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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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5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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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淑妃被她问成了哑巴。
  余舒寒声道:“我朝现有一百零二府,九百一十七县,若是各个地方都挑出八个民女,那便是八千一百五十二人,往年地方上献秀女,途中多有病死,所以送进京城的远远不止这个人数。到最后,宫中最多只留二百人,淑妃可有想过剩下那七千九百五十二人将去往何处?我来告诉你,她们不是被当成流民驱逐离京,便是被卖入青楼楚馆供有钱人玩乐,最后能平安归家的不过半数。你将二人添做八人,改了一个数,却是几千条人命呢!”
  她一句重话没有,却把瑞淑妃说地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偏偏还要嘴硬——
  “那便改作四人好了。”
  “四人也不行,最多两个,皇上有言在先,今年甄选一切从简,淑妃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去找皇上评理。”
  “那年限总可以更改吧?十岁的小姑娘早该懂事了,再大些送进宫里便不好教养了。”
  “呵,想必淑妃十岁时候是可以离开爹娘不哭不闹了。”
  瑞淑妃暗暗咬牙,窝火道:“那二十两银子减作十两,总能节省国库开销,本宫虽不知十两银子能买几石米,但知道留宫女子每个月都有分例可享,多拿那十两银子也不值什么。”
  余舒摇摇头,“淑妃当这二十两银子是给谁的,那可是给人父母的买命钱,收了这二十两银子,兴许一辈子都再见不到女儿了。在淑妃心里,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连二十两银子都不值么?”
  瑞淑妃这下脸红的都要滴血了,面对余舒毫不掩饰的讥诮,她忽地就记起芙蓉君子宴那一晚,她被余舒当众骂作长舌妇的情形,终于是忍无可忍,正要拍案而起,便听门外尖声传报——
  “皇后娘娘驾到!”
  身为六宫之主,皇后要进一个妃嫔宫中,那是畅通无阻,连个拦门儿的都没有。是以夏江皇后挺着六七个月大的肚子,被人前簇后拥地长驱直入,来到偏殿门口。
  夏江敏站在门外朝里一瞧,只见里面的气氛不大好,装作不知,笑意盈盈地对余舒道:“本宫原是到御花园透透气,路上听说你进宫来了,便逛到这里。”
  接着笑容淡了一些,又对瑞淑妃道:“妹妹若是没什么正经事,我可就把人带走了。”
  说完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便朝余舒伸手,余舒一扫先前冷脸,上前扶住她道:“娘娘身子重,怎么能乱跑,还是快回凤藻宫去歇着吧。”
  夏江敏神情温柔地摸了摸肚皮,说:“无妨,皇儿乖得很呢。”
  两人旁若无人地牵着手走了,留下瑞淑妃憋着一肚子的气没处撒,险些气地厥过去。
  。……
  出了永乐宫,夏江敏坐上凤辇,本是要余舒同乘,却被她拒绝,“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娘娘身为六宫之主,岂可因为我坏了规矩,落人口实。何况臣年轻体健,多走几步路罢了。”
  夏江敏只好让拉车的人慢些,让余舒走在边上,约行了一刻,回到她的凤藻宫。屏退闲杂人等,夏江敏才好笑地问起余舒:“淑妃和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把她气得不轻。”
  没了外人,余舒便不再装模作样,放开了说话:“还能为什么,不就是甄选那点子事么。她想在皇上跟前讨好,便要拿我当傻子使唤,我能依她吗。”
  于是将瑞淑妃和瑞太后出的那些馊主意一一说给她听,有意地灌输给她一些道理。
  夏江敏听完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感慨道:“富贵出身,怎知民间疾苦。我若不是同你患难了那段日子,只怕也和她一样,视人命如草芥。”
  “她比你不如。”余舒实话道,脱了靴子,躺上花梨湘妃榻,随手捡了茶几上的红果咬了一口,算得她皱起鼻子,扭头观了观夏江敏的面相,断言道:“你这一胎肯定是个小皇子。”
  夏江敏顿时眉开眼笑:“皇上也整天念叨着是个儿子,我先前拿不准,有你这句话可就没跑了。”
  余舒看她高兴的样子,不想说扫兴的话,可又不能不说,于是语焉不详地问起她:“你这宫里头可有肖虎的宫人?”
  “应该有吧,怎么啦?”
