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算出来是小人作祟,那么祸根所对应的小人,就是主使算计的那一个,并非是有直接接触的。
“肖猴么……”薛睿目光沉淀下来,半晌过后,眼神突地凌厉起来,冷笑一声:“那还真是好算计。”
余舒见他一副了然模样,自己却是一头雾水的,便好奇问道:“大哥知道是谁了?”
薛睿回神看她,道:“我知道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还有一件事要证实,才能结论。”
余舒小说说说。”
薛睿此时,因为心中了然,连日来的压力遁去了,外头已然天亮,晨光照进窗户,看清她眼中疲乏的红丝,心头一软,就道:“待会儿吃了早点,你先去睡上一觉,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和你说。”
余舒抗议道:“你说话说一半,我哪儿睡得着,不行,你得给我先说清楚了。”
薛睿却不理会她的抗议,一边将她翻乱的卜箱收拾好了,一边好声好气地对她道:“你不睡,我也得睡上一觉,为这案子,三天没合眼了。”
听这话,余舒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薛睿笑笑,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道:“这阵子我没在京城,你有没有闯祸?”
余舒挑眉道:“放心吧,我现在风头太过,没人敢来招惹我,就是每天都有人往家里去送礼送帖子,不胜其烦。”
“有人送礼不好么?”薛睿摸着她小手,这会儿心情很好。
余舒咧了咧嘴巴,想到最近收的那一屋子好东西,就忍不住想笑,但当着薛睿的面,还是要假装一番:“好什么,害我回个家都要偷偷摸摸的,非等天黑了才行。”
薛睿知道她小气财迷,也不揭穿她,只是十天半个月的没见着她,小说的语调,看着她狡猾的眉眼,便有些心痒。
“那你有没有想我?”他语调一转,突然问道。
余舒瞥他一眼,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厚脸皮,于是不慌不忙地反问道:“那你想我了吗?”
薛睿毫不犹豫点头:“想了。”
说完,他就侧转了身子,拍拍大腿,对她道:“过来坐这儿,让大哥抱抱。”
“……”这人脸皮到底能厚到什么程度?
薛睿看她一动不动,便捏着她的手,桃花眼勾起人来,“怎么,不好意思了?”
余舒白了他一眼,硬是将手抽了回来,没被诱惑,态度坚决道:“上回我说过的你都忘记了么?你同伯爵府那一位瑞小姐的事情没了,甭想着我与你亲近。”
闻言,薛睿顿时收起了玩笑的神态,没有敷衍她,正色道:“等这桩案子查明白,我回京便去和祖父说。”
之前薛睿一直没有正面拒绝过薛凌南的安排,一方面是不想和老人有所冲突,一方面则是想要同余舒修好,担心时机不到,让薛凌南知道他的心思,会横加阻拦。
现在则没有了这一层顾虑,反正他和余舒的关系,一时半会儿也摆不到台面上,只能掩人耳目,那么他拒绝同伯爵府的婚事,便不成问题了。
就算余舒不说什么,他也觉得让两家人误会下去,实在不妥。
两人说话之际,宝德就在外面敲门,送来热水和早点。
一齐吃罢早点,薛睿安排余舒住到了他对面的空房,又加派了两名侍卫在走廊上值守,自己也回房去补眠了。
。……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余舒比薛睿先醒,熬夜赶路的滋味不好受,早上那会儿还不觉得,这下醒过来,就觉得头晕脑胀的,待在房里发闷,就想出去透透气。
她换了衣服走出屋子,看到对面房门闭着,就知道薛睿还在睡着,也没上前去敲门,就要下楼。
站在走廊上的侍卫们没有阻拦她,看到她下楼,就分了一个人跟在她后面。
这间酒楼比不得忘机楼气派,但是门面也不算小了,三层高低,前头一座大厅,上下二楼。
因为薛睿着令当地县衙封禁,这会儿里里外外没有半个客人,楼下大门紧闭着,余舒从楼梯拐角走下来,望一眼,全是空桌空椅。
“这酒楼里干活的人呢?”余舒扭头问那个跟着她的侍卫。
“都在后院,大人有令,不许他们随便走动。”
余舒点点头,就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指了指闭上的窗子,“能打开么?我瞧瞧街上。”
她来时候天黑着,进城过街都坐在马车上,还不知这沛县什么样子的。
那个侍卫没多犹豫,便上前为她开了窗子,只因早上薛大人吩咐过的,要给这位姑娘行方便。
窗子一打开,眼前就亮堂起来,街面上的杂声人语顿时扑面,下午阳光尤烈,余舒眯了一会儿眼睛,才看清楚楼下街坊上的热闹景象。
闻着飘上楼的小食香味儿,余舒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姑娘饿了吗?”那侍卫倒是个机灵的,“你坐这儿稍等,我去后头给你拿些吃的。”
余舒点点头,道了谢。
那侍卫走后,余舒等了好一阵,却不见他回来,她饿的不行,只好起了身,找下楼去。
一楼的柜台上摆的只有酒水,不见吃食,余舒顺路摸到了后堂门,隐约听到了那一头吵闹声音,拨开厚重的油布帘子,眼前一个后院,就见东边熏黑的屋门外,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腰上系着围裙,手里一把菜刀,横指着眼前几个侍卫,正涨红了脸在叫骂:“老子叫你们关了这些天,天天给你们做吃做喝,一分工钱没有,连个门都出不去,告诉你们,老子不干了,你们爱抓我去坐牢、杀头都可以,我今儿非得出了这道门不行!”
