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华阳子偎进杜重九的怀里,白玉般的手指,妖娆地勾着杜重九散落的头发,眼眸里带着勾人的意味,红唇一动,想再说些什么,轻轻的把门声响起,眼神一冷,他厉声道,「什么人!」
「师父,京城来人了。」童稚的语音带着几分惶惑不安,小心地回着。
华阳子与杜重九互望一眼,神情俱是一冷:「知道了,请那人先去照音堂。」
「是,师父。」那童稚的声音退了下去。
屋子里,瞬间的沉默,透着沉重的压抑。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喃喃地低语了一声,华阳子把玩着手中的珍珠,眼神阴郁,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冷笑了一声起身,将手上的珍珠随意抛在床上,然后用手拂了拂身上的道袍,「走吧。」
「真的要去?」杜重九犹豫地坐在床上,眼睛里有着抗拒。
眼神一冷,妖美的眼瞳泛过一抹寒气,睨了一眼那张俊美的脸庞。
杜重九打了一个哆嗦,立刻从床上爬了下来,七手八脚地穿好衣服,然后涎着脸贴到了那白玉般的脸颊上:「华阳,别生气,咱们这就去,这就去。」
「机灵着点,别惹恼了他。」华阳子斜睨了一眼那张赖皮的脸,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红唇轻送,在那丰厚的唇上留下一抹印痕,然后打开了门。门开之际,起了好大一阵风,灰白相间的道袍在风里,猎猎作响。
杜重九抬起眼睛,看了看天空,湛蓝的天际,滑过一抹阴云,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寒文止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一片翠绿的青松,眼睛眨也不眨,仿佛那些入云的青松身上长了什么宝贝一般,久久地出着神。
其实,寒文止看的并不是窗外的青松,而是青松缝隙里露出来的街景。
这座玉石斋后院里的小楼,闹中取静,隐在青松林里,外边看不到小楼里的动静,而小楼里的人在窗前却可以将街上的景致一一收入眼底。
夏日的酷热使得贪凉的人们在早上这个比较清凉的时候纷纷出来,中午时分冷清的可以的街上,早晨反倒十分热闹。
祥和而平静的早晨。
但是寒文止的脸上却显得有些茫然,他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因此稍稍地退了几分,多了几分人味。
身后轻柔的足音让他收起了脸上的茫然,恢复成无情的冰冷,冷冽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一眼走进来的黑衣人。
「少爷还没有下落吗?」声音明明很轻,却仿佛充满了整个小楼,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老爷,请责罚小的。」黑衣人跪倒在地。
纤细的眉皱了起来:「这怪不得你,你不擅轻功,而这正好是惊秋的长处。惊秋虽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可是他好歹还有一身武功,你不必担心。段家现在有什么动静吗?」
那黑衣人的脸上显出了一种奇妙的神情,犹豫着张了张口,却又什么话也没有说。
有些疑惑地看着那黑衣人的神情,寒文止眼眸一转,看到窗外的街上疾驰过一辆马车。阳光下,用耀眼的绸缎装饰起来的马车停在玉石斋的门前,下车来的俊美男子让他冰艳的容颜露出一抹苍白。
几乎是同一时刻,寒文止看见从玉石斋前楼里急急地奔入青松林,往小楼冲来的孟星海。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寒文止在窗下的湘妃榻上坐定,思绪有些纷乱,心跳随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而加速。
「老爷,段家段老爷求见,您……」孟星海的声音很快地就响了起来,让坐在湘妃椅上的寒文止猛然一惊,纤瘦的身体险些跳了起来。
黑衣人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寒文止,深邃眼眸里的神情让寒文止瞬间平静下来,摆了摆手示意那黑衣人退下,然后他闭上了眼眸,对着楼下的孟星海淡淡地说了一声:「请段老爷进来吧!」
「是。」听着微风中孟星海急急离去的脚步声,不久之后,脚步声变成了两个,有些急的是孟星海,另外一个步履虚浮的脚步声……
「阿止,多年不见,一切安好?」低沉醇厚的语音,带着些许的温柔,飘入耳中。
寒文止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那容颜俊朗,眼眸深邃的男子,眼神却是冰冷的:「你忘了我们两家的约定吗?有生之年,你绝不可踏入寒家半步!」