  余舒轻描淡写道:“有几个肖虎的,都叫到这里,让我看看。”
  夏江敏止住笑,她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没有多问便叫进来她的心腹宫女茗儿,交待了两句。等有一会儿,便领了三个人到外间,一个个叫进来给余舒过目。
  余舒一人问了她们一个问题,最后锁定了一个名叫霞光的小宫女,直接堵了嘴丢到一旁,再让人去搜她住处。一炷香后,茗儿灰着脸跑回来禀报——
  “娘娘,刚才在霞光枕头芯儿里搜着一小包番红花。”番红花是活血化瘀的灵药,并非毒物,但是孕妇服用却能导致出血小产,很是凶猛。而这个霞光正是凤藻宫里负责传膳的,只需她每回端盘上菜时候在指甲盖里藏一小点,日积月累,不怕夏江敏不中招。
  夏江敏满面惊怒,余舒上前接过了那个巴掌大点的小香包,打开看了看,确认里面的东西剩的还多,便道:“我看她还没来得及在你饭菜里面动手脚,不过最好是传太医过来瞧瞧。”
  夏江敏看了她一眼,很快镇定下来,沉声下令道:“传太医,就说本宫昨夜受凉,身上有些不爽。”
  余舒赞同地点了点头,此事尚未明了,能不打草惊蛇最好。
  茗儿去传太医,霞光也被悄悄带了下去,夏江敏这才腿软地坐到榻上,一阵后怕地对余舒道:“这个霞光还是我从敬王府带进宫的人,谁想竟被人买通了去。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着了奸人的道。万一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得下去。”
  余舒道:“这宫里面害人的伎俩,总叫人防不胜防,以后入口近身的东西,你得多加防备才是。”
  夏江敏点点头,又想起来问她:“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那丫头要害我?你的易术已经这样厉害了?”
  余舒但笑不语,到底是没有说破。自从她“开窍”以后,于易学上一通百通,不仅是六爻之术畅通无阻,就连许久没有进展的祸时法则也都有了新的突破。这一回就是她用祸时法则为夏江敏卜平安时,算出有人要害她,不光是推测出幕后凶手的属相,就连那个负责下药的小宫女也算无遗漏。
  她的大洞明术一日千里,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练到第三重境界融会贯通,可以简单地分辨人言真假,于是那三个属猴的宫人被她挨个问了一遍,便知道谁说了假话,谁说了真话,说真话的不一定没有鬼,但说假话的就一定有鬼了。
  果不其然,让她揪出了一只小鬼。
  她不告诉夏江敏,一来是因为世人皆当她的祸时法则是断死奇术,二来她大洞明术突破第三重的事情,就连朱慕昭都不知情。
  
  第七百八十五章 番外(九)
  
  凤藻宫里发生的事瞒不过崇贞帝,这边夏江皇后宣了太医,那头他便放下政务匆匆赶了过来。
  太医诊后,服了一帖安胎药,夏江敏便挪到寝殿睡下了,崇贞帝问过太医得知皇后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后,松了一口气,并未吵醒她,单独叫了余舒出来到偏殿说话。
  “一五一十地告诉朕,不得有所隐瞒。”
  余舒于是直截了当地说明她卜算出有人要加害皇后腹中龙种,今日进宫示警,正好揪出了还没来得及动手的传膳宫女,搜出一包用来害人坠胎的番红花。
  崇贞帝气得不轻,抓着桌上的茶盏忍了几次没有摔出去,夏江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意义非凡,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生下是男是女,都是他当上皇帝后的头一桩喜讯,他不知道有多期待这个孩子。何况他接手了先皇的烂摊子,前朝太多糟心事,这些日子传来的都是坏消息,他太需要这个孩子的降生来振奋人心。
  “后宫之中,竟有这等包藏祸心之人,这不光是要害皇后,更是要害朕,该死,真该死!”他低咒了几句,抬头问余舒,“你能算得出下药之人,是否也能算得出是何人主使?”
  余舒木着脸道:“臣不敢妄断,请圣上先让人审讯那名宫女,查清楚她手上的番红花从何处私藏进宫。”她心中的确有数,却不可能空口白话指证元凶。
  崇贞帝看得出她有所顾忌,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便挥手让殿内宫人退下去,压低了声音询问她道:“你同朕说实话。你怀疑是谁谋害皇后?”
  余舒跟随朱慕昭这些日子,摸索到了一套伴君之道,稍加犹豫,便低头告密:“臣只算到,买通那名宫女给皇后下药之人,生肖属兔,乃是女子。”
  崇贞帝神色一凛。转眼便想到了后宫之中。既是属兔的女子,有本事收服凤藻宫的宫女神不知鬼不觉地暗中下药,唯有先皇太后瑞氏。
  他当然不会盲信余舒的话。可是要他自己来猜测,也是皇太后嫌疑最大,淑妃虽有动机,却没那个手段。假如这次不是被余舒识破。那么等到皇后中招,查也查不出什么。
  这一刻。他突然冷静了下来,看看眼前的余舒,不由地有些庆幸,还好他这么个能人可用。不然真是防不胜防。
  “刚才的话,你也告诉皇后了吗?”
