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楼决绝
她还是不认我,一把推开了我,只是冷冷的笑着。
“公子,这玩笑开不得。”
“我叫凤飞离。”我低垂着螓首,却不敢放开她的手。
她的脸上倏地掠过一丝诧异,却又很快的消失不见,“把你的面纱摘下。”
我听见她的声音平静的可怕,似乎连四周都安静下来了。
“这是你要的吗?娘亲。”伸手覆上脸上的面纱,我定定的望着她,“只要是娘亲要求的,飞离一定会去做。”亦如当年她要他走。
我明知道飞绿的警告,明知道当人们看到我的容颜时,我会发生什么事。
师傅说,倾城其实不是一种罪过,而是人心的贪欲,每一个都想占有的可憎。
我抬起手,惨白的手指刚刚才触到面纱,突然,她伸手拉住我的手,她摇了摇头,发出低的不能再低的叹息声,“你走吧。”
“娘亲——”我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飞绿拉开,他拥着我,低低地道:“留白,回去吧。”
为什么——
为什么连你都要阻止我!
飞绿。
我挣扎的想要逃脱他的怀抱,却听到他附到我耳边的话语,蓦地,惊怔不安。
你想逼死她吗?留白。
因为我不再是当初的凤飞离,因为人们的流言蜚语。
所以她不能认我吗?
哪怕我全然不在乎莫须有的名声葬送在自己的手上,但她还是怕吗?
怕他们说——
一个舞娘的孩子。
我不在乎的,早就知道人们刻薄的嘴脸,首先看到的是家世、其次容貌、最后才是品格。
无论三纲五常说的有多好听,圣人留下多少经验名句,那也是作古的尘土。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酒肆的,浑浑噩噩。
“砰。”的一声,从我的身后立即传来某物坠落地面的重响。
“留白,别看!”飞绿倏地一下,脸色大变的伸手盖住我的双眸。
我背对着,却压抑不住的吃吃笑出声,眼泪悬在眼眶,我抱紧了断念,无视断念的哀鸣,漠然呆怔的任他将自己埋进他的胸膛。
娘亲,我只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发过誓的,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折辱我们,为什么你就那么自私的选择离开。
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为什么你宁愿死也不愿认我!
我不在乎那么莫须有的一切,为什么······
止水为殇
我呆呆的待在落韵斋里,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的弹着我的琴。
娘亲的葬礼是飞绿替我主持了,我没有去见她最后一面。
没有必要了。
哪怕人们说我狠心。
飞绿却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对我如初,我想他是了解我的。
我难过,但是我不会让别人知道,因为根本没必要。只要再坚持一会就会好,所以我不哭我不闹不解释。
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除了飞绿,我似乎所剩无几。
断念是我要的,却不是我想要的。
一切宛若皆是宿命。
就连待在落韵斋里,也不过只是师傅的命令。
心不甘情不愿又如何?
这里是最后可以容忍我和飞绿存在的地方。
一个乐师。
一个歌姬。
我无心。
他无奈。
落韵斋不过是师傅用钱买下了的地方,是我和飞绿的休息地,却不是家。
“飞绿,我为你弹一曲吧。”看着人潮如海的庭院,我倚在高高的红栏边上,拈着不小心探进屋里的竹叶,低低的笑开了,却无人可以瞧见,因为我的脸上覆着的不再是面纱,而是面具,一个银色的鬼面具。
这是飞绿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恐怕也会是最后一件。
“若不是凤求凰,那就没有必要了。”他抬眸,漠然的抬起手肘,举起净白的小瓷碟,碧清的液体在里面微微的晃动。
我按住琴弦,低垂着眼睑,眸底一片波光潋滟。
“飞绿,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不是人人演得起的。”我静静的注视着指尖的苍白,蓦地,弹开不经意间落下的竹叶,一脸静默地道。
许久,我才听到他缓缓地道:“我马上就要十六岁了,留白。”倏地,他冷冷的偏过头,“只要过了那一天,我就不再是我了,你明不明白?!”
