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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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4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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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那边,她也寻到了门路,绝不会让她们到了那里吃苦。
  薛夫人听她说完,神情换做迷茫,她犹豫着摸索到余舒的手抓住了,小小声地问道:“姑娘,你是谁?”
  薛家落得今日这步田地,亲朋好友唯恐被波及早就躲不见了,哪里还有人雪中送炭的人呢?倘若这姑娘没有骗她,能在这个时期仗义援手,那她一定是城碧孩儿的红粉知己,她不会没听他提起过。
  薛夫人最先想到了一个人,又觉得不可能,所以试探着猜到:“你是——莲房姑娘吗?”
  她没有得到回答,那双温热的手掌紧紧地握了她一下,然后便松开了,她只听到那个低柔的声音变得冷硬,对负责押送她们的官兵发话道:“将人带上囚车,好生送到刑部。”
  官兵赔笑道:“大人放心吧。”
  薛夫人茫然地伸手向前探了探,却扑了个空,“姑娘,姑娘?”
  余舒后退到一旁,安安静静地目送薛夫人坐上囚车,这才悄悄地牵着马离开了。不远处,一身劲装的尹元戎抱臂斜靠在薛府大门外的老树上,窥见这一幕,颇觉有趣地挑起眉毛,暗自嘀咕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薛城碧要是知道他喜欢的女人为了荣华富贵,亲手将他一家老小送进大牢,会作何感想呢。”
  
  炎炎七月,兆庆帝下葬龙泉昭陵,作为大安朝开国以来第十四位皇帝,他在位十五年间宽厚仁政,朝中百官敢于直谏,虽无丰功伟绩存世,亦无有穷奢极欲之事,只堪平庸。
  太子从昭陵送葬回京,三日后称帝,改年号为崇贞,登基大典定于两个月后举行。
  崇贞帝遣散先皇留下的后宫,凡是育有子女的妃嫔,皆都送出宫去颐养天年,没有子女傍身者,皆都送往龙泉县守陵,最后不过是一个孤独终老的结局。
  先皇后瑞氏荣升皇太后,从栖梧宫移居慈宁宫,而崇贞帝生母皇贵妃薛氏则被奉作西太后,从钟粹宫换往环境清幽的紫薇宫,就在太庙西侧,据闻是薛太后生产十九公主时伤了身子,需要静养,所以选了这么个偏僻的角落居住。
  某一天,余舒在司天监内突然接到宫中懿旨,薛太后宣她进宫。
  。……
  这是崇贞帝即位后,余舒第一次进后宫,步行在冷清的宫道上,她的心情早已平静如水,引路的小黄门不时地扭头偷看她,不小心接触到她冷淡的眼神,吓得缩起脑袋,闷着头往前走再也不敢回头,好像她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余舒知道自己如今在外名声不大好,多少人背后戳她脊梁骨说她不择手段,靠着揭发薛家得到大提点的赏识,踩着别人的脑袋往上爬,又拿她曾经和薛睿结拜兄妹的事情指摘她无情无义。她心里很清楚是什么人在暗中鼓动这些流言,却不在意。如今名声好坏于她已无大碍,手握实权,她早就过了需要名声傍身才能立足的阶段,再多人的唾沫星子都淹不死她。
  走过长长的一段路,来到紫微宫门外,迎接她的是昔日薛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颂兰。
  “余大人里面请。”颂兰垂着头,看不清脸色,但是余舒却能感觉到她的冷淡。省略了搜身坐香这一步骤,余舒很快就被带到了薛太后面前。
  紫微宫修缮的大气宽敞,却不比钟粹宫奢华,空荡荡的轩室,素妆淡抹的薛太后靠在长榻上,仍旧是一身慵懒贵气,却多了几分美人迟暮的萧瑟。
  “女臣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寿金安。”余舒一手贴在腹部,一手背于身后,矜持地躬身,未行大礼。她是今是朝中三品大员,除了面前皇上需要磕头,面对后宫妃嫔女子,哪怕是皇太后,也可以不必跪拜。
  “免礼。”
  薛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躬身抬头,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孔,下一刻,就被她眉心那一团赤红的火焰擒住了目光,微微恍神,居然想到了那一年定波馆的芙蓉君子宴,她昙花一现的模样。
  这世间不乏另人惊艳的女子,有一种是因为美貌的皮囊使人心动,也有一种则是因为独一无二的气质使人心折,前者往往难敌岁月,后者却不畏光阴的蹉跎。
  “敢问太后宣臣进宫所为何事?”
