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说大漠的天空是不是比长安干净、漂亮?”他躲在竹叶间,细细的笑着。
我站在他的对面,望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影,心底有些涩涩的痛,“飞离,杀了他!”
宁可我负天下人,宁教天下人负我!
飞离,你不该受这种委屈!
他侧着脸,脸部的表情淡淡的隐在一片阴影中,“我不,我要他一辈子······一辈子记着我,记着他有负于我······有负于我——凤飞离!”
哪怕玉石俱焚吗?
飞离,为什么你要那么刚烈、
哪怕我们会伤心,你还是要那么做吗?
“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我宁可死的干净利落,让所有人记住我,也不想有人忘记我。”他低下头,风轻轻的掠过他的耳边,卷起一缕发丝,我只听到他淡淡道:“我不是师傅,无法像师傅一样波澜不惊。”
波澜不惊?
还是软弱可欺!
“飞离,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师傅也不想再劝阻你,我只希望你做的每件事都不要后悔!”明知劝阻无用,也一向知晓他的个性有多刚烈,宁愿玉碎不为瓦全,我只能看着,也只能看着。
因为现在的我是留白,而他才是凤飞离!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他们都有权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他人也只是过客,无从干预。
所以有时候,明知道前方是悬崖,也只能任着他跳下······
“师傅,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不要替我报仇,我凤飞离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他退在竹林间,神色绝然、凄冽。
凤凰涅槃是想要重生······
但如果凤凰一心想要求死呢?
断念易主
飞绿说,今天是迦叶要娶暗云的日子。
迦叶终是负了飞离。
我冷笑,心情越发的阴沉,刘铭只是漠然的看着,他说,人都有贪念,得了这个,放不另一个,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王爷倒也英明,用你的一世英名来换我留白,也不知是否值得?”我冷笑不定的站在婚礼的不远处观望着。
他无谓的耸了耸肩,嘴角尽是意味不明的微笑,“这是我和他的不同,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哪怕不折手段吗?”我侧头反问。
“是啊,哪怕不折手段!”他没有反驳,反而很轻松的回答道。
······
刘铭是个疯子,一个清醒的疯子,疯狂的让人逃不开,断绝了所有的生路。
“飞绿出来了。”刘铭不见得有多余的表情,很冷淡的看着前方。
我无奈的抬头望天,我看到了断念,看到了飞绿悲伤的脸庞。
断念要易主可吗?
一切皆都逃不过吗?
“你看,起火呢。”刘铭低垂着眼睑,抬起手肘,指尖指向不远处,艳红的火焰笼罩了整个东厢房,烧的天空也一片红,“你不去救你那个徒弟吗?”他低声问道。
“没有必要了。”一个人如果一心求死,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撩起我的发丝,嘴角含笑,“好狠心哦~~”
“你可以杀了我,免得以后我对你更狠心······”我淡淡的扬起一边眉梢,无动于衷的建议道。
悲剧之所以为悲剧,在于他人不必要的牺牲与别人的误解。
有时候绝然也是一种迫不得已。
没有人真的想要魂飞魄散······
“你还要看下去吗?”他诡谲的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冲向火场,低声笑着,“你看,有人后悔了······”
火光愈来愈耀眼,心却一点一点的转冷。
人总是珍惜未得到的,而遗忘所拥有的。
“那又如何?”转身,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
体温一点点的流失,有一种透心凉的错觉······
飞离,如果这是你要的,那么师傅绝对不会阻止,哪怕那是错误的。
绝殇叹息
缘起缘灭,天上人间醉无眠······
我站在坟前,抱着一坛十里香,想起那年飞离一夜白头,一世悲伤却无人知晓的无奈。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误,相思最易穿肠肚,看不开的永远伤的最深。
“留白,你也来了。”飞绿一身碧衣,神色如常,他扬起儒袖,细边的柳叶纹路依次蔓延,很灿烂。
“飞离的头七,我怎么可能错过。”我侧身,一身宽大的红衣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仿佛活在人间的厉鬼,只有戾气,不见往日的淡薄。“我还记着那个傻瓜跟我说过,他说,如果有人负了他,他会让那人生不如死,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因为他不允许有人在招惹了他以后,还能全身而退!”