第五百四十九章 藏凶
后院那名粗汉大骂一通,拿着一把菜刀,便要冲向前门,几个侍卫本来不欲伤他,见他动起手来,也都不再客气,三两下将他放倒了,捆了起来,堵起嘴巴,丢进了一旁的柴房。
躲在后院四角偷看的掌柜和几个伙计,见这势头,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余舒见没了热闹,便从后堂走了出来,询问那几个侍卫:“刚才那人是谁?”
跟着余舒下楼的那个侍卫此时板着一张脸,道:“是这家酒楼的大厨子,每天都要闹上一回,不碍事,关到晚上他就老实了,余姑娘没有吓着吧?”
余舒摇摇头,看了看被关起来的柴房门,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这厨子不肯做饭,姑娘想吃什么,我到街上去买。”那侍卫有些懊恼地问。
余舒点点头,“我看街对面有家卖烧鹅的,买两只尝尝吧,再捎带几笼肉包子。”
说着,摘下腰上荷囊,取了一块银子递给他:“几位侍卫大哥也守了这大半天,多买几个小菜回来吃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因,薛睿非要住在这间凶案发生的酒楼里,但是她今天看那厨子闹罢工的样子,这些人应该有几日没能吃个安省饭了。
那侍卫犹豫道:“多谢姑娘好意,不过天色尚早,大人有命,我们不得擅离职守,等到酉时过了,我们随便打发一顿就是。”
闻言,余舒也不坚持,点点头,还是将银钱塞给了他。
。……
太阳快要落山,薛睿醒来,出了房间。敲了对面房门发现人不在,便问了走廊上的侍卫,找到楼下。
余舒孤单一个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撕着一只鹅腿吃,看到他下来。便笑笑指着对面座位:“大哥醒了,过来尝尝这烧鹅,刚刚出炉,味道还不错。”
薛睿走过去坐下。扭头顺着半开的窗子,望了一望酒楼外面的景象,很快就找到了斜脸巷子口鬼祟的人影,勾动了一下嘴角。就漫不经心地转移了目光。
“休息好了吗?”余舒夹了一块嫩嫩的鹅肉放到他面前的碗里。
“嗯,”薛睿慢条斯理地举起筷子,“托你的福。总算睡了个好觉。”
余舒扬了扬眉毛。放下了筷子:“那咱们边吃边说,这桩案子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猫腻呢?”
薛睿点点头,细嚼慢咽了一会儿,才在余舒紧盯不放的目光中,开口道:“杀害周磬的凶手,现在就藏在这家酒楼中。”
余舒眯起了眼睛,“那你还不快让人把他抓起来。”
这酒楼里藏着一个杀人犯。他竟有心情坐在这儿同她一起啃烧鹅。
薛睿晃了晃筷子:“不能抓。”
“不能抓?”余舒越听越是糊涂,哪有找到了犯人,却不抓的道理。
薛睿不忙解释,话题一转,讲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可知两广总督是什么人?”
余舒摇摇头,她哪里知道几件朝政,就是京城里面的官员,她还认不全呢。
不过这个两广总督的官职,听起来就很高杆的样子。
“两广总督吕不焕,乃是当今后宫吕贤妃的亲兄长。”
“吕妃?”余舒狐疑道,“那不是十一皇子的母亲?”
薛睿点头。
余舒这下奇怪了,“吕家不是十二府世家之一,这个吕不焕竟去地方上做了大官?”
