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这样就很好。”天然无雕饰,这才是真美。
余舒接过小晴结好的两条手串,慢慢套到两只手腕上,水晶贴着脉搏,丝丝冰凉,似乎消退了周身的暑热。
她喜爱地来回拨弄着两边,最后留下了那条黄水晶手串在腕上,取下那条白色的来。
她还记得那个开着一家石头记铺子的朋友讲过,白色的水晶,可以消除人的杂念,安神补脑。
而黄水晶,则会给人带来财运。
“小蝶你去,我书架顶上收着几个檀木盒子,拿一个小点儿的来。”
等小蝶擦干净了盒子拿过来,余舒便将那一条白水晶手串放了进去,盖好。
小蝶笑嘻嘻地问:“姑娘是要送给公子爷吗?”
余舒摇摇头,随手将那盒子放到一边,说了一句:“这水精石适合女人带,你见那个爷们儿喜欢亮晶晶的石头?送了你们家公子,他还以为我寒碜他呢。”
其实她话只说了一半,她养这几颗水晶不难,说到底没费多大的心思,是她拿来敛财的玩意儿,真要是送给薛睿的,至少要是独一份儿才行。
比方说,那百年的桃木根…
余舒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那只檀木盒子。
第二天,有司马葵的星术讲堂,余舒上午去了一趟太史书苑,见到辛六,还没把书匣里的盒子掏出来,就见她先拿了一张满是松香味的请柬出来,递给她,赧然道:“莲房,再过三天是我十五岁生辰,爹娘要给我办及笄礼,你可一定要来。”
余舒于是盖上匣子,空手接过请柬,打开看了看,觉得有些新奇,她是知道古代女子十五便称及笄,从此可以谈婚论嫁了,有家世的女孩子还会办宴行礼,不过这种事她是没有经历过的。
“你都十五了啊”余舒嘀咕一声,瞅瞅辛六,伸手比划了一下辛六的个头,刚好到她鼻尖,“我以为你顶多十三。”
“你才十三!”辛六气鼓鼓地拍开她的手,又抬头看一眼余舒的个子,垮下脸来,底气不足道:“长得高了不起啊?”
余舒挑眉一笑,不与她争论,只是居高临下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便夹着书匣子朝不远处刚刚露脸的司马葵去了,留下辛六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轻啐道:“就喜欢欺负人,偏我欠了你的,爱往你跟前凑。”
嘴里抱怨着,她脚下却小跑着追上去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虎骨
辛六虽说是正经邀请了余舒参加她的及笄礼,但因余舒不是什么世家出身,便不必特意准备一份周道的贺礼,正好她打算将手上的那条白水晶手串给她,就干脆留作那一天再送了。
星术课后,余舒在藏书楼待到晌午,才往家回。
吃午饭的时候,就听赵慧说起今日裁缝来送衣裳。盛夏将至,余舒身上却还是一个月前那两套单衣,她自己不上心,赵慧又因产子顾不上她,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就忙着张罗起来,挑好了料子,给这家里大大小小都裁了两套新衣,就连几个仆人丫鬟也得了几块尺头。
饭罢,赵慧将小川丢给奶娘看管,自拉了余舒回房去试衣服,一身石榴红的袖卦长裙,一身樱草黄的短襦夏裤,都是极合身的。
余舒脸蛋儿生的不算美,身段却窈窕难得,还在发育的年纪,个头比赵慧都还要高挑一些,十个女孩子里挑不出一个,天生的衣架子,男装女裙都撑得起来。
她出入太史书苑,见多了那些世家子弟锦衣华服,摸摸身上料子,虽比不得那些真丝玉罗,但总是轻薄舒适的,上面针线绣工都拿得出手,可见赵慧用心。
“我们家小余是越长越端正了,”赵慧在身前给余舒整理着腰带,满眼喜色地扭头看着镜子里的人,爱怜地摸了摸她背脊,又说:“另寻匠人打了两套崭新的首饰头面,用上了你上次给我的那一盒珍珠,过两日才送来。你回头再出门,可不要打扮的太随意,再怎么说都是女先生了,白叫人笑话你寒碜。”
余舒抱住她肩膀蹭了蹭,呢哝道:“还是娘对我好,只是再别这么劳神了,我是易师,又不是千金小姐,用不着整日里添新衣戴珠宝,浪费钱呢。”
赵慧管着家,手头上也不宽裕,贺芳芝的医馆开起来没几个月,刚刚有了些赚头,恐怕这做衣裳的花费,都是赵慧拿当日讨回来的嫁妆贴的。
她是有心给赵慧家用,可怜她当下手头上的闲钱没剩几个,前面又修宅子又买石头的,真搁不住花,放在库房里的金银就是拿给赵慧她也不用,只说是将来要给她压箱底的。
赵慧反搂住余舒,柔声道:“谁说你不是小姐,你不是咱们家的小姐吗?”
