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不要走,求你了,不要离开安安和爹地啊!
稚嫩的小手紧紧地抱住女人白玉般的小腿却被无情地踢到了一边。
我受够了!再不走的话,等人老珠黄了跑到哪儿去,难道一辈子要跟这个穷鬼受苦吗?我才不干呢!
提着大包小包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消失在门后,完全无视身后的儿子嘶声力竭的挽留哭声,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生活,彻底离开这个永远不会带给她美好享受的破烂家庭。
贱货,滚!敢回来老子就宰了你!
被气疯的男人打不到逃家的老婆就把拳头开始抡向长得酷似老婆的儿子身上。
尽管他本来曾经疼爱过儿子,但失去老婆的打击已经使他失去了理智。
你这小讨债鬼干嘛不和吴婆娘一起滚出门啊?少在老子面前晃悠,打死你算了,死骚货就会养出你这种没用的扔钱胚!
男人喝醉了就往地上砸酒瓶,有时会“不小心”砸到儿子头上。儿子是个木头人,不会叫不会哭只会忍受,哪怕满身的鲜血淋漓。他已经习惯痛苦了,因为就算做出痛苦的样子也不会有人怜惜,还不如咬牙挺过去算了,本来就是贱命一条。
可是真的很痛,痛到好像就要死了……头好晕啊,口干得能冒出烟来了,身上也是凉凉的,没穿衣服似的……
呃……
他,的确是没有穿衣服,上半身光溜溜得像只剥了皮的大青蛙……不,是胸部绑了一大片纱布的青蛙,而且身体也像青蛙一样背朝天地趴在床上。
猛得睁大青蛙眼,抬头是漆成白色的金属床栏。
忍住背上的疼痛,再转头四处打量,这里应该是医院,洁白的被褥,洁白的窗帘,洁白的天花板,还有洁白的自己,手背上戳着一支针管,铮亮的点滴挂杆就竖立在床边,上面挂着三大袋的药水。
“死小子,总算醒啦?”
不用看也知道谁在说话,这个熟悉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呱噪了一个多月。
罗安有气无力地哼哼:“为什么是你?”
坐在床边满脸倦意的季卓风冷然告之:“不只是我,还有两个警察,,等你醒来录口供。”
“录口供?”少年失血的脸色更加惨不忍睹,伸着头颈长声哀吼,约莫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了。
叹了一口气,不忍心害他如此慌张,季卓风耸耸肩故作轻松地安慰他;“没事啦,他们已经被我劝回去了,大概明天还会来,你先休息着吧。”伸手摸了一下还沾着丁点血迹的冰凉额头,测量体温。
罗安兀自发愣,也许是失血后脑袋迟钝,竟没有躲避那只手的碰触,轻启唇片发出疑问:“我爸呢?”
季卓风蹙紧眉峰,思忖片刻后含糊其辞:“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他了,他说他有事……兴许得等一会儿吧。”
罗安冷笑着捅穿谎言:“他大概等我死在医院后会出现吧?”
把头埋进枕头里,不想让人看到眼中隐忍的愤怒和痛苦,被刀刺进血肉里的痛感还没这种伤害来得更深,临死的一刻还是想到唯一的亲人可能会伤心,原来是自作多情,本应清楚的事实,受伤后又显得脆弱起来。
“不要胡思乱想……”温热的手指抚过头发,“警方根据你的学生证找到了学校来询问,所以我会来……你父亲或许真的有事才会耽搁,别多心。”
有什么事比亲生儿子被人砍伤更重要吗?罗安没有吱声,缺乏血色的脸在灯光下有着沉重的忧郁。
心随之揪痛。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让自己受伤的事呢?”握起冰凉的手,男人不解地轻问,口气里没有了惯有的戏谵,也没有师长责任式的口气,只有不加掩饰的焦虑和担忧,还有一丝丝隐晦的柔情。
“因为我是不良少年啊。”少年冷漠以对,保护利刺又张开。抽回的手失去了体温,缩回被窝里,闭上眼不再理会坐在身边的人。被扎成重伤,在身边关心的人不是至亲而是一个不相干的老师,果然有够悲惨的!