我缄默不语,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调着琴弦。
我明白的,就是因为太过明白,所以才不想骗你。
飞绿,你是挚友,却不是我的挚爱。
我可以欺骗整个天下,却唯独不想骗你。
飞绿,你不想去,因为一旦那天来临,你会选择让自己崩溃,也不愿接受这等侮辱。
所以——
我会替你去。
飞绿,
因为我只剩下你了······
替罪之身
“为什么要那么做?”飞绿手脚瘫软的陷在层层雪白的毛毯间,他一脸悲痛的看着我。
“因为我打不过你,飞绿。”我无奈地理好他常穿的墨绿滚边长袍,有点不自在的戴好面具。
飞绿,今天是你十六岁的生日。
我真的不想见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
所以我替你赴了这个约。
飞绿,也许我该庆幸你出门在外一向和我一样带着鬼面具,不然这场戏又该怎样演下去。
“留白,我会恨你的。”他苍白着脸,喃喃自语道。
我俯下身,绾着他的发丝,将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凝视着他越见苍白、惧怕的脸色,不禁叹了叹气,将断念放在他的旁边“我会马上回来的。”
他偏过头,眸底尽是一片死寂。
我松开手,伸手覆上面具,蓦地,转身,依稀间,瞧见楼下系在一顶软轿上的嫩黄彩带,我只是笑,低低的、乱乱的,“飞绿,回来后,我要吃你做的长寿面。”那时,药效应该过了。
而自己应该完成了那件事。
哪怕到时他会气的发疯,也阻止不了。
“笨蛋,留白是笨蛋!”我听见身后传来飞绿那略带喑哑的压抑声。
我抓着门扉,低垂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飞绿,今天——
如果不是你,就是我。
飞绿,
如果真要有人为此牺牲,那么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不是你······
月下无眠
是对?
是错?
当我走进瑞王府的那一刹那,一切就已成了定局。
无论是对是错。
手覆脸上的面具,褪尽所有多余的情绪。
今夜我是飞绿,而不是留白,那个清狂的乐师。
这今夜我颠倒一生疏狂终不悔。
哪怕遇到了他,那个我今后恨之入骨的人——刘铭。
“你是言飞绿。”他自顾自的饮着酒,漫不经心的瞟了我一眼。
我低着头,冷冷地应道:“如果我说不是,那你会放过我吗?”
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很无谓的勾起一边嘴角,笑意极淡极冷,“只要顶着言飞绿的名字,无论是谁,一旦走进了瑞王府,都是我的奴隶,不,也许该说是······禁脔”
暖风处处,谁又心猿意马?
我所能感觉到的只有刺骨的冰冷。
他站起身,抬起手肘,冰冷的手抬起我的下巴,我只听到他略带嘲弄的语调,很伤人,“把你的面具摘下,无论你是谁?”
我怔然的抬起头,却内心充满恐惧的护住面具。
我绝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容貌,绝不能!
“我讨厌不听话的奴隶。”他侧着身,捞起碟子,就那么轻轻的一晃,碧清的液体霍地一下落了我一脸。
从未受过这等折辱的我只能隐隐地咬牙咽下,也许我该庆幸这等折辱是由我来受,而不是飞绿,那个心高气傲的人儿。
“别忘了你现在是言飞绿。”他恶意的捏着我的下巴,眼神深处似乎冒着青幽的鬼火。
你······也许你根本就看出我不是飞绿,却依然用这种手段折辱来于我,是有恃无恐吧,明明知道只要我顶着飞绿的名字,那么这一切我就都不能反抗,你是想告诉我,莫名顶替,是要受原本该施予飞绿身上的折磨,不,或者说,是要受你的怒气之下的一切责罚。
当一切想的如此通彻,我就不由的苦笑,不能反抗啊。
所以——
当我的手覆在鬼面具上时,我似乎又听到了断念的哀鸣,似乎不祥。
“真是不乖啊,也许你该好好□、□。”他的手滑到我的锁骨,很痒很痒,“听说你很会唱歌,那么就来一曲凤求凰吧。”他的气息吐在我的耳畔附近,却让我感到如此的窒息。
为什么偏偏是凤求凰?
