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传 +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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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传 + 番外-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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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雄霸天下,而他,却愿同闲云野鹤,任性自在。 
他要醒握天下权,而他,却不愿为外物所缚。 
他要站在世界最顶端,操纵万物的生死去留,而他,却只欲与爱人归隐,从此再不问世事…… 

站起身来,顾长生背对着上官清明,说道,“你说我胸无大志也好,说我不思上进也罢,如今的我,只欲与爱人相伴一生,从此再不问世事,逍遥终老。” 
“你不愿再沾染杀戳,那就不沾染好了。”上官清明舒了一口气,也跟着站起来,走到顾长生身边,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说道,“从此以后,你就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再不问世事,可好?” 
“不可能的。”顾长生低笑,“陪在你身边,我难免要与战东宁见面。当面对她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从来,我就是感情多于理智——面对着占了我爱人的人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但对你而言,她,却是一颗极为有用的棋子,你不会容忍我伤害她。” 
“……”上官清明无言,因为他知道,顾长生是说出了以后可能会出现的局面,也是说出了实情。 
挥挥手,顾长生颓然道,“你,回明教去吧。” 
“长生!”上官清明蓦然间按住顾长生的双肩,黑眸中盛满痛苦。 
细细端详着他,在他眼底,顾长生看到了挣扎——他,对长相守,不是不动心的,只是,他的野心、他的欲望,他,放、不、下…… 
顾长生轻轻叹息:因强求得来的长相守,便纵是日后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啊。——他,不要他有丝毫的不甘,不愿。 
伸手抚上他的脸,顾长生轻道,“回去吧。” 
“你……跟我一道回去,可好?” 
“不。” 
“你……生气了?” 
“不,我没有生气。”顾长生平静的摇头,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沉郁,“我只是不想在今后的日子里,像个怨妇一样的常常问你:权势与我,哪个重要?也不想因为分歧的增多而跟你争吵不休。更不想我们最后是以互相伤害到不堪的地步收场——回去吧。” 
“……” 
他们面对面的凝视着,周遭的空气如同冻结般,只闻虫鸣。 
半晌,他们都不约而同苦涩的笑了,片刻的凝望已代替了千言万语——上官是不会放弃目前的生活的,而顾长生也绝不会妥协——他们,都清楚这一点。 

顾长生自失的一笑,轻道,“还说什么不曾了解对方,可现在的我知道:你,不会放弃。” 
“……而我也知道:你,不会妥协。” 
“是啊,我不会妥协。”放下手,顾长生退后一步,“当你或是我,有一个人想通了的时候,我们再见面吧。” 

夕阳西沉,晚风徐来,吹乱了两人披散的发。 
发丝飘舞,在风中纠缠着。 
一如,他们纠缠的情丝。 
两人静静的凝视着,都没有动。 

良久过后,顾长生叹息一声,“你不肯走?那,我就先行一步吧。” 
“不要离开我。”他声音嘶哑,目光痴痴,隐有泪意。 
“傻子,哪里离得开你?”顾长生低哑回道,“我不曾离开你,从来不曾。”是一语双关,也是道尽实情——心还挂着,心还念着,又怎能叫做离开?! 
“你说不曾离开,却仍是要走。” 
“因为爱你,所以要走。”他不想,爱到最后是如双亲一般以怨偶收场。 

深深看了上官清明一眼,顾长生转身离开。 
看他离开,上官清明攥紧了拳头,没有说话。突然发了狠一般,扑了上去,自身后将他紧紧抱住,“不要走!!!” 
他轻轻拉开他的手,无言退开…… 

