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近身相击,比不得较量内力,除真力外,还暗藏杀手,另带擒拿。
三个照面过去,两人愈打愈近,简直变成肉搏互拚,以命换命。
彼此各有所恃,掌劈指戳,掌冲脚扫,阵阵慑人的啸声,使人见而生寒。
眨眼间,两人也由快速的狠招,转化为内力互搏。
只见两人左右掌,扣住了各人的脉门,在那儿推来送去,动作慢得如蜗牛爬行。
盏茶的时光过去了,不见胜负。
又近盏茶的时光,二人头上都冒出了热汗,尤其是劳贡,冉冉白雾自额间排出。
逐渐的,两人都没有动作,像是死了一般,四掌交织着,连结不动,伫立在当场。
其实,这正是他们生死存亡的关头。
要知这种贴身肉搏,是以纯内力相拚,相互换掌力可比,这种不动状态,也正是内力源源运出之时,只要有一方的后力不继,就得断肠碎骨,惨死当场。
然而,两人是当今的奇人,这种打法,都是破例第一次,看上去是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劳贡完全凭是数十年修为,和他的拚斗经验,初上来略占上风。
可是,唐圣华的奇遇太多,初得玄天神功,后又打通督任二脉,再吞服金龟内丹,在修为上,因不及劳贡,但若运用得法,强胜数十年的修为,而且后力会绵绵不继的凝聚,因此,往后,他反而占了上风。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劳贡头上的白雾,简直像刚出锅的蒸笼。
旁边劳秀玉已急得浑身发抖,她银牙紧咬,一提长剑,偷偷的圣华那面移近。
假如她在这个当口出手的话,圣华这条命,就得丢在这儿。
“嗤”“呛啷啷”——
破空之声,划破这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气氛,继嗤声之后,又排出了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劳秀玉不觉一怔,忽而尖声大笑,娇喊道:“好啦!咱们的人来了啊……”
立即扶起了巫芳,抬头仰望,原来劳贡在圆柱上的银环中,多了一个金令,还在不停的颤动着。
接着她娇喊之后,有人排出一阵震动心神的狂笑,这突然来得威猛已极。
劳贡心头撼动,唐圣华一阵战粟,倏地双方松手,后撤两丈有余,各自调息运功。
“哈哈!劳老儿!丹心旗到手了么!”飕地打墙外飞入个七十多的老者。
第十七章
那老者其胖,但身材高大,魁梧得紧。
团团的胖脸上,露出了奸险的笑容,圆眼睛闪了几闪,转射到圣华和劳贡的身上。
他不由惊得将笑容收敛得半点无存,再转目朝双刹看去,及至看见巫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飞跃过去,扶住她又看。
半响,他脸色阴森得可怕,喝问道:“谁敢将你整得这样的?是谁?”
劳秀玉忙趋前两步,用手一指圣华道:“就是那运气调息的野小子!”
胖大老者杀机大展,凶焰突张,长臂一抖,叭叭骨响,怒道:“巫景全的女儿那个敢动她半根汗毛我就要折散他的骨头,这小子得了丹心旗就这么大胆横行!好!我看他出得了这座破庙不?”
他望了望圣华,见他依旧在运功未动,心中一动,忖道:“看样子劳贡定和他狠狠的拼过命,如今并未伤他丝毫,可见这小子功力不在我们之下,若不趁此时下手,难道还等他复原后再多费手脚不成!”
恶念顿决,缓步就往圣华那面行去。
圣华和劳贡到现在为止,尚不知院中飞落这位名震东岳的巫景全。
巫景全缓行之际,已凝聚了全部功力,准备出手之间,就将圣华击毙。
反观圣华,脸色红润非常,双目紧闭,气息吐纳得甚是微弱,稳立当场,根本就没有发觉眼前的危机。
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只剩下丈多远。
东令挺起了肚皮,脸上吐出惊人的杀焰,步履过去,地上出寸深的脚脚印。
气氛沉寂,沉寂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以东令的功夫,在此刻出手,就可要圣华的小命。
可是,丹心旗更为重要,东令移动脚步,心中在同时作了极细微的思虑。
他想,能在出手之同时,既能杀圣华,又得取回丹心旗。
就因为这恶魔两全之策,极难凝思妥当,所以,他没有即刻下手。
仍旧在行动,步法缓慢,慢慢令人发毛。
巫景全在片刻间,似乎已有他的万全之计,圆眼睛囝精光,步法加快了许多。
大约距圣华在五尺左右,以东令的手法,只要采取行动,当可杀毙对方而夺取丹心旗。
巫景全略微的一停,猛地里垫脚,就要施展他的绝技而杀人夺旗的当口,倏见圣华星目蓦张,两道电般的碧绿光芒,疾射而出。
这碧光射在巫景全的身上,逼得东令非但停手未动,反而后撤了三四步。
要知高手硬拼,真元耗尽,若要调自己灰复原有的功力,非得一个时辰以上,则难水到渠成。
圣华小小年纪,经过调息,前后才不过盏茶之间,就神态昂盛,功力全复。
东令巫景全在江湖上闯荡了数十年,从未见过这等奇事哩。
劳贡的修为,在当今江湖人物中,算得是首屈一指,然而,他不但没有复原,甚至连脸色都未红润。
是以,巫景全吃惊,惊得忘了出手,惊得后撤几步。
他楞住了,他不信自己这双眼睛,紧紧的盯住唐圣华,着实的打量,查探端倪。
其实,圣华双目射光,只是功力复原的现象,是很自然的张目吐出,并非是故意逼视东令。
因此,他依旧很懵然,并未觉查当前的危机。
他轻轻的吁出口气来,目光游移到北环劳贡那面,见他神情萎顿,呼吸急促。
他十分不解为什么劳贡会这样的萎靡?
