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鸟 by 阿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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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鸟 by 阿夸-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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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此时的江栉很奇怪,没有言语,只有危险的热情燃烧在眼瞳中,他的吻从青涩到熟稔,迅速得令人无法喘气,两人从深吻到拥抱,在夜晚无人的河边蒸腾着年轻的欲望。陈艳在被推倒的时候,涌起过挣扎的念头,但江栉罕见的霸气迷药让她无法思想,他眼里沉郁像海的情欲吞没了一切的禁讳,令她激动又害怕,慌乱又带了丝窃喜。沉重而炽热的身体贴在一起,神秘的世界将在下一刻成为废墟,他们在紧张的大汗淋漓中体验生命的第一课。 
可惜,一切猛然止住了脚步,像根拉满的弦失去控制地断裂。 
江栉突然爬起身来,在衣冠不整中嘶声道歉:“对对……对不起。” 
他慌慌张张地逃离了陈艳惊讶而悲伤的目光,像只受伤的动物般地惶恐,把茫然无措的女孩子扔在原地。 
江栉知道自己完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恨那个叫李沐雨的男人,最好杀了他,还自己一个重回人间的希望,或者直接跟他说:你的变态儿子爱上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是,李沐雨却在另一晚打电话给他:我要和张阿姨结婚了,你高兴吗? 
江栉无力地软倒在地,他对着电话大声说:“高兴,我真他妈的高兴!”他扔了电话,开始拼命地大笑然后大哭,吓得寝室里的其他少年连忙出去找老师,江栉同学发疯了。 
他当然没有真的发疯,除了在一夜之间变得更加沉默和颓废外,他还是一个好学生江栉,李沐雨的好儿子江栉,陈艳让人羡慕的男朋友江栉。 

李沐雨结婚了。 
新郎好帅啊,新娘好漂亮啊,他们的儿子多乖啊,这世界多美好啊。 
谁也不知道一个寂寞小男生的咸蛋超人离开了…… 



那一年,江栉考大学。他不顾李沐雨的反对在志愿表上填了一所北方的工科大学。李沐雨说:你离家这么远,我不放心,有什么事都照顾不到,我会心疼的。 
江栉酷着脸说:我长大了,该离开你去独立独立了。他没有说:我的咸蛋超人抛弃了我,你知不知道? 
李沐雨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现在有了一个家庭,如此而已。他每天在单位工作努力,回家和老婆相敬如宾,对孩子疼爱有加,尽一个普通男人应尽责任,维持着一个全世界随处可见的幸福家庭。如果他知道自己是江栉心目中的咸蛋超人的话,他会觉得自己依旧是,没有什么改变,他真的爱他,心疼他,给他所有,竭尽所能无私地帮助他,像个真正的父亲,以自己的善良收养了一个如视己出的孩子,也是如此而已。江栉花了整个高中生涯来看清这个其实就一直摆在他眼前的真相,为什么到最后还要明白得这么撕心裂肺,除了逃避他一筹莫展。 
成长就像一场蜕壳,有时会不小心连着血肉一起撕毁,留下随处可见的伤痕。 


高三过后的暑假特别短暂,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的那一天,江栉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瞪了一个下午,然后想逐个打电话给一些好友,约他们出去狂欢庆贺,结果被李沐雨拉住了。李沐雨怕这些没有节制的小家伙疯起来没有管束,别在关键的时期惹出些事来影响上大学,所以建议江栉把大伙儿请到家里来玩,他和张阿姨给他们弄吃的,好好庆祝一下。 

江栉虽然在学校话不多,但人缘还不错,加之倾慕者不少,又是威风的足球队队长,来向他告别的队员就有一大帮子。那天晚上,屋里挤满了充满各种情绪的年轻人,有些考上了,也正乐得慌;有些则落榜了,得重新来过心里不痛快来泄愤;有的则要被多金的父母一脚踹到大洋彼岸,愁苦眉脸等着镀洋金;有些不打算再读了,另谋出路,人生何处不是机会啊,倒也坦荡乐观,何况不乐观的人也不会出现在人家庆贺宴上。一时间,房子里热闹得像炸开了锅,在新的人生转折点上的少男少女们笑的笑,哭的哭,闹的闹,尽情发泄着离别前的愁绪。 

