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这一人一虎就斗成一团,景尘擅长使剑,然而这一趟出行并未带剑,赤手空拳,面对一只山野猛兽,到底是有些吃亏。
刘昙却很冷静,看景尘缠住了那只老虎,就松开十三跑向了软倒在地上的刘鸩,从他腰间扯下短剑,拔出鞘,一扬手抛向景尘。
“师叔接剑!”
景尘一招灵鹤翻云,躲过猛虎拍打,接住剑柄,手腕一转,整个人气势陡变,迎着那猛虎恶扑,一剑直取它命门,却因不是用惯了的长剑,刺偏了几分,戳在它右耳上。
“嗷——”
这只吊睛白额虎痛吼一声,敏锐的察觉到致命的危险,后跳开来,成精了似的,一转身,竟是朝着河对岸的方向逃窜出去!
方才搏虎还能冷静自如的景尘,这时神情突变,竟提剑追了过去!
“师叔,莫追了!”
看他追虎,刘昙连忙出声阻拦,却见景尘身影飞快,一人一虎,转瞬间跃出十几丈远。
。…
且说余舒吃了几个鲜果,弯腰在河边洗手,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吼叫声,吓了一跳。
“贵三儿,你听到什么了吗?”
贵三放下手中的铁架子,一手按住腰上匕首,盯视着远方,片刻之后,陡然色变,倒退几步抓住余舒手臂,就往岸上跑。
“姑娘快走!”
余舒不明所以地回头张望,眼尖地瞅到河中央水花四溅,有什么东西正奔跑过来,很快的她就看清楚那是什么,当即愕起一张脸,心头大骂:大爷的,薛睿你真是个乌鸦嘴!
余舒欲哭无泪,只能撒丫子跟着贵三儿逃命,谁知好死不活的,就看到前面林子里,薛睿和小厮拎着弓箭和猎物回来了,还没跑到跟前,她便扯开嗓门儿大喊道:“大哥,快逃命呀,老虎来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冲着她来的
“大哥,快逃命呀,老虎来了!”
薛睿刚从林子里走出来,就看到余舒大喊大叫地朝他飞奔而来,再往后眺,就知道何事让她惊慌失措一头凶猛的老虎就在她身后数十步外狂奔,两眼闪着凶狠的红光,而在那猛虎背后紧追着一个提剑的男人。
薛睿脸色一变,未退半步,当机立断挽起手中长弓,扣箭上弦,就在余舒跑到他身边时,眸中寒光一闪,单眼射向那头猛虎!
“嗖!”
“嗷呜!”
老虎左瞳正中一箭,鲜血溅出,疼的它缩起了前肢,两条后腿朝前划了几步远,就是这么一顿,便被身后穷追不舍的景尘跟上,一脚踩上它后背,一剑贯穿它脑袋。
“轰”地一声,老虎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
余舒猛地回头,一把抓住了薛睿的手臂,却被他反手拉住,扯到身后面。
余舒喘着粗气,从他背后探出个半个脑袋,瞅瞅离他们七八步远外地上趴着的那只一脑门血的大老虎,巨大的体型,让人头皮发麻。
她牙齿哆嗦了几下,紧接着便看到从虎身上站起来的景尘,一双明眸直视着她。
她愣了一下,便回过神来,扯扯薛睿后背,惊魂未定地问他:“死了没啊?”
薛睿冷眼扫过那一人一虎,抬手搂过她肩膀,将人环到身边,揶揄她道:“死了,瞧把你给吓的,刚才跑的比兔子都快。”
余舒在他胸前捶了下,没好气道:“还不是你,乌鸦嘴。”
薛睿轻笑了两声,才转过头对着不远处的景尘道:“多谢道子出手相救。”
薛睿什么心眼,只用看眼前这番情形,再加上远处跑过来的几道人影,心中就有了猜疑今日之前并未听说景尘人在华珍园,本来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现在就在他眼前,西山围场大到没边,好巧不巧会遇上他们,只能说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是冲着他来的,那就是冲着余舒来的。
景尘淡淡的目光从薛睿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余舒肩头那只手掌上面,因为两人过于亲密的动作,心中有些闷闷的,下意识就想默念清心咒,接着就记起来他再也不用固守道心了。
“不必谢,是你方才射中它,我才能及时出手。”
余舒这才注意到,地上那头老虎一只眼睛上插着一支羽箭,箭头穿进去一半,另一半露在外面,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她撇开眼睛,心里纳闷:这样大一头老虎,不是应该待在深山里面吗,怎么会跑出围场来?
她又看了一眼景尘,没有出声询问,那晚在桥上他与她割袍断义,说好了形同陌路,她可不想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不一会儿工夫,河对岸的刘昙等人便赶了过来,看到地上断气的吊睛白额虎,又看到薛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
“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薛睿看到一干人走近,松开余舒肩膀,询问刘昙。
刘昙于是就将他们在山中遇虎后走失,后来又被这头老虎盯上跟出来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最后一脸庆幸道:“多亏有师叔同行,不然我们今天就要命丧虎口了。”
薛睿暗皱了眉头,看看跟在刘昙身后的几个惊容未退的仆人,疑心顿起,只是面上不显,又问刘昙道:“其他人呢?”
