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在呻吟挣扎着,尚存一息的人还在徒劳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把他们死死压
在地面上!
莫名荡起一阵风,余下的气球继续他们未完成的使命,向惊慌万状的其它民众飞过去,人们避之不及地奔
逃,可是马路上无摭无掩,连辆可以藏身的汽车都没有!人们只好潮水一样涌进路旁的店铺,没有开门的
店铺也被他们强行砸烂橱窗冲进去!没一会儿功夫,刚刚的欢天喜地已经成为人间地狱,马路上死气沉沉
,只剩下那些美丽的气球仍在飘荡着,绚丽的色彩仿佛在嘲弄人们的愚蠢。
防暴警察手持盾牌冲出来,用手枪射击那些气球让它们掉下来,这些怪物一掉下来就没了声息,防暴警察
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将上面的装置拆下来,全部装进铁箱里面带回去。
前往教堂的道路一下子畅通无阻,这个时候最唯恐天下大乱的人也不敢再露头,我将脚下的车蹬得呼呼生
风,等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等候我多时。
教堂里面一切如常进行着,宾客安坐,一个个脸上神情庄重,是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是他们根
本就不在乎。物以类聚,苏门将军的婚礼,到会参加的大概也都是些冷酷无情的人吧。
将军的婚礼,上帝今天也休息了,他根本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身后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凌拉着我穿过宾客席走到前面,我手里紧紧攥着戒指,看着十字架上的耶酥,主
哪,你并不是唯一痛苦的人。
凌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新娘,从教堂门外一步步走进来,步履优雅,可她不是踏着红地毯走进来的,这个
女子,她是踏着伦敦百姓的血肉走过来的!
新娘脸上蒙着薄薄的面纱,这会儿恐怕也没人在意她的相貌如何。神父站在祈祷台后面,唱出陈腔滥调,
这本该神圣的一幕,怎样都让我觉得滑稽非常。
我完全跑了神,直到身后凌推我一把,让我把戒指送上去,我勉强支起精神,从座位上坐起来,向苏门走
去,把戒指分别递给他跟新娘。苏门眼睛里的焦距在我脸上聚集一秒钟后移开,表情木然,不知道将军对
自己人生第一次婚姻大事如何看待。
苏门马马虎虎地回答神父的问题,马马虎虎给新娘戴上戒指,马马虎虎掀开她的面纱,本想马马虎虎给个
吻敷衍了事,看到新娘的脸后,他却马虎不起来了。
我背对新娘站着,看到苏门的表情倏然怪异莫名,转身去看。
这位新娘绝对不是随便找来的,她美丽端庄身份高贵,绝对配得起苏门的地位,他们本该天生一对,却不
得不自相残杀。
苏门你是否曾经对公主山盟海誓现在却翻脸无情,有今天的报应,真是你应得的。
苏门敏捷地倒退一步,我冲上去拦阻公主,却已然来不及,早在他们交换戒指的时候,公主已经把戒指上
面的毒针插入苏门的手臂,这时候毒素发作,他全然失去反抗能力,跪跌在地上。
公主从重重叠叠的婚纱下面抽出一把枪向我射击,我冲出去的时候毫无防备,眼看躲不过子弹,身后却有
人猛然拉我一把,我就此向后跌躺过去。
凌突然从后面跳了出来,将手中的花束向公主扔过去,我好象看到子弹擦过他的肋间。
凌落地时就地一个翻滚,隐身在一排宾客席后面,此时宾客席上的客人也因为突然的变故而吃惊,然而他
们毕竟不同于普通民众,没有惊慌失措。他们很镇定很有风度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在保镖的保护下离开
会场。
凌却没那么运气,我眼见他藏身的那排宾客席上坐的客人在离席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从座位下抽出早就准
备好的武器,对准他的背后。
我大喊一声:“小心后面!”
凌已经就地一个转身,站立起来,直面后面那家伙的枪口,对方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正欲开枪,凌已
经伸手捉住他的枪管,猛得扳转过来,把枪口朝向对方,迅雷之间,那家伙已经自己扣扳机干掉自己。
面前左右聚过来更多敌人,凌一边后退,边握起他的枪,朝前方射击,这些人恐怕还不及把子弹上膛,就
被一枪爆准脑门,干脆利落,一点反击余力也没有。
我提醒他的话音还未落,他已经解决了所有的危机,将手中的枪向我身后扔过来,正砸中公主的手腕,公
主手中的枪飞出,她正欲捡的时候,凌冲过来把中毒的苏门背在肩上,从教堂后门穿过去。
我正要追上去,公主的枪已经抵中我后脑。
第三十四章 迷魂
“我真没想到您还活着,公主。”
身后却传来一串铜铃般的笑声:“你太小瞧我公主,我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公主清脆的声音如一道清泉,瞬间透彻我心,顿时什么都明明白白,可是好象为时已晚,教堂外面冲进来
许多警察,瞬间在我身后摆成一排,荷枪示警。
我趁机猛然转身,斜身左脚向公主踢过去,她的枪还对准我的脑袋,我侧头避过以免她突然扣扳机。公主
的小腹中了我一击后,手中的枪顿时松懈一下,我借机夺过她的枪,公主身着累赘的纱裙,纵然有绝顶功
夫也使不出来,居然被我轻易擒住。
我用枪抵住公主的头,对冲进来的警察喊:“不许动。”
他们傻了。
其实我也傻了,本来公主是刺杀新郎的刺客,怎么一转眼,我倒成了绑架新娘的劫匪?
