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心知余舒说的有道理,虽不赞同她冒险,但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他是可以轻松拿捏那几个商人不错,却不能把人杀了,也只有将人伏法,以律诛之。
“那你打算怎么做。”无论如何,他会护她周全就是了。
余舒冷笑:“他们不是正在找我么,找到我以后,无非是要害我性命,那”
余舒黄昏回到家中,对她今日去拜访夏江家的事只字未提,也未曾在景尘和余小修面前表露出异样,平静的不似是个已知杀祸缠身的人。
第二天一早,在家闲了多日的余舒总算又推着摊车出门,临走前不忘留言给景尘和余小修:“福安镖局的周老板找我过去看房子,晚上可能回来的晚,你们自己吃饭,别等我。”
景尘点头,余小修背着书囊也打算出门,“那你别太晚回来,路上夜黑,要不我晚上到街头去等你?”
“不用,我还能走丢了不成,景尘记得喝药,我们走了啊。”余舒拉着余小修,对景尘摆摆手。
景尘也对她摆摆手:“嗯,路上慢点。”
把门关上,景尘回到院中,抬头看看鱼白的天色,脚尖轻点,向前一跃,纵身轻盈,竟是离地六尺,伸手在屋檐上一摘,足蹬墙面,在空中回身借力,稳稳落在地上,手中便多了一把树枝削成的粗糙木剑。
他手里挽了个剑势,后退数步,一出剑,剑招便如行云流水般挥写而出,招招风声疾耳。
上午,泰亨商会在城南的会馆中,毕青正同来访的商人洽谈今次的买卖,忽有个短脚随从匆匆入内,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毕青眼神一闪,对着来客拱手歉声道:“不好意思,毕某这边有件急事要处理,我们改日再谈。”
说完,让伙计送人离开,转头对随从低声道:“找裘彪来。”
“是。”
毕青转身去了后院,进了角落一间用来储放杂物的屋子,来来回回走动,刚刚坐下,裘彪便找了过来,一进门便有些兴奋道:“老毕,人找着了?”
“嘘,”毕青关上身后窗子,招手叫他到跟前,“找到了,现在人就在那家孙记酒馆门外摆摊,徐三在盯着,跑不了。”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赶紧把人”裘彪伸掌比了个刀子,向下一划,神情凶狠。
毕青摇摇头,“还不急杀阿树那小子,那天跑掉的不只他一个,应该还有其他人,先让人跟着他,看他晚上回哪儿,到时候再顺藤摸瓜一起把人抓回来,这次绝对不能再有漏网之鱼。”
“还是你考虑的周道,那我立刻加派两个兄弟去,免得那小子油滑跑掉。”裘彪道。
毕青踟蹰片刻,道:“恐怕不妥,你还记得我们从江里捞出来的那个人吗,此人武功厉害,那天在船上一招便将阿三毙命,若是此人在,单凭几个兄弟,降不住他们。”
裘彪瓮声道:“我亲自动手,就不信拿不下他们。”
毕青冷笑,“加上你也不够保险,我们还要再请个帮手。”
裘彪狐疑:“谁,有人比我功夫还好吗?”
“见到他,你大可以试试,走,事不宜迟,同我去见一见那位认钱不认人的朋友,能请到他,我们今晚就动手。”
余舒在秋桂坊上摆了一天摊,中午买了两个烧饼饱腹,今日上门求卜的客人不多,她还是坐到了黄昏傍晚,才收拾了东西回家。
离开秋桂坊,夜幕降下,她走的不紧不慢,穿过几条街道,路上行人渐少,倘若她此时回一回头,就能看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后面尾随着她。
可是余舒头也没回,哼着小调,一手推着车,一手摇着今天赚到的半袋子零角银碎,进了巷子,把车往边上一靠,上前一拍门:“小修,我回来了,开门。”
天色已暗,整条巷子只有一家后门挂着灯笼,照亮尺寸之地,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人盯着余舒进了门,相互使了眼色,就有人飞跑回去通报,剩下一个人留在这里盯着,只等夜再深些。
第一百九十一章 景尘vs薛大
夜里,小院中静悄悄的,屋里的灯早就熄了,黑暗里,余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站在窗边的人影,轻声道:“就怕他们今晚不来,要我在这儿等上一夜,小修还不急死。”
薛睿正从窗缝盯着院中动静,闻声侧头,低声笑道:“谁让你要瞒着他。”
原来余舒从秋桂坊离开,回的并不是自家,而是拜托薛睿临时找的一间空宅,这院子里头,两间屋里埋伏着十几个身手极佳的官兵,就等着那伙人自投罗网。
