掩不去他眼底的輕鬆笑意。
「今天下午我很久洠б姷谋砀鐏碚椅遥覀冋劻撕芫谩!过R挹辰垂下眼睫,不敢面對邵時方。
「哦?」齊挹辰無緣無故提起,又見他欲言又止期期艾艾的模樣,必定是談話的內容將會影響到他們兩個人。
「他工作的地點換了,在我們家附近,他找我姊商量,我姊叫他來跟我說,希望我空出一間房來給他,他每月付租金和水電費……」齊挹辰把玩馬克杯的動作愈來愈頻繁,低垂的眼睫掩去他的瞳人卻掩不去他的緊張。
「你答應……他了?」邵時方緩緩聚攏的眉心顯示他心底的不悅正呈直線上升,雖然他自己也是白吃白住的人,但好歹他也是齊挹辰的戀人,他可以不經他的同意讓人住進來,但私心上,他總希望齊挹辰能尊重他,跟他商量一聲。
「不,我說要考懀Э纯矗牒湍闵塘靠刹豢尚小!过R挹辰抬頭看他,眸裏洠в幸唤z閃躲,見著邵時方皺眉,他被馬克杯溫熱的指尖輕撫平它們,「你不高興?那我馬上回絕。」
即使明白此時出口的話語的作用僅是安撫,邵時方還是很高興。
「不……」邵時方捉住他欲離開自己眉心的指尖,微微一笑,點亮他過於蒼白的臉龐。「我很高興你洠в旭R上答應。」
「當然,你也住在這兒,是家裏的一份子啊!」齊挹辰有些明白,了然於心地低頭看他,手中的馬克杯置於茶几,「哦……原來你還是不夠信任我。」
「我……」邵時方臉一紅,急道:「洠в校覜'有……」
亟欲出口的否認教齊挹辰欺近的唇給封去。
「你覺得呢?」將邵時方攬進懷裏,齊挹辰輕問。
「覺得什麼?」視線落至客廳角落沉睡的貓兒,邵時方不由得微笑,寵物、戀人相伴,這小小的幸福是他未曾料想過的。
「該不該讓我表哥來住?」齊挹辰的手在邵時方胸前交握,沉重的嘆口氣。
該也不該──該是因是姊姊的吩咐;不該是因這是他和邵兩人的家,他很不願有第三者,可他無法拒絕挾著姊姊命令的「表哥」。
將決定權交給邵,他覺得自己很殘忍,但這卻是優柔寡斷的他所能做的最大努力。
邵時方將手搭上胸前交握的手,耳朵聽見身後胸膛下耄Р氐膭×倚奶哺杏X到自己心頭莫名的刺痛。
是不是……是不是愛上一個人,就會失去原有的自己?是不是愛上一個人,便會努力的遷就對方?即便明白答應下來日後後患無窮,但為了戀人的難處,邵時方還是無息地輕嘆口氣,略帶無奈的回答:
「該,畢竟是你姊姊答應下來的,你也不好意思推託不是嗎?」邵時方硬是壓下湧至喉頭的酸澀,其實極不願有人破壞他們兩人的小空間。
但齊挹辰將決定權交給他,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會讓他陷入兩難的局面,卻仍是將決定灌交給自己,如此殘忍卻又如此的狡猾……
邵時方告訴自己,這一切的退讓都是因為愛他,愛他!
「對不起。」齊挹辰擁緊邵時方,除了歉語,他不能說什麼。
「比起這三個字,我更想聽另一句。」只要一句戀語,他所奢求的就只有那麼一句從他口裏說出的薄弱保証。
「我愛你。」齊挹辰輕訴,換來邵時方主動送上一吻。
「我也愛你。」邵時方抱住他,視線落至角落的貓兒身上,眸光晦暗不明,不自覺地加重攬抱的力道,閤上眼不願看清前方道路明顯可見的「事實」,選擇耽溺在戀人的懷抱裏,心不斷地呢喃著:
Remember me forever。
My dear
Please; please; forget me never。
似是聽見邵時方內心不安的低語,貓兒睜開鬱綠的眼眸,憐憫地看著相擁的兩人。
非期中期末的時期,圖書館通常是安靜空蕩的,邵時方穿梭於一個又一個大書架中,尋找參考書籍。
有時候那份疑然會突然溜進他尋書的心緒中,奪走他的專注,讓他有時出神凝想著自己與齊挹辰的未來,卻總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又或者,是因他看得太清楚而使得自己蒙蔽自己,不願看得那樣真切?
口袋突來的一陣震動讓他停步,接起電話。
「喂……」他壓低聲音,深怕被館員發現他在講電話。
「小邵。」電話那頭傳來的熟悉聲音讓邵時方面泛笑意。
「小吳,你等等。」他將適才找到的書放置在書桌一角後便出圖書館,在迴廊找到一個角落,「好久不見了,你現在在那裏?」
吳展成跟自己是同期的研究所同學,碩士班畢業後,他人跑到國外,他則留下來直升博士班。
「我可以進柏克萊了!我纏了老闆好久,他才首肯我進入他的實驗室,這兒的環境完全跟台灣不一樣,好希望你也能過來一起看看。」電話那頭好友興奮的話語教邵時方也跟著高興起來。
「我在台灣待的還算不錯。」他不否認當初選擇直升的原因除了環境比較安定熟悉之外,尚有其他的因素。
「但是美國畢竟是生化大國,你不出來看看實在太可惜,尤其是這兒的教授們不會像台灣的教授們只會椋чT造車,你可以學到更多的枺鳌!箙钦钩梢蜃约撼晒Χ裢庀M@位好朋友能不埋洠г谔常ど蠂H的舞台。
邵時方心一動,眼神因想起那時的雄心壯志而渺遠,「洠уe,長期待在同一個環境裏,的確會讓人有想向外發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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