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贩的是海珍珠和珊瑚宝石,带来的几块水精,一开始就是拿来当添头的,有人愿意花钱买,他是巴不得呢,若不是考虑到你日后可能还需要这东西,他出这价钱我非要同他翻脸。”
余舒舔舔嘴唇,抿笑道:“您帮我估摸个数儿,他手里有多少水精,我全留下了。”
她这样豪爽,裴敬就有些犹豫地说:“梁老板手头里的水精虽是不多,但你全拿下来,也要千八百银两,我知道你这孩子手头里有些活钱,但也经不住花,你老实告诉我说,你要这个是做什么用的,是正经事就罢,当做玩物,我这做长辈的就要管管你了。”
要不怎么说裴敬会做人呢,余舒上门找他那一天,他就好奇她要这水精用处,她没主动解释,他就没明问,一口答应下来,先把这事儿给她说妥了,回头才来细问。
余舒想了想,对裴敬倒不必藏着掖着,反正日后她也要拿出来,于是就压低了声音告诉他:“水精此物,在别人手里就是个不值钱的石头,可我能把它们养出精气儿来,到时候做成首饰挂件,再拿出去,就成宝了。”
裴敬吃了一惊后,半信半疑地看着余舒,欲言又止。
余舒朝他眨眨眼睛,多的不再解释。
裴敬精明,心底有数,就没有再好奇打听,按下惊疑不说,等着余舒回房去取了银钱,带她一同去找海商梁老板,赶在当天就让那十几块水精到了余舒手中。
第四百四十八章 书苑小事
余舒在海商梁老板那里拿到的水精石,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天然水晶,形态各异,有的像是珊瑚一簇一簇,有的则同凝结的冰块一般,大块的长若儿臂,小的若同枣李。
未经琢磨的晶石仿佛蒙着一层面纱,没有露出它们应有的美丽,但那水亮的色调,却很独特。
梁老板已经听说了余舒的名头,存心同她结交认识,在裴敬的说合下,六百两就将十多块水精脱手卖给她,另外赠送她一小盒珍珠把玩。
余舒满意而归,再下来她就要找个能工巧匠,寻思着先打造出来几件水晶饰品看看样子,行商的人面广,裴敬倒真认得一位治玉的老师傅,可以雕琢这水精的,只是不肯定人家愿不愿意帮忙,于是当天下午,就马不停蹄地领着余舒去城南寻访那位徐师傅。
徐师傅听说他们来意,并不热情,看样子不大情愿浪费时间琢磨余舒手里这些不值钱的“破石头”。
裴敬好说歹说,徐老头就是不肯松口,余舒打量着人家客厅靠墙的八宝架子上为数不多的几件玉玩,走近细看,玉质不算顶好,然而一个个匠心独具,神形巧妙,看得她大为心动,再回头去瞧那位神情顽固的老师傅,几个眨眼的工夫,就有了主意。
“徐师傅宅中莫非有病人?”余舒突然打岔,正在说话的裴敬和徐老头一齐转头看向她。
徐老头心疑道:“我孙儿阿福前几天着了风寒,姑娘又是从哪里知晓?”
余舒不忙答话,抬起腿在这客厅里走了一圈,又逛到屋外,徐老头愈发心疑,也起身走了出去,裴敬暗猜余舒要耍心眼,便跟了上去。
徐老头家里地方不大,两进的院子,前面三间屋,屋檐下养着几盆花,西南角搭着一口井,井边生着一株铁树,绿油油的针叶,长到腰高。
余舒站在铁树旁,捏了捏扎手的叶子,回头对徐老头道:“我瞧您这屋子风水得当,本来是个宜家之相,这避火蕉确有子孙延绵的好兆头,然而这口井乃是宅眼,正冲着这等旺生之物,就堵了你们家祖上的阴佑,时间一长,家中小儿难免多灾多难,你还是及早将它换到别处吧。”
徐老头脸色变了变,半信半疑地说:“姑娘莫要乱说,这盆避火蕉是我一个月前请了易馆的先生,特意买回来放在那儿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祸害呢?”
余舒不着急辩解,只笑一笑:“赶巧,在下也是一名易师,今年大衍刚取了功名,徐师傅若不信我,可否将令孙的八字交付,待我算一算?”
徐老头最宝贝他那孙子,想想宁可信其有,便让人准备了纸笔,余舒拿到生辰八字,当即挥笔往前推算,准确无误地指出徐阿福生病的日子,就连那孩子是因为淋雨着凉,都说的一清二楚。
言辞凿凿,由不得徐老头不信,裴敬这时才开口说话:“徐师傅信那易馆里的先生,却不如听我这甥女的,她这正正经经的秀元老爷,还怕哄骗你吗?”
