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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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且住-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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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治清爽,清除内弊……”

李熙只是笑眯眯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渐渐从恤农到兴工,从兵务到外事,他居然说了个滔滔不绝,倒都是颇有见解,李熙听着听着颇觉此人是个人才,思路很是开阔,大概幼时也受了急云一些影响吧,一些思想和后世有些相近,若不是为驸马,做个变革之臣的确不错,倒不枉急云对他颇为照顾。

袁玉说着说着却忽然沉默了,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喝着,李熙笑着给他斟酒问道:“如何不喝了?”

袁玉垂下睫毛道:“不过是空谈罢了……”

李熙笑道:“你眼光敏锐,见解独特,又有远见卓识,是个人才,不要妄自菲薄了。”

袁玉苦笑了下,握起酒杯,想起那些寒夜里借着雪光看书的夜晚,想起那些用秃笔一次一次在写过无数次的纸张上再次练习的书法,想起那些饥渴地看书吸收所学的日子,他学得才华满腹,以为可以报效国家,造福百姓,不料自己如今一眼可以望到底的前途,不过是陪着皇帝的女儿,庸庸碌碌地过完这辈子,满腹才学,是用来在宫宴上点缀的花团锦簇的制诗,是花前月下陪着公主的艳词,他每一日都觉得自己早已死去。

李熙依然笑微微:“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驸马想必是寥落了。”

袁玉板了脸道:“我岂又是那种势利无耻爱权之徒?”

李熙摆摆手道:“此话是一个算得上是个人物的人所言,他曾独立国事数十年,内政外交,常以其一人当其冲,才识过人,却偏偏境遇不堪,背上了卖国贼的骂名,他弱冠之年,曾有一首诗是这样的: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笑指卢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袁玉低低重复了下,击节叹道:“胸怀大志,心雄万夫,好诗!”

李熙笑道:“我记得他道:大丈夫在世,自当以天下为己任,拼搏进取、建功立业。而匡扶社稷江山,造福万民百姓,凌霄阁上留名,贤良祠内画影,这一切,都需要两个字:权力。权力是个好东西,奸臣需要,忠臣、能臣更需要,唯有庸臣不需要。倘或无权在手,便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丈夫抱负如何伸展?只是丈夫爱权、取之有道。权力乃是公器,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袁玉点头道:“确然是妙论,只是我却未曾听闻过此人的言行?此人到底是哪朝哪代的人物?这卢沟桥和瀛洲又是哪里?”

李熙摇摇头道:“此人后世毁多誉少,我们未身在其境遇,不便置评,如今借他这一说,不过是来劝劝你罢了。”

袁玉眸子黑沉沉了下去,低声道:“我知明华担忧我……你不必再劝了,我之一生已是如此……”

李熙笑道:“驸马可曾听过一言:掌握秘密即掌握权力。”

袁玉一愣。

李熙忽然却又转移话题道:“如今北蛮那边不太太平啊。”

袁玉冷冷道:“他们休养生息数年,到底忍不住了,那是狼一样的民族,觊觎我们这锦绣山河多年,只怕今岁就会有大战了。”

李熙微微笑着:“如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却有些消息渠道,每日里有些北蛮的动向送来,只是我身体所限,精力不足,无法一一阅读辨析哪些对战事有用,哪些没有,却是需要一个熟悉朝事善于谋断的人替我先看过一遍,加以评析……然后再遣人送去前线振威将军处……”

袁玉眼睛却已是渐渐亮了起来,他断然道:“我愿意做!”

李熙微微笑道:“只是此一渠道,乃是本王不可告人之机密,若是被人知道,则勾结大将,意图不轨的罪名,便是粉身碎骨了……”

袁玉却已心知,此渠道从前从未听说,如今李熙提起,必然早已暗中运作许久,且必不仅仅是北蛮那边的消息,再想到适才李熙说的掌握秘密即掌握权力,他不是庸人,早已觉察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已是热血沸腾起来,他知道这个机密事关姐姐和姐夫性命,如今姐夫却是将这秘密告诉了他,他为这沉甸甸的信任感觉到了眼眶发热,他斩钉截铁地道:“我必坚守秘密,绝不吐露一言一字,即便父母妻子,也断不泄露,否则便教我天打雷劈,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李熙笑了,他一直头疼秘营不缺执行力,不缺战斗力,却十分缺乏指挥和分析用的智囊团,毕竟掌控全局的智囊,必须对朝廷事务有着一定的了解,一般幕僚又难以信任,秘营之前失去了晋王,便如无头之蛇一般只能蛰伏,也是为此,然而他精力有限,一直没有能极大地发挥出秘营的地下情报作用,他放声笑道:“好吧,让我们来做一代情报之王吧。”

