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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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3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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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沥山这回没有干脆地回答她,而是沉思了片刻,面露几许讥诮:“你应该知道我辛家的《奇巧珍物谱》吧。”
  余舒点点头,她手头上就有一份残本呢,是辛家那位老祖宗为了答谢她救了辛六所赠。
  “《奇巧珍物谱》上,绘有开国六器的图本,虽说只有太清鼎记载了一些锻造的手法,但那些图像栩栩如生,我见过的,七星尺乃是一柄白色戒尺,尺身上以北斗星势,镶着七枚黑珠子,诸葛瞳里的这一颗,与那上头颜色大小一般无二致,想必是从七星尺上剜下来的一枚。”
  余舒愣了下,追问道:“那你可曾见过皇上身上那一件?”
  辛沥山摇摇头,他未曾拜官,又能有几次机会面圣,自是没有见过。
  余舒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左手上,心情再次诡异起来,云华的诸葛瞳里的黑珠子只有绿豆大小,而她手上藏得这枚戒指,至少也是两个绿豆大小,八成是青铮熔了两枚七星尺上的珠子打造出来的。
  她该高兴师父对待她比对待大师兄“大方”吗?
  就不知皇帝身上的是几枚。
  余舒平复了起伏的心绪,抬头两眼盯着辛老五,“五叔告诉我这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为了什么?”
  就因为她帮他保管了云华的遗物?
  别闹了,她可没忘记辛沥山这个奸商当时怎么讹她的。
  “呵呵,”辛沥山莫名笑了一声,掰过她手底下的酒壶,仰头灌了几口,打了个酒嗝,一抹嘴巴,眯起眼睛看着虚空的方向,隐晦道:“我一开始也没打算同你说明,只是后来事情出人意料,你竟懂得断死奇术,我想求你帮忙算一个人,你只当这些秘密,是我先付给你的订金吧。”
  余舒脑中灵光一现,突然猜到了辛沥山要算的那个人是谁,脱口求证:“你要让我算的…是云华易子吗?”
  辛沥山慢慢点了下头。
  余舒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炸开了花,直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早怀疑云华死的蹊跷,所以想要弄到云华的八字算一算底细,可是云华这样一个谜似的人物,八字哪里是这么好得的,就连薛睿都自认无法。
  余舒绷着脸,不让自己显得过于迫切地对辛沥山道:“据我所知,云华易子是为麓月长公主殉情而死,怎么你还要我卜算呢?”
  “果真如此,我也不会多此一举。”辛沥山表情突然冷淡了:“你不用套我的话,我能告诉你的,便会与你说明白,不能告诉你的,你也别指望着我对你多说一个字。”
  余舒“识相”地点点头,道:“那好,我帮你卜算,你将云华易子的生辰八字告知于我,我记下来。”
  说着,就进隔壁书房,飞快取了纸笔出来。
  辛沥山似是有些醉了,一手撑着额头,半闭眼睛,回忆着说出了云华的生辰:“辛酉年……”
  他话音落下,没察觉到余舒握笔的手抖了一抖。
  而看着纸上并不陌生的一副八字,余舒呼吸一窒,只觉得心跳快的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这、这不是辛雅要她卜算的那位辛酉先生吗!
  所以说,云华就是辛酉先生,辛雅要她算的那个人也就是云华。
  怎么,云华他、他竟还活着吗!?
  
  第四卷 天下易得,成败谁何
  第六百零一章 是死是活
  
  安顿好辛沥山,余舒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吩咐门外侍婢谁都不许打扰,在书房暗处找出上次她为辛酉先生推算死期的记录,翻来覆去地确认了几遍。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辛家父子要她卜算之人的生辰八字丝毫不差。
  众所周知,云华易子是在麓月长公主病逝之后,为妻殉情,余舒从辛沥山那里套了不少话,当年对外人称,麓月是在诞下景尘之后,不到半个月就撒手人寰,云华紧随其后,死于宝太十三年的四月之后。
  而辛雅告诉她,辛酉先生的死期大概是在二月份到五月份之间,他听到死讯,也是在四月之后。
  父子两人的说法不谋而合,很显然,云华易子就是辛酉先生不会错。
  再来看她的推算——辛酉先生在宝太十三年遇到两件祸事。
  第一件,是二月里,一场火灾,可是他活了下来,没有于此丧命。
  第二件,是五月初,丧亲之痛,他死了一个亲人,这个亲人,无疑就是他的妻子,麓月长公主了。
  在世人眼中,云华已经是死去多年的传说,他的死期倒也是个特殊的日子,五月初五,端午节。
  然而余舒计算到这一天,却没发现丁点祸事,毫无死到临头的预兆。
  显然云华是“假死”的。
  可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真的死了,不管是觉得他是被害的,还是觉得他是殉情的。
  她极力去揣测二十年前发生过的事,她猜云华是在那场火灾之后就失踪了,所以辛雅说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二月。她猜云华失踪以后,皇室中人找不到他,就在麓月长公主死后,编造了他殉情的假相,让他“死”去了。
  那么云华现在还活着吗?