公主咯咯笑起来,娇滴滴地说:“乔伊司,你糊涂了吗?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承认眼前接二连三的突变我也有些糊涂,可我当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挟持着公主,命令警察不许向靠近,同时拉着公主一步步后退,从教堂后门跑出,在门口的时候我用枪
托狠狠给她后脑一下,把这个女人当成人质的话,那才是把定时炸弹绑在自己身上呢!
教堂后门出去便是宽广的大院子,这里是伦敦著名的索科索修道院,我穿过长廊一路奔跑,早已经没了凌
的踪迹。听到教堂里面传来枪声的修士们纷纷从房间里走出来,在走廊里左顾右盼,突然看到我端着枪冲
过来,吓得四散奔逃,没办法我只好把枪插在腰间,拿出当刑警时的老套路,张开双手安抚他们道:“不
要慌张!我是警察!我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听着,刚刚有一名嫌疑犯从这里逃了出去,有没有人看见他往
哪个方向去了?”
即使我现在已经是假冒的警察,这一招也很管用,奔逃的修士们总算安静下来,可还是畏畏缩缩不敢靠过
来,一个胆大些的人从后面挤过来,问我:“你说的是一个全身都是血,还背着个人的吗?”
“你看见他往哪儿跑了?”
修士有点怀疑地看着我说:“奇怪!他也说自己是警察,要保护人质!你们到底谁是真的?你不会是……
”
我啊了一声,胡乱蒙混他:“你有见过犯人追着警察跑的吗?”
修士想了想,认为我的话很有道理,立刻给我指了个方向:“我看他往那边走了--可能是往钟楼的方向
,对了,钟楼下有一个通道通向外面,他说不定会从那里逃出去。”
我哦了一声,顺着他的方向穿过草丛,高耸的钟楼已经近在眼前,四周杂草丛生,只有一扇低矮的小铁门
,如果不是有人经过将附近的杂草压得垂下去,还真不好发现这个地方。
凌分明是带着苏门从这里走的,可是门被他从里面别上,我撞不开,只好用枪对门锁一通乱射,等终于可
以进去,枪里已经没有子弹。
钟楼里象是已经长久没人进去过,一打开门就是一股难闻的气味,象是木头烂掉了,我刚刚进去就被脚下
什么东西拌了下摔一跤,摸摸手旁,是一段断木。
这黑暗对我十分不利,我不再站起身,而是伏在地上摸索着前进,渐渐发现一个突起的部分,再摸,应该
是楼梯,我顺着慢慢向上爬。
我找不到修士们所说的朝外的“通道”是哪里,不过教堂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外面森严的警备必然已经将
修道院包围得密不透风,所有通道一律封死,凌会从那里离开的可能性比较小,可是他来到钟楼想干什么
呢?
我沿着楼梯,走得越高就越紧张,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迫感压抑着我,比沉重的大气压更令人喘不过气
来。这大概就是--面对强敌时的自我预警。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我啦。”凌的声音突然响起,黑暗之中十分突兀。
钟楼里空旷无比,他声音在四壁回荡着,我根本辩不清分位,就算辩得请又如何,这种环境下,我有赢他
的把握吗?
凌,我同样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与你面对。
太突然了。
我一声不吭,或许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黑暗中燃起一点光明,光明踩在楼梯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凌端着一只老旧的烛台,居然从我的下方走上来
,与我擦身而过,道:“走这边。”
我却没动,将手中的枪对准他,他转过脸来,脸上掠过微微的讶异,随即扬眉而笑:“你的子弹现在还伤
不了我。”
他的笃定,他蛮不在乎的眼神,令我积聚许久的勇气一泄而空,我随手将枪丢出去,枪在一道道楼梯间顿
跳着,沉闷的声响越来越远。
凌又朝上走去,我紧随其后,来到钟楼的顶端,进了一个小房间。烛光映耀之处,一张小床上面躺着今天
的新郎,烛光温柔地拂过他的脸庞,我上前端详一番,他的脸庞发冷,气息微弱,只有睫毛还在不安定地
抖动。
这样子跟我们第一次照面倒是很象,那次他是装的,这次,真希望也是。
“你……”我扭头去看凌,突然不知道问题从何问起。
“我考虑一下,先回答你哪个问题。”凌说:“第一,公主为什么没死?”