段天漠看着那窗下冰艳的容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没有忘。」
三十年前,世代相交的段寒两家,不知道为什么,从此绝裂,两家家主甚至规定,两家独子至死都不能踏入彼此家中半步。
「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寒文止冷冷地看着那个身形玉立,容颜俊朗的男子,段家的家主,段天漠,极力控制着自己,生怕自己无法制止想要出掌击毙眼前人的欲望,「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段天漠叹了一口气,抬眼环顾着四周,然后在离湘妃榻几步远的桌子边坐下,眼眸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阿止,你即使杀了我,我还是要呆在这里。因为,这事关我们段寒两家的存亡。」
猛然抬起眼眸,看着那张俊朗的容颜,冰艳的脸庞,流露出一抹冷笑:「什么两家存亡,你不过是紧张你儿子罢了。」
「你不觉得,我们段家近来太不平静了吗?那只青玉卧牛真有本事将段家搞得天翻地覆吗?」平静的语音,让湘妃榻上的寒文止美丽的眼瞳里滑过一抹困惑,「我的儿子重要,但是,更重要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你胡说什么!」寒文止冷冷地看着那张俊美的脸,看着那一脸的凝重神情,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冰艳的脸庞上终于开始变了颜色,「怎么可能会是那件事,那件事情除了你我二人,没有……」
「五年前,我将段家交给今生的时候,一起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而且被我夫人的侄子听到。所以这个秘密已经不是秘密。」段天漠看着那颓然坐下的冰艳人儿,眼神里有着一抹无奈。
「你为什么不照家规,在你儿子满二十五岁的时候告诉他?」寒文止冷冷地抬起眼眸,眼神里带着怨毒,「你总是守不住秘密。」
段天漠垂下眼睑,苦笑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咽下了将要说的话。凝了凝神,涩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回今生和你的儿子,他们,应该在凤凰山上的清云观里……」
第七章
杜重九站在道观颓废已久的院子里,看着穿着道袍的小童在院子里挥着大大的扫帚,那小道童个子娇小,扫帚比他个子高了近三寸,又大又笨重,道童用起来有些吃力,扫了不过小半个院子,瞬间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脸泛红云。
华阳子相貌生得妖美,他身边的小道童也长得不俗,脸颊上的红云,让他看起来更加秀色可餐,那娇艳的颜色让杜重九禁不住微微地眯了眯眼睛。杜重九从小就喜爱美色,只是以前只对女子,而如今稍有姿色的男子也能勾动他的心思。
只不过,华阳子身边的人,杜重九是不会去碰的。因为,他知道华阳子的手段。
与华阳子相遇是在五年前。
那个时候,段夫人,他的姑母因病亡故,他在段家失了依靠,心情郁闷的他离开段家出门散心。就在那个时候,他在北方的一条小溪里救了当时浑身是伤的华阳子。
杜重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也不相信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救华阳子,是因为即使在全身是伤的情况下,华阳子看起来依然很美。贪图美色的杜重九,后来被伤愈的华阳子诱惑,也就不足为奇了。
道童年纪还小,看起来到底不如那风情万种的华阳子赏心悦目,杜重九很快就看厌了,转开眼睛,看着身后那两扇紧闭的门。
门里面,是华阳子和那个从京城里来的人。
杜重九微微地眯了眯眼睛,想着那个人,心里就觉得十分不舒服。那个人的眼睛阴沉沉的,看起来非常惹人厌。一想起那个人,杜重九的脚底就冒出一股寒气,感觉有些站不住脚,他走向了道童。
「公子。」道童收起扫帚,看着靠近他的杜重九。
「昨天你师父出去过了,是吗?」杜重九知道昨天深夜的时候,华阳子曾经出去过,否则,他不会有那颗价值连城的珍珠,「他带回什么人了?关在哪?」
道童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院子的角落。
杜重九的眼睛顺着道童的眼睛,看着那个角落。
入眼的是满墙的爬墙虎,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里还有一间低矮的屋子。看起来像是荒废已久的柴房。他慢慢地踱着步子,靠近那低矮的屋子,透过那绿叶下的小小窗子,往里看。那里面的情形,让他眯起了眼睛。
