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当我确定某件东西百分得手的几率时,我都会那麽笑,微微的一笑,却是隐含了自信与同情的一笑──对自己的自信,对猎物的同情。
阴谋!
一定有阴谋!
脑海中刚刚泛起这个字眼,老酒鬼却低呼一声不好,大掌忽然抓住我背心,带著我夺门而出。
映在眼中的厅门,似乎慢慢地关闭,我只觉身体忽悠腾空,转瞬,我和老酒鬼已站在厅外空旷的练武场中央。
他一放手,我立刻由於重心不稳向前跌去,踉跄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怎……怎麽……”
疑问刚到一半,呼啸寒风袭至面前,不等看清其中实质,身後一股力量传来,顿时只感到身体如陀螺般不住旋转,正有些头晕眼花,耳边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
听见,骨节折断的声音。
听见,再度传来的凄呼。
身体的旋转,终於减慢了速度,然而我却依旧没有发问的时间,因为,那股力量猛然推著我朝地面倒去,接著,头顶上方,连连传来惨叫。
我开始想吐了……
幸运的是没有多久,拉扯我的那股力量便消失了,这时,我才终於得到机会环顾四周的情况。
九人横杂地堆在地面,呻吟不断,仔细端详,注意到其间还包括了四大护院中的两个。我急忙寻找老酒鬼,结果发现他正坐在一旁悠哉地抱著葫芦喝酒。
翻翻眼,我走过去,“师尊,这……”
舔舔嘴唇,老酒鬼嘿嘿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中徒然闪过一抹嗜血光芒。
“他奶奶的,咱们都被那姓胡的龟儿子给暗算啦!”
我望望已然闭紧的厅门,又望望躺在一起呻吟的九人,最後目光转回到老酒鬼身上,隐然,一种不好的预感沿著脊背上爬,留下一串寒冷的冰凌。
“你的意思……”
我忽然明白了。
他笑,“就是这个意思。”
瞬间感到如坠冰窖,顿时撇开方才遭遇的危机,我再次望向紧闭的厅门──没有任何动静。
……他,还在里面……
如果,我所推断的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真实,那麽……
无暇多想,我咬咬牙便要返回,不见厅内的情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乱。
“喂,你小子找死啊?”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扯住我,回首,是老酒鬼微蹙的双眉。
“我要进去!”
“臭小子!”眉间蹙得更深,“又忘了那个字怎麽写的了?”
“我……”挣了挣,莫名的烦躁席卷我的全身,细细分辨,那竟是一种担心。当时的我并多想这种担心的含义,更未去想为何我会产生这种情绪,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会怎样!
“我要进去!”
******
想挣开老酒鬼的钳制,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臭老头,你到底放不放手?”紧紧皱眉,我很不爽了。
盯著我,脸上不见任何表情,蓦地,他慢悠悠地道:“你,连我的手都挣不脱,你自己说,进去了又能有什麽用?”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炙热的头脑,逐渐冷却。
努力地,我让自己冷静,当人冷静下来的时候,往往产生的主意都会比较实用和有效。
压抑下胸中的异样翻腾,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厅内的情形,我迎上老酒鬼的炯炯目光,这才忆起,胡翊这盘棋,所设陷阱针对的目标也同样包括了老酒鬼。
慢慢地,想起了冲动下被我忽略的许多细节。
老酒鬼的笑容,老酒鬼的眼神……不论那代表著什麽,都绝对不是善罢甘休的含义。
“师尊……”我倏然笑了。“师尊不愧为师尊,果然境界就是不一般啊,高人数等,无敌非凡……”
“去去去!”立刻瞪眼挥手,“臭小子!平时不见你尊重老头子,现在倒师尊师尊叫得亲!刚才……是不是还叫我臭老头来著?”
我再笑,“师尊,所谓大人有大量,您的胸怀犹如浩瀚大海,不可丈量;徒儿方才是无心之失,想必以师尊的气量风度也不会和徒儿这般的小辈一般见识是不?师尊……要知道徒儿资质驽钝,目光短浅,师尊的心思,师尊的想法,徒儿哪能立刻理解啊,小小摩擦自是难免……”
“臭小子,是我倒了八辈子霉,惹上你这个小魔星。”
伸指戳戳我的额头,老酒鬼挺身站起。
我翻翻眼。臭老头,既然要骂,就骂的彻底些,不要嘴里骂脸上却是笑好不好?够诡异的。
“师尊,徒儿就等您大显神威啦!”
再瞪我一眼,“臭小子,安静看你的!”
语毕,将葫芦仅剩的酒一口喝干,挂回腰间,猛一伸掌,顿见两扇厅门竟如同被他的手掌吸引,扯离门框向外飞出,落地,砸起一路烟尘。
烟雾散尽。
我,终於看见厅内战况。
18~身份
厅门关闭的那一瞬,恬淡的花香充满了大厅中每个角落,不等那七名高手有所反应,便纷纷瘫倒在地,身子,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道。
秦飞觉察到事有蹊跷的时候,厅门尚未关紧,然而胡翊逼近眼前,他的原则不允许他退让,所以,他只有还击。
选择了还击,也代表他选择了无路可退。
当胡翊唇角的笑直达他眼底,他便彻底地明白了他的处境。
尽管及时屏住呼息,那股淡淡的香气却依旧钻入他的鼻端,仿佛,他全身的每处,都能感受到这种恬淡的味道。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继而,乱色纷呈。心中清楚,他是中毒了。
面上,仍冷冷的不见任何表情。
思想,却有些微的讶异。
自小,他便每日浸泡各种草药,也一直坚持服食各种微量的毒物,理说,世间已经没什麽毒能奈何得了他,但,道理始终只是道理,不会完全等於现实……
就像再周密的计划,也会有疏漏。
抱歉,无法完成您的任务了……
脑中闪过最後的念头,四肢终於开始麻木,身体一歪,颓然栽倒。
******
厅中,胡翊冷笑著,居高临下俯视著倒在脚下的人。
“夺命阎罗……哼哼……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还凭什麽夺命?哼!”