这一下道明了余舒的来路,徐老头再无一丝迟疑,立马招来两个学徒,在余舒的指点下,将井边的那棵铁树抬到后院去了。
再来谈正事,徐老头还有什么不情愿的,最后余舒将每种颜色的水精都留下一小块,订好样式,徐老头连订金都没收,只让她一个月后来取。
余舒不愿等这么久,问清楚后,就和徐老头说好先让他琢两串珠子,五天后来拿。
黄昏时,余舒和裴敬被徐老头送出大门,坐在车上,裴敬不由感叹:“你这学易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看看屋子就知道他们家里有病人。”
余舒一脸笑道:“哈哈,我哪里有那么好的眼力,不过是鼻子尖,进门时候闻到一点药味,才敢诈他的。”
徐老头待在自家,总闻那味儿自然不觉得,她以前身边带着个药罐子,天天煎药,对药味比一般人都敏感。
“啊?那你说那盆避火蕉,也是假的?”
“是真的,那东西的确摆的不对,我如果不指出来,他家小孩儿要多受几遭罪呢。”余舒正色道。
“这样就好,”裴敬暗松一口气,不禁有些微词:“如今世风日下,总有些学易之人不走正道,反而仗着几分能耐,就招摇撞骗起来。似当初那纪家,和人串通做出假命签,硬要说你干娘克夫,害的她家财被占,流落街头,好险没有丢了性命。”
余舒点点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管不住别人还管不住自己么。”
。…
回到忘机楼,余舒将剩下的十多斤水晶收纳在书房中,用一口实木箱子装着,暂时放在阴凉处。
晚上薛睿没有回来吃饭,派老崔来送信,说他今晚有事要回薛府,今夜可能回不来。
余舒看到薛睿这张假条,摇头直笑,不知不觉在忘机楼住了快一个月,两人都快把这儿当成是家,除了上下楼不在一间房里住着,同过日子也差不多了。
大理寺那些案子就要抄录完整,她想了想,这两天就能打道回府了,事不宜迟,她明天就和薛睿说一声,收拾东西回家。
月底有一堂司马葵的星术讲学,余舒拢共在太史书苑拜了两位院士入门,不提方子敬,司马院士一个月就只有三堂课。
之前大理寺查案,把观星台封了,司马院士干脆停课,直到纪星璇被抓进牢里,才恢复了讲学。
不算入门拜见那一回,余舒今天是第一天来到司马葵的课上,就在观星台那座园子里辨认仪器,见到一两张熟悉的面孔,意外的是辛六也来了。
“莲房!”辛六一见到余舒,便丢下正在说话的女孩子,跑上来挽住她手臂,撅着嘴娇声道:“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余舒瞧她气色大好,脸蛋又圆润起来,让她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道:“你身子好利索了?”
辛六捂着脸点点头,眼珠子朝四周转了一圈,踮脚凑近她耳孔,小声道:“你知道吗,纪星璇死在牢里啦,听说是受不了刑讯,畏罪上吊死的。”
余舒转头看着她,辛六小脸上怏怏的,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一些些同情。
“我知道,你们家里头怎么说的,她要杀你灭口的事还要追究下去吗?”
纪星璇是没了,可是纪家还在,纪怀山有三个儿子,余舒没有特意打探消息,但也知道纪怀山在公堂上咬舌自尽后,司天监那边似乎出面给他保了个全尸,让纪家派人将棺木送回义阳老家去了。
所以纪星璇一个人留在京城,不得已投靠了宁王,身边却连个说红道白的长辈都没有。
辛六道:“人都死了,他纪家也落败的不成样子,连个大门都没有,要去哪儿追究。我家老祖宗开口,这事儿就算是结了,倒霉的是曹家,至今不知纪星璇找什么人害了曹幼龄的性命。”
纪星璇“死”了,便被认定是曹幼龄凶案的主谋,定性为买凶杀人,可那天晚上在观星台上动手勒死曹幼龄的杀手,却不知所踪。
司马院士人没到,余舒和辛六站在一座日晷台子旁边聊着,突然南边传来一阵张扬的说笑声,观星台下面站的十多个人扭过头去,就见不远处一伙走来三四个年轻人,有男有女,当中簇着一个身穿粉襦的女孩子,柳叶眉,翘鼻头,梳着一对桃心髻,脖子上挂着一只细细的金项圈儿,明晃闪闪的,刺人眼睛。
辛六捅捅余舒,朝那女孩子抬抬下巴,问:“这人谁啊?”
安陵城易学世家的公子小姐,还没有辛六不认得的,这新面孔,她估计是外来的。
余舒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江西世家的,姓湛。”
辛六蹙蹙眉尖,“那个天玉风水的湛家么。”
余舒好奇道:“什么天玉风水?”
辛六正要解释,就见那一行人,竟笔直朝她们两个走过来。
“女算子有礼了。”湛雪元带头朝余舒行礼,随同几人慢了半拍,瞄着余舒,一个个上来见。
余舒朝他们点头,有些纳闷,这个湛小姐,不是拜在景尘名下学习星术的吗,怎么混到司马葵的课上来了?
