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长青想起明日的堂会,问道:“长玉师妹,明日李家堂会你会去吧?自从你来咱们阮家班,这还是第一次唱堂会呢!”
阮长玉也是一脸的期待,激动地说:“是呀,明日我是一定要去见识见识的!”
第二天吃罢早饭,阮家班一行十五人收拾停当来到了李府。管家领着众人从侧门进府,绕过正厅,穿过回廊,来到了西跨院。此时西跨院正有七八个家丁在搭建临时的戏台,管家指着两个房间告诉阮班主:“这是给你们更衣用的,快进去准备吧。”
阮长玉什么戏份儿都没有,她的月琴也刚学,上不了台面,所以只是跟着众人进了房间,给这个递个东西,帮那个系个头饰。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李府的管家在门口传报:“各位伶人辛苦了,咱们李府的三小姐来看望诸位了。”
只听一阵椅子的拖动声,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低下头等着李府的三小姐李美丽的巡视。阮长玉也不敢怠慢,站在原处规规矩矩地一动不动,眼睛却按捺不住好奇,偷眼去看这个三小姐的样貌。
谁知这个李美丽也正看着她,而且用手一指阮长玉,冲着管家说:“咦,这个房间不都是女伶人吗?怎么还有一个小厮在这儿?”阮长玉一听,半天没反应过来,小厮?自己什么时候成小厮了?她瞧了瞧身上,一下子想起来,自己穿的是男装。戏班里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女子,所以看到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并不为异,而这个李府里的人却不知情。
阮长玉为了避免麻烦,慌忙掩饰道:“是,我是在隔壁……过来取一样东西,马上就走,我马上就走。”她伸手在桌上胡乱拿起一样东西就往外走,经过李美丽身边时,见她还在专注地看自己,不禁心里发虚,脸腾地一下涨红了。
还好,李美丽并没有拦她,只是一直目送她走出房间后,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管家没明白三小姐的意思,愣了一下,“什么?三小姐你问谁叫什么名字?”李美丽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脸刷地变了,“你这个笨蛋,我是问刚才那个小厮叫什么?”
管家这下听明白了,急忙问身旁的一个女伶人:“刚才走出去的那个小厮叫什么?”“长玉,阮长玉。”
李美丽突然觉得没心思再看什么戏了,她走出房间径直回到自己的绣楼。边走边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个小厮,他虽然只着青衣小帽,但是唇红齿白,面生桃花,经过自己身边时还隐约散发着一阵幽香。李美丽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厮,不禁有些春心荡漾。想想自己虽然嫁人了,但是相公王君泽,提起来就让她生出一股恨意。
刚结婚头一个月他还能在家老实呆着,一个月之后,就几乎天天往春香院跑。自己大闹一场之后,王君泽也只是消停了几天,公公婆婆出面也不好使。这不,这回又和王君泽吵了个天翻地覆,李美丽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听说城里来了个戏班子,就请来唱一天堂会,给自己消气解闷。
刚才看到那个俊俏的小厮,李美丽看戏的兴趣突然有了转移,她走到绣楼楼下站住脚,吩咐一直跟在身后伺候的小丫环:“冬凌,你去叫刚才那个什么长玉的小厮,把他们戏班的戏单拿过来我看看,我想再点一出戏。”
小丫环答应一声,去找阮长玉传话。此时阮长玉正兴致盎然地在看阮长青化妆,听到冬凌的话,她觉得有些莫明其妙。为什么这个三小姐不找班主送戏单,偏偏让自己送过去呢?心里这样想,面上可不敢怠慢,阮长玉随着冬凌去找班主要戏单。
阮班主见多识广,一听冬凌的来意,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对小丫环说:“我这个徒儿刚入行,什么都不懂,这样吧,我和她一起去给三小姐送戏单。”
三人来到李美丽的绣楼,小丫环轻叩房门,只听里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吩咐道:“进来吧!”阮长玉推开房门走进去,本来正笑靥如花的李美丽一眼看到紧随其后的阮班主,笑容一下子僵在半空中,“冬凌,我不是吩咐你让这个小厮送戏单吗?这个老头是什么人?”
阮班主一施礼,不卑不亢地说:“三小姐,我是戏班的班主,这是我的徒儿长玉,她刚入行,什么戏都不懂,所以我跟着一起来,给三小姐介绍一下我们戏班最拿手的几出戏。”
李美丽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我说了就让你的徒儿一个人送戏单过来,不用你在这儿。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冬凌,送这个班主下楼。没我的吩咐,你也不用上楼来了。”
阮班主不肯走,他坚持要留下来。李美丽一看勃然大怒:“你再啰嗦,就马上带着你的戏班走人,我什么戏都不听了!”
