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力地抬起头向上望,钟表表盘的位置,模糊有个人影,我迅速沿着手下的钢筋向那个位置移动,大钟
表轰隆的巨响回荡在四壁,将我的脑袋震得发疼,象是被人用沙包在闷闷地殴打。
位置移动后我发现表盘上面坐着那个人居然是沉睡着的苏门,光线穿透表盘,指针在他身上划出诡异的痕
迹,他一动也不动。
这时候你不该是最愤怒的人吗?
岁月的齿轮总是这样规律非常地转动着,却转出我们命运中不规则的反叛,当我一次次想要将这轨道扳正
,却又一度度被冷酷的规则狠狠抛出!
谁才是最后的得主?
从我这里到苏门那里,无路可走,宽旷的空间只有古怪的齿轮在转动。
我把外罩脱下来,撕成两半成一个长条,两手各执一边套住一环正在运作的齿轮,把脚踩在它的齿轮间缝
中,它向上运转带动我上升,可很快它就会咬合进另一个环齿轮间,在此之间我要赶快松开来,跳上另一
环齿轮,如此循环,越是往上面齿轮越小,运作的速度越快,这种循环就必须加速,我很快精疲力尽,在
庞大的钟表结构里苟延残喘、耳眼晕花,这些齿轮在我眼前转呀转形成抽象派的画风,我稀里湖涂好几次
险些绞死在它的齿口下!
我再度望向苏门,他还毫无动静,自己的腿来不及收回,裤管已经被卷进侧旁一个运转过来的齿轮间,我
连忙抬脚奋力挣开,裤管被撕裂一大块,一个趔趄就要从极不稳定的立足点跌下去,我精神随之一阵紧张
,幸好眼明手快地抓住上方一个横过去的钢筋。
我攀着钢筋爬上去,苏门已经近在眼前。有了自然光的照射,我发现他嘴唇发嘴脸色青黑,要不了一时半
刻就会一命呜乎!
我的手还未来得及碰到他,身后一阵风声,凌从钟楼另一方向吊过的绳子上滑过来,突然就出现在我不设
防的身后,如果他愿意,此前一把就可以把我推下钟楼跌个粉碎!
促然发现他已经在身后,我毫不犹豫出拳向他击去,我从未与他如此近距离地对决过,看他那一脸不以为
然的神色,那种轻视简直令我热血沸腾!
我们站在狭窄的表盘旁边,脚底只有不足一尺长的地面,我一昧出招,凌只向一旁闪躲,正如他所说,我
现在根本伤不到他分毫,这种无力感令我颓丧万分,令我几欲疯狂,多少年来我追逐的就是这个人,然而
当他近在咫尺,我却连碰到他一根手指头都无能力为!
我气喘吁吁,象只忿恨的公牛,只知胡冲胡冲,俨然不知人家只是拿块红布与自己耍戏。凌在闪躲间倏然
出手推向我的左肩,“时间到了。”
我一愣,他已经垂下身子,去抱身边的苏门,我一脚踢过去想要阻止他,另一只脚却被他轻轻一拌,顿时
失去平衡向钟楼底部跌去,最后还可以望见凌抱着苏门,撞碎表盘向钟楼外面纵身跃去!
我的眼前一片昏黑,以为自己即将粉身碎骨,跌落在空中时腰间猛然一紧,将我胁部勒得剧痛,可以却阻
住我下落的去势。
我悬荡在半空中,一摸,腰间早已经被凌绑上绳子。
第三十五章 暗战
新婚之夜,本该风情绮旎,可睡在沃宁宫殿大床上的居然是我,大煞风景,最近的事情总显得那么荒唐可
笑。
罗密欧把我从伦敦警察局保出来。警察将公主逮捕,即使她是公主,犯了错也要受到惩罚。公主被捕后居
然供认,说是我指使她谋杀亲夫的!之前的确是我亲手把那枚戒指交给这对新人,当时全球有几亿双眼睛
在电视里看到我把戒指交给了她!观众们才不管这枚戒指究竟被谁动过手脚,他们津津乐道的是,名扬天
下的苏门将军后院失火,未婚妻与前男友偷情,在婚礼上合谋刺杀他!
罗密欧为了将我从警察局保出来费了极大周折,上上下下打通许多关节,他说了跟凌很象的一句话:“乔
伊司,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良心,我真想把你跟公主关在一起!”
我真的是个善良的好人?
这算哪门子新婚之夜,新郎生死未卜,连新娘也沦为阶下囚。沃宁宫殿上下,所有人都见鬼去了!