  “回禀圣上,尚未确凿之事。臣绝不会随便开口。”
  崇贞帝满意地点点头,轻声道:“很好。不该说的话,就不要乱说。这件事朕会彻查清楚,至于你,朕交给你一件事,你需每日为皇后问卜平安,务必要保护她顺利生产,不得有误。”
  “臣遵命。”余舒知道皇帝不想把事情闹大,她便要配合。她心里也清楚,仅凭这一件没边没影的事就想把皇太后拿下,根本不可能,后宫经不起这样的丑闻,刚刚登基的崇贞帝也背不起一个不孝的名声。与其大张旗鼓地兴师问罪,倒不如冷处理,化被动为主动,让皇太后自己心虚,方能叫她畏首畏尾,安分一阵子。
  ***
  余舒空着手进宫,傍晚出宫,却带回了一车赏赐,有崇贞帝赐的古籍书简,也有夏江皇后攒着给她的贡缎和瓷器,宫里都是好东西,她这一趟收获颇丰,还好天黑不招人眼,不然又不知多少人要眼红她的皇恩。
  回到家,一家人早就吃过了晚饭,余舒没什么胃口,就没让厨房的人再折腾,单煮了一碗鸡汤龙须面吃,鸡汤煨了几个时辰,十分香浓,又添了当归和甘草几味药材,益气补血。
  打从她下狱那次死里逃生回来,赵慧时常会让厨房准备一锅药膳或补汤,有时炖的是老母鸡,有时炖的鸽子,变着法儿地想让她脸上多些血色,可她也不知怎地,脸色就是霜白霜白的,再也变不回来了。
  吃了饭,余舒胃里舒坦,便叫上安倍葵子提了一盏灯笼,到永春苑夜游。上个月辛雅送了她两盆夜昙,眼看着是要开花了,她不想错过。这昙花一现,也就盛开一两个时辰便要败去枯萎,常听人说开花时极美,她却不曾亲眼见过。
  那两盆昙花被她安置在水榭里,没敢放在外面,怕被园子里那一对无法无天的白鹤给糟蹋了。月上梢头,轩室四面通风,安倍葵子将竹帘卷起来,从竹篮里取出茶壶茶碗,摆上一只小巧的金蟾香炉,余舒就坐在藤椅上,抬头赏月,低头便能见到那两盆月下美人,心头闲适。
  不知何时起,她开始喜欢这样静静地待着,什么事不用想,什么事不用做,没有尔虞我诈,无需多愁善感,她会觉得很轻松,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不翼而飞,然后一觉醒来,她便能恢复元气。
  守了半个时辰,不见那两盆昙花有什么动静,看样子今晚又不会开了,余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着趴在窗子底下看月亮的安倍葵子道:“回吧,困了。”
  安倍葵子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忽然对面走廊上跑过来一道人影,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她们前面,喘着气道:“姑、姑娘,辛家二太太刚刚来了,就在前院等着,说是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见您。”
  余舒蹙眉,料是辛六出了什么事,越过了她们就往外走,两个丫鬟连忙跟上,小跑到前头照路,听她问道:“二太太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说什么事…哦,对了,传话的小丫鬟说,辛二太太进门就问了六姑娘在不在咱们府上,可是六姑娘今天没来呀。”
  余舒脚步不由地加快,赶到前院,一进客厅就被翘首以盼的辛二太太拉住手,一脸焦急地拽到里面去。顾不得失礼不失礼,抖着嗓子低声问她:“莲房啊,六丫头到你这儿来过吗?”
  余舒摇摇头,神色凝重道:“菲菲不见了吗,出什么事了?”
  这一问,辛二太太居然窜下两行泪来,紧握住她的手晃了晃。磕磕绊绊地诉说起来——
  原来半个月前。辛雅突然反悔了辛六同古奇的婚事,不许她嫁到古家去,辛六不依。就同她祖父闹了一场,辛雅一气之下就把她关了起来,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又派人到古家退婚。辛六闹了几天情绪。好不容易被辛二太太劝住了,眼看着她是死了心。便没再关着她。今天早上,辛六说想出门逛逛,辛二太太生怕这些天把她憋出个好歹,就没有拘着她。派了两个丫鬟陪她上街去了,谁知到了晚上,只有两个丫鬟回来了。却不见了辛六的踪影。
  任谁来想,都会认为辛六是同那古奇约好私奔去了。辛雅气晕了过去,辛家这会儿乱成一团,辛二太太却不信女儿会做出这等傻事,想着余舒平日和女儿最好,就寻了过来。
  余舒听了前因后果,阵阵头疼,她倒是知道辛雅为何悔婚,古家原是湘王的部下,湘王事败,供人院都被查封了,泰亨商会同样受到牵连,裴敬这个总管都跟着吃了挂落,赔了不少生意,何况是古家呢。辛雅一向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岂会让自己的外孙女嫁到这么一户人家去埋祸。
  她先安抚住辛二太太:“菲菲是任性了一些,却不会这么不懂事的,我们现在找人最要紧,找到人,一切都好说。”
  辛二太太连声说是:“对、对,先找人。”又擦擦眼泪,可怜巴巴地瞅着她道:“莲房呐,家丑不可外扬,我没有把你当外人,你可得帮帮菲菲,不能叫她就这么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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