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锅听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但还是很卖力。哼,别扭兽。
接近畜生道边界,便目睹成千上万的动物种群上演落日狂奔,尘土掀天,可还是挡不住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要不是我知道KALI MA的目的地,还真以为她是专门来消灭畜生道的。
没灵识的跑了,有灵识的也被杀得差不多了。
KALI MA的先遣队站在森林密布的大山前插木桩,木桩上挂的都是被剥皮或正待剥皮的妖精。有的只剩半边身子,残肢耷拉在地上,像风铃在摇摆。
下一个被架上刑台的,是畜生道的老国王。
我认得他,商队老板卡达的叔父,是他将卡达的尸骨背回畜生道,落叶终要归根。
他说九尾七眼的雪狐族不存在了,阵法破解不了,谁都无法穿过这座山。绕道走?恐怕比从十八层地狱底走出来还要漫长。
有个男子站出来,说他知道路。
我知道抗战的时候有个放牛娃叫王二小,他故意给鬼子带错路,为的是革命。
你这样做,是为了救别人的性命,还是为了救自己的灵魂?
当年在寒冰地狱,他为你而来,整整二十箱烈焰珊瑚换一个卖身的小妖。
贪婪的魔王将他撕碎的时候,你为何那么安静,安静得像死了一般。
其实你也知道,你欠他的,不只是一条命。
领路人带着先遣队进山了。
他在笑,路边破庙里石刻的狐狸在笑。
没有了心爱的人,给你一条光明大道,你还是走入一片漆黑。
伽刺,你一直想死在故土,却不知道那座山叫什么。
我告诉你,它就叫阜须。
山涧像一把光芒四射的弯刀,被黎明套上了金黄的刀鞘,一群鸟儿突然在头顶上飞过,撕破了寂静的面纱。
我站在悬崖上,看三军对垒。
碱海,一半KALI MA的漆黑,一半纳迦龙族的洁白。天空中,迦楼罗的金翅鸟振翅长鸣。
妖艳的红日,迫不及待的跃上海平线。没有云彩相伴,没有鸟儿随行,仿佛一颗天煞孤星。
顿时,军鼓击起,震得海河变色、飓风无形!
这是一场没有规则没有裁判的决战,胜利的人拥有一切,失败的人失去一切。
它不仅仅决定着天道和地狱道的命运,也决定着此世界的命运。
决一死战,只有成王,没有败寇!
急速行驶的战船如刀锋挺进,在浅色的海面上划开一道道伤痕。当黑白棋子交汇,撞击出千军万马的奔腾声浪!
娑竭罗龙王…流魄,手持龙鳞刀,身穿紫金龙王甲,傲立船头。
不要问我纳迦部族的归属,进犯海域者——死!
一道响彻天际的晴天霹雳,仿佛地底的熔岩冲破地壳,巨大的水泡从海中翻涌而起。
海水激荡着,带起了风。
高空的气流与强风融合,产生气流‘倒挂’。
融合处的云层开始旋转,形成许多小涡旋,小涡旋又逐渐形成了大涡旋。
直至形成一个呈水平方向的空气旋转柱。
随后,这个空气旋转柱的两端渐渐弯曲,并且从云底慢慢垂了下来。
龙卷风,成千上万的龙卷风……
小锅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我拍拍它的头,打了个哈欠。
夜叉王活了,意为着娑竭罗龙王肉身稳固。一会打热闹了,让你见识见识我家小流的七头龙王金身~!
八大龙王来了七个,一个金翅鸟王,外援有寒冰地狱的焰摩,受伤了不要紧,还有本座小徒…兰宝,力挽狂澜、救死扶伤。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休息,休息一会。
开胃小菜般的前沿阵地上,杀声呼啸,血流成河。三天三夜,染得碱海一片赤橙黄绿青蓝紫。
三天后,KALI MA的旗舰到了。
要不是那建筑真的在移动,我还以为她老人家把须弥山底的神龟弄成了僵尸。
大得吓人的旗舰舰队上一片死气沉沉的寒光,真是武装到了牙齿。
船体两侧像栓狗一样,拴着不下千条的黑翼蜥,两眼通红、口水横流,跟打了狂犬激素一般。乌压压的,让人分不清哪里是船帆哪里是黑翼蜥的翅膀。
旗舰舰队的甲板用金属链环环相扣、并排相连,她老人家莫不是晕船?
旗舰舰队速度不急不缓,船底水下的阴影越来越大,黑得有些异常……
你见过不停生长的影子么?
那片阴影疯了似的朝阵地奔去,仿佛有人踢翻了油漆桶,黑色的漆料翻江倒海、势不可挡!
风停了,起雾了……
黑雾吞噬着它所能触及的一切生命。
有个女人在笑,她赤着脚,踩着被浓雾堆起的浪花,站立在天地之间。
什么是真正的毒龙?