季卓风替睡着的小人儿盖上毯子,尽量不去碰及背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想起医生说过再晚些送来的话,这个少年会因失血而死,又问他是不是常受虐待或打架成习啊,身上的伤痕多得让人惊讶,他的心脏就停止不了隐约的疼感。
黑红混杂的印迹纠结在细致的皮肤上,丑恶得令人发指。季卓风承认自己看到这些伤疤坦露在眼前时的愤怒和同情是如此的罕见,他知道搞教育的免不了会碰到问题家庭的受难孩子,不是不同情,至少他认为自己不会再愤怒。
暴力在这个法治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社会一向是无奈且外人难以插手的事,累积到一定量才能用法律来解决,在这之前这些学生通常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能忍受。
热切地想要帮助这个少年,因为他是自己的学生,也因为第一次看到他手臂上被殴打出来的红肿,感到心疼和愤怒超出自己的容忍限度,这样的迫切心情源于同情,仅此而已,他敢肯定。
一觉睡醒,已是大天亮。
面目严肃的警察出现在面前,罗安紧张得脑袋发晕,差点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完了,这次铁定要被抓起来了。敲诈殴打他人,还有参加帮派械斗等其他烂事一并地被揭发出来的话……啊——罗安只有在心里狂喊倒霉的份了,最近好像特别命犯太岁,一切从被那个变态搔扰开始。
咦?变态去哪里啦?哀怨地瞪着门口,希望那个变态能迅速出现在那里解救他可怜的学生。当然事情永远不会那么顺人意,他只能在心里咒骂得口干舌燥,连警察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庆幸的是没有被立即押上警车,大概看他还是奄奄一息的份上吧?
好像是故意的,警察前脚离开,季卓风就施施然地出现了,一手提着保温桶一手拎着罗安的书包,笑嘻嘻的嘴脸上就是常有的那幅变态表情。
“嗨,看起来精神不错嘛,不愧年轻,恢复得快啊!”
因为伤口的关系,罗安只能俯趴在床上,没好气地白眼:“变态,你又来干什么?”
看在剥皮大青蛙负伤在身的份上,季卓风没有跟他的粗鲁多计较,只是捏着嗓子心叭叽对他精神攻击。
“给我亲爱的学生送营养早餐,还有补课!”
啧——果然是“热血”老师啊。罗安想开口说些讽刺的话,对面床上躺着的一个老伯伯抢了先地赞不绝口:“唉,这位老师真是好啊,小家伙你是好福气才会碰到热心老师啊,我的儿子都不会给我一大早送饭来呢。”
嘴角抽筋地挤出一个倾城的美少男标准笑容,罗安郁闷地闭上了嘴巴,这个伪善的小人就会盗名欺世,谁也没有觉察到他骨子底下的变态本质,想到自己就是这个坏蛋欺世的工具,罗安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哀啊。
“喏,吃!”
粥的清香飘至鼻尖像某种迷药,让他神思恍惚,口水“咕噜咕噜”媲美洪水般地泛滥,死盯着抬到面前的碗,自尊却在作垂死挣扎:不行不行!做人要有骨气,不能被敌人的糖衣炮弹给歼灭了。
可是……肚子饿了啊,天大地大肚子最大……特别前胸贴后背的时候。
“哦,对了,你现在不方便吃。”
碗又被收了回去,罗安目送盛着喷香白粥的瓷碗远去,不禁要放声痛哭,只因前几秒的犹豫不决,他现在大概要成为第一个因为骨气而饿死在病床上的美少年了,呜!
“咦?”伸到嘴边的汤勺,让他顿时失了魂。
“张嘴,乖!”季卓风的口气像是在哄小孩。
“我我我我……自己来好了。”实在不习惯被这样对待,很怪异的感觉在心头撩动,很痒。罗安涨红了脸,伸手要去抢碗。
“别动!”不客气地把勺子塞进喋喋不休的嘴巴,如愿以偿地堵住所有的废话。
细心地喂,乖顺地吃,现在任谁走进病房里都会感受到温情一刻。只是气氛太怪异,令人窒息的安静。
“我爸怎么还不来?”罗安打破沉默,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他昨夜没有回家,我打了好几通电话也没人接,寻到你家也是锁了门。”季卓风抱歉似地解释,“今早打到他公司里去,公司里的人说他没有上班。”看着少年阴沉下来的睑:心隐隐有些痛楚,连忙补上一句:“没关系,等一会儿我再去找他。”
“不用了,他不会来的,就算他知道我出事了也不会出现。”
‘’他讨厌我,一直希望我死掉。”罗安陈述令人心寒的事实,嘴角边竟然泛起一丝笑容。这笑却似刀,会绞碎人心。
“不要乱说,他是你父亲,怎么会希望你出事呢?”可是说着这种话人自知劝慰根本没有说服力,少年身上的伤疤是最佳的反驳。
盛着黯淡忧伤的目光投向窗外,罗安希望那个被自己狠踢了一顿的男生能把刀子正确地刺进心脏,这样就不会有被遗弃的痛苦了。
好难过,如果死掉的话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不要多想,一切都会过去的。”凑近耳边的温柔言语,接着是手掌在头上轻轻地抚慰,让他不好意思立即甩掉,因为自己现在也是极需要这种抚慰。
“你……今天不上班吗?”连忙扯开话题,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感动,对,只有一丁点儿的感动。
季卓风转身收着粥碗:“今天是星期天啊,罗同学。”
被叫到同学这个称呼,罗安怔了怔,嗫嚅着:“对不起哦,让老师你休息天还来这里照顾我。”说得他好费劲啊,冷汗快滴了下来。毕竟已近成年,该懂事的地方他并非木然无觉,只是身不由己,很难向别人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意。
对方一脸惊叹的促狭表情马上让他懊悔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明明说的是感激的话,为什么会引出这么戏剧化的表情?
