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华庭懒得理他,仍如往常一样两眼看天,无视他的存在。
冷华堂也不气,仍是一脸温润的笑,锦娘却是上前福了一福道:“恭喜大哥,过些日子就可以迎娶新人进门,大哥院里又添新人,得享齐人之福。”
冷华堂听了笑容便有些僵,微偏了脸看了眼上官枚,果然上官枚原本笑吟吟的脸上又带了怒气,只好干笑着对锦娘道:“弟妹多礼了,不过一个侧室罢了,无甚可喜的。”
他这话也是在轻侮锦娘,他要娶的侧室可是锦娘的姐姐,他越是不在意,锦娘作为娘家人便会越是没脸,不过,锦娘无所谓,她对孙玉娘那号子人不关心,冷华堂看不看得起孙玉娘,与自己无关。
上官枚听了倒是又翘起了嘴角,骄傲地向锦娘挑了挑眉,一时王爷王妃都出来了,两对夫妻便同时上前请安,王爷一看冷华堂,先是一喜,立即又沉了脸,“你个孽子,这几日都在哪里胡混去了,快说!”
冷华堂听了垂手站立堂前,老实应道:“回父王,儿子……那日与宁王世子几个……去了西山玩呢,多喝了些酒,醉了些时日……”说着单脚嘴跪地,一副请罪认罚的样子:“儿子下次再也不敢了,请父王饶了儿子这一回吧。”
王爷看他脸色苍白,确实像宿醉刚醒的样子,也不像在说慌,心里稍安,只希望他不要是庭儿所说的那样就好,玩闹嘛,少年人心性而已,再大一些就会改了的,况且,堂儿平日也还端方守礼,不会真像那宁王世子一样,变成个混人。
“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再不可与宁王世子厮混在一起了,你好好一个世子当着,与那些污七八糟的人搅在一起作甚,没得丢了我简亲王府的脸,再者,你数日不归,总该有个音讯送回家才是,让父母忧心便是不孝,看把枚儿急得,那几日都要掀这府里的屋顶了。”王爷半骂半笑,倒让冷华堂松了口气,父王对他还是很信任的,也关心,前几日心里的酸楚便更是消散了不少。
上官枚也被王爷的话弄了个大红脸,垂了头,娇羞地拿眼腻冷华堂。
一会子小丫头沏了茶上来,每人上了一杯,冷华庭端着茶,突然对王爷道:“爹爹,明儿起,就让娘子帮着娘管帐吧,我娘子是嫡媳,以后就得她来掌家,这屋里,谁也没我娘子能干。”语气里全是小孩子气的无理霸气。
说得王妃就凝了眼,庭儿今儿是怎么了?先前王爷是说了让锦娘帮着掌家,但那也是要以自己的名义,怕的就是上官枚会闹呢,平日不多嘴的他怎么会把这事给戳到明面上了?
王爷也是怔住了,他不太明白冷华庭的意思,如今他已经知道他并非真傻,那如此冲动的傻话便会有深意,不由多看了冷华庭两眼。
果然上官枚一听,原本娇羞垂着的头立马抬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爷和王妃,冲口道:“父王,二弟说的可是真的?”
王爷听得一滞,不知道又如何回答,便见冷华庭正拿眼瞪他,想着这话原就是自己昨儿提出来了,今儿要是当着庭儿的面不应,只怕他又要发脾气了。
只好点了头对上官枚道:“是你母妃身子不好,为父要带了她去大明山消闲一阵子再回府,这府里一应的事宜暂时全庭儿媳妇管着……”
“不是暂时,以后也得我娘子管着,谁也不许多管。”冷华庭不等王爷话说完,便截口道。
王爷真觉得自己头很痛,刚要再说什么,冷华庭眼睛就红了,嘴一张,大哭了起来:“父王你说话不算数,昨儿便是你亲自说的,要让娘子帮娘管家,说娘子最是聪慧不过,你……你不兴骗小庭,你今儿要是反悔,小庭……小庭就……”
“小庭,这事由不得你胡闹,掌家可是大事,可不是你胡闹便可以定下的。”冷华堂不等冷华庭说完,一改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的样子,加重了语气喝斥道。
王爷听了就凝了眼,原来堂儿真在有利益冲突时,会与小庭争呢……不由故意犹豫着。
冷华庭一见,哭声更大,“爹爹,你若不应,小庭就要砸了这屋子,不信你试试看。”说着,随手就抄起身后景格上的花瓶就砸。
王爷一看脸都绿了,那可是上好的花瓶,一个得值好几百两呢,庭儿就是要装,也别拿自己屋里的东西出气啊,但他脸上却只是一片不安和无奈,仍是轻言劝道:“哎呀,庭儿,你……你怎么能砸爹爹屋里的东西,哎呀,那个砸不得,砸不得的,堂儿,你快去阻止了他,快,哎,我的红珊瑚啊,哎,好不容易自六王爷手上要过来了……别砸,最多父王应了你……”
“小庭,你太过份了,怎么越发的任性妄为了起来。”冷华堂一听王爷让他去阻止,忙喝斥着冲了过来,一听王爷像是要松口,便更是心急,伸了手就去抢冷华庭手里拿着的红珊瑚。
结果冷华庭也不等他拿实了,突然手就一松,那珊瑚便摔在了地上,咣当一响,便碎了。
王爷和冷华堂正楞怔着,说时迟,那时快,冷华庭突然夺了锦娘手里的那碗热茶便向冷华堂手上泼去。
那可是刚沏过来的滚茶,冷华堂虽是穿得厚,但离得近,那碗茶便一滴不剩地全浇在了他衣袖里,顿时烫得他跳起来,忙伸手去卷衣袖。
却是卷了一半后又忍住了,一脸的痛楚,却生生受着,冷华庭见了更是疑心,那边上官枚见了便吓得哭奔了过来,冲着冷华庭道:“你……你也太混帐了一些,别以为人家当你小,让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说着人早就扑上,一把撸起冷华堂左手的衣袖,冷华堂手上火烧火辣的痛,头上汗都出来了,一时没来得及躲闪,让上官枚将他的手腕露了出来。
果然,那广袖下的手腕包了一层白纱,而茶水连那层白纱也浸透了,他忙想要卷下衣袖,王爷却是眼尖,沉了声问道:“堂儿,你那手腕子何时受了伤?”