有这么多人保护,余舒想要紧张都难,轻咳一声,道:“唉,你这样算不算是滥用私权。”
她是让他找几个打手没错,可没让他从府衙找上一队官兵。
“怎么叫滥用私权,”薛睿正色道,“这起劫船血案在开封府留有底册,我身为大理寺职官,有督冤案掌刑律之职,当然有责任协助破获,缉拿真凶。”
余舒撇嘴,欺负她不知道大理寺是干什么的么,这开封发生的案子,怎么也排不到他一个京官儿管吧。
“我ˉ╠”
“墟,”薛睿朝余舒摆摆手,眼睛一眯,低声道:“来了。”
余舒神情瞬间变得严肃,怕弄出声响,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竖起了耳朵听着窗外动静,刚刚听到一些细碎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紧张,就听屋内茶卑噼啪”碎地一响,下一刻,院中便忽起了破门破窗声,几声爆喝,便是冷兵器叮叮咣咣的碰撞声。
听到院外打斗,余舒愣了下,忙站起身,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薛睿抬手止住了“再等等。”
余舒停下步子,心里默数到了第二十三声,就听门外有人洪声禀报:“大人,已将闯入者尽数拿下。”
薛睿这才擦了火折将桌上蜡烛点亮扭头对余舒道:“走吧,出去看看。”
余舒脸色怪异,她原本还以为会有场恶斗,怎么这还不到洗脸的工夫就解决了,亏得她之前还做好了以身犯险的准备,真是白白浪费感情。
薛睿将她神情收入眼底,嘴角轻翘怎么她还以为他真会让她冒险不成,若然如此,那他未免也太过无能,未免万一,这院子里埋伏的可.不是普通的官兵,他说是对余舒那样讲,这群人实则是他从军衙借来的一队精兵。
余舒跟着薛睿出了屋子,外面不大点的小院子月光不亮,乱糟糟都是黑乎乎的人影,很快就有人点了火把院子一亮,余舒就看清楚眼前情景―双全难敌四脚,地上掉落着几把刀剑还有绳索,不见多少血腥,还在站着的都是身穿常服的官兵,那被跪在地上的四个黑面人想当然就是来杀人灭口的,余舒眼尖地瞧见一道被两人制住还在不停挣扎的人影,眼睛一亮。
意外之喜,余舒抿起嘴角,走上前一把将他脸上面巾扯下,看到那标志性的络腮胡子,当日被逼跳江,搁浅许久的愤怒重回心头,顿时冷笑:“裘队长,别来无恙啊这三更半夜的,你私闯民宅,又带刀带剑,是进错了门,还是想行凶作恶呢?”
裘彪心知中计,脸色涨红,是惊是怒,看着眼前面露讥笑的少年,不知这满院子的练家子是什么来头,一时竟找不出话说。
薛睿就站在余舒身后,也不插话,是想看她会怎么做。
“怎么不说话,”余舒伸出手,用手背在裘彪脸上拍打,不轻不重,啪啪作响,却足够羞辱,“是看见这么多人害怕了吗,呵,原来你也就这么点狗胆。”
“哼!”裘彪愤愤扭过头,躲过余舒拍打,“是我倒霉,又栽在你这兔崽子手上!”
想当初在船上,裘彪袭击了夏明明,将其关在仓库水桶中,就是被余舒识破。
听这谩骂,薛睿不悦地挑起眉头,余舒却反而笑起来,手指一手,狠狠揪住了裘彪脸上胡须,逼得他面对她:“不是你倒霉,是你蠢,比起毕青那老狐狸,你就是他的一条狗,还是条蠢狗。
裘彪两眼冒火地瞪着余舒,恨不得吃了她。
“你要怪,就怪你几天前不该在街上看见我,怎么样,是不是后悔了?”
裘彪胡须被余舒扯的死疼,红着眼睛吼道:“我只后悔当天在船上没有早杀了你这兔崽子,让你活到今天!”
听到这一句,薛睿嘴角动动,还真是个蠢东西。
余舒目光一寒,朝前倾了倾身子,轻声在他耳边森森道:“后悔也晚了,为了不义之财,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们该、死。”
裘彪打了个冷战,随即便要朝余舒扑过去,却被身后官兵拉了回去,只能冷笑道:“你以为你逃的过吗,你还是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扯下衣摆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
余舒站起身,退到薛睿身边,耸肩道:“这么多人都看到也听到了,他是来杀我的,烦劳薛大人再跑一趟,上泰亨商会去把他那同伙毕青也一起捕获。”
薛睿点点头,在外人面前维持着威严,没回应她话里的调侃,分别猸着院中若干官兵,厉声道:“把他们送到衙门去,先关到牢罡你们几个去泰亨商会拿人归案!”
“是,大人!”
看官差押着人走了,余舒狐疑,“你不去吗?”