罗密欧在警察总局忙碌了一天,深夜时分才回到沃宁宫殿,他把大门一脚踹开,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温柔点,亲爱的,会吓着我的。”我道。
罗密欧鼻子都气歪了,转身打开房间的灯,看他衣冠不整的样子,头发乱得象一团草,倒似回来途中被打
劫。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苏门、凌,还有你乔伊司这个混蛋!我不明白你们到底在想什么!”罗密欧在
原地团团转着,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象我也想不明白。
伦敦城的已是深夜,所有的人,快乐的、悲伤的、迷惑的人们,都该沉睡了,恶梦不应该带到明天去。
我的疑问不会比一头雾水的罗密欧少,可我想,公主应该是能够带给我些什么的。
公主进了监狱仍旧地位尊贵,她是个不可小觎的女子,苏门就小瞧了她,结果很快受到惩罚。我为何未曾
想到,霍特堡的新一代主人,怎会甘心成为别人手中摆弄的棋子?
她住在一个干净的单间,这次没有华丽的衣装来衬托,那张面庞显得格外清丽,我才注意到公主不过是个
十几岁的少女。未来在她面前本该一帆顺畅,她会成为这世上最有权势的少女,可是因为她爱错某人,一
再为人利用,她所能忍受的已经超过她的极限,这令她几近崩溃。她是怎样从白鸦的手中逃脱,又是怎样
落入凌的圈套中?
她已经不会任由自己遭人利用,所以她这次反击了,在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时候还击,连凌都猝不及防。他
玩弄人心,终有一日被人心欺骗。
公主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粗衣罗衫也掩不住她的风采,看到我后她绽起一抹动人的微笑,究竟谁能明
白,她这颠倒众生的笑里藏着多少辛酸无奈。
公主说:“你看我多傻。我本可以跟我最爱的人在上帝面前结合,共渡一生,可是我却亲手埋葬了这一切
。”
“你是公主,会容许自己欺骗自己?”
公主凄然一笑:“是啊,我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可……凌劝我嫁给苏门的时候,我真的动摇过,我真的
以为,可能会得到一辈子的幸福。凌给了我两副戒指,他说,你选择吧,你可以决定,苏门他是生是死。
”
我心中冷笑,他蛊惑人心的本领,我领教过。
“结果你真让他大吃一惊哪。”我笑道。
“是哪,他怎会想到,女人绝决起来……”公主突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恐怕他从此都不敢小瞧女人了
吧!”
“我破坏了你们的计划吧。”公主问。
“嗯?”我苦笑:“根本没有什么计划,这只是个圈套,套中套,到最后根本不知道究竟套住了谁。”
“游戏好象还未结束呢!”公主突然站起身来,优美地在屋里走动一圈:“你知道嘛,我跟苏门在上帝面
前宣誓的时候,我真的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就象个真正的新娘,虽然我明知道这是个骗局……”
“骗局--究竟骗到谁了呢?”
“白鸦为什么没有出现呢?”公主疑惑地问,“我还指望他能够突然飞出来,抢走属于他的!”
“如果你是他,明知道天罗地网,还会傻呼呼来扑吗?”
“我们都不是白鸦,对苏门的心……我自愧不如他。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为了苏门他一定会来跳的!”
我不语。
公主摇头叹叹气:“只可惜……苏门本就是刀山火海。等我从梦中醒来才看到,白鸦真是……可怜。”
白鸦可不可怜我不知道,这世间可怜人太多,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最无辜的可怜人,就是罗密欧了
。
他插手这件事情的目的极其单纯,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抓到真正的恐怖份子,至今为止所有人都变成了恐
怖份子,弄得他不知道该去抓谁。他每天呆坐着,动用全部的智慧想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分晰清楚,却
搞得自己越来越糊涂。
罗密欧有地方想不通,就会抬起头迷茫地望向我,可我只能摆摆手,什么也帮不了他。不是我想不通,是
我没办法用语言将这一切组织起来向他解释。
最荒谬的事情,最后居然是凌带走了苏门,他跌破所有人的眼镜。所有人都盼着婚礼当天白鸦来上演抢夺
新郎的一幕,结果却是凌出其不意地带着苏门飞遁,他在钟楼的一跃之后,神奇地从守卫森严的伦敦城消
失了,天空间甚至都没有留下他飞翔的痕迹。
事情变得多么混乱荒廖,现在凌倒是成为威胁苏门安全的人,而我们在等候的,居然是白鸦出现把苏门救
出来!
“凌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罗密欧问。
我该说什么呢?他才是跟这件事情毫无瓜葛的人,可这一切一切,却全在他盘点之内。我曾经说过,凌在
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自己成为主角,可从头至尾,事情都带着他的风格在被推动着,被他穿针引线地带领着
!