冷华堂吱唔着道:“没怎么伤,那日骑马蹭破了些皮。”却是痛得紧咬牙关,那话听着就像是在抽气,王爷见了便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几下便拆了缠着的纱布,露出里面发红的一道整齐的伤口,一看便知是用刀器割伤的,而且,正在腕脉之处。
第九十四章
冷华堂顿时脸色一白,心里便有些发慌,下意识就想将手抽回。王爷却是抓得死紧,他又不敢运半点功力,只好任由王爷仔细查看着。
“你再说一遍,这伤是怎么来的?”王爷的脸变得冷峻了起来,双眼挟了寒霜,庭儿说,会让自己看到一些东西,难道这就是其中之一?这伤口一定来得蹊跷,而且庭儿定然也知道,这伤的来历,不然,他也不会故意演这么一出了。
冷华堂低垂着头,皱紧着眉头,一副心有苦衷,不愿多说的样子,脑子却是转得奇快,这事总得想个法子遮掩过去才是,不然,还真会引起父王的怀疑。
“我在问你,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快说。”王爷声音越发的冷冽了起来。
一旁的上官枚听着就气,扶住冷华堂的手臂对王爷道:“父王,二弟用开水将相公烫了,您不去叫太医帮他处理伤口也就算了,却还责骂相公,真真是伤人的不挨训,那被伤者却是被您如此怀疑喝斥着,您……也太偏心眼了吧。”
正低头沉思的冷华堂突然就抬了头,迅速地看了一眼上官枚,小声说道:“娘子,不得对父王无礼。”说完,又垂下眼睫看地面,便终不愿与王爷对视,一副受尽委屈也不能不孝,不管王爷对他如何的不公,他也会生受的样子。
上官枚听了更是气,大声道:“我要说,前些日子在大通院里时,父王就不信你,还将你的手臂给卸掉,如今又是如此还怀疑你,难道相公你就真的如此不受父王待见么?难道父王眼里便只得二弟一人才是亲生儿子么?”
王爷听得心一滞,上官枚句句锥心,却说得他心火更旺,以庭儿今日所言,那日茗烟之死还是值得推敲的,茗烟死得太过奇怪,怎么可能就被自己一脚给踢死了呢?自己练武少说也有三十年,那点子分寸还是有的,况且,之前茗烟气焰实足,并无半点受伤体弱的迹象,而堂儿一脚下去后,人就那样死了,如今再想来,怕是正好踢在了茗烟后背要命的穴道上了……
“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你一个作媳妇的应该懂得,公婆面前,不得高声之礼。”王爷第一次冷着脸对上官枚喝斥道。
上官枚听得一怔,王爷对她向来亲和得很,今日这语气可是很重,还和她说起礼仪孝义来……
上官枚于是眼含讥诮地给王爷行了一礼,“儿媳向父王陪礼,请恕儿媳方才不敬之罪,儿媳听了父王之言才明白,子女在父母兄长面前是应该遵礼守制的,但是,儿媳请问父王,方才二弟当着您的面砸坏屋里的东西,又拿茶水泼相公的,这又是遵守的哪门子的礼仪了?”
