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这不是甚麽严重的问题; 可我认为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你不介意我残废; 可是我介意自己残废! 我恨自己的腿行不行?」秀枫的眼泪已夺眶而出; 他的情绪“崩”的一声失控;
不住的搥打双腿。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会心疼!」希翔赶紧抓著秀枫的手; 不许他再伤害自己;
而秀枫这番话可谓直刺他的心脏; 他常四出帮助其他人; 然而对於自己最心爱的人;
他却爱莫能助。
「鸣……鸣……你不要理我!」秀枫痛哭失声; 不停的拨开希翔的手;
两人一直争持不下。
突然间; 秀枫愣住了; 停止哭喊; 希翔一时反应不来; 也愣住了; 良久後;
秀枫才缓缓开口∶「痛……」他的语气和表情充满讶异和震惊。
「我弄痛你吗?」希翔注意到秀枫的手腕被他捏得留下了几道红痕;
於是心痛的抚著他的手。
「脚……我的脚有感觉……打下去会痛!」秀枫激动的抓著希翔;
瞬间破涕为笑。
希翔刹那间不知如何反应; 呆若木鸡; 脑袋转隃几回後;
良久才吐出一句∶「有感觉……不就表示可以行了吗? 你可以走路了!」希翔兴奋得拥著秀枫狂叫。
「傻瓜;
有感觉不代表一定可以复原; 还要去覆诊看看。」秀枫虽然高兴; 但心里不太踏实; 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所以稍微压抑兴奋心情;
调整自己的情绪。但希翔没有理会; 仍死死的拥著秀枫; 他整个思维都系在“秀会复原”上; 而感受著这个温热的怀抱; 不知怎的;
秀枫的心情有点复杂。
31
「其实你双腿的情况一直也在好转;
现在连小腿和大腿也有知觉; 我建议你留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待我和复健治疗师观察你的状况;
准备最适合你的复健疗程。」
「陈医生; 我真可以完全康复吗? 我的腿已经跛了两年;
我怕这只是一些稍瞬即逝的神经反应。」
「你不用如此担心; 叫表哥替你办入院手续吧;
乖孩子要听医生的话。」陈医生轻轻拍了拍秀枫的头; 他是秀枫的主诊医生; 和秀枫很熟稔;
也很疼他。
「是呀; 你乖乖留院;
我和希翔回家带些日用品给你。」阿俊边说边搭著秀枫的肩。
「行啦行啦! 你们烦不烦呀; 左一句乖一点;
右一句听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 」秀枫给了他们一记大白眼;
噘著嘴一脸不满。
「你瞧你自己这个闹别扭的曳样; 可以算是“成年人”吗?」阿俊一手捏著秀枫的鼻尖;
而秀枫亦不甘示弱的还击; 两个大不透的家伙就这样在病房闹著玩。
「阿俊; 我们出去替阿秀办入院手续;
然後回家带点日用品过来。」
「是! 来了! 来了!」阿俊听到希翔的呼唤; 停止了和秀枫的嘻闹;
而希翔对他们两人的嘻闹早已习以为常; 而且只有他才可以“制服”这两个小傻瓜。
到了秀枫的家;
自从那次希翔在秀枫发烧时来过照顾他并把房子打理整齐後; 阿俊和秀枫终於“反省”;尽量保持房子的整洁。而上次在秀枫的生日会;
希翔巡视过後; 发现这两个小鬼的饮食和生活习惯都改善了; 真是大为安慰。
「希翔呀; 你在秀枫房里吗?