不是纳迦龙族,是她脚下无数的黑色玄蛇。谁也躲不过的——死亡之歌。
大地之母身后,有红色的大鸟破浪而来。
那是夜叉王的舰队,地狱道最迅猛的战斗部族。
由赤羽号领航的前锋舰队像长矛一般插入战场腹地,密密麻麻的黑蛇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恐怖的红与黑,映照在人们的眼中……
…
巨大的船体撞击着摩擦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咔咔声,犹如泰坦手中挥舞的巨剑,火星飞溅。
战场像布满梭子的织锦,硝烟四起、破败不堪。赤羽号冲进娑竭罗龙王的旗舰区域,船身打横,不甘心的停了下来。
一抹血红跃出甲板,仿佛太阳表面狂暴的耀斑,凝固在人们的视线中。
夜叉王一身赫赤血甲,双持剡匕,朝纳迦主舰劈将下来!
白色舰队中飞出一道紫芒,娑竭罗龙王腾空而起,龙鳞刀刀身喷薄出七条龙头白虹,张牙舞爪迎了上去……
黑色主舰前,KALI MA笑得那叫一个癫狂,我儿真帅~!
等对方阵势一破,大地之母手中血碗燃起,死亡之师的主力舰队将全力一击。
该出手吗?
不,还没到时候。
娑竭罗龙王的位置有些不对,略比夜叉王高出半截身子,照这样落下去,一把龙鳞怎么抵挡两把剡匕一前一后的拦腰横扫?
刹那间,夜叉王手中的剡匕扣在一起,旋转着,像直升机的螺旋桨一般飞过他的头顶,娑竭罗龙王没有停,反而一脚蹬上剡匕……
疾风骤起,浪飞峰顶,七颗龙头扭矩成一颗,白色长虹以奔雷的姿势朝KALI MA所在的黑色主舰击去!!!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地之母裂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拢,龙鳞刀已劈至其胸前……
云音妙幢龙王的号角骤然响起!——上船!!!
纳迦龙族齐齐涌上红色前锋舰队的甲板,身后,由白色战船组成的水上堡垒,顷刻便被浓浓的黑雾吞没。
黑蛇开道、夜叉冲锋,同仇敌忾的黑色玄蛇自然不会攻击夜叉王的船只,嘿嘿,我就知道包子哥不会真砍小流,好一招无间道。
一丝疑惑在KALI MA眼中稍纵即逝,只见她嘴角后裂、双瞳凸起,一条滴着脓液的长舌飞出口腔!
三条巨大的黑蛇从凭空撕裂的空气中冒出来,藤条一般将大地之母裹了个严严实实。
纠结、翻涌,缠缠绕绕的黑蛇将KALI MA托举到空中,白龙所过之处一切物体都被碾成了粉末。
黑蛇团还在上升,正上方突然出现一团火红,犹如毒龙争相夺食的宝珠。
两道烈火从宝珠中飞射而出,划破了黑蛇幻像!
浓雾后面的KALI MA一手握着三叉戟,一手抓着剡匕,她看着高空中欲取其性命的儿子,杀气横生……
连你也要杀我……连你,也要杀我?
呀啊————————————————————!!!!!!!!!
大地之母仰头呼号,凄厉之声穿透苍穹,刺人心魂!!!
前方海面上,受到召唤的黑蛇像失控的潮汐巨浪,掉头回奔,铺天盖地拍向夜叉部族的战船!
死亡之歌吞噬着一切它所能触及的生命,不管它是敌是友,不管那血是黑是红。
KALI MA疯了……
不,或许说她狂暴了比较正确。
当生命转变成另一种形式,黑蛇在掠夺中□、繁殖,越来越多的黑蛇,越来越浓的雾气,越来越高昂的死亡之歌。
黑蛇的狂潮集结在女神脚下,形成漏斗状的漩涡,连死亡之师也没放过。
不断凝聚的业力在KALI MA的身躯上开出繁花,黑色曼陀罗,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凡间的无爱与无仇,被伤害的疮痍的心灵,生的不归之路。
大地之母,三位一体的死亡女神,世界开始和终结的血的海洋。
她窈窕的身体好似亭亭的芭蕉,她浑圆的肩膀宛若初升的秋月,丰满的胸脯好似欲绽的花苞,双腿的曲线有如幼象的鼻子,一双脚翩翩起舞时仿佛是破土而出的嫩笋。
可她的嘴里只有腐烂的毒液,她的眼里只有深邃的死亡,她的皮肤涂着青铜的夜色,一副头颅制成的捻珠成年累月挂在她细长的脖子上,和那腰间淌血的人臂裙子一起摇曳。
KALI MA唤出本尊,蛇形长发,三眼,四手,黑色迦梨。
KALI MA变身为超级赛亚人。
三叉戟横扫龙鳞刀,将旗舰甲板上冲天而起的娑竭罗龙王压制回去,弯刀指着夜叉王肩胛骨以下的位置。
孽子,你要二更死,老娘也不留你过三更了!