他明明知晓凤求凰的涵义,然道又是为了羞辱我吗?
“你不是卓文君,我也不是司马相如,弹这首曲子只会是个笑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极冷,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了。
“叭。”的一声,在月夜下,一个银色的鬼面具就地绕了一个圈,然后很缓很缓的落在地面上,一片死寂。
我知道他看到我的脸,那张我想锁个永生永世的容貌。
我不要重复断念的悲哀。
我不要······
“你满意了吗?对于这张脸。”我静静地擦去嘴角被打出来的血丝,不无嘲讽的望着他。
他沉默了半晌,接着只是试探性的伸出手触摸我的容颜。
入迷了,果真入迷了,断念的传承果然厉害。
“真想剥下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他喃喃自语。
我,伸手挡住漫天的月光,嘴角尽是淡淡地、寂寂地笑意。
断念的诅咒啊!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我注定是逃不开吗?
无人答,心易冷。
心意阑珊
那一天,我听着断念的哀鸣,一夜无眠。
我想当时的自己是很感激刘铭的,他放过了自己,很反常,就跟自己曾经听说过的那个瑞王不一样。
但如果我可以提早知道这会是今后的纠缠不休,而且自己被毁的连自我都没有了,那还不如就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为了飞绿,断个一干二净,换个永世不见。
“其实我很喜欢凤求凰,那是个很美的故事。”刘铭偏着头,望着我,偷偷的笑着,“如果你不想唱,那我就不逼你了,不过做为代价,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也许当时夜色太好,而我太傻,竟低低的道:“凤飞离,我叫凤飞离。”
一只翱翔于九天的凤凰。
不该告诉他的,明明不可以的。
却依然告诉了他。
是痴?!
还是傻?!
“看来这是你的真名,那我今后唤你飞离可好?”他凑过来,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我推开他,冷冷的笑着,“那是我逾规了,王爷还是唤我留白便可。”
在我们这行,有一两个艺名不算什么,但是父母所赐的姓名就绝不可告知外人的,除非像飞绿,说与不说,都已经没什么必要了,因为天下皆知,他根本就无从在意起。
“原来你就是留白,难怪······”他诡谲的笑了起来。
我已猜到他想到了什么,我是断念的主人,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师傅在送我们下山的那天早已公告天下,断念易主。
留白,这个名字从此在那天和断念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看来真如传言一般,祸国殃民呢。”他喃喃自语,尾音奇异的往上扬。
他为什么高兴·······
又是为了这张脸吗?
我想抱紧断念,却发现怀中一空。
我让它去守护飞绿了,怎么自己竟然忘了?!
今天······
似乎一切都失了序。
如果我告诉他——
我的脸不过就的传承,就是断念继承人的脸,那他会不会害怕?
大喊,妖怪呢?
我低低的笑了起来,,每一代的继承人不过只是断念的容器,承受诅咒的无辜受害者。
人们贪念的容颜却是我们终极一生想要甩去的恐惧。
那么会不会有人替我们感到怜惜,替我们悲伤。
痴心妄想!
我怎么可以再有奢望,自从接受传承的那一天开始,不是早就知晓结局,我又在期待些什么。
一切不过只是痴心妄想。
不会有人爱我胜过他们自己的生命。
不会有人的。
哪怕他们有多贪念我的容颜·······
纠缠不休
好像一切都错了。
回到落韵斋的我,一脸寂寂的坐在栏边,断念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怀中。
是对是错,我不知道,飞绿似乎很生气,整整有三天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飞绿······刘铭·······”我摩挲着琴弦,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头脑一片空白,就像当初不知道刘铭为什么会放过自己一样的不知所措。
“公子,有客人在前厅等候你。”小厮退在落地的重重纱幕下,泛青的布料下隐藏着是一具颤抖的身体。
我隐隐的皱起眉尖,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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