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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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3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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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雅放下茶盏,指着他身边位置道:“坐这儿就行,不是正经的堂会,没那么拘谨。”
  余舒想她只比辛雅低个一品两级,在他下手位置不算错,就顺势坐下了。
  “上次我托付你办的事,可有结果了?”辛雅侧过身子悄声问道,下午在宫里说话不方便,他掖着没问余舒为他算的那个死人。
  余舒瞅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那位辛酉先生的八字,她是当天就给算了的,可是结果算出来,人根本就没死。
  辛雅却言之凿凿地告诉她那人二十年前就死了的,所以她怀疑辛雅是故意试探她的深浅,打的什么歪主意。
  “这才几天,您急什么,”余舒同他打哈哈,“我不是说过么,您不确定那人死期又不知道死因,空有一个八字叫我去占卜,那可不轻松啊。”
  闻言。辛雅并没有失望之色,而是笑道:“我只是随口一提,可没着急逼你,你慢慢算,帮我算仔细了。”
  余舒点头,心想着等到她手头上的醍醐香丸用光了,再和辛雅摊牌。
  “您说,少监大人让我们在这儿等着。是要商量什么事呢?”余舒话题一转,套问起辛雅的话。
  今日水陆大会结束后,兆庆帝到太庙去祭祀,大提点和任奇鸣都陪同,这会儿还没回到司天监。
  “我看是要商量个对策,”辛雅冷哼一声。道:“那几个狂妄自大的倭国人,以为懂得一些妖术,就小觑我们大安易师,还妄想要迷惑圣上,真叫他们得偿所愿,我们司天监的颜面何存。”
  下午在丰庆宫,辛雅是被那东瀛使节山田次郎踩了一脚,害的他被兆庆帝瞪了眼,这会儿气还没消。
  “是妖术吗?”余舒摸摸下巴。看来辛雅也同其他人一样,不明所以。
  “晴阳有雨,又画血符,不是妖术是什么。”辛雅表面上嗤之以鼻,其实白天那会儿看到下雨还是惊到了。
  余舒呵呵一笑,不再与他讨论,辛家是靠造物发的家,精通的是风水堪舆之术,至于天文历法上的造诣。大概还不如景尘这个学过《浑天卜录》的道门高徒。
  并非是说辛雅这个世家家主不济事。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儿。陆续有人来到,景尘进门,看到余舒同辛雅坐在了左席,也没上前找不自在,自顾坐到了他们对面。
  。…
  亥时一过,任少监准时露了面,却不见大提点。
  “大人。”
  他一脚踏进门来,议事厅中人人起身。
  “坐吧。”任奇鸣一手虚按,抿着唇走到上座,转身扫过众人。
  余舒不知是否错觉,他眼光似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今日水陆大会,见过东瀛来的阴阳术师,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任奇鸣话声一落,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只是默默不语,竟没一个人出声。
  任奇鸣冷笑,脸色说沉就沉:“既然没人说话,那本官就来说一说——圣上要我们司天监主持宣讲易学,本意是教化那几个番邦来使,彰显我大安威仪,可是区区两个东瀛术士,旁门左道,就敢当着我们司天监的面,藐视大安易师,你们不觉得丢脸,本官深以为耻!”
  一番话说的人人脸红,就连余舒都有点讪讪的。
  “大人息怒,”有人忍不住开口道:“等到明天水陆大会,我等定不会姑息那几个妖言惑众的东瀛人。”
  任奇鸣看向这名说话的官员,依然冷着脸:“你有何对策?”
  那人顿时语塞。
  “咳,”坐在左席第一位的左令郎曹轲掩唇低咳了一声,道:“任大人稍安勿躁,白天的事,下官看来也不难解,现在想一想,那个所谓呼风唤雨的阴阳师,大概是通晓了什么卜算天气的奇学,事先断定下午会有一场阳雨,所以就借了东风,并非是真有了那样操纵天象的本领,也不是什么妖术。”
  此言一出,在座不少糊涂的人脑筋都转过弯了,一个个恍然大悟。
  余舒打量着正在说话的曹左令,不意外除了她和景尘之外,还有人能想到这一点。
  司天监这位左令郎,位列三品,职权尚在任奇鸣之下,但他却是十二府世家当中,历史最为悠久的三家之一,曹家家主。
  之前太史书苑闹出人命案,在观星台上被人勒死伪装成上吊自杀的那个曹幼龄,就是他的孙女。
  除此之外,曹家还有一门姻亲,值得一提,那就是尹淑妃的娘家,尹相府。
  十二府世家在京城盘根错节,真正掌权的没有几家,可是离朝堂从未远过,就是因为他们遍布姻亲,广散枝叶,此处暂不多提。
  任奇鸣的脸色稍缓,点点头,赞同了曹左令的说法,接着对众人道:“所谓呼风唤雨,起死回生,也只是传说中神仙才会有法术,我们学易之人,当知阴阳五行,应克福祸吉凶,有可控,有不可控,可控是操之在我,不可控是操之在天,妄想凭‘我’操纵‘天’意,本就荒唐,你们却去信它,实在是该引以为耻。”
  众人自觉惭愧,纷纷声称受教。
  见状,任奇鸣又道:“今日之事,事出突然,没人想到东瀛使节会临时发难,不能及时应对,首错在我,我已在太书面前领过三个月罚俸,你们一人便自减一个月吧。”
  大家都没有意见,不就罚点俸禄,反正也不指望每个月那点银子过日子。
  只有余舒脸色古怪了一下,心中暗怒:她这官儿没当两天呢,一个铜板没拿到手,就先罚了一个月,岂不是说她接下来这一个月得白干?
