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这一番话,我稍稍放宽心,村井这么信任史朗。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被夸奖,我感到很舒服,甚至与有荣焉。
“交给神崎学长就不要紧了。”
至于这个藤代,我就很反感。
这时,车上的无线电话有声音,我听不清楚内容,但是看见村井不断的点头。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村井回过头对着我笑。
“这是跟踪的车打来的,已经解决了。”
“啊!”
我和藤代同时叫起来。
“犯人是高泽没错,恭喜了。”
压抑不佳兴奋的心情,找紧紧的抓住前座的椅套。
“到底是怎么捉到的?”
“很简单,因为高泽察觉到有车在跟踪他。”
“咦?”
“结果他一紧张,居然撞到一栋大厦。”
“啊?”
我和藤代的叫声在空气中凝固。
在现场有两部警车比我们早一步到达,有四、五个警察。在车灯照射下我看到史朗,知道他没事我安心不少,但还是很担心。
“史朗!”
急忙下车跑向史朗身边。虽然先前的分手很难看,没有脸见他,可是现在犯人已遭逮捕,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史朗平安无事。
史朗转头看我,同一时间我连退了二、三步。
“怎…怎…么…都…是血?”
史朗的半边脸全是鲜血,右边额头至眉间有一道伤口。
“只是稍微被划了一下。”
“被什么划到?”
“刀子。”
差点没吓破胆。如果再往下三公分,他的右眼就要被刺穿了。没带手帕,只得用手想擦去史朗脸上的血。
“别这样,太难看了。”
我担心得要命,他居然还说这种话。
“为什么会有刀子呢?”
“你去问高泽吧!”
眼泪差点要流出来,都是我害他受伤的。
“为什么不避开?”
“距离太近了,来不及闪避。”
“你不是有带枪吗?”
“警察能对一般市民开枪吗?”
“高泽怎么会是一般市民!如果他把你杀了怎么办?”
“真要这样,你记得来上香就好了。”
“史朗!”
“学长,你要不要紧?”
跑上前的是藤代,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烫得很整齐的手帕,覆盖在史朗的伤口上,又解开自己的领带当绷带用。可是,史朗为什么不拒绝他像刚才拒绝我一样呢?史朗拿了一根香烟含在嘴里,藤代那家伙马上替他点火,完全无视于我的存在,一股怒火在我心中燃起。
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都是那浑帐高泽惹的祸,不踹他个几脚,难消我心中的怒火!
我四处张望搜寻高泽的影子,史朗却一把把我的头拉过去。
“别过去。”
他居然抱着我的肩膀。就算我拜托他,他也不肯碰我,现在却把我抱在他的胸前。我无法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似乎是不想让我看见什么,因此隔着他的肩膀,仔细找着。
蹲在灯光中央的好象是检察官,还有鉴识科的人,他们手中的照相机对着横躺在地上的东西不停的照着。到底在拍什么?染红的湿答答的破布。
“啊…”
弯曲成钥匙形状的手指、沾满鲜血的上半身…,我顿时骇然失声。
高泽的头已经断掉了。
* * *
“老板,我还是没办法了解。”
对着一直沉默不语只顾整理毛巾的老板,我兴奋不已的聒噪不休。
后来史朗说还有工作,就把我交给藤代,自己回警局去。我迫不及待的想告诉老板事情的经过,因此要藤代送我来“根”。
店已经打烊了,我按下门铃,老板就从二楼房间下来替我开门。虽然已经凌晨三点,老板在客人离去后还要整理帐册。进门后,老板依旧在吧楼上送来一杯蔬菜果汁。
“过去的事就把它忘了吧!”
老板终于开口说话。我了解他的立场,高泽毕竟是资助他开“根”的恩人的儿子,而且也是这里的常客。案子是破了,但是他的心境一定很复杂。也许,他认为迫使高泽犯下凶恶重罪的人是我……
所以从我进门,老板就没正眼看我,今晚我不该来这里的吧!
“老板。”
“什么?”
“史朗只在这里看过一次高泽,他就记得耶。凭的是警觉性吧,嗅觉可媲美警犭耶。……当高泽发现在警车跟踪时,就开始横冲直撞,史朗想要防阻止他,两个人起了争执,冷不防高泽拿出刀子要伤害史朗,结果车子就撞上了大楼,他的头也撞在破碎的前玻璃窗上一完蛋了。可是,老板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我把喝完的杯子叩的一声放回吧楼上,深夜空寂无人影的墙壁上,冷冷的回音飘荡着。不知怎的,突然感觉有一股寒意,我把双手交叉环抱住肩膀。
“报纸上写得很清楚,川口和伊东社长都是被殴打致死,但这次为什么是刀子?”