王爷听了就忍无可忍地看了身后的王妃一眼道:“你可是婆婆,管管她。”
王妃正觉得这事越发的奇异,听王爷这一说,才回过神来,忙对青石挥手,让她去叫人来,可等青石出了门她才反应过来王爷说了什么,一时楞怔,王爷这是要轰上官枚走呢,看来,王爷今天可算是动了真怒了。
冷华堂见王爷一双朗目威严凌厉,又步步紧逼,这会子连上官枚都要轰走,不由眼一闭,脸上浮起一片痛苦哀伤之色,好半天,长吁一口气,对王爷道:“父王,枚儿也没犯什么错,你何必……”
“且先不管她,你老实跟父王交待清楚,这伤是怎么来了。”王爷气急反笑,拽住冷华堂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
“父王非要问么?”冷华堂唇边勾起一抹凄婉的笑来,眼里闪着痛苦的泪花。
“快快从实招来。”王爷被他眼中的泪意弄得心头一酸,但仍是问道,他今天若不给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小庭的话就值得继续深究下去了。
“父王,向来,只有小庭可以叫您爹爹,只有小庭可以习武,只有小庭可以嘻笑怒骂,为所欲为,您心里,几时将孩子当过亲生?孩儿自小便是只要有半点错处,也被您看成天大的罪过,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割伤,您便像儿子在何处杀人放过火得来的一样。”说着,两行清泪便顺着他俊逸的脸庞滑落,悲伤地仰天长叹一声,语气哀伤之极:“您非得问么?孩儿就告诉您,这伤……并非别人所致,而是……”
说到此处,他转头看了冷华庭一眼,又是凄婉一笑,冷华庭微微有些心惊,那天自己可是带了面具的,又……洒了些药粉在身上,除去自身原有的气息,他应该不会认出自己来了才是。
王爷也是有些紧张地瞪着冷华堂,无论如何,作为父亲,他还是不愿意冷华堂是那狠绝阴辣之人,何况,他的神色太过委屈悲痛……
“而是孩儿自己用刀割伤的。”冷华庭似是无限羡慕地看了冷华庭一眼后,转过头,对王爷说道。
此言一出,莫说是王爷,就是冷华庭也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亏他也能说得出口,也好,且看他如何继续编下去……
“胡扯,你好端端的为何要割脉,难道……”王爷更是不信,怒喝道。
“是啊,想孩儿怎么也挂了个世子的虚名,又正值青春年少,竟然会存了死志。”冷华堂又是自嘲地冷笑一声,眼泪双流,看得一旁的上官枚既心痛又伤心,不敢再对王爷大小声,却是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那日父王因一个奴才之死竟对孩儿下狠手试探,如今父王你已经手握孩儿腕脉半晌了,可曾探到孩儿有半分功力?孩儿不管如何的努力,想在您和全府人面前做到最好,仍是得不到自己最尊敬的父亲的信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言?不如死了干净。那几日,孩子在自己屋里苦思冥想,总是难以释怀,便一人偷偷躲到了外面,拿刀割脉,想要自尽算了,若非……若非二叔找到孩儿,怕是今天,站在父王你面前的便是一具死尸了,父王,您还要因这伤口如何地再责罚孩儿一次吗?那请便吧,孩儿现在无所谓了,总之,不管孩儿说什么,您也不会相信的,对吧。”冷华堂一番话说完,脸色更加苍白,身子似是也变得更加单薄虚弱了起来,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王爷听了微有些动容,但听他一说是二老爷将他救起的,心里的怀疑便更为加深了,庭儿知道他身上有伤口,又知道自老二处能查到他的踪迹,若非他真做过什么下作之事,庭儿又如何会如此料事如神。
如此一想,王爷又看了一眼冷华庭,果然见到小儿子眼中的讥诮和痛恨,心中猛地便警醒起来,再看冷华堂时,便更觉得他虚伪可憎,没想到,他如今演戏的本事可以练得如此的炉火纯青,若非庭儿之前便提醒过,自己怕是又要被他骗过了。
一时王爷感到无比的痛心,自己生养的,哪有不疼的道理,就算是他再不争气,自己也还是舍不得将他置诸死地,如今他又是自己唯一一个健全的儿子……难道真要废了他,让轩儿承继爵位不曾?或者,那才是真的正遂了老二的心意呢……
况且,如今也只是一个伤口,庭儿也不知还能拿出别的证据来指证他否?若是不能,那便只能对他小惩以示警告,不过,以后得加派人手监视于他,不能再让他对小庭夫妻再动什么歪脑筋了,那墨玉之事,得赶紧加快速度了,不然,小庭自己没有力量,很难与堂儿抗衡,到时真要出个兄弟相残的戏码,自己这个父亲当得也就太失败了。
王爷脸色连变数次,最后终于对冷华堂痛心地喝道:“混帐,为父如何虐待你了不曾,你一个做兄长的,可有做兄长的样子,不说多方维护小庭,竟是事事与他计较,明知他性子单纯如孩童,又……身患疾病,竟然还想着与他争宠,你羞是不羞!不过受了一点委屈,便装成天大的冤枉,父王母妃难道是短了你的吃穿用度,或是不拿你当人看了,作贱过你?竟是为了点小事寻死觅活,你……你真真气死为父了。你……你不说不想做这世子了么……好,好,好,那明日父王便去禀明圣上,将这爵位给轩儿承了便是,简亲王府,可并非你一个身体康健的子弟!”
说着松了冷华庭的手,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抬手,扬声对外面的小厮喊道:“来人!”
冷华堂一听便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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