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住，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二十八
闷闷不乐的回家后，易涵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正并肩为他和赵雅婻准备宵夜的易庆林和赵卫国，踌躇了半天后，开口问道：“爸，男生喜欢男生，是让人恶心的事吗？”
闻言，易庆林身子一颤，正在切菜的手僵住，菜刀悬在菜上，微微抖动着，赵卫国手中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两人僵立良久，才缓缓转过身，低垂着头，对上易涵闪着琥珀光泽的双眼。
“小涵，你现在是这么想的吗？”易庆林双眉微蹙，紧抿着双唇，看来宝贝儿子长大了，也略通些人事了。虽然已经做好了，最终会被儿子厌弃的准备，但此刻，易庆林还是不免有些心酸。
见状，赵卫国下意识安抚性的拍了拍易庆林的痛，想起易涵还在一旁后，又马上收回了手，四十出头的大男人，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局促不安为站着，生怕眼前这个，头一天还在亲切的叫他赵叔的孩子，会在下一秒吐出什么难听的字眼。
“不，我不觉得恶心。”易涵摇了摇头，“可是，我问了好多人，她们大都觉得很恶心，还说这样是不正常的，爸，喜欢同性，真的不正常吗？”易涵眉头紧紧纠结着，继宫美娟她们之后，他还问了很多人，大家的答案大同小异工，都是无法接受，只有张雨佳说她不介意，因为她的朋友中，有几个人就是同性恋。
听了易涵的话，易庆林和赵卫国我少松了口气，其它人不理解，他们无所谓，只要最亲近的人不会厌弃他们就好。现在，易涵显然是走进了误区，两人都觉得，有必要开导他一下，但又怕自己的话会被他曲解成鼓励与同□往。
思量了一阵后，易庆林决定从事情的起因入手，了解一下学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说同性恋恶心。
“是这样的……”易涵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解释道：“前几天，学校里曾有个高三的姐姐跳楼，问题就出在她身上，她是同性恋的事被别人知道了，那几个人又威胁她，她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闻言，易庆林和赵卫国神色凝重的微点了一下头，学生跳楼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其内幕竟然是这样的。记得那天，两个孩子都受了惊，不肯独自入睡，最后，是易庆林哄着易涵，而赵雅婻则是送去赵卫民家，由殷丽丽陪着睡了两天。
易涵正要继续说，却被赵雅婻抢过话茬，“今天，班里人说起这件事，她们说喜欢同性是恶心人的事，正常人应该是喜欢异性才对。”说着，她担忧的看了两个大人一眼，“爸爸，易叔，以后你们在外边一定要小心，我不希望你们被人讨厌……”
“嗯，我们会小心的。”易庆林和赵卫国齐齐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孩子叮嘱的一天，以往都是自己在叮嘱孩子要注意些什么。
了解了前情，也该解决孩子的困惑了，易庆林清了清嗓子，“小涵，刚刚你的问题，我现在告诉你答案。同性相爱，并不能说是不正常，但是，这类人毕竟只是少数。我这样说并不是鼓励你要学我们，我希望你能和大多数人一样，是异性恋者，不过，这种事，也不是我能控制……”说着易庆林叹了口气，虽然易涵还没有说，但他已经看出了端倪，宝贝儿子，也许是个天生的同性恋者……
易涵垂下头，脸色晦暗不明，“我知道了，爸你不用担心。我有些累，回去睡了，做饭不用带我的份了。”
见状，赵雅婻耸了耸肩，“我也不饿，回去睡觉了。”
易庆林和赵卫国面面相觑，把切了一半的菜用保鲜膜包好，扔进了冰箱的冷藏格。“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易庆林背对着赵卫国，声音有些发颤，
“小涵他……”赵卫国欲言又止，这种事，不是可以妄加猜测的。
“难道这个也会遗传的吗。”易庆林叹了口气，不论易涵是否是受遗传影响，他都觉得自己对不起白冉，他这个父亲没能给儿子树立好榜样，他有罪……
“别乱想，你也说了，这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不要自责。”赵卫国轻轻拥住易庆林，努力想要安慰他，却收效甚微，最后只好悻悻的道了晚安，回家睡下了。
易涵躺在床上，辗转着睡不安稳，一连做了好几个恶梦，先是梦到他对楚信然表白，结果被拒绝，还被狠狠的嘲笑了一通；之后又梦到了一群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恶心的同性恋……
“我不是，我不是……”易涵捂住耳朵，声音却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入耳中，折磨着他脆弱的耳膜。易涵很清楚他是在做梦，但却一直醒不过来，传说中那名叫魇的怪兽，看来是光顾了他的梦。