“那是因为我以为她死了,实际我根本不曾看到她的尸体。”
凌莞然一笑:“第二,苏门为什么要死?”
“不……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杀苏门?”
凌很美国式地挑挑眉,摊开双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哼一声:“凌,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屑于虚伪的。”
“不不!”凌摇摇手:“我只是想让人以为--他死了。”
我呵呵笑起来:“那看来……苏门是被自己吓死了。”
“那就要问你了,乔伊司,我倒很想知道,戒指在你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凌曾经问我,如果你爱上一个人,最令你伤心的是什么。
是爱人的背叛吗?不是,爱人的背叛可以令人陷入疯狂,可最令人绝望的是,连这个背叛你的人都不在了
。如果你真心爱着一个人,即使他利用你瞒骗你,伤透你的心,你还是爱着他,你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他。
然后,如果他死了,这一切都没了。
凌的这个主意,更疯狂,仅仅是背叛只会令白鸦疯狂报复,伦敦的一桩桩恐怖事件就是血的证明。我们要
白鸦现身,只有要让苏门陷入危险中,白鸦如果在现场,他怎能不出手相救?
为了戏更逼真,总得有个好的配角。乔伊司不行,罗密欧不行,全伦敦的警察不行,他们都没有足够的动
机。
我说:“可是你有。”
凌疑惑地哦了一声:“是吗?”
你做事从来不需要动机。
“所以你找到了公主?”
凌点点头:“关键时刻,女性的生命力真令人钦佩。”
“我倒是希望苏门也有同样的生命力。”我说。
凌轻笑,说:“你很善良,乔伊司--否则我真的要怀疑,你才是白鸦的同伙。”
这倒是可以解释一切。
空寂中传来机械运作的声音,凌的目光穿透我的怀疑,直视后方:“岁月……终于开始流转。”
对,但不是在进行着,而是回忆,不负重负的回忆。
钟楼间从中世纪至今就未曾使用的大钟表居然开始发出沉闷的声音,它缓缓地转动开,磨碎岁月在它身上
流下的斑驳,绽开崭新的齿痕,以压倒一切的力量,涣发出新的生机。
凌的手中的烛光耗尽最后一滴泪,被吞噬掉最后的生机后倏然熄掉,此时大概是我的幻觉,居然看到对面
的凌,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光华一闪即逝。
我伸手去抓苏门,他已然不在。
我就地一个后翻,从我刚刚进的小门闪出去,还未曾站稳,面前的小木屋被辗过的钟表巨轮压得粉身碎骨
,我若是反应慢一步,此时怕已经粉身碎骨!
脚底的地面也晃落起来,随之木质的结构纷纷断裂向下塌陷下去,我只好不停地向后跳以免跌落,可是身
后可以容身的地方越来越少,这古老腐朽的木楼结构,就要随着那大钟的复活而全盘瓦解。
钟楼机械间里的光线很暗,阳光无法穿越外层表盘结构,可也足以使我辩清眼前,钟表大大小小的齿轮或
快或慢地运作着,咬磨的震撼声连四周的墙壁都摇摇欲坠!
我来时的木楼梯已不复存在,脚底下空空荡荡的只剩一片跌碎的废墟。身后传来咯咯呀呀的声响,我还来
不及回头望,头顶一只粗大的木柱从天顶折断重重向我压过来,耳边风声赫赫,我还不及躲来它就已经撞
上我的后背,心脏象被人用重捶猛然击了一下,脚底站立的地面也塌陷下去,我被这只巨大的木柱子压制
着直直向下跌去。
一瞬间身体悬空,失重令我受伤的胸腔憋闷,眼前天悬地转,一只手却突然拉住我的手臂。
凌站在大钟表第二层的结构上面,自下而下望着我,他的眼睛,为什么总能看透人最虚弱的内心?
我身上着力,将自己的手臂从他手中挣落,另一只手紧抓住旁边平台上的钢筋结构攀爬上第二层平台。
我爬起来还未曾站稳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向他直飞过去,凌侧过脸,轻轻松松将小刀捏在小中,饶有兴
趣地把玩,“你都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我狠狠望他一眼,一只脚奋力踢向前方的地面,本就衰弱的木质结构在这骤然的力量下立刻凹下一个大坑
,随即凌所站立的位置也松散下来,这一层的木板也纷纷坠落下去。
他一屈腿跳上旁边的钢筋扶手,我还来得及在跌落在抓住底层的钢筋,攀在上面。
钟楼里只剩钢铁的空架子,所有可以容身的地面都化为碎片,我望向凌,他稳稳当当站在扶手上,位置太
模糊我根本看不清楚。
“看来我们只有飞出去了。”他象是望了望四周,纵身一跳,消匿在黑暗中,却毫无动静。
我吃力地抬起头向上望,钟表表盘的位置,模糊有个人影,我迅速沿着手下的钢筋向那个位置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