  薛太后收回神,冷下脸道:“本宫就是想亲眼瞧一瞧构陷我薛家的无耻小人。”
  “臣惶恐。”余舒面不改色地告了一声罪,迎着她寒霜一样的眼神,看了看她憔悴的脸色,低声道:“思虑过重最是伤身,万望太后为了圣上与小公主保重身体。”
  她能读懂薛太后的心情,眼看儿子做了皇帝,却过河拆桥除掉了她的娘家人,她这个太后形同虚设,辛辛苦苦熬到了这一步,竟还不如先皇在世的时候做一个宠妃来得权势。她不能怨恨已经做了皇帝的亲生儿子,只能将愤懑与不甘都寄托在她这个外人身上。
  余舒无意为自己澄清,薛太后却不会放过她,当下讽刺道:“城碧当真可怜,他待你情深,本宫早就看在眼里,可惜他是有眼无珠,错把蛇蝎当美人,看不出你的狼心狗肺。”
  薛家出事后,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薛凌南,更没有机会了解真相。所以她固执地认为薛家是被污蔑的,薛睿根本就没有投靠东菁王。在她眼中,薛睿仍是她兄长薛皂的亲生骨肉,是她喜爱的城碧侄儿。
  余舒情愿让她误会下去,任由她冷嘲热讽地挖苦了她一通,末了,让人撵她出去。这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全然将她当成是发泄的工具。
  余舒受了一回,却没那好性儿受第二回,未免薛太后动不动就把她叫进宫里骂上一通,她临走前就跟她提起了一件事——
  “太后身处僻静之地,大概还没听到外面的消息,三天前圣上微服私访遇刺,刺客供出是湘王指使,前日湘王就被抓进了宗正司,不巧臣正是圣上钦点的几个审讯官之一。”
  后面的话不必说了,薛太后那短短一瞬间的变脸已经告诉余舒,她听懂了她话里藏的警告,今后不会再将她当成是个忍气吞声的软柿子。
  “太后安歇吧,臣告退。”
  余舒来的时候一身轻松,走的时候更是无忧无虑。薛凌南和湘王先后落入法网,薛太后的把柄被她抓在手心里,整座安陵城,再没有能威胁到她性命的人,她不必再战战兢兢地活着了。
  这种肆无忌惮的感觉真好。
  余舒脚步轻快地走出宫闱,离开皇宫,回到了司天监。正是下午半晌时候,她摇着扇子进到坤翎局的院子,就见前面楼里走出来一个人,和她打了个照面,挂起一张生硬的笑脸就迎了上来。
  “余大人。”
  是天文局的副官崔秀一,余舒站住脚,身后给她撑伞遮阳的小吏也停下来,她挑着下巴瞅着他道:“崔大人没事儿跑我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攒够了银子要还账啦。”她曾在崔家大易馆赌易,一局爆彩赢了好几万两银子,崔秀一的亲闺女崔芯给她打了张欠条想赖账,她就找上她老子要钱,借机讹着崔秀一替她办了好几件事。
  崔秀一一脸尴尬道:“那笔银子下官肯定会还,今天来找余大人,却是另外有事相求。”
  余舒多看了他一眼,就猜到他所为何事,勾动嘴角,要笑不笑地说道:“若是为了我下面那个女御官的职位,你就不要提了,我心中已有人选,不日便会举荐她上任。”
  “啊,”崔秀一大失所望,干愣了片刻,待要厚着脸皮再求上一求,余舒却绕过他往里走,完全不给他说情的机会。
  他没好意思再撵上去,只得怏怏不乐地走掉了。
  余舒进到楼里,文少安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扇子,给她端了一杯放凉的梅子茶,望了望外面,对她道:“崔大人走了?”
  “唔,”余舒喝了凉的,舒坦地吁了一口气,回头看着文少安唉声道:“你要是个女人,这女御官的职位也轮不到别人来坐。”
  文少安笑道:“大人不必安慰我,我能有今天已经很知足了。”又问她:“您跟崔大人怎么说的?”
  余舒托着下巴懒懒道:“还能怎么说,他一定是想求我举荐他那宝贝女儿,我没空理他。”
  崔芯的确是个人才,但她坏就坏在和余舒有过节,当初她没少帮着息雯郡主出孬点子对付她。虽然时过境迁,余舒现在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她可以既往不咎,却不会以德报怨,傻到养虎为患。
  “太史书苑教习奇术一科的方院士,他的外孙女司徒晴岚你见过没有,我欲举荐她出仕,你以为如何?”