周围的人仍在冷笑，易涵拔腿冲前跑，想要甩掉让他觉得刺耳的笑声，随着他的奔跑，四周越来越黑，当眼前再次豁然开朗时，易涵发现，他已经来到了学校教学楼的楼顶。
易涵颤微微的半跪下身子朝下看，是这个位置，不会错的，他此刻所处的，正是那个女生跳楼时所站的位置。易涵喘着粗气，小退两步站起身，却忽然眼前一花，整个人向前扑去……
掉下去的前一秒，易涵努力转头向后看去，入目的，是楚信然狰狞的脸，他邪魅的笑着，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恶心的同性恋，去死吧！”
“啊……”易涵大叫着惊醒，梦中，坠落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那种深深的绝望，对生的渴望，易涵剧烈喘息着，将手心的冷汗抹在被单上，心仍在扑嗵扑嗵的乱跳，完全超过了正常频率。
“小涵，怎么了？”易庆林敲了敲门，他一向浅眠，刚刚易涵的叫声，把他惊醒了。
“没事，只是做了个恶梦。”易涵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待易庆林回房后，他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回想着梦中坠楼那一刻的心情，那个自杀的姐姐，她跳下来时，是否也曾后悔呢？不过，没有人会知道她有没有后悔了，这将是又一个不解之迷。
这个恶梦，最让易涵在意的，是梦中的楚信然，他狰狞的面孔让他害怕。在学校时也曾问过他是否觉得同性恋恶心，他却皱着眉，并不正面回答，这样含糊的态度最是折磨人，还不如像梦中那样，给个痛快。
一边安慰着自己，梦与现实是相反，一边闭上眼，辗转了大半天后，易涵发现，他已经睡不着了……
虽然被梦吓到了，易涵却没有因为而对楚信然避而远之，一口一个信然哥，叫的依然亲切，只是每一次，都会下意识的加重“哥”字的读音，他自己也不清，这么做是为了向别人强调，还是在提醒自己。
同样的问题，易涵后来还问了之前没来得及问的赵煜宁，赵煜宁捏着下巴想了半天，最终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知道。”
了解到自己的喜欢不被人接受，易涵时刻都小心翼翼的，每说一句话前，都要思量一下，生怕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样一来，本就话不多的他，说话的次数越发的少了，宫美娟说他在玩深沉，他无力反驳，只能无奈的笑笑。
唯一让易涵欣慰的是，楚信然对他的态度没有变，依旧每天关切有佳，像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
哥哥、弟弟，这两个易涵面对楚信然时，最最讨厌的两个词，现在却成了他可以安心接受他关照的护身符。
只要自己还把楚信然当成哥哥，就没有人会觉得自己亲昵的动作恶心；只要楚信然还把自己看成是弟弟，他就会一直对自己温柔。怀着这样的心思，易涵每天含笑与楚信然嘻闹，他还是那个众人眼中可爱的小涵，没有人会把他和同性恋联系到一起。
虽然日子依旧平淡，但易涵知道，有些东西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时间过的飞快，眼看就要到六月了，赵雅婻一直盼着过生日，因为易涵承诺，会送她一个半人高的熊宝宝，楚信然的礼物也是早就定好了，一幅行楷誊抄的《致橡树》，不过，易涵私底下和她谈过，要用他今年收到的《浣溪沙》与她交换，她已经欣然同意。
赵雅婻在数日子，赵卫国也在数日子，女儿眼看就要十五了，身体早已经发育了，却仍未来初潮，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赵卫国打算，待女儿过完生日，若是还没动静，就带她去医院查一查。
听说要查妇科，赵雅婻嘟着嘴，把不满直接表现在脸上，赵卫国和易庆林苦口婆心的劝了好久，她才勉强同意去看一下。
妇科年轻在女大夫把赵雅婻领到检查室后，不一会，神色凝重的走出来，把赵卫国叫到了一边。
未等赵卫国开口寻问情况，女医生就把检查结果和盘托出，“你女儿没有阴 道，所以她才迟迟不来例假，你最好再带她做一下B超，看看她内部器官是否发育正常。”
女医生的话无异于五雷轰顶，赵卫国愣在原地，不愿相信自己可爱的女儿竟然是民间所说的“石女”。
二十九
“石女”具体是怎样的，赵卫国也不太清楚，只是在电视中看过，大概知道一些罢了，这次，听女医生一说，原来有的“石女”不止没有阴 道这么简单，她们甚至还伴有子 宫发育不良的症状。
听说要做B超，赵雅婻嘟起嘴连连摇头，眼含怨愤的瞪了正在给下一个病人问诊的医生一眼，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孕妇才需要做B超。“庸医！”那个女人一定是庸医！赵雅婻脸色铁青的低声咒骂着。
“婻婻，别胡闹。”赵卫国拍了拍赵雅婻的头，暗暗庆幸：还好女儿的声音小，除了自己，再没其它人听到了，不然多不礼貌……