娘俩腻歪了一会儿,就听前院传话进来,有人上门来送礼,是给余舒的。
“谁啊?”余舒隔着房门问道。
外面的人声音异色:“说是公主府上来的。”
余舒脸上疑惑,她可没同哪位公主有交情。
赵慧一听来头,忙催着余舒出去看看,她便连衣服都没换,领着芸豆一个到前面去了。
到前院,余舒看到客厅里的人,十分意外,她还记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侍卫,正是她和水筠都绑走的那一回,在长公主府见过的其中一个。
不怪余舒一时没把“公主府”往景尘身上想,只是景尘那般绝情决意后,她怎会以为他会主动和她有什么牵扯。
“余姑娘。”侍卫高崎向余舒抱拳行礼,指着桌上一只两尺高低的瓷坛子,说明来意:“这是主子在华珍园打死的那只老虎身上拆下的骨头,给姑娘送来了。”
余舒暗皱眉头,心里糊涂:景尘给她送虎骨做什么,不是已经不相来往了吗?
她暗忖了一会儿,没能理出个头绪,不知景尘此举是何意,便对那侍卫道:“无功不受禄,你拿回去吧。”
高崎见余舒果然如他们家公子所言般拒绝了,便苦笑道:“姑娘莫要为难我,主子交待的事,我岂有违命的,您若是不想收,不妨事回头再退回去。”
余舒眼神一闪,冷眼看着他,“没听说过强送礼的,我没那闲空跑腿儿,你要不把东西拿回公主府,要不就拿出去扔了。”
她手指着那一坛子虎骨,往大门口的方向一比划,没有半点好脸色。
高崎见状,无奈只好将坛子抱起来,犹犹豫豫地走了,多余的话,却没有说。
余舒也懒得问,当日景尘和她恩断义绝,她该说都说了,挽留也挽留了,可他还是执意要和她了却前尘,甭管是他是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说出去的话,就好像泼出去的水,今个儿他高兴了,又来招惹她,她合该着陪他一唱一和吗?
赶走了公主府的侍卫,余舒回到后院儿,和赵慧含糊解释了几句,扭头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头,专心推算手头上的大理寺实录,有关行凶伤人之祸,她还有七八个属相没取对。
。…
再说高崎原样儿抱着东西回了公主府,到景尘面前复命,将余舒的一言一行都描述了,留意着景尘的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叫人捉摸不透。
“放着吧。”景尘看了一眼高崎手里的坛子,没有责备他。
高崎告退出去,在楼外面遇上被人推回来的水筠,低头问候。
“小姐。”
水筠坐在木轮子上,人很清瘦,刚晒了太阳回来,气色还不错,看了看高崎,浅浅一笑,让身后的侍女停下,问他:“去哪儿了?”
高崎转头望了一眼楼上,见没有人影,才扭头对水筠小声道:“公子让我到城西给余姑娘送东西。”
水筠峨眉挑起,眼神微微冷淡下去:“哦,送的什么?”
“虎骨,是公子在华珍园杀的一头猛虎,贡献进宫,皇上留下了整张的虎皮,将虎骨都赏了公子。”
“那余姑娘收了吗?”
“没收,这不是我又拿回来了。”
水筠点点头,“高侍卫去忙吧。”
高崎应了一声,匆匆离去,水筠让人推着她进去,看到景尘坐在楼下,旁边桌子上,放着一只白色的坛子。
木轮子停到景尘面前,水筠示意侍女出去。
“师兄,听说你派人去找余姑娘了?”
景尘手上一杯冷茶不知端了多久,仿佛听到她唤声,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她,神色淡淡道:“怎么我不能找她么?”
水筠两眼黯下,两日前景尘回京,带来的不只是破命人的好消息,还有她爹和几位师伯隐瞒的真相,原来长辈们耳提面命的不动道心,不过是一个幌子,为了拘束景尘。
“我知道师兄埋怨我当日逼迫你与余姑娘绝交,我心下亦十分愧疚,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师兄,你虽找到破命人的下落,但是一日没有破解命数,就一日不可安逸,毕竟师父师伯们的性命还要你挽救,这大安朝的命数,也系在你一人身上。至于与余姑娘和好之事,不如等到破命之后再说,到时候我亲自替你去向余姑娘道歉,求她谅解。”
景尘见她一脸懊悔,神色未动,因为大提点的叮咛,他虽是告诉了水筠一部分有关破命人的事,可却没有告诉她,小鱼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是故他这师妹只知师伯们骗了他固守道心,使他无欲无求了这些年,却根本不知他要娶了小鱼才能破命。
水筠见景尘不说话,秀丽的脸庞愈发苦楚,“师兄就是不信我,才不肯告诉我破命人是何人吗?”