  余舒不敢肯定,只有等她用祸时法则为他卜算出这二十年的祸事。才能确认,他是生是死。
  “二十年,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算清楚的,至少得费上半个月的工夫。”余舒发愁地揉了揉额头,忽然手指一顿,猛地睁开眼睛,面露喜色。
  “对了,可以用六爻啊!”
  六爻术是不能断生死的。但是六爻有一篇吉凶,可以用子女的生辰八字,来应克父母的身体康泰与否,爻眼只需取得父母的生辰八字即可。
  景尘的生辰八字,早在他恢复记忆之后,她就问过了。现在又得知了云华的八字,只要她卜一卦吉凶,算景尘父母如何,麓月公主已经去世了,若不成卦,就证明他双亲皆亡故,若是成卦,岂不证明云华还活着!
  余舒说做就做,兴匆匆地从书柜的暗格里取出小青炉和醍醐香。
  ***
  下午。向郭槐安回禀了太史书苑新出的人命案的调查进展之后,薛睿独自走出大理寺。
  头顶的太阳,照得人头脚发昏,巡逻的护卫早就汗流浃背了,薛睿慢慢摇着手中的慕江扇,倒不觉得热。
  此时他脑子里想的却不是案情,而是郭槐安刚才对他说的那几句题外话——
  “刚好赶上这起命案,水陆大会那两天你没能来,听说了司天监的余女官被圣上封做淼灵使者的事吗?前天倒真把我这老头子给惊着了。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凡人呼风唤雨的法术,你这义妹的本事真能通天了。”
  薛睿确是还没听说余舒被赐封号的消息。他这两天都泡在太史书苑查案,家都没回去,压根不知道余舒不声不响地出了这样的风头。
  让他都吃了一惊。
  惊讶过后,便是深思。
  薛睿敢说除了余舒本人,他是最清楚她底细的一个,什么呼风唤雨,她会不会用,他还不清楚吗?
  料想与断死奇术一样,都是她投机取巧摆出来的阵仗。
  而迫使她急于“表现”的诱因,大概就是湛雪元的惨死吧。
  “唉,”薛睿轻叹一声,阖上扇页,抵了抵额头,他就知道她不会“安分守己”地等着他出谋划策。
  可才几天不见,她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当真是雷厉风行,让他即放心,又不安心啊。
  。……
  薛睿回到忘机楼,听说后院来了“客人”,没去叨扰,在楼底下换了便服,便上二楼去。
  一进门,就看到坐在客厅里端着茶盅发愣的余舒,不由停下脚步,打量起她。
  大概是思虑过重了,她这两天分明瘦减,杏色的绸衫服帖着腰肩,愈发衬得人从头到脚的清显,那张素净得不见多少女色的脸庞,总有用不完的精神,即便是发呆,也不会涣散。
  等余舒回过神来发现门口的薛睿,他已不知站在那里看了她多久,眼神那样的专注,叫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咳,大哥回来了,”余舒清清嗓子,站了起来,挪了挪发麻的腿脚,又坐了回去。
  薛睿几步来到她身边,收起扇子,坐在她对面。
  “昨晚没睡好吗?”
  余舒摇摇头。
  薛睿抬起手指从她眼下掠过,道:“眼睛都是红的,还说没有。”
  余舒笑笑,道:“不是熬夜闹得,刚才香熏着了,不碍事。”
  薛睿鼻翼翕动,挑起眉:“你用了醍醐香?”
  “你好灵的鼻子,”余舒抬起袖子闻了闻,是有一点味道,只是两人隔着几尺远,他这都能闻见。
  她哪里清楚,薛睿从小被薛凌南亲自抚养,学的可不只是心性谋略,为防薛家的长子嫡孙被人暗害了,薛凌南的教育,可谓是方方面面。
  香料药草,该是什么味道,不该是什么味道,薛睿闻过一次,便会记在心里。
  “何事需要用到六爻卜算?”薛睿疑问。
  余舒两手交与腹间,眼神变幻:“上午我到辛府去拜访,门前大街上你猜我遇见了谁?”
  薛睿摇头道:“听说你带了个人回来,在客房歇着。”
  “是辛家那位被逐出门的五老爷,两榜魁首辛沥山。”
  “嗯?”薛睿一听便有蹊跷,身体微向前倾,两眼盯着她:“怎么回事?”