“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不容易老板有了响应,我兴高采烈的继续说。
“在出租车上找不到可以用来当凶器的钝器,而且高泽比我还瘦小,他怎么会把人头盖骨打碎的力量?那些和我上床的老头子,他们的腕力我都领教过了,就拿伊东社长来说,他有握力。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他会打输高泽,而且还被打死。”
“说的也是。”
被认同之后,我猛然闭上嘴巴,打输…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不停打转,一股更冷的寒意向我袭来。
“比如说……”
说话的是老板。
“如果高择只是扮演一个司机的角色,真正的嫌犯另有其人,那么就符合你刚才的疑问。”
“怎么说呢?”
我虽然看不到背对着我的老板的表情,但他的肩膀微微抖着,是因为冷气的关系吗?
“有一种可能,高泽跟踪你和一起离开的客人,当你工作结束离开饭店后,高泽就打电话给主嫌,告诉他要引诱出当晚的牺牲者……”
老板在磨咖啡豆,发出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吱吱声,我双手托腮盯着老板的大手,好大的手,好象一把可以扭断我的头似的。
“……之后高泽利用饭店大厅的电话,拨到牺牲者的房间,告诉他,那月有留话,说对于刚才冷淡的态度感到抱歉,现在想要补偿他。而牺牲品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兴冲冲的上了前来接他的出租车。伪装成司机的高泽就把牺牲品带往死刑台,主嫌便在那里出现,殴打牺牲者致死。”
我把双手缩回膝盖上,紧紧握住,两边的太阳穴像打鼓般的响个不停,咚、咚、咚、血管也开始膨胀。
原来的寒遭此刻都变成了冷汗,老板停下磨咖啡豆的动作,无声无息的绕过柜台坐在我隔壁,我丝毫动弹不得,而老板的手则放在我的腿上开始抚摸。喉咙干涸得说不出任何话,难道…难道…难道!
“小那!”
我很用力的吞下一口口水。
“史朗就是上次来的那个警察吧?我完全看不出来。”
史朗!你说要保护我,现在你在干什么?快点来救我呀!史朗!
“没想到小那你会跟别人那样的亲嘴,我吓了一大跳,你好象爱上他一样的跟他撒娇,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这跟老板有什么关系?无关吧!跟一连串的杀人事件又有何关?
“小那你跟我这么要好,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亲密的行为,到底为什么呢?我是这么、这么的喜欢你,你却老是被别人夺走,我只能眼睁睁彴的看着你和别人离开,我这么的珍惜你,保护你,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我喃喃自语的反问。我再也听不下去老板如此哀伤的自白。
“我和那刑警,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我………”
我受不了了,好痛苦,过度紧张的神经濒临崩溃,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无法承受。
“我喜欢的是史朗!”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我也有了觉悟,想把对史期的喜爱毫无顾忌的倾吐出来。
“我喜欢史朗!很喜欢他!虽然认识不久,但从来不曾如此喜欢过一个人!根本说不出来是什么理由,只知道没有史朗是不行的,这点我很清楚。”
“你清楚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不是有我吗?小那,我会守着你的……”
“别再说了!老板。”
“那个男人有一天会抱你,可是之后会伤害你,我不能看着你被伤害,我会把你保护的漂漂亮亮,永远珍惜你,所以……”
“别说了!”
我用力推开老板的手。
老板细长的眼睛,此刻扭曲成不知是笑或是恨的奇怪形状,甚至流下泪。
“为什么?小那……”
老板粗粗的手指爬上了我的胸前,然后越过肩膀停在脖子上,慢慢的加重力量,我的呼吸变得困难,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身体离开椅子飘浮在空中。
“好痛苦……”我用尽力气呻吟着。
“昨天伊东很高兴的在黑暗的停车场等你,看他那副模样好象吹着口哨等情人的年轻小伙子,……我非常的不甘心,又恨,我不想看到那样的表情,不容许他们有那样的表情,是不是呢……?