踢一脚地面的秦飞,胡翊淡淡扫向身後同样瘫倒的七人,眼中杀机倏现。於是朝身旁两名静候的护院使个眼色,两名护院接令後走到七人身边,接连数掌,七名高手便这样永远地在世间消失了。
满意地笑笑,胡翊忽然向已起身的二人道:“外面的那两个怎麽样了?”
“有大哥二哥和七贤拦截,应该跑不了的。”相互对视,其中一人回答。
胡翊微微点头,“还是出去看看,确定一下的好……”不知怎麽,有些微微的担心。
总觉得,那老头子有点怪异,却让他说不出怪在何处。
“是。”二人齐抱拳,同时朝厅门走去。
刚至门前,一声巨响,烟尘飞散。
二人即刻向後退却,准备移动步伐的胡翊同样停住脚步。
只见,两扇厅门生生脱离,在空中划著弧线摔落在诺大的练武场,一路尘土激扬,隐约,两条站立的人影。
******
首先入眼的,是地面的一袭清紫。
心底,莫名涌上股火气,遏制不住地让我想冲上前狠狠掐住胡翊的脖子。
“师尊,人家庄主这麽热情待客,我们也不能失礼,否则岂非摆明了我们不懂规矩吗?”
歪著头,我嬉皮笑脸地捅捅老酒鬼。
“那当然,谁不知道我们师徒是世界上最懂规矩的人了!”朝我挤挤眼,眼中写满促狭笑意。
“师尊,幸好您有远见,我们才特意准备了礼物奉上,要不多难为情啊!”
“可是,乖徒儿你不觉得这礼物太少了点麽?比起人家庄主的热情,我们的礼还是稍微单薄了些吧?”
我看到,胡翊顺著老酒鬼的示意扫视过场中堆杂的九人,瞬时,眼中闪动的,是无法掩饰的惊讶。
我笑得灿烂,伸手遥指,“喏,师尊,那里不还有两个现成的礼物,一起做人情送给胡庄主怎麽样?”
“乖徒儿,为师发现你的头脑是越来越灵活了。”
“还不是师尊教导的好。”
我趁机送上一个马屁。
老酒鬼於是笑得更开心,“好,好,乖徒儿,为师这就把礼物打理打理,嗯……十一个,勉强够了……”
我们一派自说自唱,完全不顾胡翊已然发白的脸色,忽然,我朝老酒鬼眨眨眼,微微地,他向我点头。
接著,他摘下腰际的紫红葫芦,手指在葫芦口划过,居然那葫芦口随著手指的拉扯不断增长,葫芦也节节收缩,顷刻间一条紫红色长棍出现在他的手下。
我讶然,从没想到这不起眼的紫红葫芦,竟有这份不为人知的功效!?
葫芦变武器,还真稀罕。
我只是觉得新鲜有趣,然而,胡翊却在看见这紫红葫芦的变化後,脸色倏然改变。
“阁下……阁下是……”
声音颤抖著支离破碎,我听见他吐出三个确定著却无法置信的音节,
“……燕……前辈!?”
******
“前辈。”此刻,胡翊的脸色已是极度的难看,“为何要如此戏弄晚辈?若早知是前辈大驾光临,晚辈又何苦……”
“早知道是老头子,老头子还看不出你这险恶居心了哩!”
“前辈不是早已不过问江湖事了麽?”忽略言语中的戏谑,胡翊苦笑道。
言下之意,便是何必大老远地跑来趟毒王庄这浑水?
“这倒是!”老酒鬼晃晃棍子,神色无辜,“可也没人规定老头子就必须不过问啊!”
胡翊的脸有些冷,“如此说来,前辈是决计要与晚辈过不去了?”
我哼了声,“少说的好像你有天大的委屈似的,怎麽不说你刚刚还想弄死我们?”
“……”
我看见他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我猜他一定很想立刻就把我掐死,不过,我也知道,仗著老酒鬼在身旁,量这里也没人动得了我。
难怪狐狸都喜欢假借老虎的威势,亲身体验,这滋味的确不错。
“这位小兄弟……”
“慢著慢著!”我挥挥手,“在下可不敢与胡庄主称兄道弟啊!庄主是大丈夫,在下是小人物。正所谓无毒不丈夫,大丈夫无不毒,哪天一个不小心,我这小人物连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胡庄主,还是换个称呼吧,这小兄弟……嘿嘿,在下胆小,听了著实害怕。”
老酒鬼肆无忌惮地立刻笑得很大声,然而胡翊却连冷笑都挤不出来了。
恐怕,他这个庄主还从来没如此窝囊过。
我有很多恶习,其中一条,就是喜欢看总是高高在上的人最窝囊的样子。
19~解药
实际上,我是在拖延时间。
因为,老酒鬼已传音告诉我,厅中的毒,是见风即散的。
行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老酒鬼的话方响起,身形一闪跃向厅中三人,口中同时笑道:“胡小子,老头子差点就被你害惨了,要是不找你比划比划,老头子心里还真是不太平衡,以後喝酒都喝不舒坦!”
无奈,胡翊只能出招抵挡。
借著老酒鬼创造的机会,用最快的速度,我来到秦飞身边。
没有时间察看他的情况,我一用力架起他,几步走出厅外。
不是我不信老酒鬼的武功程度,人家前辈都喊出来了,又那麽毕恭毕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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