在送当护士的妻子上夜班后,李沐雨一开始也不想回去了,让这些小家伙无拘无束地闹腾吧,后来想想不好,有个大人在旁边看着总是比较安全些,省得他们发起疯来把房子拆了都不知道。他捡个角落坐下看报纸,无意间瞥到人群中的儿子江栉,竟是满脸的沉静,显得和周围其他吵闹的孩子格格不入,脸上的微笑飘忽而莫测,怔怔地听着同学们的喋喋不休。旁边坐着穿红衣服的漂亮女孩子正是他的女朋友陈艳,满脸的不高兴,眼睛红红的,因为她本来要求江栉两人同考市内的一所名校,她妈有关系,就算考不进也能让两人一起进去,没想到临到填志愿江栉又反了悔,莫明其妙地填了一所远到吓死人的外地学校,两人的感情不知前途何在。 
别说陈艳想不通,连李沐雨也想不通,直念叨这个小子脑子又进什么水了。可孩子的愿望他一向不太干预的,既然他愿意,当然也不能太勉强,只是想到将来要和儿子异地相隔,心里就闷得难受。 
小学,中学,直到大学,一路走来,孩子真的长大了。李沐雨以前常担心这个依赖性特强的小家伙会永远长不大似的怕离开自己,想不到这一天来临时,他竟自己就选择了离开他,没有一丝舍不得的迹向, 
长大了,就会这样。 
李沐雨觉得自己还是很能了解的,哪有一个孩子到了年龄不离开父母的?只是父母的失落,自己今天才能深有体会。至今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个在黄昏唱一句歌词的小家伙,瘦小的身体在秋千架上微微摇晃,和着“咯吱咯吱”单调的摩擦钝音,童稚的歌喉像遗落人间的天使哭泣,充满了悲凉,让人心酸不已。没想到,天使这么快就长大了,他学会自己飞了,而李沐雨现在的心情就像守候放飞的信徒,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江栉抬眼,纯净的目光穿过人群向他望来,模糊地露出带着忧伤的笑容,仿佛重回到那个被遗弃的孩子,让人看着心痛。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的李沐雨朝他摆摆手,让他只管玩,不要在意自己。 
江栉扭过头,对着叽叽喳喳的众人愣忡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跳上沙发对着四周的嚣闹大声说:“我要唱首歌给大家听,不过只把它献给一个人,我……最爱……的一个人!”他把“爱”字咬得生涩而坚决,带着悲壮。 
众人“呜哇”地起哄了。 
“给谁啊?给谁?”有人嚷嚷着直追问。 
“我不说,让你们自己去猜,反正这人就在这里。”江栉狡猾地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给谁还不知道嘛?!”有女孩子“咯咯咯”地笑,朝陈艳望去,陈艳既羞又喜地低下了头。 
“喔喔喔喔——”群嘘雀起,众人的情绪更加兴奋了,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爱情更让年轻人激动的事吗? 
李沐雨听着好玩又好笑,他放下报纸,望向高站在人群包围中的江栉,对方闪闪发亮的目光也正投过来,带着炽热。 
可爱的孩子。李沐雨向他鼓励地点头:今天是你的节日,随你闹。 
江栉扬起嘴角,把手一伸示意众人静下声来,他深吸了口气,跳下沙发坐好,然后清唱起来,声音如流溪蜿蜒,在宁静中洗涤着每个人的耳朵: 

“我爱你,不必惊异,可知我比你更想逃避……” 
“命运是如此的诡异,直至你出现在我生命里,如等待千万年一次的约定,我不曾计较约期,只愿等你一句愿意……” 
“可否让我爱你,让我爱你,我爱你,我……” 
“就算你不曾注意,相爱注定无期,在背后默默看你,爱恋于我是残酷的刑具……” 
他垂下脑袋,怕被那双柔和的眼睛看透。声音在旋律中颤抖,众人的无知让他有勇气在这里向他倾诉心声,他多么希望他能听懂一点,哪怕一丁点儿。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在被神遗忘的炼狱里念着咒语,只等有一天你能沐浴到我的相思泪雨,苦也愿意,傻也愿意,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可否听见我的咒语,救赎我离开爱你的炼狱,轻轻一句,苦也愿意,傻也愿意,让我爱你……”  
“……让我爱你……”江栉低着头唱,不敢让看着他的众人发现自己眼里含着泪水。 
“……等一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请救赎我离开爱你的炼狱……” 
众人没有发觉唱者的哭泣,他们高兴地合着他唱起来,把歌一遍遍地推向高潮。 
你听见没有,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我爱你……让我爱你……苦也愿意,傻也愿意! 
江栉微抬头,透着泪水向坐在原地微笑的人用目光做无声地呐喊: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我爱你……爱你,李沐雨,请你救赎我离开爱你的……炼狱! 
第一次,他在他面前承认了自己对他无休止的爱恋,无法启口的感情用歌声全然倾吐。 
歌声哽咽在喉里,失去了踪影。掌声雷动,年轻的脸庞上个个都充满着感动的神情,为他们出色的演唱者,为他们的朋友江栉动情的倾诉高声喝彩,虽然没有人知道那真正的接受者是谁。 
李沐雨也在鼓掌,同样的热烈,他向他翘起拇指:你唱得真棒!他对他笑,他却对着他哭了,真的好伤心。然后,他走过来,把他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替他擦拭着眼泪。傻孩子,不要哭。他却哭得更伤心了,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晚,相信有很多人都会在记忆里留下江栉的歌和他伤心的泪水,也有很多人跟着哭了,年轻的离别总伴有泪水,泪水洗刷出的未来不见得一定光明,大家还得随着各自的命运向前奔去。 