  本来就看不顺眼那几个来骗地盘的倭国人,余舒这下更是迁怒上他们。
  言归正传,任奇鸣又打量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一身银袍肩绣北斗星辰的景尘身上,道:“悉闻道子在道门中,精学了天文历法术数,不知有何见地,能解今时局面。”
  景尘面容沉静,道:“阳雨是不多见,难以预料,但也不是无从占卜,东瀛来使当中,想必就有人精通此法。欲要破解,倒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我们司天监同样算出一场雨来,效仿其技,他们的骗术就可以不攻自破,难的是——需要天公作美,明日刚好有一场雨来应急。”
  任奇鸣眉头一皱。
  半晌装聋作哑的辛雅蹦出一句:“这…明日是七月十六,月圆之日,岂知有雨?”
  与阳雨同样难测的,就是每个月十五十六这特殊的两天,月圆潮引,水雾禁算。
  至少在司天监里,没人懂得这样偏门的奇术,可以无视天文历法,卜算这两日的天象。
  余舒两手交握在膝头,抬头看向景尘,嘴角讥诮——怎么,这又是想推她出来救苦救难了吗?
  恰是时候,任奇鸣询问众人:
  “现在京城周围,诸位有谁识得哪一位易师隐士,擅长晴雨推测,不妨说出来,快马派人去请来,或许有人能勉力一试,我等也不必为难。”
  
  第五百九十二章 又出事了
  
  景尘提出了应对东瀛阴阳师的办法,在任少监的主张下,在座的易官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这京城内外知名的大易师,又或是世家,有谁人专精于晴雨预测。
  余舒原当景尘会指明她,可是一晌过后,却不见他出声推荐,这让她心里不免犯起嘀咕——
  她所知道的景尘,没有半点城府,欲擒故纵的把戏,他是不会用的,果真打了她的主意,他一早就会说明白,可他这么说半句藏半句,是个什么意思?
  天色愈晚,任奇鸣让人记录下众人提供的几个人选,当即派人去请行脚商人的奇闻异录。
  “不早了,各位都先回去吧,明天一早再来听候消息。”任奇鸣没有让这些人留下陪他一起干等,而是遣散了。
  直到最后,余舒都没有从景尘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当然,她也没有主动站出来逞能。
  出来议事厅,余舒谢绝了辛雅等几位年长的官员一同去吃宵夜的邀请,景尘不喜欢和人扎堆,也没有去,他们落在人后,一个前脚走,一个后脚走,中间隔着不远不近一段距离,谁也没有主动交谈。
  就这样一直出了司天监的大门,余舒环顾东西,没找着驾车的刘忠,心想着人可能是内急走开了,于是她就在路边等着。
  余舒进宫出宫,都没带那两个侍卫,又在司天监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外面天都黑透了,一整条街上都是官署,入夜就冷冷清清的,两边街道一眼望上去都是黑洞洞的看不见头,胆小一些的,夜里都不敢单独在这条街上走。
  过了一会儿。余舒忍不住转头看向离她几步外伫立的人影,道:“右令大人还不回去吗?”
  景尘两手背在身后,侧头看向她,不见表情,只闻声音清冷:“太晚了,这条路黑,我等你上了马车再走。”
  这样显而易见的关心,余舒却不觉得有什么感动,撇了下嘴唇,没说什么。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景尘忽然开口问道:“明日会有雨吗?”
  余舒两手抱臂,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明月,漫不经心答道:“这个可说不准。兴许有,也兴许没有。”
  “那要你说,是有,还是没有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余舒低哼一声。反问他道:“你建议任少监找一个善断晴雨之人,又不直说是我,你卖的什么关子?”