上官清明呆呆的望着顾长生的身影在视线中淡去,心口的疼痛几乎令他无法顺畅呼吸,但,他不能为了他放弃理想,放弃长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 
他闭眸,将翻涌的泪意强自压下。 
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第十章 
顾长生失魂落魄的走在山间小径中,往故居行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他也不知道躲避,任雨滴落在身上,浑然不觉似的。 
终于行至故居前,奇异的,小屋中居然有灯亮着。 
漫天细雨,层层飘舞,洒向大地。小屋笼在朦胧烟雨中,越发显出一灯如豆的凄迷与温柔。 
是谁? 
苍茫人海中,是谁在为他留灯守侯?!? 
心,不自主的跳快了。 
急急推开屋门,奔了进去,刹那间,顾长生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窗前。 
那身形,那背影,赫然是他以为已经离开消失的那个人…… 
“十三!” 
顾长生又惊又喜的冲上前,一把将他拥在怀中,一迭声的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你去了哪里……” 
迥异于顾长生的激动,怀中少年却冷静之至。没有转身,依然背对着他,少年沉沉问道,“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个画皮的故事?” 
心中虽微微有些疑惑,顾长生却如实回答,“记得。” 
叹了一口气,少年轻轻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揣测:当书生看到厉鬼的真容时,会有种什么样的心情。而那厉鬼,脱下画皮,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刻意为之?”然后,少年转过身来,直视着他,对他微笑道,“而我,却是心甘情愿脱下画皮撕开伪装,让你,见我真容。” 
修长深邃的凤眼,明若秋水,灿似晨星,挺直的鼻,略显情薄的薄唇——这张脸,清俊之至,也,熟悉之至。 
看到这张脸,顾长生呆了。 
很久很久过后,顾长生听到自己用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声音问道,“你和上官清明,是什么关系?” 
幽深的眸子眨也不眨的凝住他,少年静静说道,“我的母亲,叫做上官风离。上官清明,是她亲弟弟。”说出这句话后,他在等,等男人的震惊等男人的愤怒。但预料中的惊怒并没有出现,男人只是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男人才缓缓问他,“为什么要骗我,说你不是明教中人?” 
“我不曾骗你。”少年摇头,“我未曾对教主宣誓效忠,便不是明教中人。” 
接下来又是沉默。 
见男人不说话,少年也不开口,只耐心等着。 
又过了很久很久,男人略显干涩的声音在少年耳际响起,“你跟在我身边,做什么?” 
少年一字一字认真说道,“除了你,我别无选择。” 
“你可以回到你舅舅身边。” 
少年轻轻、慢慢却极清晰的重复说道,“除了你,我别无选择。” 
“你的舅舅,上官清明,难道不是选择?” 
星辰般明亮的眼睛久久注视着顾长生,逐渐蕴了水光,像湖水一般幽深。慢慢的,湖水无可遏制的波动起来,少年慢慢的、轻轻的、幽幽的问他,“如果,你遇见了多年来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你,舍得轻易离开?” 
“……”顾长生惊疑不定的看着少年,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表情,难道他对自己…… 
默默注视顾长生良久,少年缓缓道,“以前你曾猜测过,我一定是认识你的人——不错,以前我的确认识你。那个时候,你唤我日月。” 
日月…… 
“四年前,我十三岁的时候,我遇见了你,所以,如今,我就叫做十三。”——在你面前,我不是夏侯日月,不是其他任何人,只是十三。 
四年前…… 
想起来了! 
“你是……——日月!?!”顾长生看着他,往事自脑中无穷尽的涌出: 
最初的记忆来自于处变不惊的平静双眼。 
那时候,上官遇袭,他赶到时,已落下风。由得上官在前面厮杀,一个孩子躲在殿里阴影中,没有一丝一毫慌乱,他只是冷冷的、静静的,甚至是有些漠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生死交战,一双眸中,波澜不兴。 
当自己杀掉来敌,与上官拥抱后,孩子已自角落里走出,微微笑着,唤他,顾叔叔。 
然后,叫做日月的孩子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日月总是寡言少语,但明亮的眼睛却一直追随着他,从未稍离…… 
顾长生拉回思绪,审视着眼前人:昔日的孩子已经成长为少年。那个自己曾疑问过为何与那人完全不像的孩子,实际上,拥有着一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脸。看到他,就好像看到那人十七岁时的样子——虽然,他从未曾见过十七岁时的那人。 
顾长生忍不住叹道,“日月,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何完全认你不出——明教易容术,果然天下无双!” 
凝视着顾长生俊朗深刻的五官,少年平静说道,“我曾是日月,但如今,我只是十三。” 
怔了怔,顾长生方道,“可是你不止是十三,你还是日月,夏侯日月,天朝九皇子——你,回宫吧。”他记得,日月是因要修习玄冰心诀才离开皇宫跟在上官身边。 