“大官,”薛睿轻叹一声,语调莫名:
“这官,的确够大了,那也是吕不焕凭着本事,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早些年广东多患洪涝,灾民无数,旁人恨不得远离,他当年前途大好,却自甘请命前往修水,一治十一年。这两广一带,如今百姓,有人不识当今天子是谁,却无人不知他吕不焕。”
余舒听的仔细,她观史书上,折护远地的文武将臣,大多功绩到了一定程度,稍有异动,便会引起皇帝猜忌,这个吕不焕,太得民心,恐怕是惹了今上不快。
难怪,皇帝会悄悄地派了一个御史大夫,前去他管治的地方上暗访呢。
想到这里,余舒脑中灵光一闪,身子前凑,压低声音问道:“该不会,派人杀了周大人的主使者,就是京城吕家的人吧。”
吕家人知道皇帝要抓吕不焕的小辫子,而这吕不焕确也有藏着掖着不能让皇帝知道的事情,所以吕家人就安排了杀手,在出京的路上就把周磬给解决了。
这种推测,倒也说得过去。
“我一开始也有想到是吕家,”薛睿实话告诉她,“虽然吕妃不爱逞能,吕世家也向来安分守己,不像是会下狠手的人,但是,刘翼是个没脑子的。”
没有旁人,他直言不讳对刘翼这个皇子的鄙薄。
杀钦差,断去路,实乃是欲盖弥彰,这一招又狠又笨,吕家人做不出,换成他刘翼,就很有可能。
“这么说,是刘翼让人干的喽?”余舒皱眉,对那个下流无耻的十一皇子,她只有恶感。
薛睿微微冷笑,“如果这案子就这么查下去,等我抓到了凶手,那就是他刘翼做的无疑。”
“……那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余舒磨了磨牙,听着薛睿同她卖关子,十分想要撬开他的脑子瞧瞧,那里面到底绕了多少个弯儿。
“本来我还不大确定,可是经你卜算,就确定了,不是刘翼出昏招,是有人编了一场好戏,设下圈套,妄想着一石二鸟之计。”
薛睿温和的眉宇突然间变得凌厉,低声道:
“圣上盯住了吕家,特意派人前往两广,十有八九是要借机惩处吕不焕,夺了他两广总督的职位,这个时候钦差出了事,吕家必有嫌疑。再是由我查出的案子,怪到了刘翼的头上,那等到我回京复命,他们还不记到我头上。”
余舒绷起脸来。想想是这么个理,如果事情是刘翼做的,那就罢了,如果不是刘翼干的。薛睿却查出来是他,皇帝怪罪下来,吕家一定会以为是薛睿从中作梗,恨都恨死他了。
这么一来。吕家失势,吕妃失宠,刘翼被冤枉。薛睿等于是惹上了一门仇人。
“是谁设下的圈套。”她问了一句,接着不等薛睿回答,便小声咬牙:“是…宁王?!”
是了,幕后的主使者肖猴,不是刘灏那个阴险毒辣的伪君子,还能是哪个!
薛睿冷笑着告诉了她另外一件事:
“周磬的死讯传回京城,那天御书房里议事。宁王就在御前,正是他提议,要我来查这一起案子。”
当时在场几位大臣,没有他祖父薛凌南,却有一位瀚文院大学士,乃是他学习茶艺时的老师,出宫之后,就将此事告知了他,无意中让他知道有这么一笔。
正也是这件事,引起了他的怀疑,他才迟迟没有将这案子调查下去,明知道“凶手”还躲在这间酒楼里,却不动辄捉拿。
他敢肯定,一旦他将那个凶手揪了出来,对方一定会死咬住刘翼不放。
“那你现在要如何是好?”余舒替薛睿着急。
他是奉旨查案,不能耽搁,可是继续查下去,又会落入宁王的圈套,这下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顿落入两难境地。
“事到如今,只有两条路可选。”薛睿竖起筷子,手背撑起了下颔,看着余舒道:“一是我消极怠慢,拖延下去,等着圣上没了耐心,派人来接替这件差事。”
“不好,”余舒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且不说你这样做会被皇上贬低,难道我们明知道是宁王奸计,就这么便宜放过他?”
余舒至今记恨着刘灏派人将她与水筠掳去的事,不是她命大机灵,早就被灭口,成了地窖里的一具烂尸。
还有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纪星璇,也是被刘灏解救,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现在他又来算计薛睿,新仇又加旧恨,余舒想起来就牙痒痒。
“呵呵。”
看她气鼓鼓的模样,薛睿轻笑,道:
“那我们就换一条路走。”
“嗯?”
“将计就计。”
***
宁王府
凉亭下,一袭素锦长衫的刘灏闲坐,手掌上一小把鱼食,慢慢洒下,饶有兴致地看着池塘里争相取悦的红鲤。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也不回头,漫不经心地问道:“沛县那边如何了,薛少卿可是查出了案子?”
被管事带来的探子恭首立在凉亭台阶下,小声禀报:“回王爷的话,薛睿还住在那间酒楼里,案情没什么进展。”
“是吗?”刘灏微微皱眉,“怎么办事的。”
薛睿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这案子看上去做的隐蔽,其实卖了丝丝破绽,别人或许无能调查,但是薛睿一定不会不济。
来人瑟缩了一下,道:“薛睿让人将酒楼封锁了起来,也不许县衙插手,就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