阮长玉一看事情要闹僵,她可不想给戏班添麻烦,马上劝阮班主道:“班主,您放心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没事的!”说完她调皮地眨了眨眼,阮班主心领神会,想想也是,阮长玉和这个三小姐都是女人,能有什么事呢?他嘱咐了一句:“小心点!”于是由冬凌引路下了绣楼。
李美丽余怒未消,还有些气愤地对阮长玉说:“去,把门关上!”
阮长玉刚关好门,就听身后传来一句温柔的声音:“来,上我这边坐。”
第四十章 风波(三)
阮长玉对李美丽转变如此之快的态度有些不适应,她有些胆怯地摆了摆手,“不用了,三小姐,我站着听您的吩咐就好了,这是我们戏班的戏单。”说着双手递给李美丽。
李美丽伸出手,没有去接戏单,却摸了摸阮长玉的手,“哟,这小手细皮嫩肉的,皮肤比我还好呢,你今年多大了?”
阮长玉赶忙缩回手,不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李美丽可不会这样轻易地放弃,她一扭丰满的腰肢站起身:“小兄弟,你说你在戏班里唱戏能挣多少钱,不如到我的府上来吧,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另外还有不少好处呢!”李美丽一边说,一边慢慢地踱到了阮长玉的身后,猛然从身后抱住了“他”。
阮长玉没防备会这样,她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连忙挣脱。谁知这个李美丽虽然长相一般,但是身材丰满,力气也比阮长玉大了很多,她连拉带拖就把阮长玉拽到了床边,就势一推,和阮长玉双双倒在了床上。
阮长玉又气又羞,心想这个三小姐怎么这样呀!她边费力地挣扎边说:“三小姐,其实我……我不是……男人,”李美丽一听,笑得更加暧昧了,“我知道,不过过一会,你就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不,三小姐,你误会了,我说的是,我和你一样……是……”阮长玉刚要说出自己也是个女人时,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响声打断了她的话。
在这个时候敲门,那可是真是如捋虎须,李美丽大吼一声:“是谁?马上给我滚!”门外响起怯怯的声音:“三小姐,姑爷来了!”
什么?李美丽一听愣住了,王君泽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真扫兴!绝对不能让他看到现在这个场面,李美丽一推躺在床上的阮长玉,“快,马上起来出去,不能让姑爷看到,刚才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阮长玉如获大赦,爬起来就往外跑,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开门,和迎面进来的一个男人差点撞个满怀。更让人惊恐的是,她发现面前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的二表兄王君泽。
王君泽正是这个李府三小姐的姑爷,几天前因为上春香院两日未归,李美丽和自己大吵了一顿回了娘家,爹爹王知县非要他来接,王君泽只好来到了李府。他这一进门,一个书僮打扮的小厮慌里慌张的差点撞到自己,王君泽有些恼怒,“没长眼睛吗?干什么这么没规矩……”
他的话还没骂完,看到面前这个莽撞的小厮俊俏的模样,不禁住了口。要说漂亮的女人他王君泽可见过不少,但是这么“漂亮”的书僮他可从来没见过。而且这相貌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就在他瞅着阮长玉愣神的时候,房间里的李美丽着了慌,她怕王君泽看出什么破绽,重重地咳了一声,冲着阮长玉说道:“你愣在那儿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去回你们班主,就说我要加一场《凤还巢》,快去!”阮长玉答应一声,趁机溜走了。
王君泽回过味来,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管心里怎么想,他上前给李美丽作了一个揖,“娘子,是我错了,今天特意给你陪罪来了!”李美丽本来是很生王君泽的气,但是刚才自己也做错了事,所以也是很心虚,底气不足,而且她也明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的相公就是这种拈花惹草的人,他是不可能改的!因此李美丽假意忸怩了一会儿,原谅了王君泽。
王君泽一看李美丽雨过天晴,放下心来,他随口聊起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阮长玉,“刚才那个小书僮是哪儿的?我怎么看着眼熟。”李美丽就怕相公提起刚才的小书僮,于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哦,他是戏班的,今天家里请了堂会。对了,戏快开场了,我们下楼去听戏吧!”
王君泽没再问,脑子里可没放下那个小书僮,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就是一下没想起来。和李美丽在西厢房看了小半天的戏儿,王君泽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来,那就是姑母家的二表妹。那模样、那眼神,还有,嘴角那颗美人痣……
王君泽一拍自己的脑门,肯定错不了,一定是二表妹!听说她嫁人那天晚上,打昏丫环跑了,至今都没找到人在哪儿,原来是女扮男装进了戏班。我就说嘛,哪里会有那么漂亮的小书僮。
王君泽在心里暗暗冷笑:周玲珑啊、周玲珑,现在有了你的把柄,你就再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想到这儿,他和李美丽借口方便一下,转到后台去找周玲珑。
此时的周玲珑,也就是阮长玉,为了躲避王君泽夫妇,正闷在女伶人更衣的房间里,暗自慨叹自己的霉运。怎么就那么巧,偏偏是到这个李府,又碰上了那个讨厌的二表兄。万一他要认出自己那该怎么办?