刘昙指着身后河岸说:“八皇兄、十三妹就在那边。”
薛睿望望河岸,“怎么十二皇子没与你一起吗?”
“没有,他早晨闹肚子,留在华珍园了。”
薛睿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刘昙见已脱险,就让人去河对岸把八皇子他们带过来,众人聚在一起。
余舒认识刘鸩,但十三公主是头一回见,豆蔻之龄的小姑娘,生的雪玉可爱,只是人明显被吓到了,小脸白白地搂着刘昙的手臂,闭着眼睛,不敢多看一眼地上的死老虎。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玩性都被吓没了,刘昙和薛睿商量,留下几个仆人看守老虎尸体,他们结伴骑马回园子,免得再遇上野兽袭击。
刘昙那边的几匹马都被老虎吓得跑散,薛睿这边的四匹马倒是好好的捆在树上,于是两人一经分配,刘昙与十三公主乘一匹,刘鸩和景尘各乘一匹,而薛睿与余舒共乘一匹。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当然也有可能有人有意见,却没说出来。
薛睿先上了马,伸臂将余舒拽到他马背后面,说起来两人之前就有过一次共乘的经历,那一次余舒跑到城外寻找景尘,被薛睿大半夜找到她,带了回去,比起当时的僵硬,余舒这会儿可自在多了,一手随意地环在薛睿腰上,半靠着他挺拔的后背,随着勾玉行动,一晃一晃,还挺舒坦。
薛睿两手牵着马缰,嘴角微翘。
景尘落后半个马身,看着他们两人挨坐在马背上的身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来。
行了一段路,几人恐惧心消弭了不少,不久前还差点被吓得尿裤子的刘鸩这会儿又有了精神,扭头对景尘嬉笑道:“想不到景尘身手如此了得,那凶兽不知在山里称王称霸了多久,今朝被你给宰了,临死前想必是后悔极了,哈哈。”
景尘微微皱眉,心道:若不是那只虎伤人在先,他也不会妄造杀孽。
刘鸩好像没看出来景尘兴致不高,依旧兴冲冲地和他说话:“你杀的这头吊睛白额虎,浑身都是奇珍异宝,虎皮虎骨虎胆虎鞭——”
“咳。”薛睿轻咳一声,打断了刘鸩的话,道:“虎骨是好东西,我那忘机楼里就酿有两坛子虎骨酒,当初收来的价钱,可不低。”
刘鸩也知他刚才说了不该说的,在场还有两个女孩子呢,讪讪一笑,他朝薛睿眨眨眼,道:“不如我们两个凑份子,问景尘将这头虎的骨头都买下来,各回去酿酒?”
他这也是厚脸皮,明知道景尘是刘昙那边儿的,今天这头老虎,送回京献进宫里,龙颜一定大悦,赏赐下来,哪里有他的份儿。
可是剥开来说,就不一样了,他回头酿了虎骨酒,再送进宫里去,多少能分得一杯羹。
薛睿闻言,朝刘鸩微微一笑,虽然没有应否,但那眼神好像把刘鸩看透。
“哈哈,”刘鸩干笑两声,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你不舍得花钱就算了。”
说着话,他频频看向景尘,心想着景尘能做个大方,这样刘昙也不好说什么,可惜是抛了媚眼给瞎子,景尘看着某个方向出神,完全没有在意他们在谈什么。
第四百六十五章 试探
薛睿刘昙一行人回到华珍园,已经是下午,薛睿将余舒带到他的下榻之处,吩咐仆人给她准备膳食,他则独自到东苑去找刘昙了。
刘昙住在湖畔小筑中,薛睿来到楼下,正好遇见了从里面出来的景尘,两人对视,点头打了个招呼,便错身走开。
“表兄,你来了。”刘昙换上了一袭舒适的绵衫坐在水轩中饮茶,伸手请薛睿在对面坐下,朝旁边伺候的宫娥挥了下手,便有两人低眉顺眼地上前给薛睿打扇子斟凉茶。
薛睿只是扫了一眼水轩里过多的耳目,却没有出言让刘昙屏退。
“今天围场这件事,有些蹊跷。”
刘昙脸色沉了沉,点头道:“我回来路上仔细想了想,的确是有问题。西山围场每年都有猎队巡游,但凡有猛兽出没,不是被捕杀,就是被赶入深山,今天遇上的这头猛虎,很可能是被人事先从深山里引出来的。”
薛睿沉吟片刻,道:“照你先前的说法,你们是在秋平岗附近遇到那头虎的,西山围场这么大,刚巧就被你们撞上,并且它追了你们一路到外围才冒头,这老虎可真是‘有心’了。”
刘昙眼睛一眯,“表兄是说,今日有人故意引诱我们到秋平岗,而后又引诱老虎追上我们?”