顺道在床头柜拿那本蓝色的本子过来吧。」
「嗯; 蓝色本子蓝色本子……在这里!」希翔找了一会;
终於找到阿俊要他拿的本子; 那本本子上了锁; 看样子是秀枫的日记。希翔想不到秀枫原来有写日记的习惯; 觉得他很可爱;
而在他拿起本子的时候; 有张即影即有的宝丽莱照片从里面掉出来。
希翔弯身捡起那张照片;
他的表情本顷刻间凝住了。照片中是秀枫和一个男子并肩站著; 虽然只照到上半身;
但希翔相信这张照片应该摄於秀枫还未半身不遂的时候。照片被画得花花的; 而那个男子的头用红圈圈著; 加了个箭咀; 写著
“Ken”; 令希翔讶异的是那个男子的长相竟和他有几分神似;
除了相中人一头啡金的头发和邪气的眼神。难道秀枫是因为他才会和自己……
「希翔;
找不找到呀?」
「找到了。」阿俊的呼唤把希翔从无限的游思中暂时拉出来; 勉勉强强的应了声;
随即把照片夹回本子内就走出秀枫的房间。
32
「咦? 希翔;
你不和我一起去探望阿秀吗?」冷不防希翔由反方向离开; 阿俊叫住了他。
「嗯; 我……有点事; 先离开了;
再见。」希翔支吾以对; 心神彷佛的离开。
「搞甚麽飞机呀? 」望著希翔远去的背影;
阿俊有些不好的预感和联想; 他甩甩头; 不管那麽多了;
还是先去探望秀吧。
阿俊拿著一袋东西喘嘘嘘的走进病房; 秀枫探头一望; 「怎麽只得你过来;
希翔呢?」
「希翔希翔; 你脑子里就只装著一个乐希翔; 人家说他有事; 先走了;
扔下我一个人为你这死小孩拿东西; 重得要命!」阿俊一边放下手上的东西; 一边气呼呼的吐糟。
「有事?
他这天不是空出来给的的吗?」秀枫落寞的垂下头; 阿俊说得没错; 他的脑子里真的就只装著一个乐希翔;
对他来说任何重要的事情和希翔相比; 都一定会靠边站; 但对希翔来说;
是不是很多事情都比他重要呢?
但不对呀; 希翔早前才为了陪他而几乎得罪了一众好友; 究竟发生甚麽事情呢?
秀枫只是觉得事情没有那麽简单; 不过他倒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的; 他已受不了任何突发的事情出现在这段得来不易的恋情上;
他的心像一把绷紧的弓; 随时要断了; 是不是爱上一个人就要承受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
难道谈恋爱就不可以只有甜蜜和快乐吗?
「别瞎猜了; 你现在只可以当他真的有要事; 下一次当面问过清清楚楚;
要不然你再胡思乱想; 芝麻绿豆的小事也会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要知道猜疑是恋爱的大忌。」
「那猜疑是不是你那两次短命爱情的死因?」秀枫话才说出口就後悔了;
他不应把不安发泄在无辜的阿俊身上; 令他难堪; 於是他瞄了瞄阿俊; 顿了顿;
面带歉意的吐了一句∶「对不起。」
「有甚麽好对不起呢? 都八百年前的事了; 我那两段短命爱情嘛;
一段死於无知; 一段死於白痴; 满意没有?」阿俊没好气的笑了笑。
「哈哈; 很符合你的性格嘛;
让我来猜猜……是不是和天乐死於无知; 和Ricky 死於白痴?」
「你呀你呀; 得了便宜还卖乖;
迟早我的墓碑上就会刻著一句“死於和凌秀枫斗嘴期间心脏病发”!」阿俊看了看格格笑的秀枫; 「你看你; 在我面前是一个样子;
在希翔面前是一个样子; 如果你有事瞒他; 你也不能怪他有事瞒你。」
「那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两年前发生的事;
以换取他瞒我的事?」
「唉; 好啦好啦; 不要想那麽多了;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睡一觉; 明天更美好!」见秀枫几乎陷入崩溃状态; 阿俊有点不忍; 不过爱情这码子的事只能靠他自己解决;
旁人根本急不来。啊; 不是; 还有一个同样“当局者迷”的人。
希翔一回到家; 就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把自己扔在床上。只是一张照片; 根本不代表甚麽; 他们只是并肩站著; 也没有亲蜜动作; 而且就算他真和秀枫有关系;
也应该是过去式了; 他在乎的是秀枫的现在; 不是他的过去。谁没有过去呢?