因为小那你是不属于任何人的,所以我揍扁了伊东的脸,殴打他直到他断气,就像打沙包一样,一拳、一拳的打在他的脸上,……这么做都是为了要保护小那,所以你看你还是这么漂亮。”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心脏狂烈拍打,震得听不清楚老板的疯言疯语。努力想要张开嘴巴,但是氧气一点都进不来。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小那你为什么还是感觉不到我呢?为什么要选择别的男人呢?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呢?为什么你要伤害自己呢?我已经别无选择,只有用我的手来杀掉你,不让你再玷污自己!是不是呀?小那。”
这么多的为什么根本都不关我的事,我全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快要死了。
反正我这个人被父母拋弃、被憎恨,已经被世界遗弃,好不容易真心爱上一个男人,他却不理我。活着也只是危害到别人,而今被一个爱我爱得发疯的男人杀掉,出乎意外的也算是一种幸福的结局吧!
其实父母亲早就该这么做了,当初要拋弃我就应该杀了我,这样,我也许可以重新评估我的父母,或许会爱他们也说不定。
终于要分离了,史朗。
再也见不到你了,史朗。
我是喜欢史朗的,喜欢史朗万宝路香烟的味道,老想听到史朗的声音。真希望早一点认识他,人生真的是无法尽如人意。
如果能跟史朗谈恋爱,那么对于如今的境遇、拋弃的我的双亲、及短暂的人生,我都会心存感激。曾经活着的事实也会让我感到幸福,会对父母说感谢他们生下找也说不定……,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空空的梦想。
“史…朗…”
并不是要呼唤他,只是在死之前想把他的名字留在唇上。
“放手!”
和喝令声同时,厚重铁门撞到墙壁又弹回来的声音响起。
踢开铁门站在门口的人是史朗,他手上拿着的是枪吗?
“把那月放下来!山口!”
山口是谁呀?啊!是老板的本名,在拳击场上有一个野牛山口的绰号。真好笑,一向温柔的老板居然曾经是以腕力为傲的拳击手。然后再以双拳为凶器,殴打四个男人致死。
把我放在地板上的老板,朝着拿枪的史朗怒吼一声后猛烈的冲撞过去,他的右拳朝史朗的脸打去,史朗迅速的闪开,老板的拳头打进铁墙里,史朗趁机由下往上踢。老板一声惨叫,双手疯狂的挥着,史朗溜进他的胸前,以左手打在他的心窝上,一瞬间老板硕大的身躯从地板上浮起来。
老板抓起史朗,纠缠的两个人一起滚向门外。
耳边传来老板的哀号声、警笛声、藤代的声音、村井的馨音,他们都来了,史朗也是。
“那月!”
把我抱起来的是史朗。
“快呼吸呀!那月!”
呼吸?我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他拍打着我的脸颊,可是我的眼晴根本张不开,哪有办法呼吸呢?他捉着我的鼻子,抬起的下颚,我的唇马上被他覆盖,进来的是氧气。这是真的吗?史朗对我做这种事。啊……胸部好痛,被他压得快要骨折了,拼命的对我做人工呼吸。
别死!史朗叫我别死,那么我就应该活下去才行呀!
一次又一次,史朗给我好多好多的氧气,用他的嘴拼命的把气吹进来给我,史朗给我生命
“呼吸呀!那月!别死呀!”
“啊!”
激痛贯穿了肺部,我扭曲着身体,不停的咳嗽。全身因为汗而湿透,但是呼吸还是很辛苦。史朗似乎放心了,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
我单纯的想着。
活着,真好。
史朗要我去医院检查,我拒绝了,走向一辆警车。老板双手被手铐铐着坐在后座,左右两边都有刑警,他庞大的身躯微微蜷曲着,默不吭声。
“老板!”
我叫他,可是他不肯抬头看我,反而把脸转向另一边,把手藏在两腿之间。突然他对着我身后的史朗说:“小那就拜托你了。”
史朗沉默了好一会,才压低着嗓门说好。我感觉到眼睛热热的。载着老板的警车发出刺耳的警笛声,消失在深夜的街头。
听见打火机的声音,我回过头,看见香烟在黑暗中闪着红光。虽是微小的人,却稳定我的心。
“史朗,你为什么会来呢?”
史朗向坐在后方车内的藤代以下巴示意,藤代不好意思的跟我点了点头,村井也上了同一部车走了。
“藤代那个笨蛋,说他没送你回家,而是送你到“根”,因此我们才会往三更半夜逮捕到猎物。”
他骂藤代是笨蛋,听在我的耳朵里格外的舒服。
“你知道老板是嫌犯吗?”
“他是其中之一。从死者的伤痕分析,凶器是肉体,可以确定高泽有共犯。本来山口的逮补令明天……不,应该是今天会下来,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