***

管夫人和卫瑾这些日子得不搬回了安乐侯府,主持繁琐之极的丧事。卫老夫人失去儿子,心里极是伤心,年事又高,如今又不得不在从前的儿媳和孙儿手下讨生活,已是卧病在床,管夫人不得不遣人为她看病侍疾,又赶上云阳侯出征要送行,好不容易忙乱了数日才算安宁下来。

这夜她却找了卫瑾来谈话。

卫瑾已是换了全身素服,他已经十九了,因居丧不曾修面,唇上已出现了毛茸茸的须茸,他这些日子颇为沉默,无它,他着实没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不过是想整治一下父亲的举措,最后居然造成了这般匪夷所思的后果。将卫子清下葬的时候,他倒真是真心实意地拜了拜……在他久远的记忆里,一开始父亲和母亲的关系还没有这般僵,隐隐约约还是有那么一点坐在父亲肩膀上的好时光的,后来就是无穷无尽得不到回应的冷漠,这些年他这样努力,为的不过是让他后悔自己曾经那样忽视他这个嫡长子,让他痛哭流涕地向他和他母亲道歉,如今他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他忽然有些空虚。

管夫人只管打量他,他有些不习惯,问道:“母亲今日召儿子有何示下?”

管夫人道:“你如今丁忧居丧要三年,三年后你已二十二,年岁不小了,我想问问你婚姻上有何打算?”此前卫瑾一直避而不谈婚姻之事,她也心中有数,并不逼他,今日忽然提起,卫瑾有些诧异:“孩儿暂时还未打算婚姻之事。”

管夫人默了片刻道:“你外祖父出征前和我说过,前些日子,谢丞相曾和他致意,有意想将玉衡许配于你。”

卫瑾一愣,不知为何却忽然想起那日他隐在房梁上,看到【文】那假尼【人】姑替榻【书】上的玉【屋】衡宽衣,露出了那葱绿色的鼓鼓囊囊的肚兜,那天天气甚好,窗口斜照进金晃晃的阳光,她胸前那一痕吹弹可破的剔透的肌肤仿佛会发光一般粉红晶莹……他脸上忽然火烧火燎了起来,他娶玉衡?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忽然觉得背上有热汗泛起,娶……玉衡……吗?

管夫人看他神色,试探道:“我原说要问过你的意思再看,然而如今事出突然,你要守丧三年,毕竟玉衡如今已经十六,三年后就已十九,年岁太大了,因此若是我们无意,早日推拒了谢家,他们也好另外议亲。”

卫瑾沉默了,是了,听说谢夫人从前让她侄子崔瀚赴京,不就是有意将玉衡许嫁于他么,后来不知为何崔瀚离了京赴职去了,这事似乎就淡了……崔瀚此人,颇有些势利狂妄,城府颇深,在国子监的时候,曾听说他和花街柳巷的一些花娘过从甚密,玉衡这样傻不愣登的,嫁给他,只怕会被他利用个彻底,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忽然极快地做了决定:“我愿意娶她。”

管夫人吃了一惊,忽然正色道:“你可想好了?你如若是要将玉衡当成阿云的替身,我却是劝你想清楚了,莫要误了玉衡的终身。”

卫瑾一愣,忽然道:“她们二人性情截然不同,我如何会将她当成阿云?”

管夫人冷笑道:“你果然没有因为她长得和阿云一模一样而移情?你之前对阿云念念不忘,如今这么快便放下她了?若是为此娶了天真烂漫的玉衡,却是害了她。”

卫瑾沉思半晌道:“小师妹和我一同长大……从前觉得她冷冷清清的,和阿娘有些像,我不知不觉便和她亲近许多,总想让她开心些,保护她,然后时隔多年回过头来看,其实小师妹和我想象中的师妹,还是不一样的,她其实不需要我的保护,她很强大,喜欢冒险,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其实晋王殿下,很合适她,而我……”他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越说越快:“我只是想要一个普普通通的房子,有阿娘在,有妻子在,生几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要有……我会亲自给他们启蒙……一家子平平静静,快快乐乐的过着安定的生活,我会保护好家人,对家人一心一意,不离不弃。”他双目忽然坚定起来,玉衡单纯一些不算什么,她心地好,热情开朗,将来和孩子们一定能相处得好,又肯定会好好孝敬母亲,他能保护好她,他会对妻子忠贞,要亲手教孩子诗书礼仪,弓马武艺,玉衡一辈子就这样天真没什么不好,他厌了那些勾心斗角的生活。

管夫人看着他双目眼神遥远起来,似乎充满了憧憬,忽然心头一痛,知道自己一时任性,害了儿子自幼便有了创伤,从小就寡言少语,多思多想,以致于如今在婚事的选择上念念不忘一个安定、完满、幸福的家庭,她忍住了泪道:“你想清楚了就好,我会安排人去和谢家致意,等你孝满后成亲。”