“几日前在荣盛堂见到余算子,未及问候,你便离去了,还望算子勿怪我当时失礼。”湛雪元冲余舒微微一笑,表面上有礼有距的,实则话里有些刁钻,这分明是还在记怪凶案那天下午,景尘名下那个女院生被传到小楼里问话,余舒当时给的那一个下马威。
余舒挑挑眉毛,看着眼前的黄毛丫头,懒得挑刺儿,便没接茬。
湛雪元讨了个没趣,就扭头去与辛六搭话:“这位是辛六小姐吧,听说你入学时病了一场,这下身体大好了吗?”
辛六朝对方笑笑,点点头,却不说话,她是个有眼色的,瞧出来余舒不待见湛雪元,当然不会同她套近乎。
湛雪元又碰了个软钉子,笑容有些挂不住,遂与几个同伴往另一边去了。
人一走,辛六就皱皱鼻子,对余舒道:“又是一个眼睛长在脑袋上的,你怎么认识的她?”
余舒就将她那天晚上昏迷后,自己在观星台留了一夜,第二天大理寺接案问话的事和她说了说。
辛六听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湛雪元,奇怪道:“那她不是景院士的学生吗,怎么跑咱们这儿来凑热闹?”
余舒打了个哈哈:“我哪儿清楚。”
第四百四十九章 十公主
辛六人缘儿好,一堂课后,随便打听了几句,就弄清楚为什么湛雪元这一伙人跑到司马葵这儿来,据说是圣祖祭日在即,景尘这个道子被皇上亲派到司天监参事,为主事大典做准备,太史书苑这边顾不上,所以就请司马院士代劳,让几个新院生跟着他识仪。
辛六不光打听出这些,还有别的:“他们说你被举荐参礼,又让人替换下来了?”
“嗯。”余舒对此并无多少可惜,就不知方子敬后来又找了耍“连你都选不上,真不知他们挑的都是些什么人”
辛六替她抱打不平,两人走在出苑门的路上,余舒一边听着她嘟囔,一边看着手中司马院士今天发下的图纸,熟悉观星台的仪器,等到了大门口,两人道别时,她才和辛六提起来:“我这里准备过几日外出野游,寻个好地方纳凉,你有兴致吗?”
“要出去玩儿?”辛六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垮下脸道:“初四初五不行,端午我们府上摆家宴呢,谁都不能缺席。”
余舒想想昨天晚上算好的晴雨表,伸手拍拍她肩膀说:“那就初三。”
辛六高兴地点点头,她在家里闷了好些日子,有人带她出去玩儿,求之不得呢。
“同行的还有谁啊?”
“薛大哥和他妹妹,我弟弟小修,还有冯家小公子。”
“…薛大人的妹妹?是哪一个?”
“就是他们家三姑娘,名唤瑾寻,你不认得吗?”
闻言,辛六脸上露出些异样,讷讷道:“是她啊。”
“嗯,是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余舒瞧出辛六脸色不对,心中起疑,便不打算让她糊弄过去,“有话你就直说,瞒着我作甚?你要是这样,下回我听到什么消息,可不告诉你了啊。”
辛六撅撅嘴巴,温温吞吞不想讲:“不是什么好事儿,都过去好久了,再拿出来掰扯也没意思,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余舒睨她一眼,扭头就走。
“诶、诶,你别走啊,”辛六赶紧拉扯住她,看余舒一副“不想说拉倒”的样子,郁闷的不行,看看四周,拽着她走进对面的茶楼里,上二楼找了间雅座,将小二打发走,这才关起门来说亮话:“当今皇后娘娘膝下无子你应该有所耳闻,二公主是皇后嫡出,已然下嫁给陶文馆大学士的长子秋恒之,如今皇后身边只得一个十四公主,年仅九岁,你可知原本还有一位嫡亲的十公主呢?”
余舒摇摇头,她是市井出身,刚刚熬出头没多少日子,哪里清楚皇城里头的事情,不过是接触过几个贵人罢了,虽有薛睿这个皇亲国戚做相好的,他平日却不同她八卦这些。
“这十公主,三年前就殁了,说是得了伤寒病死的——”辛六往前倾了倾身子,半趴在茶桌上,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可实际上十公主是从观海楼上摔下来,大冬天的掉进水里,救上来以后不治而亡。”
余舒听到此处,心中隐约有了猜测,遂问道:“该不会是十公主的死,同薛瑾寻有关吧?”
“不单有关,有传言说,就是薛小姐害的十公主掉进水里的。”
余舒一愣,紧接着拧起眉头,联想到薛瑾寻这宰相家里的千金却是一副怯弱的性情,难道说就是因为这个传言?
“所以安陵城里听说了这件事儿的,都不愿意和那位薛小姐有什么牵扯,薛大公子更是倒霉,白白丢了一个驸马爷的位子。”
辛六轻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