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倒地。
在廊口负责把风接应的黑影,贴在墙角戒备,目不转瞬地注
视着房门,随时可以快速冲进接应。
同伴进出片刻,按理,不管是否得手,都应该出来了;正想
离开隐身处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语音:“阁下,在等
人吗?”
黑影吃了一惊,倏然转身,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不假思索
地欺进,一匕急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只要发现有人,
杀人灭口势在必行。
廊口转角处灯火照不到,黑影根本不理会来人是何来路,反
正看到的是一个人影,那有闲工夫辨明身份?
这一匕捷于闪电,反应之快,委实无可伦比;按理决无落空
之理,这种高明身手的人,做刺客必定胜任愉快。
匕取心房要害,奇准无比。
可是,这快速的致命一击竟然落了空,眼前黑影一晃,匕首
扎了个空,接着丹田小腹一震,挨了重重一脚,嗯了一声,砰然
一声大震,背部撞在墙壁上,立即昏厥反弹倒地,被人一脚踏住
了。
☆☆☆ ☆☆☆ ☆☆☆
北门外的赭山,距城约五里,是本城的名胜区,有一座颇有
名气的广济院。在大江航行的船只,在十里外便可看到院侧的玲
珑宝塔。
塔旁有一座滴翠轩,那是本城名士缙绅郊游的招待处所,平
时不收留游客住宿,经常门户深锁不见人踪。
五更初,轩内的一间雅室灯光朦胧,两个人据案而坐,一旁
临时摆了一只小炭炉,炭火熊熊,那小壶的水快开了。
是一男一女,男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光头童山濯濯,满脸皱
纹,披一袭道袍,袍又宽又大,颇有仙风道骨的气概。
女的村姑打扮,年约三十上下,荆钗布裙,打扮得十分朴素,
头面清爽,虽则姿色平庸,但确像一位勤于治家、相夫教子、四
德俱备的中等人家主妇。
桌上有茶壶茶杯,宜兴的紫砂壶,四只同套的小杯放在茶盘
上。那只盛茶的茶盒相当精致名贵,里面盛的茶叶决非凡品。
水开了,光头老道开始冲茶。
“五更了。”中年妇人喃喃地说:“如果顺利,他们应该快
回来了。”
“一个半条命的人,身边没有半个朋友照顾,连那些地棍泼
皮也避得远远的,应该顺利。”光头老道替中年妇人斟茶:“补
他一刀,可说易如反掌。哦!你是不是不放心?”
“我耽心那小辈临死反噬。”中年妇人说:“虎死不倒威,
那小辈顽强得很呢!”
“你在长他人志气。”
“事实如此。”中年妇人说:“女王蜂杀人,从来没有一次
使用三枚蜂尾针的前例;这次用了三枚,依然未能将他当场击毙,
拖了五六天仍可行走,你如果认为容易对付,你就大错了。”
“放心附!卢家兄弟身手超尘拔俗,而且机警精明,这次必
可成功的;哦!你真要带只耳朵回去呈报?”
“是的,客户坚持多化一千两银子,要一件证物。”
“你明早就可以持证物动身返报了。”光头老道再次斟茶:
“大概他们快回来了,我到外面招呼曾老兄一声,也许请他进来
喝杯茶提提神……咦!”
虚掩的室门,不知何时已经大开,一个修长的黑影当门而立,
佩剑插在腰带上,袍袂飘飘,像个幽灵。
“曾老兄不会进来了。”不速之客说:“不请在下进去喝杯
茶?好香,好像是顶名贵的云雾茶。”
一男一女惊得一蹦而起,几乎掀翻了沉着的八仙桌。
“你……”光头老道骇然惊呼。
不速之客徐徐举步入室,信手掩上室门并上闩,手一抬,叹
一声轻响,一只苍白的人耳掉落在桌上。
“你可以收起这只耳朵返报。”不速之客是符可为,向中年
妇人和气地说:“邪剑修罗符可为的死讯,明早就会从客栈传
出。”
光头老道双手一合,将有所举动。
“不要用你的推山掌献宝,我知道你是嗜茶如命的武夷丹士
清虚,目前在广济院落脚。”符可为在两丈外止步:“你的推山
掌可伤人于八尺内,八尺外便无能为力了,用来向在下招呼,不
会有好处的。”
“你好像没受伤。”武夷丹士骇然叫:“贫道的人上了你的
大当。”
“女王蜂的蜂尾针没落空,但在下受得了。”
“但那些郎中……”
“伤口是很容易伪装的,贴上一大块烂牛肉,不许郎中亲自
察看上药,容易得很。”
中年妇人悄然往窗口移,移动相当轻灵。
“大嫂,你千万不要妄想破窗溜走,只要你身形一起。”符
可为大声向中年妇人道:“乖乖!我保证最少有三把修罗刀,贯
入你诱人犯罪的丰盈娇躯内,你绝对没有在下的修罗刀快。记住!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你……你杀了卢家兄弟?”武夷丹士屏息着问。
“杀了他们,在下岂不要打人命官司?当然,这只耳朵是他
们的。”
“他……他们招……招了供?”