“这才是个学生该说的话。”季卓风压抑住心中的不是滋味,收起不合时宜的表情,师长式地表扬了一下现在才开始对他讲礼节的学生。
“切!”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家伙,哪点像个老师啊?罗安极度鄙视自己的一时“失言”。
瞧,这位马上摆出老师的架势了。
“你已经翘掉两天的课了,不管怎么样,学习是不能拉下的。”季老师拉过椅子坐到开始面呈厌恶的坏学生床边,取出课本摊在床沿上。
“喂,变态你有没有搞错啊,身负重伤还要叫我念这么无聊的书啊,你让我死掉算了!”罗安忍不住叫起来,直逗得对床喝茶的老伯差点呛到,这么有趣的师生倒是少见,一会儿亲亲热热,一会又没大没小地拌上嘴儿了。
“不行,我年底的奖金全系在你身上,所以不能放过你。”眼角危险地向上挑起,季老师面无表情,冷酷地把书举到梗着脖子想逃避现实的家伙面前,替他放到合适观看的角度。
“快把这几页给看完,等一会儿我要提问的!”
“凭什么一定要听你的话,这里又不是学校!”
“你不听也没有关系,我也没有责任管一个不在学校里的学生的吃饭问题。”
“呃?”这句话实在很有威胁性。
想到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现在只有这个变态老师可以依靠,罗安真是觉得自己凄凉到可以重演一遍“孤星泪”了,虽然以前没有这个老师的时候,他更凄凉。
“你这小人……”既然事关生计问题,不得不面对现实面对课本。
季卓风奸计得逞似地得意微笑:“能好好看完的话,中午请你吃鸡腿饭哦。”
果然是奸诈小人,专挑弱点下手,卑鄙无耻下流!
正骂上几句,门口又进来一个扑克睑的警察,罗安连忙把脏话给咽了回去。完了,这次肯定是查出来敲诈的事要被关押起来了。他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悲哀地和美味的鸡腿饭先道个别。
会不会被关上好久?哇,不要啊!
警察朝床上蜷着身体瑟瑟发抖的少年瞄了几眼。
“季老师,请出来一下好不好?”他朝季卓风客气地问。
咦,找他的?是不是搔扰别人的事被警察发现了?欣喜过头的罗安开始胡乱猜测,不过转眼一想他走了谁来给自己买鸡腿饭啊?哇,还是不要啊!
可是季卓风好像的确是被抓走了,整整一天都没有再露面,给他送鸡腿饭的是一个温柔的小护士,只说是季先生关照过的。
罗安食不知味,好像远没有在办公室里吃的那容美味。他有点不安,还有些担心,只是一点点啦,担心那个家伙会不会真的出事了,或许他一直不来了也说不定。
时至夜晚,医生来看过他,护士来换过药,季变态还是没有出现。罗安已经照着他的吩咐把课文看过一遍,甚至连没有教过的也读了有数十遍,可是直到夜深他还是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有被遗忘的委屈,把头埋进枕头,努力想睡着,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难过。
“睡了吗?”耳畔熟悉的声音低沉地问,打断了他的努力。
罗安不愿吭声,脸却被强硬地扶起,面向看起来很疲惫的男人,满目深沉的关怀让想挣扎的心也沈溺了。
修长的手指拭去挂在眼角边没有来得及隐藏起来的泪水,李卓风的面目前所未有的严肃,甚上满是悲哀。他睇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低哑的声音难得失去了磁性,沙沙的枯黯。
“罗同学,我有事要告诉你,你要有一个良好的心理准备。”
罗安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充满顾虑的眼眸。
“你父亲今大早上被发现在家中……自杀了。”
自杀?
少年的脸色蓦然变透明,仿佛要随空气散去的烟雾般,他的意识也在渐渐苍白。
自杀?父亲?
为什么……这世界上的神灵都睡着了吗?
他失去了母亲,现在连父亲也已弃他而去告诉他这只是一个玩笑?
忍受住所有的虐待,只希望有一天父亲能从阴影中走出来,好好地对待自己的儿子,就像小时候一样,让他拥有一个正常慈爱的父亲,而现在他竟这样不负责任地抛弃了所有,甚至也没有来看一眼受伤的儿子。
“罗安,请振作一点!”
焦急的话语从耳边滑过,他听不见了,脑子嗡嗡作响。肩膀被剧烈摇晃着却什么也感觉不到,疼痛抑或是难受,什么也感觉不到……失去意志前只在眼帘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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