卫瑾点了点头,施了个礼走了出去,脚步不知为何却忽然轻快起来,迷茫多时的心仿佛有了方向,一个家!一个有着许多小孩子满院子四处乱跑的家!会不会也生下双胞胎?粉团儿一样的一模一样的两个小人儿,和玉衡一样的……他心头一阵一阵的热,忽然有些忍不住盼望起三年后来。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女主你去哪里啦,女主你去哪里啦。

好吧交代完这些后事明儿就到多姿多彩的南诏旅程啦。

第103章 郡主

南诏;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国家;只是山地过多;耕地少;灌溉不便;周围峻峭的山岭阻碍了与外界的交通;且瘴疠横行,导致了该国的人民较为贫穷,好在该国盛产药材、铁矿、玉石,东唐无孔不入的商人常年过来收药材、铁、玉石等,百姓得以为生;而南诏则课以重税,因此作为小国来说,皇室还是过得颇为舒服的。

急云一行骑马数日到了南诏境内;但见虽已深秋,这儿仍然气候暖热,长草层叠,绿叶浓郁,远山近水,景色如烟似黛,风景与百越有些相似,空气清新湿润,吸入肺腑之内,精神为之大爽,夜j□j临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南诏的都城大研,找了家客栈落脚。

大厅壁上燃着十数支牛油巨烛。使客栈厅里十分明亮,店里有不少客人,都在吃饭,多是客商打扮,却也有不少劲装打扮的带刀佩剑的护卫,玄英低声道:“大研一年一度的药市开了,这时候正是各种药材成熟采收的时间,所以各国的药商都赶来了,因这里许多名贵的药,所以多重金聘请护卫或者镖局保镖。”这次是玄英带着紫电、疾风陪着急云来南诏,玄英曾在南诏打探消息数年,对南诏十分熟悉,急云点了点头,找了个座头坐下,玄英陪着她坐在一桌,紫电、疾风则另外拣了个座头坐下,这也是防卫上的习惯了。经了东唐那一次危险,他们更是小心翼翼,急云这次扮成了男子,脸上略略修过,将眉毛描粗,又学习男子的走路体态,加上她本人原就一股英挺洒脱之气,远远看来倒没什么脂粉气,而客商颇多,她的打扮也比较低调,倒没引起别人太多注意。

一时酒菜上来,玄英笑道:“这里的橘蜜酒是极为有名的,口感柔软,公子可以饮一些。”急云见那酒色做金黄,微有黏稠之感,扑鼻一股果香,也知必是不凡,饮了几口,果然橘子那酸甜的味道与酒香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口感甚好。一时又上来了些点心,玄英继续笑道:“这是这里盛产的玫瑰做的馅,很是鲜美。大研这儿不但盛产药材,鲜花也是极多,另又有玉石、铁矿,铁匠名手也是极多。”一边放低了声音道:“公子让我们上次制的一批兵器,因为用铁量太大,做法又繁复,我们就是来这儿做的,不过南诏是禁止铁矿传出本国的,我们走了其他渠道。”训练秘营时,王妃忽然绘了些兵器图样来让他们照着打,王妃那奇思妙想也是让他们惊叹,军刺、工兵铲、平头砍刀、弓弩、攀緣用的铁丝鬼爪……琳琅满目却样样实用,再加上王妃之前肯为了他们这些护卫而牺牲,更让他们死心塌地起来。

急云点点头,忽然看向了门口,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带着几个侍从走了进来,鼻梁很高,眼窝深邃,利眼很给人压迫感,嘴唇如刀削般薄,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的气势却让人不容忽视,他……是个高手,她垂下了睫毛,避过了那男子察觉到有人看他而扫过来的冷冽眼神,旁边的玄英也看了眼,低声道:“应该是西华国的人,那边常年冰雪覆盖,长相和我们中原人大不相同。”

急云点点头,那男子直接走上楼上客房去了,走过去带起的风,传来一阵清微的松柏香味,这人……想必是贵族,虽然腰上并没有配着香包,这样的清淡香味,应当是长期熏着衣服才带出来的,且价格昂贵,市面普通的香,多是花香麝香,却没有这样精心调制的松柏香。她低声道:“和紫电他们说,注意别惹到他们,是高手。”玄英点点头又道:“明天我就让紫电和疾风去青烟盐可能生长的地方再去搜寻一番,询问一下猎户和采药的山民,不过恐怕仍然很难,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药市了。”

药市上却没有什么收获,只能一边购买些伤药,然后他们在集市上也遇见了那名黑袍男子,他们也在买伤药,而且量很大,因为凑巧跟在他们后头,结果一问,散瘀草、苦良姜、老鹳草、田七这一类伤药都被他们买光了。

走了两日药市,空手而归,急云和玄英都有些沮丧,紫电他们那边没回音,想必也没有,玄英道:“兴许南诏皇室里头会有,只是守卫森严,这样的名贵药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急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们去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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