“我若不告诉你,你便再要谎称知道她什么秘密来威胁我吗?”景尘反问道,事情过去这些时日,想起来他仍觉得有一些愤牛数月之前,水筠察觉到他对余舒生出男女之情,便口口声称要斩他情丝,当时她自云发现了余舒一个大秘密,说出来便会让她万劫不复,他信以为真,可是过后他几次以浑元天书术占算,却发现水筠根本是在骗他“你上一次说她是孤魂托生,这一次难道要告诉我,她是什么妖魔变的吗?”景尘一向淡泊的俊容上少见地露出一丝嘲弄。
“我没有骗你!”水筠忽然激动了起来,仰起头辩驳道:“师兄你知道我生具一颗七窍玲珑心,看人绝不会看错,整个龙虎山中还无一人能比我。余姑娘的面相绝非是长命之人,却能平安无恙地在你身边待了那么久,你不觉得奇怪吗?本她不是这寸土之人,空来阳寿,不是孤魂托生,又是什么!”
景尘倒是平静地说:“不是你算错,那难道是我的浑天卜术用错了吗,水筠,你是天资奇绝,然我比你只强不弱,师父的浑天术我尽管才精通了人篇和国篇,但凡我卜算成功,也有八成作准,你的七窍玲珑心,到底不是正途,能有六成准便是顶天了。”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这京城之地藏龙卧虎,她身在太史书苑,又在司天监出入过,果真有异,会没有人看出来吗?”
水筠的心情七上八下的,她搭在扶手上的手掌无力地半握着,沉声道:“我岂知又出了什么变化,她的人运居然变更了,不管你信不信,在这件事上,我绝没有骗你。”
接着,她沉吸了一口气,定定地望着景尘,道:“师兄,听我一言,大事要紧,儿女之情,不妨过后再说。”
景尘伸出手,轻推开她挡在面前的轮椅,站起身向楼上走“我的事,不必你过问。”
水筠盯着他冷漠的背影,单薄的身躯轻轻发抖,咬紧了牙齿,才没有发出泣声。
第四百六十八章 桃木根
两天过去,薛睿中间派老崔来给余舒送了两盆开的正好的堇兰,还有一封信,说是他这几日事多脱不了身,不能去忘机楼见面,让她有事就派人到薛府去递帖子。
余舒猜测他突然忙起来,是因为众人在华珍园遇虎之事,就让老崔带话回去,叮嘱他最近提防小人。
这天大清早的,余舒正要去太史书苑上早课,拉着余小修出了门儿,却见一顶软轿子刚好停在她家大门口,那轿子边上立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衣着时新,整整洁洁的,后头还有两个奴才,手上捧着几只厚重的礼盒。
接着,那婆子将轿门打开,掀起帘子,就从里面扶下来一个三十来岁儿的妇人,容貌端庄,仪态大方,一看便知是官家的。
余舒正纳闷这人是谁,就听余小修惊讶出声:“胡夫人?”
余舒于是就知了来人身份,该是胡天儿那位嫡母,大理寺卿郭槐安的独女了。
胡夫人也才抬头看见站在门阶上的一双姐弟,眼角浮起了笑纹,搭着婆子的手走上来,语调含着三分亲切道:“亏我来的早,不然是要错过去,小修,这便是你家姐吗?”
余小修呆呆点了点头,想不通胡天儿他娘怎么来他家了。
余舒既知来人身份,便先声行礼问好:“原是胡夫人,舍弟在学堂里承蒙令郎关照了。”
这位胡夫人嫁的是礼部胡侍郎,上封有诰命在身,是一位四品的恭人,便是她这个女算子见了不可免礼。
“余算子切莫多礼,”胡夫人轻托住了余舒的手,拦了她半礼,轻声道:“我今日是登门拜谢的,可否耽误你些时间,入内一谈?”
余舒心说是她前几天让余小修带给胡夫人的那一封“告密信”生了用,便侧身请了人进去,落后两步,让刘忠先送余小修去上学。
进门,落座,上茶,胡夫人茶未喝一口,先直起身朝余舒作揖,眼圈儿有些泛红道:“多谢余算子仗义相告,免了我儿一场大难,愚妇人感激不尽。”
余舒连忙上前扶她,口中说:“胡夫人严重了,都是小修那孩子问我,我才多事为令公子掌算,谈不上仗义。我实话说罢,若不是小修同天儿在一起读书识字,关系又要好,我哪里会冒犯插手府上家事。”
她那天算出来胡天儿要遇血光之灾,并且行凶的是个肖虎之人,便书信一封让余小修交到胡夫人手上,指明了这些,未免胡夫人不以为然,还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看似是举手之劳,实则是要担几分风险的,倘若胡夫人信她,提前防备那是最好,若然胡夫人到底不信,胡天儿出了什么差池,说不定反要拿着这封信赖她。
胡夫人这样的宅中妇人,心思最是多余,事过之后,哪里会不细想,这便知道承了余舒好大一份人情,所以屈尊纡贵地亲自上门拜见。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