很自然的活动了一下,目无旁顾的迳向劳贡那面大步跨去。
这举动很奇特,第一个心急的是劳秀玉。
假若圣华突然在此际出手,劳贡非要抛骨在荒庙中不可。
她吓得一哆嗦,尖声的叫了起来……
圣华被她这声尖锐的喊叫,引得倏然而怔,转目停止,就朝她那儿看去。
风声响动,人影疾飘,雄劲直撞向圣华,喝声:“小子转来!”
圣华在朦胧中,忽觉一股功道,撞在身上,心头颤得两颤,接着也被迫退了五六步。
这是他神志未明,神功反应立生,抗力加强之故,否则,在毫无防备之下,焉不被击伤。
如此一来,他倒是全部复了原状,神情振奋,雄威威的展目看去。
这才发觉自己对面站着的巫景全,怒目相向。
圣华略一思忖,就知刚才是巫景全打了他,无名火发,大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说出来要吓破你的狗胆!”
“又是吓破我的狗胆?哼!”他心存轻视,不由霍然狂笑道:“怎么你们都是一样的口气?你看小爷是被你吓得倒的么……”
巫景全脸上发热,截住喝道:“站稳了!东令巫景全!”
圣华冷笑了两声,故意刁笑而带刺的说道:“啊!巫景全……是那个丑鬼的爸爸?嘿嘿!什么东西……”
一提起了巫芳,巫景全怒冲斗牛,脸色铁青,气提连话都说不出,哼了一声,伏腰拐臂,欺身抢进,照圣华就打。
老巫也是气昏了头,他若是在此刻聚毕生之力,挥拳硬拍的话,圣华元气乍复,势难抵挡得住,三掌猛攻,即使不死,也得重伤。
然而圣华连挖带骂,又提起了巫芳,反倒得了极大的便宜,因为,巫景全实在忍受不了。
这一轮猛攻,也是东令的看家招术,倒也威厉无比。
可是,要和迷光错影的身法,及丹心八绝的神招相比,还得稍逊一着。
可惜圣华内力运行得没有刚才那么自由,不然,老巫要屈居下风哩。
这时,巫景全怪吼连连,身法招法特快,如同急风骤雨,刹那间就打出了四拳,戮上了三指。
圣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个紧要关头,竟会用不上劲来,心里很急,攻势就慢得太多。
在迫不得己的情势下,只好凭藉奥妙的身法,专门闪避,叫东令捉摸不定。
因此,他处在挨打的地位。
因此,他一再的被迫得闪退。
巫景全拳指如风,但都落了空。
老巫更是怒上加怒,吼声更亮,掌、拳、指、脚,互相配用,眨眼间,又攻出了两掌两拳,四指三脚。
然而,各不相干,最显明的,是圣华迫得团团转,像是非常吃紧。
这拳脚,掌指第二次落空,老巫越发的急,暗中也颇为惊诧讶然。
姜是老的辣,他也许是看出圣华初复元气,行动打了折扣,故而不动声色,依然狂吼猛打,半点空隙不显露。
这也就是唐圣华,换上谁来,只怕早躺下了。
但他心中异常恐惧,为什么提不上功力。
他不服,因为,和他动过手,功力比较高的,除了端木竺如,贝勒八毒,万毒真君,狄帮主之外,就算眼下的两人。
可是那多高人几乎都败在他的手下,何以东令独威武万端而占上风。
这个问题盘绕在圣华的心间,使他起了恐惧,他想:“我现在对付东令一人,就感到十分吃力,设若北环在此时醒过来联合打我一个,那么我不就非死在他二人手下不可吗……”
冷汗冒在额头、鼻间,紧接着打了个寒战。
就因为这个想法,促使他势必以全力相拼不可,他暗中狂呼道:“我不能尽挨打,我要反攻!反攻啊……”
雄心顿起,豪气大发,张口一声嘹亮的清啸,自己的心神也大大的震撼一下。
脉络连续神速,真力在斗然之间,聚纳丹田。
他这是求生心切,身形突变,双臂挥舞,“丹山风雨”,“丹江水月”,接连两招,四拳四指,两掌三脚,同时反攻过来。
巫景全登然大惊,心头震动,神情微滞,就被圣华攻退了七步。
他这一扳回主攻,场中的形势逆转,巫景全却团团乱转,一退再退。
高手对敌,最要紧的是凝聚心神,巫景全被圣华的神技惊得心志略呆,竟在刹那间处在危险的境地。
危机转落在巫景全身上,正在奋力挣扎着。
“住手!”