  余舒嘴唇嚅动了两下,忽地站身,上前关严了房门,回到座位上,咬着牙低声告诉他:“大哥,我说了你别太惊讶,我算出来,我那无缘见面的大师兄,云华易子他还好端端地活着呢。”
  
  第六百零二章 你爹没死
  
  余舒将辛家父子分别拜托她卜算云华之死一事,细说给薛睿听。
  薛睿的反应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迷茫,“原来他还活着么。”
  “不会错的,我用景尘的八字算了三遍,卦象上都是同一个结果,麓月长公主二十年前就过世了,要是云华也死了,那六爻根本就不成卦。”
  余舒说完,半晌不见薛睿回话,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哥?你在想什么。”
  薛睿收起了跑远的思绪,对她道:“我有些猜疑,尚不能确认,暂不与你说了。”
  余舒没所谓地点点头,又接着方才的话,有些高兴道:“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云华是我大师兄,他当年进京的目的想来与我一致,都是为了毁掉《玄女六壬书》,只是不知他如今藏身在何处,不然我们找到他,便能问个清楚。”
  薛睿看着她,问道:“这件事,你打算和景尘说吗?”
  余舒之前倒没想过这个问题,稍加思索,轻轻点了下头,“我约了他今天晚上到忘机楼来,到时候就告诉他。”
  薛睿慢吞吞地说道:“景尘听到这个消息,想必会是个惊喜吧。”
  余舒道:“我告诉他,却不是为了要给他什么惊喜。只当还报了他未对我隐瞒破命人一事,况且——云华是景尘的生父,是他至亲,他有理由知道他爹还活着。而我身为知情者,有什么资格瞒着他呢。”
  薛睿眼色深了几许,自言自语:“他有理由知道么…”
  “怎么,你觉得不妥吗?”
  薛睿摇头:“告诉他也好。让他知道云华易子当年‘死’的蹊跷,他便不会一味地听从那一边的安排,叫他疑心越重越好。”
  余舒忽就想到昨天早上,在坤翎局。景尘向她保证的话,犹豫了来回,没有在薛睿面前提起。
  无关乎她信与不信景尘的保证,而是觉得在现任相好面前,嚼前任男友的舌根,是件蠢事。
  同薛睿分享了这个惊人的发现,余舒也从云华活着的仓皇中冷静下来,有了心情说及其他:“大哥可是听说了我在水陆大会上的英勇。”
  薛睿一笑,“你是指你扯了皇上的虎皮。唬弄了一群人的事吗?”
  “…什么唬弄。我那是真才实学。”余舒嘟囔一声。却没多少底气,薛睿最清楚她底细,信了她真能呼风唤雨才有鬼。
  “你也真够胆大。”薛睿操心道:“骗人都骗到皇上跟前了,就不怕日后骑虎难下吗?若是逢上干旱。皇上派你到地方上去降雨,你待如何?”
  余舒又得意起来:“我早想好了,所以当天就告诉了他们,我这本事用起来是要夭寿的,不能保证回回都灵。”
  薛睿这才放了心,抬手在她额上轻弹一记,轻声笑道:“算你狡猾。”
  。……
  傍晚的时候,景尘来了。
  余舒听伙计禀报辛沥山还在屋里呼呼大睡,未免他醒过来同景尘撞见了,事先派了贵八在辛沥山门外头守着。
  小晴将景尘带上了略显冷清的三楼,余舒和薛睿正在茶厅等着。
  茶座两旁立着两盏青瓷长灯,照亮一室。
  景尘看到一袭竹色长衫,闲适在座的薛睿,脚步在门前停住了,表情有些困顿地看向了余舒。
  薛睿阖上茶盖,起身道:“景兄请进,今天是薛某人要见你,有事相商。”
  景尘看着余舒在灯下淡淡的脸色,眸光明灭,举步而入。侍婢在他身后将门掩上了。
  三人同处一室,空气中流动着一股诡怪的静谧,最先打破沉寂的却是景尘:“我与你的事,你全都告诉他了吗?”
  这句话问的当然是余舒,他话里没有责问的意思,眼神却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余舒沉默了一下,正要开口作答,就听身侧说话:“你若是指大安祸子与破命人的话,我都知道了。”
  景尘这才将目光转向薛睿,看着这个总在余舒身边出现的男人,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知道这种感觉,是因为许多本该是他来做的事情——陪伴她,保护她,不让她被人欺负,他没能做到,却被眼前这个人做了。
  薛睿坦率地对上景尘的目光,曾几何时,他羡慕过这个人,他的身世或许比自己还要不幸一些,但是他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值得付出的人,可惜的是,他没能珍重,错过了她。
  “你今日找我前来,想说什么?”
  “恕我直言,”薛睿收起了客套,声音冷下来:“景兄高义,能为大安社稷以身作则,薛某佩服。景兄良善,为报答师门养育之恩,忍辱负重,薛某理解。可是敢问景兄,我义妹对你有何亏欠,让你不顾惜她性命,擅自将她卷入危局。”
  这番话,他早就想当面质问景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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