  
  第七百七十九章 番外(三)
  
  司徒晴岚做梦也没想过这等好事会落到她头上,她自认为余舒和她的关系比不上辛六亲密,她又是世家的外姓人,那个坤翎局女御官的职位轮也轮不到她来宵想。
  所以她在听闻余舒升任了右令郎的好消息后,并没有急着上门巴结,反而有意避嫌,这几个月都没有主动去见她,以免余舒也将她当成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这是司徒晴岚在太史书苑的最后一年,再过几个月就要卒业,她人也满二十岁了,舅舅和舅母一心要将她嫁出去,她再不情愿,也不能赖在方家不走。可是她这样孤苦伶仃的身世,年纪又不小了,能寻到什么好人家,现在外公是能护着她,等过几年老人家走了,谁还会拿正眼瞧她,更有那恶毒者背后说她是个克父克母的丧门星。
  她原以为自己的一生不过如此了,谁知会有惊喜等在前面。
  文少安在太史书苑找到司徒晴岚,谁也没有声张,将她带往司天监去见余舒。司徒晴岚一路上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虽然文少安没有对她说明,但她猜到了余舒为何找她,她不敢多想,唯恐会是一场妄想。
  这是她第一次进到坤翎局内部,整洁的庭院和繁多的花草不似一般官衙威严,笼罩在绿荫下的楼台让她心生向往,再一次唤醒她对平庸的不甘。
  大厅里办事的官员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但还是各忙各的,没有好事者上前问询,文少安将她领到二楼,花厅西边是阳台,东边是四扇雕花门,他走上前轻叩门扉。
  “大人,司徒姑娘到了。”
  听到门内传出一声“进来”,文少安将推开中间两扇屋门,司徒晴岚两耳空空地走进去,抬头只见东窗下摆着一张紫檀八足螭纹大书案,余舒背着光坐在椅子上,看不清面容,两肩北斗星宫熠熠生辉,近在眼前,却高高在上,一身荣华不可冒犯。
  司徒晴岚不由地局促起来,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行礼问候。却见余舒放下卷宗,起身绕出来,朝她招手,语调轻快道:“你来了,这边坐。”
  文少安无声地退下了,司徒晴岚束手束脚地坐到了茶座上,这时抬头,才看清了余舒的面容,毫不设防地被她眉心的火焰灼痛了眼睛,只一眼便垂下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余舒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拘谨,自顾自地开口寒暄:“我们有几个月没见了吧,方院士近来身体可好?”
  司徒晴岚道:“外公身骨健朗,只是先皇去后颇多伤神,有些精神不济。”其实方子敬的身体这半年大不如前了,若不是为了一群不争气的子孙后代,早该辞去院士一职,效仿辛老院士归家颐养天年了。
  余舒竟好像学了读心术一般,顺着她的话说道:“方院士年事已高,不该再过操劳,教书累人,你怎么不劝劝他尽早卸任回家荣养。”
  司徒晴岚苦笑,“我劝过了,可他老人家脾气倔,哪里听得进去我的话。”
  余舒淡淡一笑,意有所指道:“只怕他不是脾气倔,而是放不下心。”京城十二府世家表面风光,却已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好一点的像是辛家,辛雅人到中年,又在司天监供职,能为自家谋划。而像方家之流,不是后继无人,便是挤破头都进不来司天监,只能守着一座大易馆勉强维护世家的脸面。
  司徒晴岚脸色一黯,膝上十指紧缠,内心的煎熬让她无法再假装淡定,她起身站到了余舒面前,鼓足了勇气开口:“我知道坤翎局女御官的职位你还留着,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试?”
  余舒手臂搭在桌面上,瘦长的手指轻叩着彩瓷茶盖,每一下仿佛都敲在人心头,她目光审视着司徒晴岚,放缓了语气问她道:“你现在是以朋友的名义拜托我,还是以司徒晴岚的身份请求我?”
  司徒晴岚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余舒的意思,她有短暂的犹豫,然后便躬身拜下——
  “今日来的是司徒晴岚,没有别人。”她要投靠余舒,便不能再假借朋友之名,这个选择看似为难,却恰恰让她认清了自己。
  余舒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肘,将她扶起来,顺手在她肩膀上拍道:“明日我便到大提点面前举荐你出任女御官,事成之前,你先不要对人提起。”
  司徒晴岚按捺不住欣喜,点头应承。
  直到她走出司天监的大门,脚步仍有些虚浮,她婉拒了文少安相送,头顶烈日,一路走回了方府。像往常一样进门先到上房去见她外祖母,面对两位舅母一如既往的冷嘲热讽,她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因为她知道,很快她就不必再做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了。
  * * *
  余舒推举了司徒晴岚,大提点只是问了问其人的来历与品性,便由她做主。
  “下个月就是登基大典,我会选个合适的时机,让你接替我的位置,”朱慕昭带着她在太曦楼菊花的凉亭坐下,交待起后事。
  “任奇鸣还任少监,坤翎局右令郎我欲使吕夫人复职,有他们两个人听命于你,介时就算有人不服,也影响不了大局。”
  “全凭太书安排。”余舒心中不是没有成算,司天监三司两局,会记司的主事官辛雅被她抓着把柄,天文局的崔秀一不足为患,坤翎局早就被她收服了。等她做了大提点,宗正司就是她囊中之物,任奇鸣骑不到她的头上,余下一个太承司独木难支,曹左令要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和她过不去。
  朱慕昭满意地看着她愈发沉稳的气度,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对她道:“别的我不担心,你的手段不差,镇住司天监不难,只是时早时晚。我怕的是你因为手中权势,就荒废了易学上的精进,需知大提点这三个字,拥有的不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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