薛睿不答反问:“你觉得是谁?”
“…十二弟没有和我们同行是令人怀疑,可他没那个手段,七哥这趟祭祖没来,人在京城,可他的手未必伸不到华珍园,八哥为人胆小,做不出来这么冒险的事。”
刘昙一个一个分析,虽没明确说谁,但话里话外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薛睿无声笑了笑,低声说:“不会是宁王。”
刘昙皱眉,有些不悦道:“为何不会是他?”
薛睿干燥且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打,视线不明道:“我与他六岁时便相识,至今也有十余年,七皇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若今天这头虎是他放的,那么殿下你不可能现在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和我说话。”
闻言,刘昙的脸上飞快闪过一抹不以为然,他知道比起自己这个前些年一直被冷落的贵妃之子,自小就得父皇喜爱的刘灏的确是样样比他们兄弟几个强。
但是双阳会过后,他成功压过刘灏一头,便觉得这位皇兄不是他对付不了的,并且隐隐有了一些轻视之心。
薛睿对刘灏的评价,在他看来是言过其实了。
“那表兄以为,会是谁人的安排?”
薛睿抬头看他一眼,嘴角轻轻牵动,淳淳善诱道:“你何不亲自去查一查呢?今天随行的都有哪些人,都是谁在半路上走丢了,十二皇子为何好端端地闹了肚子?”
薛睿只是指明了一个方向,没有半点越俎代庖的意思。
刘昙自认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使唤不动薛睿帮他做事,便矜持地朝他点头,表示他会派人追查。
谈完正事,薛睿尝了几口刘昙这里的凉饮,好似不经意地问道:“道子是几时到华珍园的,前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人。”
“这我不大清楚,师叔应该比我们来的早吧,他也不肯对我讲,可能是父皇有别的安排。”
“昨天我们见面还没听你说起,怎么你们今天会凑到一起?”薛睿面上单只是好奇。
刘昙也不瞒他:“是今天早晨咱们送驾回来,师叔他来找我,我便邀了他一起去打猎,还好有他随同,不然真不知要被那老虎咬死几个。”
他说话的语气,并未过分的后怕,因为就算景尘今天不出手,他也有法子自救,只是保不住身边的人罢了。
薛睿问出了他想知道的细节,便一语带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表兄弟两个在水轩里谈了足有半个时辰,薛睿才辞去。
刘昙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回过头扫了一眼四周奴仆,冷下声音:“都管好自己的嘴巴,知道什么事该记,什么事不该记。”
他回京不到半年,身边忠心耿耿的下人少之又少,有些事不能让旁人听的,他却故意要让他们听一听,日后才好留下那些可用之人。
余舒待在薛睿的住处,比那六人小院儿松快的多,有人伺候温汤沐浴,洗完澡饭菜就摆上了,吃饭的时候还有女仆在边上摇扇子,直让余舒以为她回到了忘机楼。
薛睿回来的时候,余舒正跷着脚躺在内厅的藤椅上打盹儿,没听到他进门的声音。
薛睿没叫人吵醒她,慢步走了过去,从侍婢手里要过扇子,摆手让人退下,就在余舒身旁的软凳上坐下,一脸笑看着她歪脖子打瞌睡的模样,接着给她扇风。
余舒睡得浅,不一会儿就转醒过来,眯开眼睛,看到当前一张俊脸,倒不是很惊讶,迷瞪了一下子,便打着哈欠坐起来,揉揉脸问他:“你回来啦,吃过了吗?”
薛睿看着她懒洋洋的动作,忍不住伸手掠了掠她鬓角散乱的碎发,挂在她耳后,笑道:“在王爷那里吃了的。你也别睡了,陪我说说话,到晚上再好好休息,明天咱们要启程回京。”
余舒顿时就清醒了,“这么快就回去吗?”
“嗯,十三公主受了惊吓,宁王要带她回京,我们单独留下不方便,就和他们一起走。”
“哦,”余舒脸上有点遗憾,看看薛睿,实话道:“别的没什么,只是没能吃得上你打的野味儿,可惜了。”
薛睿笑了,“这有什么难的,那几只山鸡兔子不是拎回来了么,到晚上我们拿到湖边去烤吃。”
“哈,这样也好。”余舒又精神起来,盘起腿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从他手里抽过那柄团扇,在两人之间摇动,一边奇怪道:“那么大一只老虎,是怎么跑到围场边上来的,不是说凶禽猛兽多隐于人吗?”
薛睿神态自若地告诉她:“不是它自己跑出来的,就是被人引出来的。”
余舒脸色一怪,听他一句话心里就有了猜测——无非是有人意图不轨,谋杀害命了。
至于谋谁的命,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