这声突然的大吼,冷如晴天的霹雳,惊得巫景全和圣华都停手后撤两丈。
二人急张目看去,吓!
原来是劳贡已苏醒功复,双目炯炯,紧盯在二人身上。
圣华暗中一懔,匆匆想道:“糟糕!这老鬼已经活了,莫非是要两个人会同找我拼命?”
劳贡这时慢慢的走往巫景全那面,冷笑着对圣华道:“除了你直言居士,能和我们打个八两半斤的,的确是少有,我只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圣华抢着问他。
“你还要不要再拚下去?”
圣华在片刻之间,思索了很多,并未得到确切的答案,他估计不透自己是不是能打得过对方?也猜不出对方两人合起来究竟有多么厉害?
他犹疑了一下,很快的傲然答道:“随便你好啦!”
劳贡阴森森的一笑,接道:“假如我们两人联手而攻,你自信挡得住么?”
“纵然两人合攻,小爷也不含糊!”
“你不后悔?”
“笑话!挡不住你们攻势,只怪我学艺不精,死而无怨……”
“丹心旗落在我们手中,难道你也心服?”
圣华一听到丹心旗,心中不禁猛然跳了几跳,星目瞬了好几圈,立时就明白劳贡的用意,不由冷笑道:“嘿嘿!我愿听你们的高见。”
他估透了对方的用意,故意不吐出丹心旗被盗的实情,转而要对方提出意见。
劳贡那只瘦睛,扫视了圣华很久,方道:“丹心旗在你手中,大概江湖上除我们之外,还不见得有人夺得过去,咱们放过今夜不谈,选定一个日期,约请天下黑白两道,正邪各派的高手,集会一处,凭各人的功力强弱,公论丹心旗属谁,一举解决江湖杀劫,你看公平不公平?”
“很好,请你决定日期!”
劳贡沉吟一阵,冷冷的道:“明年五月十五,在泰山丈人峰举行武林大会战,你看如何?”
圣华低头想了许久,自行忖道:“五月十五,到现在才不过几个月,短短的日子里,我能否找回圣旗,大有问题,不如将时间延长一点,以免失信于他……”即道:“办法很好,日子是不是可以再往后延?”
劳贡目射精光,朝圣华脸上探去,疑虑顿起,喝道:“你小子要使狡诈?”
“放屁!小爷身负血海亲仇,尚未雪洗,我要先了断亲仇之怨,方能参与大会,不信的话,咱们现在就拚个死活好啦!”
“拚就拚,小子整得我们女儿好惨,我今夜就得好好的收拾你……”
“巫兄且慢!”劳贡赶忙拦住巫景全,接道:“收拾他还不是时间早晚,何必忙在此时?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
巫景全洒然而笑,脱口说道:“信得过,信得过,听你的……”
劳贡哈哈大笑,两人唱和得天衣无缝,这场戏演得美妙之极。
北环劳贡又望了圣华一眼,继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将日期延至九月重阳,这总该可以吧?”
“最好能再延到十二月底,免得误了约会,反怪我不守信约。”
“好!咱们一言为定!”
圣华根本也无所谓怕,他心中急虑的是丹心旗、只要寻回此旗,就算是拚死了,也能对得起师父,因而接道:“我准时带旗赴会,你们负责约请江湖高人啊!”
劳贡阴险的一笑,急道:“那是自然!”他转脸对巫景全道:“我们走吧!”
“慢点!”圣华突然想起了什么,疾声喝止。
“怎么?你要毁约?”劳贡急问。
圣华脸上带着疑惑的精神,问道:“你们赴会的,就是北环东令,南箭西幡,还有中铃,是不是都到呢?”
巫景全和劳贡不约而同的怔住了,但两人老奸巨滑,瞬息大笑,同声言道:“我们会邀请他们到场的,还有问题么?”
“没有了.你们请吧!”
东令并环飞身冲空而起,在空中前平伸,都作了个大鹏展翅的姿态,平射至殿檐,探指收回了各人的信符,再就取信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