“可是，那不是只有孕妇才会做的吗？我又没有怀孩子。”赵雅婻双眉紧蹙，小声嘟嚷着，两眼仍恶狠狠的瞪着那女医生，恨不能从眼中喷出火焰，把她身上烧两个窟窿。
闻言，赵卫国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解释道：“并不是只有孕妇才做B超，B超的作用是检查人体内部器官，任何人都有可能要做B超检查的。”若是以前，赵卫国一定已经被女儿对B超的肤浅认知逗笑了，此刻他却笑不出来，只觉得心酸。
听了赵卫国的解释后，赵雅婻总算收起了包公脸，随他去作检查。灌了两瓶纯净水，又苦等了近一个小时后，赵雅婻才躺在了检查室内，一检查完，她就飞快的跑去厕所，也因此，她再一次错过了赵卫国如遭受五雷轰顶的表情。
检查结果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子 宫发育不良。赵卫国无力的靠坐在走廊的找椅上，颓然垂下头。最坏的结果，万人中难寻一个的几率，女儿没能像其它孩子一样拥有母爱，如今，上天又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我以后，要找一个喜欢我，我又喜欢他的人，然后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生一个漂亮的小孩。”女儿年幼时对未来的憧憬，也许只能是幻想了，赵卫国咬着自己的手背，把诊断书揉成一团，随手揣在裤兜里，转头见赵雅婻已经从女厕出来了，便把布满齿痕的左手背在身后，上前牵了她的手，带她回家。
回家路上，赵雅婻一直嚷嚷着热，想吃冷面，到家后，赵卫国给了两个孩子钱，打发他们去吃冷面，待确定孩子们走了，便长叹了一声，把赵雅婻的诊断书拿给易庆林看。
“婻婻她，唉……”赵卫国双眉紧锁，坐在沙发上不住的叹气。
“这个好象能治的，别担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易庆林坐在赵卫国身边，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真的？可是，能治好吗……”赵卫国不太敢相信的道，阴 道可以通过手术做出来，那子 宫呢？有谁能保证女儿以后能完全和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她那么喜欢孩子，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受不了吧。
易庆林心里也没底，但为了赵卫国，他唯有搜肠刮肚的寻找可用的知识，“别担心，现在有很多丁克家庭……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也只能这样了。”赵卫国叹了口气，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和女儿说，她已经是准高三生了，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影响了她的情绪。
高考之后，老师们每次讲话时，口头禅从“你们高二的学生……”变成了“你们都已经高三了……”
对此，准高三生们多有不满，拜托，高二还没过去呢，还有一个多月的课程好不好，干嘛这么早就把我们叫老了？这还不算，怎么连班牌都换了！“今天早上来时，一抬头，看到班牌是高三（文）二班，害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教室。”宫美娟不满的道。
闻言，楚信然打了个哈欠，“你早上时一定是没睡醒，教室在一楼，你又没爬楼梯，怎么可能会走错，别为自己反应迟钝找借口了。”
“信然，你的嘴里怎么总也吐不出象牙？”宫美娟一挑眉，含沙射影的说楚信然是小狗。
楚信然也不恼，淡淡一笑后，道：“我又不是大象，当然长不出象牙，我只有人牙。”
“哼！”宫美娟轻哼一声以示不屑，正好上课铃打响，她便理了理头发，转回身端正的坐好，这一节是老妖人的课，若是表现不好，接下来这几天，一定都会倍受他的关注。
自信件一事之后，老妖人一直有意无意的找茬，几乎每次抽查背书，都会叫易涵，若他背的对还好，老妖人还会惜字如金似的说个“好”；若他背错了，哪怕只错了一个字，老妖人也会借机数落他一顿，并惩罚性的让他把背错的问题一字不差的写三遍。
楚信然说老妖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让易涵适时的提一下拆信之事。
“没事，实在不行，就让美娟姐再诅咒他一次好了。”易涵笑了笑，此时他正值变声期，嗓音微哑，不似以往那般甜脆，却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听，但他此刻说的话，听在宫美娟耳中，却有些不顺耳。
宫美娟“乌鸦嘴”的名号，是在初中就坐实了的，但她一直不愿承认，只说一切都是巧合，诡异至极的巧合。
“小涵，你说什么呢？”宫美娟不满的皱了皱眉，“老妖人倒不倒霉，和我的诅咒有什么关系啊，说了多少次了，那只是巧合！”想了想后，她又嘟着嘴问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