“不招供他们能活吗?”
“老天爷!你怎知道我们在算计你?”
“很简单,我不死,你们的主事人怎肯甘心?女王蜂那些以
前布伏暗杀在下的人,决不敢逗留,可能已远出数百里外了,我
那有工夫花一年半载去追寻?因此,在下只好等你们收拾残局的
人来找我了。
我今天在外奔波声称找吊客的线索,你们一定以为在下找错
了方向,便可以放心大胆下手啦!你们的计划与手段真了不起,
可惜碰上在下棋高一着。现在,你两位谁肯将你们主事人的底细
见告?”
“不要妄想。”中年妇人说:“本姑娘与武夷丹士与阁下将
有一场生死恶斗,还不知谁能活着看到朝阳初升,你邪剑修罗的
名头吓不倒人,不要太过自信了。”
“阁下,你敢与咱们公平决斗吗?”武夷丹士沉声问。
“不能。”他斩钉截铁地道:“在你们一而再暗杀了,在下
没有任何理由让你们公平决斗。”
“你……”
“最着要的是,你两人决不能有一个脱逃。”他沉静地说:
“公平决斗,在下无法照顾两个人。”
“你是江湖上……”
“我什么都不是。”他淡淡一笑:“我只是一个不甘心被人
无缘无故暗杀的人,一个要找出根底的人。现在,你们可以发动
了,小心在下的修罗刀。”
他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有如石人,似乎四周的变化,
与他毫不相干。
武夷丹士开始移位,从道袍内拔出一把亮晶晶的尺八匕首,
是标准尺寸的锋利短剑。
中年妇人则向相反方向移位,右手中有匕首,左手暗藏了三
枚梭形暗器。
武夷丹士到了桌旁,突然伸手急扳八仙桌,想掀倒八仙桌隐
身,藏身桌后就不怕修罗刀袭击了。
身动手动,迅疾绝伦。
可是,仍然晚了一步。
桌是被抓住了,也掀起了,但未能及时挡在身旁,电芒一闪
即至,肉眼难以看清。
“嗯……”武夷丹士闷声叫。
“砰!”八仙桌倒了。
“乒乒乓乓!”茶壶茶杯跌得粉碎,茶水满地。
中年妇人本来已右移一步,本想将梭镖发出,利用机会撞窗
逃走。
“只剩下你一个了。”符可为冷冷地说。
中年妇人心胆俱寒,脸色大变。
武夷丹士在地上抱腹挣扎,蜷缩成团,像个刺猬,痛苦的呻
吟声动人心魄,右胁下鲜血染红了道袍的一大片。
“刀没开血槽。”符可为漠然道:“老道想速死,所以振动
留在体外的半寸刀锋,让空气灌入创口,所以出了那么多血。”
与人拚命,必须抱有敌无我的决心,勇往直前,如果斗志一
失,什么都完了。
武夷丹士一倒,中年妇人被死亡的威胁击溃了,脸色泛灰,
嘎声道:“不要逼我,老道可以告诉你谁是主事人。”
“你不知道?”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你不是要卢家兄弟割下我的耳朵带走回报吗?”
“我……”
“你奉谁之命来取耳回报的?”
“这……吊客吴风。”中年妇人不得已吐实。
“胡说八道!”
“我说的是实话。”
“大嫂,你把我邪剑修罗看扁了。”符可为阴森森地说:
“吊客自命不凡,业艺深不可测,凶残而自负,肆虐江湖廿余载,
从不与人结伴,所以能保持神出鬼没的自由行动。他确是在本城
逗留过,但却是被人引来的,引他来的人决不是对江的水蛇,而
是你们的人。
追踪吊客的潘义和也上了当,那位招在下赶来的潘义和是假
的,恐怕你们已把真的潘义和埋葬了。你如果认为我真的如此不
济,今晚所发生的事足以纠正你的错误。说吧!你真的不愿招
供?”