「说完全不介意是骗你的;
但我更介意你常跟自己过不去; 你只是凡人; 不要甚麽都自责; 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呀; 况且我爱的是你的现在;
不是你的过去!」
希翔想起秀枫的说话; 秀枫都不介意自己的过去; 而自己竟然在此一个人生闷气;
他只知道好像有些东西压在心里; 连他自己也不能言明这是甚麽感觉; 只可以说无论他怎样自我慰解;
都不能释怀。
33
对很多人来说;
住院是很希望有亲朋戚友来探望自己的; 但对秀枫来说; 他现在只想静一静。
「阿秀;
你是不是要动手术呀?」
「你要不要用脚架和拐杖试试走路?」
「我们替你按摩双腿好不好?」
……………
同类说话太多;
不能尽录。
吵是吵了一点; 但秀枫的心底里其实是挺乐的; 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竟然有这麽多人关心他;
而今天来的是兰姨和冯大导。
「秀秀乖; 兰姨上次的话; 你不要放在心上唷。」入到病房;
兰姨扯完了一“今天天气真好”的废话後; 终於入正题; 并一把搂住了秀枫。
「甚麽话呀?
不记得了。不重要的事情从来不能在我的脑子里停留超过三天!」说罢还对兰姨眨了眨眼。
顿了一下;
秀枫有些艰难的开口;「兰姨; 希翔最近好像好些事瞒著我; 他是否有些事? 」向希翔朋友套话这种行径;
秀枫其实不太想做。但虽然希翔在那天匆匆离开後; 接连几天也有来探望他; 关怀备至; 并无异样;
但他的心还是不安稳。
「没甚麽没甚麽; 希翔很快就会解决了; 没甚麽大不了;
真的!」
「是吗?」秀枫挑了挑眉毛瞅著兰姨;
显然他的此地无银令秀枫更怀疑希翔有不可以告诉他的秘密。
冯大导见秀枫如此不安; 忍不住接话; 「算了;
我就实话告诉你; 最近有个二年级学生和希翔走得很近; 正确来说是那家伙借问功课来死缠烂打; 但你放心吧; 希翔对他毫无意思;
他不告诉你应该只是怕你胡思乱想。」
「不; 应该说希翔根本没把那骚货放在心上;
认为他的存在根本就不值一提。」兰姨作了个补充。
秀枫没有再问下去; 仅是笑了笑就转换话题; 「嗯;
不谈这些了; 最近住院都快与社会脱节了; 有没有带杂志给我看?」
「有啦;
大女皇!」
扰扰攘攘一轮後; 兰姨和冯大导都离去了; 病房又安静下来。刚才渴望宁静的秀枫现在又後悔了;
因为这种空洞的宁静令他的脑袋又再陷於泥沼中。他好讨厌现在的自己;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怨妇; 鸡毛蒜皮的事也把它无限倍的放大;
明明觉得不安却不敢直接问他; 生怕他会嫌自己烦。
希翔身边有很多狂蜂浪蝶; 他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知道;
他应该有自信∶希翔只爱自己一个。但希翔的天空是如此广阔; 想要甚麽也垂手可得; 那他算是甚麽呢? 这片天空中的其中一颗星?
但希翔却完全介入了他的生活; 希翔的家人; 朋友全都成了他的;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我……可以怎样? 反正我甚麽都不如他! 後来有次……接他放学;
我看到他和他的朋友一行人有说有笑的; 散发出来就是那种……菁英的自信与气度; 以前他总能一眼就看见我; 但那刻我知道;
他……站得太远了……」
「当我听见他和朋友通电话时; 笑得比跟我在一起时更开怀;
他见他们的时间比见我还多……我……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他的自信; 他的气度; 他对甚麽都处之泰然; 游刃有馀;
这些本来是他吸引我的地方; 现在却……」
秀枫想起了潘晓柏对他说的话; 当时只觉得是听别人的故事;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 却觉得这番话真是说到他的心坎里; 希翔总是把他看穿; 甚麽都替他想好了; 令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渺小;
不安和不满好像雪球一样; 越滚越大。
咦? 他这样不就成了潘晓柏的翻版?
他明明说过任何会伤害希翔的想法和行为; 他都不想明白; 不想谅解; 但现在他已不得不说∶他很明白;
他很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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