老太婆手中的血碗捏得死死的,冷笑,搞得好像让人晚两天死是多大一坨母爱似的。
夜叉王什么也没说,握紧手中剩下的那把匕首,迎了上去。
我一脚把小锅踹出悬崖,指着海面上越来越高的蛇堆,去,把那堆虫子吃了!
小锅好不容易打开双翼,如台球桌上角度诡异的白球一般,一路飞得跌跌撞撞、七扭八歪。
拈上一支凤鸾羽箭,正待张弓。惊觉,海面上的黑蛇已汇聚成塔,眼看就要勾住流魄的脚跟……
我一下慌了神,弦上的这支箭,是救包子……还是先救面条?
刹那间,天空中祥光乍现,金鸟啼鸣!
金翅鸟王,人面鸟身,头戴尖顶宝冠,双发披肩,身披璎珞天衣,手戴环钏,通身金色。身后两翅红色,向外展开,其尾下垂,散开。展翼三百三十六万里,遮天蔽日五彩大鹏!
迦楼罗唤出金身,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黑蛇的漩涡!
海潮怒湃、铿锵激昂、雷轰电掣、墨雨飞雹……
然后呢?
然后……
金翅鸟以毒龙为食,因食毒龙而死。
什么是命运?生来便与自己的兄弟为敌是不是命运?偏偏爱上一个不能碰的人是不是命运?
是,不是,或许不全是。
命运,它是究罗炎摩罗树上凝结出的一颗纯青琉璃心。
从此以后,此树为纳迦龙族和金翅鸟族共有,没有争执,不再互相憎恨。他们都是迦叶波的子孙。
嗖————————————!
一道白光划破乌云滚滚的天幕,恍若奔雷。
锐利的箭头与弯刀刀刃相撞,使之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有谁能阻挡KALI MA的弯刀?
在盖山地狱,释迦牟尼可以。还有谁……有谁使用白色的羽箭?
有那么一个人,不过他早就死了。
KALI MA缓缓侧过头,目光停留在碱海尽头的山崖上,冷风划过她冰冷的肌肤,却令其全身毛孔大开。
滔天的恶浪渐渐平息,海平线上流云接履,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如梦似幻。
他,手持神弓月轮,身披黄金战甲,浮雕皈命清净宝莲花,层层叠叠,厚重繁复,头饰黄金面具,上镶琉璃薄片,流光幌月,摄影动画……
韦驮天,战神…迦希吉夜!!!
这不可能。你不是死了么,早就死了的……
释迦牟尼为了地藏回来,你为了谁呢?
别跟我说你为的是六道众生,若是如此,当初你就不会放下这一切,仅仅为了去兜率净土见释迦牟尼一面。
为了你的女儿么,哼,既然我的儿子必须死,她也不能活!!!
那人的出现,仿佛预示着决战的大门已经开启,与此世界同寿的死亡女神,在浩淼大水上,在漆黑天幕里,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KALI MA的每一招,刀尖都直直刺向夜叉王的心脏。
火树银花中,弯刀破开了烈火熊熊的赫赤血甲,刀锋却突然停驻不前……
一只手,横在KALI MA与夜叉王之间,死死捏住刀刃。
液体从掌心与刃片相接的地方涌了出来,炫耀似的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那是大梵天赐予的无比荣耀的神恩。
“谁都不能挖去他的心……” 我说 “因为,我住在这里。”
凝聚成形的鬼木,搅碎了大地之母的弯刀。
KALI MA黑色的身影闪现在百米开外……妖刀…鬼木……你不是迦希吉夜!!!
我握着手中的七尺长刀,随意的挽了两圈花花,老太婆,我就知道你怕这个!
大地之母的力量来源于死亡,只要此世间生生死死轮回循环,她的生命便与天地同寿,源源不绝。
斩佛灭莲的鬼木,生命之光也好,死亡之歌也好,统统都是它的食粮。
它能吞噬我,也能吞噬你。
KALI MA端起血碗,没了弯刀的手伸进嘴里,刺啦——,尖利的獠牙划破指肚。滴着脓液的食指在空中画出一条扭曲的线,五指大张,将黑气凝成的小蛇扣在碗中,猛的,伸展的手指缩紧成爪……
一股滚烫的血液从我身后喷射而出,仿佛一条从夜叉王胸前破裂的盔甲缝隙里钻出来的结束冬眠的蛇,它吐着冰冷的信子,朝主人飞奔而去!
她早就算好的,早就算好的……根本就不用挖心掏肺,他是她的儿子,只要一个咒便能要了他的命!
“兰宝——救人——!!!!”
我举刀怒吼,劈将过去!今天定要砍死你个老巫婆!!!
碱海之上,须弥巍峨。
坚手天、持华曼天、四天王天……和一万年前一样,从俱吒天打到杂殿天,从杂殿天打到欢喜园天。只不过,换了主角。
我想善见城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安静,空荡荡的,仿佛一座凝固在玻璃球中的工艺品,那些成群结队缓缓飞行的白菱,是球体中飞散飘摇的雪花。
天神领着天兵去了人间四部洲,如果人间沦陷,天界也不配称为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