“该说的本姑娘已经说了。”
“可惜在下不相信你的话。”
“你……”
“你是自己把匕首丢下呢?抑或是等在下用修罗刀击伤你活
擒逼供?你是个女人,被男人逼供的结果你应该可以想像的。”
“你不会得到口供……”
“其实,在下已经得到想知道的口供了,只想由你口中证实
而已。大概你想不得已时自杀,你死好了,有你不多,没你不少;
在下会抽丝剥茧,把你们的主事人一个个揪出来,把匕首丢下!”
最后一声沉喝,把中年妇人吓了一跳,也许是心中太过紧张,
也许是惊吓过度,也许是本能的反应,浑身一震之下,左手猛地
全力向外一拂,一道电虹破空而飞,这枚两头锋利的飞梭,以全
速连续向符可为飞去。
符可为神动体动,从容向右迈出一步。
第一枚飞梭落空,第二枚掠过符可为的左臂外侧,第三枚被
他的左手轻轻托住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他欣然道:“我真以为你是个大嫂,
原来是廿余岁的大闺女,你的易容术颇不等闲,难怪见过织女费
英英的人,对你的像貌人言人殊,各有各的说法,在下已经向贵
主事人接近了一大步。还给你吧,接着!”
飞梭抛起,不徐不疾向织女费英英飞去。
织女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接抛来的飞梭,梭一入手,娇叱声震
耳,电虹反飞,将接回的飞梭重行射击,人亦随在梭后,挺匕疾
冲而上,眨眼间便近身了,匕首行雷霆一击,是拼命的时候了。
小飞梭闪电似的到了符可为胸口,他右手一抄,再次抓住了
小飞梭,信手向前一抛。
“铮!”
清呜震耳,织女费英英不敢不用匕首拨打折回的飞梭;太快
了,反应出乎本能。
飞梭被匕首震飞,而握匕的手已被符可为扣住了脉门,向下
一按。
“哎……”
织女在无穷凶猛的压力带动下,被压得向下挫,右膝着地,
整条右臂已不听指挥,而且痛入心脾,小臂似乎骨头全碎了,匕
首坠地。
接着,咽喉被符可为的大手扣住了,像抓任鹅的脖子,徐徐
发力,往上提拉。
手被往下压,颈被往上提,这滋味真不好受,想嚼舌自杀也
没有机会了。
“我不要你死。”符可为阴森森地说:“我要破你气血二门,
制你的手脚经脉,再交给地龙的手下弟兄,他们的老大被杀,满
怀怨毒,想想看,他们会如何向你报复?”
“饶……饶我………”织女嘎声叫,语不成声。
“你饶过我吗?”符可为扣喉的手略松:“谁是你的主事
人?”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知道指示我的人是小孟尝朱
天和。”
“我不能饶你,因为你今晚已第二次说谎了。”
“我没……没说谎……”
“你与武夷丹士所说的话,在下已经听到一大半,好像你说
过客户坚持多花银子一千两,要一件证物。”
“这……”
“你既然知道客户,当然知道小孟尝以外的重要人物。哼哼!
我要把你们的根刨出来,方能一劳永逸。”
“我……”
“我不会与你多费唇舌……”
“你赢了,我……我招!”织女终于崩溃了。
“你保住了你自己的命,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好好详谈。”
符可为说,一掌将织女拍昏,先安顿好武夷丹士的尸体后,挟着
织女出屋而去。
☆☆☆ ☆☆☆ ☆☆☆
上游繁昌县西北大江中流,有一连串沙洲。
鹊洲是其中最大的一座沙洲,上起铜陵,下迄三江,连绵数
十里,把江水分为三四股分流河道。
洲上有几座小村落,芦草杂树丛生,各种水禽种类繁多,不
仅可看到鹊群,有时可捉到十余斤重的天鹅,七八斤重像大雁一
样的鸨。
洲西北的那座三家村全是猎户,以猎水禽为生。最北面的一
家,门前有一座广场,四周栽了不少柳树。
这天破晓时分,宅中人尚未起床,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长啸,
声震九霄,把在天空盘旋的大群水禽惊得急鸣着四散而飞。
沉重的木门开处,闪出一个手挟连鞘长剑的中年人,展目四
顾,眼中有惊讶的神色,用目光搜索四周的动静。
左侧不远处的柳树后,踏出蓝袍飘飘的符可为,脸上涌起令
人莫测高深的笑容,背着手从容不迫,一步步向大门接近,那雍
容的气慨,这像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什么人?”中年人惊问。
“老相好。”符可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