“不碍,我早已安排了人手盯着泰亨会馆,不会让人跑掉,”薛睿脸色依旧板着,侧过身,靠近她耳边,轻声道:“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他声音就在耳畔,带着浅浅的茶香,余舒耳朵发痒,微微瑟了下脖子,垂下眼睑,轻应了一声。
“嗯。”
抓住了裘彪,虽今晚没见到毕青,但余舒已然放心,相信这次他们两个是在劫难逃便让薛睿送她回家。
因为之前引蛇出洞,没有车马轿子,好在薛睿找的这座宅子离回兴街不远,两人一路步行商量着明天的事,很快就到了回兴街。
就在街口,余舒没让薛睿再送,“就到这儿吧,这么晚,小修兴许会出来找我,让他看到你不好解释我早上出门和他说是要去帮镖局看宅子的。”
薛睿看看前面没几步路就是她家巷子,路上也没什么人了,便道:“那好,明天我再来接你。”
就在这里告别,余舒朝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挠了挠耳朵,道:“你一个人回去路上小心点啊。”
薛睿望着她,点点头,眼睛里有些莫名的情绪隐藏住。
看着余舒走远,在前面巷子口不见,薛睿才退步,转身负起手,迈开脚步,同对面走来的驼背打更人擦身而过,没看到错身之后,那更夫抬头,摸了摸横在脸上的一条刀疤,手上更锣一敲加快了脚步,在前方的巷子口一闪身,不见了。
解决了一件心事,余舒脚步轻快,路上是奇怪没见到余小修,听到了不远处的打更声才知道这么晚了,不由加快了脚步,或许是乐极生悲,没看清楚脚下的路,就在家门口被石台子崴了脚,嘶痛一声,一下摔在门前的台阶上,又磕到了膝盖,呲牙咧嘴,没喊出疼,试了两次没能站起来,只好就这么坐在地上,抬手拍着门板:“景尘、小修,开门啊,我回来了!”
她背对着巷子西口,没看到一道黑影正悄无声息地向她逼近,在离她还有十几步时,手在怀中一掏,飞快地摸出一把匕首,扬起手臂,借着淡淡的月光,瞄准了她的背后――“阿舒!”
“吱呀”
当是时,同一刻,巷口一声大吼掩过了身后的开门声,余舒下意识地转过头,眼前一闪,只见寒光迎面,扑来风声,她瞳孔缩起,窒住了呼吸,眼睁睁瞧着那利器刺向她面门,却在下一瞬,寒光停住,离她眉心不过半寸,时间仿佛被谁扼住了喉咙,凝滞住。
“滴答、”
一滴、两滴,有些腥甜的血珠子落在她鼻尖儿上,时间被这细小的声音打破,她才看清楚是什么让那把夺命的匕首停住,沉吸了一口气,声音发抖,不用回头:“景、景尘。”
巷口,因为察觉那更夫不对,薛睿去而复返,追到这里,就见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来不及阻止,却见了一只白色的衣袖从余舒身后的门内伸出,不曾有片刻的迟疑,握住了那把匕首。
这一下,巷子里外,就连那杀手都有片刻怔住,薛睿最先反应过来,面色沉重,疾步奔上前去,二话不说,一掌拍向那扮作更夫的杀手肩膀,逼得对方不得已丢开手中利器,向后闪躲。
薛睿欺身上前,两人顿时斗做一团,再看余舒,脸色铁青地转过头,惊魂未定地看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景尘。
“你没事吧?”景尘问道。
“”现在有事的是她吗!?
余舒心中大喊,却有一股气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话来。
景尘看她没事,便松开手指,“叮咣”一声把那匕首丢到一旁,看了眼一旁正在缠斗的两人,看他们僵持不下,便闪身绕过余舒,袭上前去,加入了其中。
二对一,没什么悬念,那更夫被薛睿一脚踢中胸口,又被景尘一掌震断了肩骨,钉在墙上,“噗”地喷出一口血,晕死在地上。
看见他倒地不起,两人这才收势,一个转身,一个回头,目光在空中碰撞,一个眯眼,一个皱起眉头。
片刻后,薛睿先出声:“你的手”
景尘低头看看露出骨头的手指,摇摇头:“没事。”
薛睿剑眉轻扬,转过头,看着坐在家门口台阶上的那个,正想要问一问这挡刀子的是谁,但见她肩膀抖瑟,只当她是被吓着了,关心地走上前,蹲下身:“阿舒,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个头!”
余舒抬手抹了下脸上的血,牙齿打颤,这会儿只想骂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要后悔
“没事没事个头!”
余舒一声沙哑的低喝,看着不远处的倒在地上的陌生男人,背后一身冷汗,心口咚咚地跳着,自己也分不清楚现在是惊吓多一些还是恼怒多一些。
她抓着门框,忍着脚踝疼痛从地上站起来,身体晃了晃,薛睿见她动作,忙伸手托住她手肘,余舒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靠着门框,轻推开他,绷着脸看着景尘垂在身侧的手,因为天黑,看不仔细,便对他招手,哑声道:“你过来。”
景尘听话地走近,见余舒伸向他手臂,并未躲闪,由她小心翼翼地托起了自己的手,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