“留白——”他向前拉住我的衣袖,低声叹息,“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我们都没有下山,老死在深山老林,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呢?”
“只可惜那只是如果,飞绿。”回不到从前了,从我成为留白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今后的人生,“飞绿,你也以为我是爱刘铭的吗?还是以为当年我的离开是害怕天下对刘铭的断袖之癖感到可耻?”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也从来不想成为一个好人。
没有必要,我一向自私,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看清了也好,我也懒的去伪装。
“留白,我不是刘铭,更不是天下人,所以······你骗不了我。”他低垂着头,松开了手,“把一个人放在心底,只记着一人,那么无论爱恨,都足以铭刻在心,留白,聪明如你,怎么会想不明白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明白!”
“······”我默然无语。
“留白,你到死都记着他,也只记着他!”他冷然的抬起眉峰,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冷清,“如果到了这地步,那么爱恨就没有必要了。”
“连你都要当他的说客吗?”我退开,甩开手中的十里香,酒坛子旋即迸裂,涌出的是一阵阵的清冽酒香。“两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天长地久,飞离的结局你还看不透吗?飞绿!”
他定定的望着我,“你的心乱了,留白,如果真的不在乎,你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你——”现在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傅会说,飞绿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儿,只可惜了永世不得封侯拜相。
“留白,不言爱,不代表不爱,你若说不出口,也不必说,免得他得意洋洋,你只需好好的活着,用一世的时间耗着他,任他着急猜测,倒也不失一个折磨人的好办法。”他静静的说着,面色一片平静、安宁。
“······”我低下头,眼角扫向墓碑,眼底只剩空白。
真的可以吗?
还是······
逆转今昔
什么是幸福?
什么有是不幸?
飞绿说,迦叶最终还是中断了婚礼,一生一世都死了心的守着断念,像一个傻瓜。
看来他是真的爱上了飞离,只是他还是失去了他,没有开口的爱太过内敛,硬生生的毁去了飞离的生命。
飞绿也许是对的。
“王爷——”我仰起头,凝视着被屋檐隐去一半的天空,淡淡的开口,“你是真的要和我纠缠不休吗?”
他抿着嘴笑,眼低一片波光潋滟,“要不要打个赌,我死的时候,旁边躺着的一定是你!”
“······”我沉默了,任着微风晃动我的衣袖。
“飞离,我不是迦叶,我无法放手,更不想后悔,决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哪怕你有多不甘愿,也只得认命!”他的语气越发的低沉,到了最后,竟成了低喃。
我只感到背脊一阵泛凉,“哪怕我死?!”
他猛地抬眸,眼眸深处弥漫着一股诡谲、疯狂,“如果飞离死了,我就可以日日夜夜守着你,不用再怕有一天你敢再离开我!”
也许我该担心的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幸身亡,以这个王爷的个性来看,应该会开心的捧着我的首级,让我死也得不到安宁。
“飞离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呐,能不能为我弹一曲?”他偏着头,在阳光下,他的神色显得愈发的不真切。
我淡淡的甩开袖子,趁机拂落不知何时飘落在身的竹叶,“你要听什么?”
空气顿时凝滞了——
半晌,我才听到他缓缓道:“只要是飞离弹得,那么一切安好。”
······
“那么一曲凤求凰如何?”我侧身,鬓角的发丝缕缕垂落,很轻缓,带着阳光的味道。
许久,我以为不会再有任何声音的时候,他才微笑道:“那自然更好!”
也许真如飞绿所说的,进了心,入了骨,想要忘记就是下辈子的事情呢······
*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