暖暖的阳光照在封闭的小屋里,照在两个相拥而卧的人身上,将两个人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相貌俊美的男子躺在地上,神情安然。俯卧在他身上的男子,相貌看起来十分普通,偎在男子的胸前,神情同样很安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恬静的气息,竟然让人瞧着瞧着就觉得这男子相貌也不是那么普通了。
窗外,响起了一阵沙沙的声响,那是扫帚扫落叶的声响。然后,房间里一暗。
段今生张开眼睛,看着那窗子上面往里张望的眼睛。两双相似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对个正着。默默注视片刻,窗子上的眼睛错了开来。
小小的房间里,重新又有暖暖的阳光照了进来。
「那个人是谁?」清澈柔润的声音,缓缓地在段今生重新闭上眼眸的时候响起。
段今生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
平淡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轻轻垂落,仿佛是两道扇子,将那美丽的眼眸半遮半掩,却意外地在那张平淡的脸上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仿佛是意识到了他的视线,那微敛的眼眸颤动了一下,缓缓地张开,然后,视线相交。
看着那张平淡的脸庞,想象着那脸庞下原本的容颜,段今生的桃花眼微微一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环住细瘦的腰肢,柔声道:「醒了吗?惊秋?」
瘦长的身躯猛然一僵,寒惊秋苦笑了一声,挣开段今生的拥抱,在一边的床上坐下。对于段今生识穿他,寒惊秋并不感到意外,他的身上除了脸与手涂了特殊的药汁,其余地方都还没有抹过,这一身肌肤是不可能骗得了人的。
只是,段今生究竟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呢?
「从一开始。只是,我一开始并不能确定你是谁。直到刚才……我才确定你就是寒惊秋。」淡淡的声音,落在寒惊秋耳边,让他察觉到自己刚才竟然把心底的疑惑说出了口。还来不及羞赧,就被那句「从一开始」给惊得无法思考。
从一开始?怎么会?刚才段今生又是凭什么认出他是寒惊秋的呢?有些困惑地看着段今生,却见那双炽炽的桃花眼正注视着他,他的心里禁不住一窘。
「你的易容术的确很厉害。」段今生伸出手指,指尖轻触着那平淡的脸颊,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以及脸颊上染上的飞红,轻轻地笑了笑,「连神情都惟妙惟肖……真是奇妙呢!只不过,你的易容术再厉害,却还是没办法改变你的眼睛。」
眼睛?
寒惊秋叹了一口气,原来是他的眼睛泄露了所有的痕迹:「那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你在段府又没有做什么不利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拆穿你?」淡淡地笑了笑,段今生站起身,俯身贴近那略显瘦弱的身躯,「身体没事了吧?」
「身体……」寒惊秋一愣,面颊上感受着段今生呼出的灼热气息,忽然想起了不久前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脸禁不住变得热烫,赶紧低下了头,低声道,「没什么了。」
「那就好。那么,我们这就出去吧。这个时候,你的武功就派上用场了。」段今生看着那透着阳光的窗子,眼眸一冷,「那道人一定想不到,一个普通的仆人竟然会有着惊人的武功吧?」
温润的眼眸看着段今生神情冷然地在窗子口往外张望着,神情镇定,仿佛早就算计好了一切。这样的段今生,让寒惊秋的心里顿然一寒。
「说起来,也有些抱歉。」察觉到了寒惊秋的迟疑,段今生叹了一口气,「我是故意让那道人找你来的。」
「我知道。」虽然有些猜到了,但是段今生亲口说出来,他的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同时,另一个困惑让他不得不开口,「那道人,是为了青玉卧牛而来吗?」
那道人……
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双眼睛,段今生心里明白,那道人的目标恐怕不是青玉卧牛那么简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良久,狭小的房间里才响起段今生醇厚低沉的语音。
「惊秋今年多大了?」段今生选择了一个有些突兀的话题开始他的叙述,接下来的一切,应该会让寒惊秋感到惊异吧?
有些不解段今生问这话的意思,但是寒惊秋还是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