暑假结束了。大学新生江栉带着三个沉重的箱子,终于要离开家向着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城市进发,去求学也是去逃避。他坚决拒绝了李沐雨想陪同去学校的要求,独自踏上了旅途。 
李沐雨说:要好好照顾自己,北方冷,要记得多穿点,还要多吃点,要吃好,该花的钱不要省。 
江栉点头。 
李沐雨说:要好好读书学习,不要太贪玩了,你不笨,会有出息的,我一直都相信你。 
江栉点头。 
李沐雨说:要交新女朋友的话,我也会理解你的,就是不要瞒着陈艳,让人家伤心,你是个大小伙了,有些事不要一直都傻傻的,要知道分寸。 
江栉点头。 
李沐雨说:要开心一点,自己学会排解烦恼,老看你阴着脸,我也不好受啊。 
江栉点头。 
李沐雨说:有什么事不顺的话,打电话或者写信来,不要老闷着,跟我说说事,也不要让我老惦着你。 
江栉点头。 
李沐雨笑了:如果你一直这么听话该多好。 
江栉也笑了:如果你要我听话,我会听你一辈子的话,可惜你不需要。 
李沐雨说:傻小子,尽说胡话。 
江栉点头:是的,我是傻小子,傻得没边没沿了。 
然后,江栉就走了。上火车的那会儿,他回头看到向自己挥手致别的李沐雨,被自己吻过的嘴唇上挂着慈爱的笑容,他有种冲动想再去索取一次能让自己震撼的电流。当然,那只是想想而已。 
火车徐徐开动,青涩的爱情在风中流落,不知归处。 



远去了,安全了,平静了。 
心在哪里发痛?不管了。这世界纷纷攘攘,人来人往,有几多人在平静而安和地享受生命?远去的黯然目光,能用什么去应对? 
“心疼了吧?早知强硬点,不要把他放这么远的。”张莉丽见丈夫默默不语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微笑。她挽住他的臂,两人慢慢地走出火车站。 
李沐雨摇头,握了握妻子的手:“不,他想走的就让他走,对他好。” 
张莉丽有点惊讶:“原来你想让他走啊?” 
李沐雨点头后又摇头:”不,我不想,很不想。但我知道……他离开我,对他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 
张莉丽不解地蹙眉:“怎么能这么说?!你们爷俩真是奇怪,平时黏乎得紧时,好得让人嫉妒,离开时却又那么坚决,连句亲昵话都不肯多讲!” 
李沐雨也笑,有点意味深长:“养这小子都几年了,该说的都说完了。” 
“你是一个好父亲,我希望我们能有孩子,他有你这样的父亲一定会很幸福。”张莉丽钦佩地赞道。 
“不知道……我怕再演一遍好父亲了。”李沐雨茫然地回答。 
“嗯?”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好了,现在只剩下我们的两人世界了。”张莉丽靠着丈夫的肩膀,淡笑着。 
“是啊。”李沐雨感慨。 


§三§ 


江栉花了好久的时间才适应什么叫真正的离开,如果说他冲动地想要“离开”,也只是“离开”这个举动,有一时逃开自己情绪的味道,但在陌生的城市和环境里他才知道自己曾经对李沐雨的依赖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尤其是精神上的。到校最初一阵子没什么体会,报到、军训、适应环境、结交新同学、学业重新起步,加入新社团等等足够他忙上好一会儿,和所有初次离家的大学新生一样,对一切热情而新奇,适应新生活也算是迅速。然后平静了,他开始体会自己离李沐雨有多远。他知道不管再怎么相思如麻,都不可能如以前般地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人叫到面前来冲他撒娇,小心地索取怀抱。 
他也不想打电话,因为对着电话什么也说不出来,更怕听到李沐雨用对儿子般的口气对他说话,无法碰触的关系结界让他觉得绝望。所以选择写信,每个星期一封,有时会寄出去,有时不寄。能寄的都寄出去,不能寄的自己藏好,寂寞时读给自己听,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好象又回到没有遇到李沐雨前的童年,对着想象中的咸蛋超人说话,崇拜和爱慕都无法得到回报却又无法摆脱。 
同寝室的几个小伙子见这小南方江栉写家信特勤快,颇觉好玩。一般男孩子都不太爱写家信,除了钱不够用的时候,而这江栉几乎每个晚上都会趴在床上写信,以至于不久之后大家看到这寡言少语的小子趴在床上,都会这样给他打招呼:“嗨,又给你爸写上了?” 
寝室里的老大阿城是一身体壮实的北方小伙,脾气硬,性格阳刚粗糙,特看不惯江栉给他爸写信,看见一次就要嘲笑一次。 
“我说,江栉你到底脱奶了没有啊,还恋爸哪?” 
刚开始可能因为不熟江栉没理会他,直到有一次,两人为这事干上了架,差点闹出人命。 

这天,江栉晚自修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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