我现今所知的一切,由他为主线联起来,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如果如果,他早就知道这一切--这个男
人,他的神机妙算让人齿寒。
可他的目的让人摸不着头绪,也许,这个人做事真的从来不需要理由。
当苏门被白鸦威胁着的时候,他那远在以色列的老父亲不焦不躁,他认为儿子有足够的能够应付,可当他
得知苏门被凌带走后,怒发冲冠。他来到伦敦后,不由分说,将每个人臭骂一通,考虑到一名失去儿子的
父亲的心情,也慑于他的气势,没人反驳他的话,直到老将军精疲力尽地倒在椅子上,惶惶然道:“苏门
终于玩出火来。”
老将军对凌的评价就是:“他是个肆无忌惮的人。”苏门有这样一个朋友,常常让这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也
感到恐惧,可他总不能对儿子说这是因为他害怕。
我们期望这个长者出现能够为我们带来一线曙光,可老将军说,战场上从未出现过凌这样的敌人。
或者说,凌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谁也弄不清。
罗密欧的解释非常有建设性,他说,这个凌,太会偷懒啦。他带着苏门一走了之,把剩下的麻烦事都推到
我们这里来!
过一会他觉得这解释太过可笑,沉下声音道:“如果我们真的能够找到白鸦,也许很快凌真的就会带着苏
门出现。”
这几天他的所有话都带着“也许”,狂妄的罗密欧已经快要精神衰弱。我看他的样子真有些不忍,他的面
前每天放着堆积如山的资料,他努力想要从中找出线索来,可是看不到一半就头疼得嗷嗷惨叫,甚至他开
始后悔,说自己当初应该听爸爸的话去当牙医,与此相比他宁可面对满口蛀牙!
与此同时,对普通民众来说,伦敦内外都是一片平静,多天以来的阴云密布终于雨过天晴,大街小巷恢复
以往的热闹,这个季节是伦敦的旅游旺节,从世界各地来的游人把英伦装点得五彩缤纷。
我对罗密欧说:“出去走走吧,说不定可以碰到白鸦呢。”
罗密欧没好气地白我一眼,还是从文案中抬起头来,收拾一下仪容,跟我闲逛去了。我们走遍康登区街道
两边别有个性的小店铺,这里是全伦敦最“酷”的地方。罗密欧说,他来过几百趟伦敦,却从未象今天这
样认真地看这个城市。最后,罗密欧不无怅然地说,我们这种人,活着到底图个什么呀。
罗密欧说完这句话,就一头倒在吧台上,今天他的酒喝得太多,完全丧失他作为一名中情局特工的原则。
不管伦敦这个城市怎么样,我反正要离开它了。
第三十六章 白鸦的羽毛
我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恐怖事件的资料都翻看过很多遍,这些看似毫无关联只是疯狂的恐怖事件,都由细
微不可见的暗线串联起来。
我很无意地向罗密欧提起:“你说,白鸦有没有可能就躲在军中?”
“什么?”
“我是说,英国皇家海军。”我指指一份材料:“苏门婚礼当天的热气球事件,当时不是皇家海军方面声
称,是他们送来的礼物吗?”
罗密欧呵呵两下,道:“是呀,幸好它们不是从华盛顿飘过来的!否则真的跟英国人解释不清!”
“如果白鸦就在英国军方,他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军官,甚至只是一个士兵!有谁会怀疑他呢?”
罗密欧夸张地哈一声后说:“乔伊司,你可知道英国皇家海军有多少名士兵?单是驻守在英吉利海峡的几
个舰队就有过万人!难道你要我们一个个去调查?”
“所以说,白鸦隐藏在这里,是最安全的,最危险,但最安全。”
“你这么说,他有可能藏在任何国家的军方,受庞大的国家机构保护,我们的任何调查工作都会阻碍重重
!”
我笑笑:“说难,很难,说容易,其实也很容易。”
罗密欧挑挑眉。
“任何人他可以隐藏起自己的身份,他可以改变相貌,伪装身份,甚至连指纹都可以改变!可是唯有一点
,他永远改变不了!”
“DNA!”
对,我们只需要,白鸦的一根羽毛。
事态还是没有发展,老将军说,摩萨德不比中情局,白鸦在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资料。他是最高长官,
身份绝对机密,摩萨德里连他的一张照片也没有。
罗密欧听到后摇头晃脑地叹气,说,看,同样是间谍,人家享受的是什么待遇。
我的笑意很深,可是罗密欧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白鸦虽然没有在世间留下任何线索,可是有一
个人,他曾经服务于中情局,他跟白鸦拥有几乎一模一样的DNA!
罗密欧对我的计划一无所知,否则他定会怀疑,为什么我要去中央情报局,偷一个已经死去探员的DNA图
样!
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总部位置,我无法确切告诉你,那是个太平凡的地方,也许你曾经无数次从那里经过,
那么,你曾经如此靠近这座人类史上最了不起的秘密机构。
一道特别建造的出入口,如果不细心,它就会从你视线中轻易略过,这座伟大的迷宫就这般擦身而过。这
样也好,那高大的铁丝网,密密麻麻的隔离墩,无处不在的移动探测仪,纵使你有飞天的本领也别想接近
它分毫。
所有突击队员全天警戒,他们身着黑色准军事制服,头戴特制的头盔,手持各类武器,随时准备给你迎头
痛击,他们被称为“黑衣人”。
我忘了说,你根本没机会看到这一切,因为你还未靠近边界,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