谁还记得当初自己代嫁的竟然是这个李府的三小姐呀?那天是晚上被轿子抬进来,早上又被抬出府的,她又没见过那个李美丽,要不然说什么,她不敢在这个李府露面呀!'。 '还好,没看到三小姐的那个奶娘,也不知她跑到哪儿去了。
阮长玉怀着侥幸的心理,在那儿一个劲地祈祷二表兄可别认出自己来,只要今天的堂会唱完,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正想着,王君泽寻了来,她一见二表兄那阴鸷的表情,就明白他想起自己是谁了,霎时惊得脸刷地变白了。
第四十一章 风波(四)
女伶人的更衣间在戏台后面,此时房间里除了阮长玉,还有五六个女伶人。她们有的穿戴整齐在等着上场,有的已经卸了妆,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水果在闲聊。
王君泽没有声张,他看了看阮长玉,嘿嘿冷笑了两声,“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你?”阮长玉紧张得手心开始冒汗,“我……你就叫我阮长玉吧!”“不错,这个名字不错,”王君泽点点头,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抓住了老鼠的猫,并不急于吃掉这个可怜的战利品,而是要好好地戏弄一番。
“阮、长、玉,我是这个李府三小姐的姑爷,有点事要你去做,你有空跟我走一趟吗?”
阮长玉倒是想说没空,可是她敢这样说吗?她知道这个二表兄早就对自己有非份之想,这一次有把柄在他手上,更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现在这一去,肯定是凶多吉少。阮长玉苦笑了一下,终究是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勇敢地接受一切吧!
但是就是死,也绝对不回郑家,也绝不让这个二表兄得惩!阮长玉下定了决心,反倒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她对王君泽说:“好的,姑爷,我跟你走,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和师姐们说一声!”
此时的王君泽早已把阮长玉看作是囊中之物,并不害怕她会耍什么花样,所以志得意满地先出了房门。
阮长玉走到正在喝茶的两个女伶人面前,镇定地说道:“两位师姐,我有点事出去一下,要是班主问起我,就说我一会儿回来!”女伶人热心地答道:“好的,你去吧!”这时,阮长玉突然用手一指她们的背后,“咦,师姐,快看那是什么?”趁两人一转头,她悄悄将桌角的水果刀收进袖中。
两个女伶人顺着阮长玉指的方向什么都没看到,回头再问阮长玉,阮长玉笑了笑,“噢,没事了,是我看错了。师姐你们聊吧,我走了。”
阮长玉跟着王君泽出了李府,来到了街上。要说沂安县城也算是个繁华之地,街道上人来人往,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道路两旁尽是酒肆、商铺,一家挨着一家。可是王君泽并没有作片刻停留,一直往前走去,阮长玉跟在后面也不言语。她知道问也是白问,因为不管王君泽到哪儿,她都得要跟着去。
穿过几条街,王君泽站住了,他回头看了看阮长玉,“怎么样?跟我进来吧!”
阮长玉抬头看了看店招--风月楼,“你、你怎么带我到这种地方?”
王君泽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好表妹,怕什么?你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吧?我可是别的地方不去,只来这种地方。现在你是我的小书僮了,今天我就领你见见世面!来吧!”
王君泽一拉阮长玉,两个人进了风月楼。在门口招呼的老鸨一见来了两位客人,笑得像一朵花似的贴了上来。“哟,两位爷,我瞧着可面生呢,是不是第一次来我们风月楼?给你们二位介绍两个最漂亮的姑娘。”
“两个怎么够呢?”王君泽大手一挥,“来四个!老妈妈,你可要给我挑最漂亮的噢!”(文-人-书-屋-W-R-S-H-U)
老鸨一看这是贵客来了,那可得要好好招呼。于是冲着楼上喊了一嗓子:“春花、夏荷、秋菊、冬雪下来招呼贵客啦!”“哎……”立即就有四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从楼上下来,簇拥着王君泽和阮长玉进了房间。
马上酒菜也摆上了桌,春花和夏荷坐在王君泽身边,秋菊和冬雪坐到了阮长玉一旁。阮长玉浑身这个不自在,她拘谨地一动也不敢动,而那两位姑娘一边劝酒,还一边用手往她的脸上、身上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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