“回宫?”少年冷笑出声,“知道我是谁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推了我出去?——回宫?回宫我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顾长生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如今我娘已死,外公失势,没有丝毫庇护,你要我如何在豺狼虎豹环伺的皇宫中生存?” 
“你尚有你父亲,当今皇帝……” 
“父亲?”少年笑得讽刺,“我的父亲首先是一个皇帝一个君王。对他而言,没有能力的孩子就该死。他的眼中,只看得到强者。”所以,他任后宫倾轧,任诸皇子间斗得你死我活,只为,他要找出最强的人继承大统。 
少年闭上眼,思绪走马灯似的变幻着,当日的记忆滚滚而至: 
那一夜,他十岁。 
月下,那人与母亲共饮于花前。 
那天,栀子花开得浓烈,那人与母亲坐在花丛中,那情景当真美得像一副画似。 
饮下了一杯酒,母亲却在叹息,“皇上,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臣妾一直感受不到你的心?” 
天下第一人挑眉笑问,“朕对你,不够好?” 
“很好。宠我怜我照顾我。但,也仅止于此。”深深看着那人,母亲深深叹息,“我,感受不到你的真心啊!” 
无视母亲眼中的期盼,那人只是漫不经心的轻笑,“只要朕宠你怜你照顾你,就足够了。不是吗?” 
“可是啊,臣妾比较贪心,想奢求你的真心,望你能护我重我,爱我——放我在,心上。”那时候,流动在母亲美丽双眸中的,是幽怨伤楚悲凄。 
而那人,依旧没心没肝的一迳笑着,“爱?”顿了顿,那人终于大笑出声,“一个君王,不需要那种东西。”那人虽在笑着,一双眼中,却是全无感情,“风离,我不仅是你的男人你的天,更是天下的君主万民的天——皇帝、孤家、寡人、朕,都是我!” 
母亲,无言以对。 
放下手中金樽,那人站起身来,似语重心长的淡淡道,“风离,不要怨我太冷酷。要想在这吃人不吐骨的深宫中好好生存,你自凭本事吧——不要再去渴望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 
母亲仍然无语,但坐在她身边的自己,却分明看到她金樽中的酒,起了涟漪。 
那人的眼睛转向自己,看着自己,却对着母亲说道,“要想你儿子能得占大宝,让你儿子有出息吧——我不会护你帮你助你——我只认同强者,我只会挑选最强的,作为大位继承者。” 
然后,那人迈步前行。风中,传来他叹息一般的低语,“不要怨朕。这是每个嫁入皇宫的女子的命。这是每个出生在皇宫的孩子的命。” 
母亲静静看着那人消失在夜里,慢慢的,垂下了眼。 
抬起眼时,已全不见沉痛哀凄,伸手抱住自己,母亲问,“日月,刚才你父皇说的话,你可听清了?” 
“听清了。” 
“好。”微笑着,母亲一字一字清楚说道,“那么,你一定要牢记在心。从此以后,你要想在宫里活下去且活得好,你必须变强!必须去争取!只要是你想要的,就不择手段的去要,直到得到。” 
“……好!” 
“此生此世,不要动情。不要把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放在心上。” 
“……为什么?” 
面对自己的不解,母亲面无表情,“只为,情,是弱点。它会让你破绽百出,变得全然不似自己。你要想活下去且活得好,就不能有任何弱点。” 
“……” 
“你绝对不要学你舅舅,为了一个男子居然身陷险地,不顾一切的逼他跟随自己。”顿了顿,母亲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当然,你更不能学顾长生,为了一个男子抛妻弃亲,舍掉一切,不惜身败名裂……” 
…… 
睁开眼,少年微微苦笑: 
娘,是人,就有心——而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挥去萦绕在心上的苦涩,少年继续说道,“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弱者。我不配叫做荣华皇帝的孩子。” 
说到此时,顾长生已隐约明白少年的苦处,推测道,“那场屠杀……” 
少年不带一丝感情的截口说道,“那场屠杀,自然是后宫争斗下的产物。舅舅统一了明教,身为天门圣女,娘必须到场,而我,也必须对教主宣誓效忠。所以,假借省亲,娘携我归返明教。” 
捕捉到少年话中的矛盾,顾长生疑惑道,“你先前说你外公失势。而据我所知,上官的父亲,早已离世多年。” 
“为了嫁入皇宫,娘自有妥善身份。娘名义上的爹,是明教中人。” 
顾长生心下暗叹,早在十几年前,明教已在布置一切。这争雄天下的念头,看来是由来已久。那人,到底是因为自己的野心要一统天下?还是因为…… 
不知道顾长生心中纷乱的思绪,抬起眼,少年只是微笑,“如今厉鬼已经甘心揭开伪装、尽褪画皮,道清一切详情——书生,你,当如何?” 
那一日,他曾说可怕的不是厉鬼,是人心。 
那一日,他曾说若他是那书生,只会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依然如昔日般爱她宠她怜她护她,甚至会比过去待她更好。 
而如今,他,到底会如何反应? 
微微笑着,少年平静的看牢他,静静等他作答。只是,一种奇怪的疼痛与紧张在全身蔓延着,让他,心乱如麻。少年强迫自己漠视,只专心等待顾长生的答案。 
少年的神色平静之至,但顾长生却注意到少年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不由轻轻叹息:这个倔强的孩子啊…… 
始终忘不了,初见那一夜他抱着自己在梦中流着泪思念娘亲。那时他所流露的脆弱与无助让自己不自主的心疼、不自主的怜惜…… 
——这个孩子,他无法放下。 
心中虽已知道答案,面上却故意勃然变色道,“我要你回明教!” 
“我不走。”回应他怒意的,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回去!我不想再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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