  见她又看过来,景尘眼神毫不躲闪,直视她道:“我没有卖关子,在宫门前我问过你。你表明了不愿意多管闲事,我就不会勉强你。而我为司天监考虑,乃是我分内之忧。那是我当做的事,我亦不会逃避。”
  “”
  余舒听他所言,心里有些别扭,竟是她误会了,人家这回还真没打她的主意。
  “那你还问我下不下雨做什么?”
  景尘道:“如果你算出来会下雨。那么到了明天司天监找不到就急之人,我再出面。拆穿东瀛使节设下的骗局。”
  换成别人有这样的心思,余舒一定会以为对方是贪图这份功劳,但是景尘说出来,余舒就是知道,他只是想要维护大安易师的声誉。
  “呵,”她失笑道:“你就不怕我故意骗你,让你出佯相么。”
  景尘依然目光平静地望着她:“骗就骗了。”
  余舒眉头一挑:“那要是我算的不准呢?”
  “我相信你能算准,你说会下雨,就一定会下雨,”景尘语顿,看见她瞪眼,声音里便多了一丝笑意:“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担心你算不准,所以不敢出这个头少将大人宠宠我。”
  余舒顿时眯起眼睛,盯着他,觉得眼前这个说话讨厌的人,有些不像是记忆中那个老实的呆子。
  好吧,真让他说着了,她今天晚上没有站出来,并非是故意和景尘作对,冷眼旁观,她的确是顾虑到晴雨法则的准头。
  晴雨法则是她最早从青铮道人教给她那一套口诀中,衍生出来的术数卜算之法,准确率是相当之高,就连罕见的阳雨和难料的十五十六都能算得出来,可它不是没有算错的时候。
  想想看,假设她算出来明天有雨,到任少监面前自荐,可想而知,明天下午的水陆大会,她就要肩负起挽回大安易师声誉这样重大的“委任”。
  可是临了临了,她摆足了架势,老天爷却不给面子,那她岂不成了给司天监脸上抹黑的罪人?
  所以,她才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而是继续静观其变,真到了最后关头,她再冒险不迟。
  只是她这样心思,却被景尘猜中了一半。
  “你是在激将我吗?”余舒冷下脸来,“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让我就范?”
  见她突然翻脸,景尘眼中恍惚了一下,连忙否认:“不是。”怕她不信,又重申道,“我也不想你出这个头,怎么会激将你。”
  余舒撇过头,不再说话,至于信不信他的话,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至。
  两人同时转头去看,就见有两匹马影带人飞奔而来,转眼就到了面前,从马上翻身下来两个身穿公服的捕快,目光扫过他们两人,落在景尘身上,辨认之后,扬手出示了一块腰牌——
  “大理寺办案,请司天监右令郎景大人,同我们走一趟。”
  余舒和景尘皆是一愣,前者脱口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一名捕快看看她肩上补子,摇头道:“这位…女大人包涵,此乃公务要事,不便外露。”
  余舒皱了皱眉毛,心想着薛睿一天没见人影,也没和她打声招呼,八成是同这件事有关了。
  “你们大理寺少卿薛大人现在何处?”
  “薛大人正在办案当中。”
  余舒这下肯定了。
  “那快走吧,”她摆摆手,示意他们:“你们上哪儿,我也跟去瞧瞧。”
  两个捕快面露为难,“这”
  “不碍事,我与你们薛大人熟得很,他不会怪罪你们。”
  刘忠驾着马车匆匆忙忙从街对面跑过来,停到了余舒面前,道罪一声,当真是在外头等久了,内急才会走开。
  余舒也没责怪他,方要上车,就听景尘对那两个捕快道:“在前头带路,我搭余大人的车去。”
  余舒瘪了瘪嘴,要搭顺风车,问过我了么你。
  
  第五百九十三章 第三个死者
  
  湛雪元死了万事如易。
  就在七月十五鬼节这一天,打扫庭院的仆役在藏书楼后面的一口井中,发现了她的尸体。
  这是一年来在太史书苑莫名惨死的第三个女学生。
  第一个,是去年十月,大衍试之前,在女舍被入室杀害的夏江盈,江南夏江家的四小姐。
  第二个,是今年四月份,在观星台上被勒死的曹幼龄,十二府曹世家的小姐。
  第三个,就是湛雪元,江西湛氏世家的十金。
  余舒跟着景尘去了太史书苑,在四座藏书楼之一的载道楼上,见到负责调查此案的薛睿。
  薛睿看到他们两个一同前来,并不怎么意外,而是脸色平静地告诉他们:“太史书苑今天晌午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是前不久刚刚革职的太承司瓒记,湛雪元。”
  余舒乍一听闻湛雪元的死讯,一下子就懵了。
  死、死了?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景尘——要说湛雪元有什么必然的死因,那一定与景尘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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